雖說這起衝突最後是由我倆畫下句點,不過這時當然誰也不知道,我和小林更是一點都不想觸及。光是整理事務所的東西就夠忙了,誰還想管別人的鳥事啊?
「話說這個興和幫,到底是怎麼惹到那個死神的啊?」
不過我對這件事情還是有點興趣,所以一邊整理紙箱裡的資料一邊詢問小林。
「這幫派是在這城市扎根的,起家靠的是竊盜的本領。原本只是竊盜集團後來跟別人起衝突,最後乾脆自己成立一個幫派,方便和人談判或是恐嚇對手。聽說他們之中最厲害的一個小隊有次半夜嗨瘋了,臨時起意隨便偷了幾戶住家,竟然剛好偷到了死神的住處。當時沒人知道誰是屋主,只是住處裡面什麼貴重物品都沒有,他們一怒之下竟然反而把所有東西都搜括走,聽說屋裡東西少到連他們行動用的廂型車後車廂都裝不滿。他們回到幫派又提過這件事情好幾次,一直抱怨根本沒什麼樂子。」
小林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通常這種時候都是來到故事高潮的部分。
「結果三天後,他們全部人手腳粉碎性骨折躺在那輛廂型車裡,車外面還被用紅色噴漆塗了『把我東西還來』的字樣。其他人想到小隊成員提過的那件事,連忙確認那支小隊那天偷的東西,發現裡面有張畫像,他們老大認出了那是一名他曾接觸過的厲害打手。他們一個幫派當然不可能會向僅僅一人屈服,每個人都殺氣騰騰想替同伴報仇。結果他們不只沒能找出敵人所在,幫派裡的人還一個個被送進醫院,那人還因此聲名大噪得到了死神的名號。」
「聽起來就像是自作自受啊。」
「可以這麼說,但你可別當著人家面說出口。」
「好——」
儘管我對興和幫的境遇沒有同情還有些不屑,但我也不會嘴賤說出口。
畢竟踩人痛處可是很傷人的,昨晚在餐桌上我已經切身體會到了。
*
我和小林兩人都心不在焉,今天的整理工作沒什麼進展就結束了。
隔天星期一,我還得上學。平常我都覺得學校很無趣,不過現在周遭事情變得那麼複雜,跟朋友打屁聊天和借個新書來看似乎也不錯。
上學路上,我發現家附近的住宅區路上搭起了鷹架和棚子,看起來就是有人要結婚辦桌了。雖然是值得可喜可賀的事,不過我也吃不到只會被吵,希望能趕快結束。
到了學校,我又跟新和明仔打屁聊天,忽然想起小林大學的事。
「你們以後有想說考什麼學校或科系嗎?」
「怎麼突然聊這個啊?」
明仔皺眉,好像不怎麼喜歡這個話題。
「那個小林啊,原本上了台大可是轉學了,說是讀社工系不知道可以幹嘛。聽說這件事情,我才忽然想到以後考大學不知道要考哪個科系。」
「是喔?我是想讀健康事業管理系喔!」
新這時率先這麼說,我跟明仔都很疑惑。
「健康……管理系?」
「那個要幹嘛的?是營養師嗎?」
「我是想要做長照人員啦,反正整天照顧我家老爸,根本得心應手了。不過我要幹的可不太一樣喔!我想在合約上表明,我可以幫忙做家務煮菜,當個全能家庭助手,薪水當然也要求得特別高!為此我可是一直在學料理呢!」
我想起以前和明仔去新的家玩過,他老爸似乎是以前酒精中毒還是怎樣,不太能動幾乎只能躺在床上。那時候看新動作迅速流暢地照顧他爸,只覺得他好辛苦,沒想到他竟然還把這當作未來志向嗎?
至於新的煮菜功夫,我和明仔也是同享口福過,認為他甚至可以去當廚師了。他們家裡也很乾淨,不讓人覺得髒亂,似乎也是他在打掃的。
要是有人雇用新的話,等於家裡多個能言善道、家事萬能,又會耐心照顧老人的型男大主廚,簡直太划算了不是嗎?唯一的缺點,就是有可能掀起家族革命吧?
「新想得那麼多了啊?我的話,是在猶豫選資訊工程還是運動休閒系吧?」
聽新大方分享未來規劃,明仔也舒展眉間吐露心聲。
「原來你是在煩惱二選一啊?話說這兩個科系也差太多了吧?」
「就是因為這樣才特別煩惱啊。系統工程師,體育老師或健身教練,我都很有興趣啊。可是科系類別相差太遠,非得早點定下來決定走哪個方向,才知道要專注讀哪幾科才行。」
「這樣啊……你們兩個還真厲害啊。」
眼見好友都有了未來的願景,我不禁讚嘆。新和明仔都無奈地笑了。
「阿翰你自己還沒想法對吧?所以才會突然問我們?」
「真受不了耶,就是因為興趣只有看書,你才會不知道以後想幹嘛啦!」
「明仔你說得也太過分了吧——」
我嘴上無力地反擊,不過隱約也這麼認為。手遊對我來說只是殺時間的手段,我根本不熱衷於此,才會一直換遊戲玩。真正能稱得上興趣的,好像只有看小說而已吧?可我也想像不出我當圖書管理員或著什麼文字工作者,只覺得那跟我心目中真正的工作模樣好像也不太一樣。
因未來迷惘的高二生,很有青春的感覺。
總比整天妄想是否有人發現自己的秘密襲來而煩惱還健全多了。
*
今天的學校生活一樣是在書海和大量零食中度過。就算打工碰上黑道找碴和委託,學校依然是這麼和平,真是讓我安心。
這天上到六節課,還沒有到小林那邊的打工時間,我乾脆先往鬧區那邊逛逛殺時間。隨便找間可以吹冷氣的地方滑手機也不錯,回家根本無法放鬆。
走在街上,我忽然注意到一件事情。街上那種神色兇悍的大哥好像變多了,他們身穿正裝也沒特別幹嘛,可就是有那種氣氛在。
該不會是興和幫的人吧?他們不是都快要被解決完了嗎?難不成是把剩餘人馬全都派出去大規模搜索?可隨便走在街上就看到好幾個人,這也太明顯了吧?這樣能找到一直躲起來搞游擊戰的死神嗎?
對面路上又有好幾個大哥,其中一人特別吸引我的目光。那人身邊簇擁四、五個小弟,看起來將近四十歲,身穿意外適合他的花襯衫又戴了一個金蓋玻璃瓶吊飾。
那個玻璃瓶吊飾,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裡看過。
當我直盯著那人胸前看時,其他像是小弟的人神色不悅地看著我似乎就要發作。看來是我太猛盯著看了,就算不是這種凶神惡煞的人也會覺得不舒服吧?我轉移視線裝作若無其事。
那個像是大哥一般的人物倒是從頭到尾都沒有注意到我,我和他們擦身而過,又忍不住回頭瞄了幾眼。
有的時候,忘掉的事情就是忘了,人甚至不清楚自己忘了什麼。不過也有可能因為別人提起或是某個偶發因素,而有了回憶的契機。
這個時候,我就是接觸到了那個契機。雖然當時我還沒能明白,但在這晚我就成功尋回自己遺落的記憶,得到了答案。
我的身體為何會變成這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