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問錯了問題
在我們聚會的鐘點，有一顆星星在J．K．羅琳。（註1.）
作者聲明：不要怕。我莊嚴地發誓，這一章裡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有一個符合邏輯的解釋，之前有過鋪陳，而且和原著相容。這是個謎題，你應該試著去揭開謎底，如果不想的話，直接讀下一章就好了。
註1.出自《魔戒》第一部，原文是「在我們聚會的鐘點，有一顆星星在閃耀。」
在雷文克勞的一年級男生宿舍裡，在霍格華茲開學的第一天早晨，哈利剛睜開眼睛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很安靜。
太安靜了。
哦，對了……在他的床頭有一個無聲無息的法術，有一個小小的滑動條可以控制音量，多虧了這個，不然雷文克勞的孩子們根本別想睡著。
哈利坐起身，向周圍看看，期待看到其他人起床的景象──
宿舍是空的。
其他的床皺巴巴的，還沒鋪過。
太陽已經升得很高。
他的隔音器開到了最大。
他的機械鬧鐘還在走，但是鬧鈴被掐掉了。
顯然他睡過頭了，直到9:52才醒。他在來霍格華茲之前努力調整過自己的二十六小時的睡眠週期，想盡量和大家同步，可是昨晚還是淩晨一點才睡。原本他的計畫是和其他學生一樣在七點起床，第一天有點睡眠不足就算了，只要在明天之前拿到解決的辦法就行。但是現在他已經錯過了早餐。而他在霍格華茲的第一堂課，草藥學，已經開始一小時又二十二分鐘了。
憤怒在他的心裡慢慢，慢慢地泛上來。哦，多有趣的小小惡作劇。掐掉他的鬧鈴。開大他的隔音器。讓眾人矚目的哈利．波特先生錯過第一節課，然後因為睡過頭受罰。
等哈利找出是誰幹的……
不對，要做到這一點，必須雷文克勞宿舍裡的十二個男孩全部配合才行。大家都看到他還在睡覺。大家都任由他睡過了吃早餐的時間。
憤怒消退了，被迷惑和嚴重受傷的感情取代。他們是喜歡他的。至少他是這麼以為的。就在昨天晚上，他還以為他們是喜歡他的。為什麼……
哈利下床的時候，看到床頭貼著一張字條。
字條上說道：
雷文克勞的小夥伴們，
今天真是特別漫長的一天。請讓我多睡一會兒，不用擔心我會錯過早餐。我沒有忘記我的第一堂課。
你們的，
哈利．波特
哈利站在那裡，動彈不得，感到血管裡的血都凍成冰了。
紙上的字是他自己的筆跡，用他自己的自動鉛筆寫的。
可是他不記得寫過這張字條。
而且……哈利眯起眼睛，盯著這張字條。除非是他的想像，不過「我沒有忘記」用的是不同的字體，就像他有話想對自己說……？
他知道自己會被抹去記憶嗎？難道他很晚上床，去犯了什麼罪，或者參加了什麼秘密活動，然後……可是他又不會一忘皆空的法術……這麼說來是其他人……不會吧……
哈利想到一件事。如果他事先知道會被抹去記憶……
哈利穿著睡衣，繞過他的床跑到箱子前面，把大拇指印在鎖上，拿出伸縮蜥皮袋，把手放進去，說道，「給我自己的字條。」
另一張字條跳到他手裡。
哈利拿出字條，瞪著它。上面也是他自己的筆跡。
字條上寫道：
親愛的我，
請你玩一下這個遊戲。你一生只有一次機會玩這個遊戲。這是錯過了就不會再有的機會。
暗號927，我是一粒馬鈴薯。
你的，
你。
哈利慢慢點頭。「暗號927，我是一粒馬鈴薯」確實是他事先準備好的暗號──在多年前看電視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可以用來驗證他的分身是否真的是他本人，還是什麼別的東西。以防萬一。做好準備。
哈利不能信任這個資訊，也許還有其他的法術牽涉其中。不過這就排除了簡單的惡作劇的可能性。這張字條絕對是他寫的，而他絕對不記得寫過。
瞪著這張字條的時候，哈利注意到有墨跡從背面透過來。
他把字條翻過來。
反面寫道：
遊戲說明
你不知道這個遊戲的規則
你不知道這個遊戲的賭注
你不知道這個遊戲的目標
你不知道誰在主宰這個遊戲
你不知道如何結束這個遊戲
你有100點。
開始。
哈利瞪著這個「遊戲說明」。這一面的字不是手寫的；字體非常工整，是人工的。看上去像是一支速記羽毛筆寫的，他也買過一支，用來紀錄口述的內容。
他完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好吧……第一步是穿好衣服，然後吃飯。還是把順序反過來好了。他肚子好餓。
當然了，他已經錯過了吃早餐的時間，不過對於這個可能他事先也想到了，並且做好了準備。哈利把手伸進伸縮蜥皮袋裡說道，「點心」，期待會得到一盒來霍格華茲之前買的麥片糕。
跳到手裡的東西感覺不像一盒麥片糕。
哈利把手從袋子裡拿出來，發現是兩個小小的糖塊──根本不能當成一頓飯吃──上面還附了一個字條，和遊戲規則是同樣的筆跡。
字條上寫道：
嘗試失敗：-1
目前得分：99
物理狀態：還是餓
心理狀態：糊塗了
「!@*&#%!*^&……」哈利的嘴巴不由自主地說道。
他站在那裡，想了一分鐘。
一分鐘以後，這一切還是莫名其妙，他還是完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他的大腦甚至連一個可能的假說都沒想出來，他的思路就像套在橡皮球裡的雙手，什麼都撿不起來（註2.）。
註2.疑似為《哆啦A夢》梗，某些讀者曾經驚訝於哆啦A夢的那雙小圓球手該如何撿起東西。
而他的肚子根據自己的優先順序，建議了一個可能的實驗。
「啊……」哈利對著空蕩蕩的房間說，「我可以花掉一點，把我的那盒麥片糕拿回來嗎？」
沒人回答。
哈利把手伸到伸縮蜥皮袋裡，說道：「麥片糕盒子」。
跳到手裡的盒子感覺形狀是對的……但是太輕了，是打開的，裡面空空如也，上面的字條說道：
花費：1
目前得分：98
你獲得了：一個麥片糕的盒子
「我想再花掉一點，把真正的麥片糕拿回來。」哈利說。
還是沒人回答。
哈利把手伸到伸縮蜥皮袋裡，說道：「麥片糕」。
什麼也沒有。
哈利失望地聳聳肩，到床邊的櫃子裡去找今天要穿的巫師袍子。
在櫃子的地板上，袍子的下面，他找到了麥片糕和一個字條：
花費：1
目前得分：97
你獲得了：6塊麥片糕
你還穿著：睡衣
吃早飯的時候不可以穿睡衣
會有睡衣罰款
我現在明白了，主宰這個遊戲的人是個瘋子。
「我猜主宰這個遊戲的人是鄧不利多。」哈利大聲說。也許這一次他可以刷新最快得分的紀錄。
沉默。
不過哈利已經開始明白遊戲的模式；字條會出現在他下一個去找的地方。於是哈利去看他的床底。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主宰遊戲的人不是鄧不利多
好爛的猜測
太爛了
－20分
而且你還穿著睡衣
已經第四個回合了
你還穿著睡衣
睡衣罰款：－2
目前得分：75
好吧，必須承認，還挺難猜的。今天只是他上學的第一天而已，如果排除掉鄧不利多的話，他還真不認識誰能瘋成這樣。
哈利心不在焉地拿起一套袍子和內衣，拉開箱子的地下室（他是很注重隱私的人，不想在換衣服的時候被碰巧走進宿舍的人看到），穿好衣服，回到樓上，準備把睡衣放好。
哈利在打開裝睡衣的抽屜之前停了一下。如果這個遊戲的模式真是這樣的話……
「我要怎樣才能得分？」哈利大聲問。
然後他拉開抽屜。
做好事的機會到處都是
但是光明該去黑暗的地方
提問的代價：1
目前得分：74
內褲不錯
是你媽媽挑的嗎？
哈利把手裡的字條揉成一團，臉紅得發燙。跩哥的詛咒湧到嘴邊。麻種養的──
這時他已經知道不能大聲說出來。不然恐怕會有說髒話的罰款。
哈利裝備好伸縮蜥皮袋和魔杖，把一塊麥片糕的包裝撕掉，扔到宿舍的垃圾箱裡面。垃圾箱裡有一隻幾乎沒吃的巧克力青蛙，一個揉皺了的信封，和一張紅綠相間的包裝紙。他把剩下的麥片糕放回伸縮蜥皮袋裡。
他向四周看了看，最後一次努力地尋找線索，但是仍然一無所獲。
接著哈利離開了宿舍，一邊吃麥片糕一邊尋找史萊哲林的地窖。至少他覺得那句話是這個意思。
在霍格華茲的長廊裡找路就像……也許沒有在艾舍爾的畫裡漫遊那麼糟糕（註3.），因為你想這麼說的時候，一般都只是打個比方，而不是說真有那麼嚴重。
註3.艾舍爾的畫：科學思維版畫大師，作品多以不可能的建築結構、悖論、迴圈等為特點。
不久以後，哈利在想，其實艾舍爾的畫和霍格華茲比起來各有利弊。弊：沒有固定的重力方向。利：至少樓梯不會在你人還在上面的時候就改變位置。
哈利之前是在爬了四層樓以後到達宿舍的。在下了十二層樓梯還看不見地窖的影子以後，哈利得出如下結論（1）艾舍爾的畫和這裡比起來簡直是小菜一碟，（2）不知怎麼搞的，他現在的位置比出發點的位置還高，（3）他已經徹底迷路了，就算他從下一個窗戶往外看的時候看到天上有兩個月亮，也不會覺得驚奇。
備用計畫A是停下來問路，可是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這些傢伙貌似都在乖乖地上課什麼的。
備用計畫B……
「我迷路了，」哈利大聲說，「能不能請，嗯，霍格華茲的神靈什麼的幫我個忙呢？」
「我不認為這個城堡有神靈，」牆上的一幅畫像裡的一個乾癟老太太說道，「也許有生命，可是沒有神靈。」（註4.）
註4.在原文中，哈利與老婦人的這段對話的遣詞用句均仿自《愛麗絲夢遊仙境》。
短暫的停頓。
「你是不是──」哈利說道，然後閉緊了嘴巴。仔細一想的話，不行，他決不去問這幅畫是不是具有自我意識，也就是說，能意識到自己具有意識這件事。
「我是哈利．波特。」他的嘴巴自動說道。同時，哈利下意識地把手伸向那張畫。
畫裡的女人看著哈利的手，揚起了眉毛。
哈利慢慢把手放下來。
「抱歉，」哈利說道，「我還是新人。」
「這我看出來了，年輕的烏鴉（註5.）。你想去哪裡？」
註5.雷文克勞的原文是 Ravenclaw，如果直譯成中文是「鴉之爪」，所以老婦人在這裡用烏鴉指代雷文克勞的學生。
哈利猶豫了一下。「我不是很確定。」他說。
「那麼你也許已經到了。」
「嗯，我不知道想去哪裡，但是應該不是這裡……」哈利閉上嘴，感覺自己像個白癡，「我從頭說吧。我在玩一個遊戲，但是不知道規則是什麼──」這也不行，是不是，「好吧，我再試一次。我在尋找做好事的機會，因為這樣就會得分，但是我只拿到一個隱秘的暗示，說是光明該去黑暗的地方，所以我就想往下走，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越走越高……」
畫裡的老太太用一種疑心的眼神看著他。
哈利嘆了口氣。「我的生活往往會朝奇怪的方向發展。」
「如果我說，你不知道該去哪裡，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去，我說對了嗎？」
「完全正確。」
老太太點點頭。「我不覺得你最重要的問題是迷路了，年輕人。」
「是這樣，可是和那些更重要的問題相比，這個問題我至少知道該怎麼解決，而且，天啊，這個談話已經演變成關於人類的存在的隱喻了，我之前完全沒意識到。」
老太太用評判的眼光看著哈利。「你確實是隻不錯的小烏鴉，對不對？剛才有一會兒我有點懷疑。好吧，總體上的規則是這樣，如果你一直向左轉，就一定會一直往下。」
這個聽起來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哈利想不起來在哪裡聽到過了。「嗯……你看起來是個很聰明的人。或者說，是一個很聰明的人的畫……無論如何，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神秘的遊戲，只能玩一次，而且他們不會告訴你規則？」
「人生，」老太太馬上答道，「這要算我聽過的最好猜的謎語之一了。」
哈利愣了一下。「不是的，」他慢慢說道，「我的意思是，我真的拿到了一張字條，上面說我必須玩這個遊戲，可是不告訴我規則，而且一直有人給我留字條，告訴我因為違規丟了多少分，比如穿睡衣要罰兩分。你知不知道霍格華茲裡誰有這麼瘋，而且這麼強，能做到這種事情？我是說，除了鄧不利多？」
畫裡的老太太嘆了口氣。「我只是一幅畫而已，年輕人。我記得的是霍格華茲當年的樣子──不是霍格華茲現在的樣子。我只能告訴你，如果這是一個謎語，那麼謎底就是這個遊戲就是人生，還有我們雖然不能決定規則，但是給分或者扣分的人永遠是你自己。如果這不是謎語，而是現實──那我就不知道了。」
哈利向這幅畫深深鞠躬。「謝謝你，夫人。」
女人向他還了個禮。「我但願我能說，我會帶著歡喜的心情想起你，」她說，「可是恐怕我根本不會記住你。再見，哈利．波特。」
他再次鞠躬作為回答，開始從最近的樓梯下樓。
左轉了四次以後，他發現走廊忽然到了盡頭，他面對著一堆巨大的石頭──這裡好像坍塌過，但是四周的牆和天花板卻安然無恙，和城堡的其他部分看不出區別。
「好吧，」哈利對空蕩蕩的空氣說，「我放棄了。我想再要一個提示。我怎樣才能去我該去的地方？」
「提示！你說要提示嗎？」
從附近牆上的一幅畫裡傳來一個激動的聲音，畫裡是一個中年人，穿著的袍子是哈利從來沒見過，甚至不曾想像過的鮮豔的粉紅色。他戴著彎彎的尖尖的舊帽子，帽子上面有一條魚（不是畫了一條魚哦，是真的有一條魚）。
「是啊！」哈利說。「提示！我要提示！不過不是隨便什麼提示都行，我要的是一個特定的提示，是我正在玩的一個遊戲──」
「沒錯，沒錯！遊戲的提示！你是哈利．波特，對不對？我是康尼林．弗萊伯威特！是艾琳王妃告訴我的，韋斯諾斯公爵告訴她的，是誰告訴韋斯諾斯公爵我就不記得了。不過這個消息要由我來告訴你！由我來告訴！一直沒人注意我，我都記不得多久了，也許永遠，我一直給困在這個該死的沒用的老走廊上──提示！我有你的提示！只要花三點！你想要嗎？」
「是的！我想要！」哈利知道應該克制一下他的聲音裡的諷刺意味，可是他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
「黑暗就在綠書房和麥教授的變形術教室之間！這就是提示！趕緊的，你比一袋蝸牛還慢！太慢了，扣十分！現在你有六十一分！這就是全部的訊息！」
「謝謝你，」哈利說。這個遊戲他玩得太差了。「嗯……你知不知道這個訊息最初是從哪裡來的？」
「是從一個裂縫裡傳出來的一個空洞的聲音說的，一個通向燃燒的深淵的裂縫！他們是這麼告訴我的！」
哈利現在已經不確定還要不要對這種事合理存疑，還是乾脆相信算了。「我怎樣才能去綠書房和變形術教室之間呢？」
「只要回頭，向左，向右，向下，向下，向右，向左，向右，向上，再向左，就到了綠書房，然後如果你進去以後直接從另外一邊的門出去，就會來到一個彎彎的大走廊，這個走廊會通向一個十字路口，右邊就是通向變形術教室的走廊！」中年人停了一下，「至少我在霍格華茲的時候是這樣的。今天是奇數年的星期一，對不對？」
「鉛筆和自動紙，」哈利對伸縮蜥皮袋說，「呃，不對，是紙和自動鉛筆。」他抬起頭，「請你重複一遍好嗎？」
又接連迷了兩次路以後，哈利覺得自己學到了在霍格華茲這個持續變幻的迷宮裡找路的一個基本規則，也就是說，向畫像問路。如果這隱含了什麼超級深刻的人生哲理的話，反正他是沒看出來。
綠書房意外地是個很舒適的地方，陽光透過綠色的彩色玻璃窗照進來，映出窗戶上描繪的各種以龍為主題的田園牧歌式的寧靜畫面。書房裡的椅子看上去非常舒適，桌子的大小正適合和兩三個朋友一起學習。
哈利沒有真的直接從另外一邊的門出去。牆上嵌著書架，他忍不住過去看了看書名，好不辜負維瑞斯家的聲名。不過他看得很快，因為之前已經被抱怨太慢了，所以他很快就從另外一邊出去了。
他在「彎彎的大走廊」上聽見一個小男孩在驚叫。
在這種情況下，哈利總是全速飛奔，一點也想不到要保存體力或者預先熱身或者要小心別撞到東西之類的事。他急停的時候差點撞到六個一年級的赫夫帕夫身上……
……他們正擠在一起，看上去很驚慌，好像急切地想做些什麼可是又沒辦法。這也許和另一邊有五個史萊哲林的高年級學生圍住了另一個小男孩有關。
哈利忽然間變得怒不可遏。
「麻煩讓一讓！」哈利大聲喊道。
其實沒必要。大家已經看到他了。不過這至少讓所有的行動全部立刻停下來了。
哈利走過那群赫夫帕夫，走向史萊哲林的圈子。
他們低頭看著他，表情從生氣到好笑到開心，不一而足。
哈利的大腦有一部分在驚慌地尖叫，這些男孩比他大得多，也高得多，輕而易舉就能把他踩扁。
另一部分則冷冷地指出，如果有誰真把大難不死的男孩嚴重踩扁了，他麻煩就大了。特別如果動手的是一群史萊哲林的高年級學生，還是在七個赫夫帕夫目睹的情況下。他們在有目擊證人的情況下對他作出永久性傷害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這些大男生對他唯一的真正武器就是他自己的恐懼，那也得他配合才行。
然後哈利看到被他們圍住的孩子是奈威．隆巴頓。
當然了。
這就夠了。哈利已經決定低聲下氣地向奈威道歉，這就意味著奈威是他的人了，他們怎麼敢？
哈利伸手握住奈威的手腕，把他從史萊哲林的圈子裡用力拉出來。這孩子吃了一驚，跌跌撞撞地被哈利拽出來了，哈利用同樣的動作用力分開一個縫隙，擠到圈子中間。
哈利站在這群史萊哲林的中間，奈威剛才站的地方，抬頭看著這些更大、更高、更壯的男生。
「嗨，」哈利說。「我是大難不死的男孩。」
一陣尷尬的沉默。似乎沒人知道應該怎麼接這句話。
哈利的眼睛往下看的時候看到了地上散落的書和紙。哦，就是那種讓小孩子把書撿起來，然後再從他手裡打掉的老把戲。哈利沒被這樣欺負過，不過他的想像力很好，他的想像令他怒火中燒。好吧，等這件事在總體上解決以後，奈威還可以回來拿他的東西，只要這些史萊哲林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想不到對那些書下手就行。
可惜他的遊移的眼神被注意到了。「哦，」最高的男孩說，「你想要這些破書──」
「閉嘴，」哈利冰冷地說。讓他們不知所措。不要做他們意料之中的事。不要掉進讓他們欺負你的模式。「這是什麼特別機靈的策略，能讓你們以後得到好處嗎，還是毫無意義，只是給薩拉札．史萊哲林丟人而──」
最高的男孩用力推了哈利．波特一把，把他推出了史萊哲林的圈子，他四腳朝天地倒在了霍格華茲堅硬的石板地上。
史萊哲林們大笑起來。
哈利慢慢地站起身來。他還不知道怎樣使用魔杖，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沒有魔杖也攔不住他。
「我要除掉這個人，隨便花多少點都可以。」哈利說道，用手指著那個最高的史萊哲林。
哈利抬起另一隻手，說道，「阿布拉卡達布拉。（註6.）」然後打了個響指。
「阿布拉卡達布拉」這個詞讓包括奈威的兩個赫夫帕夫一起尖叫起來，三個其他的史萊哲林慌忙跳出哈利的手指範圍以外，最高的那個史萊哲林踉蹌後退，滿臉震驚，從臉到脖子到胸口都漲紅了。
哈利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
最高的史萊哲林慢慢地抬起手，取下蒙在他臉上的一鍋櫻桃餡餅。他把餡餅鍋拿在手裡，瞪著它看了一會兒，把它扔到地上。
現在可不是赫夫帕夫發笑的時候，但是一個赫夫帕夫偏偏非常不合時宜地笑起來。
這時哈利看到了鍋底的字條。
「等一下，」哈利說，衝上前去拿那個字條，「我想，那個字條是給我的──」
「你，」最高的那個史萊哲林怒吼道，「你，就，要──」
「看看這個！」哈利叫道，向那個史萊哲林揮舞著手裡的字條，「我說，看看這個！你能相信嗎，為了這塊破餡餅我要付三十點的運費？三十點！我救了一個無辜的小男孩，反而落了個入不敷出！什麼儲藏費？輸送費？託運費？一個餡餅哪兒來的託運費？」
又是尷尬的一陣沉默。哈利在心裡想要殺了那個笑個不停的赫夫帕夫，這個傻瓜會讓他受傷的。
哈利走回去，用盡可能兇狠的眼神瞪著那些史萊哲林。「現在滾開，不然我會讓你們的生活變得越來越不可思議。我警告你們……不要惹我，不然你們的生活……就會有麻煩。明白了嗎？」
隨著一個可怕的動作，最高的史萊哲林猛地拿出魔杖，指向哈利，就在同時，他的另外半邊腦袋上又多了一塊餡餅，這一次是鮮豔的藍莓餡餅。
這塊餡餅上的字條字體很大，從遠處也能看得非常清楚。「你也許應該看看餡餅上的字條，」哈利建議道，「這次是寫給你的。」
史萊哲林伸手慢慢地取下餡餅鍋，轉過來，更多的藍莓餡掉到了地上。他開始讀鍋底的字條，上面寫道：
警告
遊戲結束之前
不得對選手使用任何魔法
繼續干擾遊戲的行為
將被上報給遊戲當局
史萊哲林臉上的迷惑表情簡直是一件藝術品。哈利覺得自己要開始喜歡主宰遊戲的人了。
「我說，」哈利說，「不如算了吧？我看這件事情快要越鬧越大了。不如你回史萊哲林，我回雷文克勞，我們都冷靜一下，怎麼樣？」
「我有個更好的想法，」最高的史萊哲林咬牙說道。「如果你不小心折斷了所有的手指，怎麼樣？」
「看在梅林份上，你都在十二個證人面前威脅過我了，你還怎麼導演一場令人信服的事故呢，你這白癡──」
最高的史萊哲林慢慢地，刻意地把手伸向哈利的手，哈利僵住了，他的大腦裡考慮到那個男孩的年齡和力量的部分終於冒頭了，尖叫著，我到底在幹什麼？
「等等！」另一個史萊哲林說，他的聲音忽然驚慌起來，「等等，你不能真的這麼做！」
那個最高的史萊哲林不理他，左手牢牢抓著哈利的右手，右手握著哈利的食指。
哈利直視著這個史萊哲林的眼睛。他的心裡有一部分在尖叫，不該這樣的，不可以這樣，大人不會真的讓這種事發生──
史萊哲林慢慢地把他的食指向後彎。
他還沒有真的折斷我的手指，在那之前我決不能退縮。在那之前，這不過是另一個引起人的恐懼的手段而已。
「停！」之前反對的那個史萊哲林說道，「快停下來，這是個餿主意！」
「我非常同意。」一個冷冷的聲音說。一個年長的女人的聲音。
最高的史萊哲林放開了哈利的手，像被燙著了一樣向後退去。
「芽菜教授！」一個赫夫帕夫叫起來，聽起來簡直不能更開心了。
哈利轉過身，視野裡出現了一個胖胖的矮個女人，一頭淩亂的灰色卷髮，衣服上沾滿了泥土。她譴責地把手指向這幾個史萊哲林。「你們解釋一下，」她說。「剛才在對我的赫夫帕夫們做什麼，還有……」她看了他一眼。「我的好學生，哈利．波特。」
哎呀。糟了，我早上蹺掉的就是她的課。
「他威脅要殺掉我們！」先前叫人住手的那個史萊哲林說道。
「什麼？」哈利莫名其妙地說。「我才沒有！如果我要殺你們，就不會事先公開威脅你們！」
一個史萊哲林忍不住笑起來，在被其他的男生狠狠瞪了一眼以後猛地停住了。
芽菜教授的表情變得很懷疑。「他怎麼威脅要殺掉你們？」
「死亡魔咒！他假裝對我們施展死亡魔咒！」
芽菜教授轉過身來，看著哈利。「是，被十一歲的小孩子這麼威脅好可怕哦。但是即使這樣，你也永遠不該假裝使用這個魔咒的，哈利．波特。」
「我連死亡魔咒的咒語是什麼都不知道，」哈利立刻說道，「而且我從頭到尾都沒把魔杖拿出來過。」
現在芽菜教授看著哈利的眼神開始疑心了。「這麼說，那個男孩臉上的兩個餡餅是他自己扔的了。」
「他真的沒用魔杖！」一個年輕的赫夫帕夫脫口而出，「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他打了個響指，餡餅就出來了！」
「是嗎，」芽菜教授停頓了一下以後說道。她拿出魔杖。「我不要求你這麼做，因為你確實看起來是受害者，不過你願意讓我檢查一下你的魔杖，確認一下嗎？」
哈利拿出魔杖。「我該怎麼──」
「閃回前咒，」（「呼呼．前咒現！」）芽菜說道。她皺起眉頭。「奇怪，你的魔杖還從來沒用過。」
哈利聳聳肩。「確實沒用過，我幾天前才拿到魔杖和教科書。」
芽菜點點頭。「那就很明顯了，小孩子在受到威脅的情況下有時候會無意中施展出魔法。這種情況有明文規定，你不用負責。至於你們……」她轉向那幾個史萊哲林。她的眼光刻意落在散落在地上的奈威的書上。
她瞪了那五個史萊哲林的學生很長時間。
「每個史萊哲林扣三分，」她終於說道，「他扣六分，」她指了指那個滿身都是餡餅的男生。「你們再也不許去招惹我的赫夫帕夫們，或者我的學生哈利．波特。現在滾吧。」
她用不著說第二遍；那幾個史萊哲林立刻轉身溜走了。
奈威去撿他的書。他似乎在哭，不過哭得不厲害。也許是因為延遲的震驚還沒有到來，也許是因為沒想到會有其他的男孩幫他。
「非常感謝你，哈利．波特，」芽菜教授對他說，「獎勵雷文克勞七個學院分，每個你幫助的赫夫帕夫獎勵一分。我就不多說了。」
哈利愣住了。他還以為會被教訓一頓，叫他以後別再惹事，然後再因為蹺掉了她的第一堂課被狠狠罵上一遍呢。
也許他應該去赫夫帕夫的。芽菜好酷哦。
「清理一新。」（「滅滅淨！」）芽菜對地上亂七八糟的餡餅說，餡餅立刻消失了。
然後她走了，沿著通往綠書房的走廊離開了。
「你是怎麼做到的？」在她消失以後，一個赫夫帕夫的男孩立刻問道。
哈利得意洋洋地笑了。「我打個響指就能做到我想做的任何事。」
男孩的眼睛睜大了。「真的？」
「假的，」哈利說，「不過你告訴大家的時候，別忘了告訴雷文克勞一年級的妙麗．格蘭傑，她有一個故事，你也許會愛聽的。」他對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其實毫無頭緒，但是那也不能錯過建造屬於他的傳奇的機會，「對了，死亡魔咒那套說詞是怎麼回事？」
那個男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不知道？」
「我如果知道就不會問了。」
「死亡魔咒的咒語發音是，」男孩嚥了口口水，壓低了聲音，把兩手伸開，好像要讓大家都看到自己沒拿魔杖，「啊哇呾喀呾啦。」
哦，當然會是這樣。
哈利把這件事加到永遠不可以告訴爸爸，麥克．維瑞斯－伊凡教授的事實的單子上，這個單子已經越來越長了。告訴爸爸自己是唯一逃過死亡魔咒的人已經夠不容易的了，如果讓他知道死亡魔咒的咒語居然是「阿布達卡達布拉」，真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我明白了，」哈利停頓了一下之後說道，「好吧，以後我在打響指之前再也不會那麼說了。」雖然從戰略上來說，它確實製造了一種可能有用的效果。
「你為什麼──」
「我是麻瓜養大的，麻瓜們認為那是個很好笑的笑話。我說真的，事實就是這樣。對不起，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是阿尼．麥米蘭，」這個赫夫帕夫說道。他伸出手，哈利握了握。「很榮幸認識你。」
哈利微微鞠躬。「很高興認識你，榮幸什麼的就算了。」
這時其他的男孩們也圍過來了，紛紛自我介紹起來。
自我介紹結束以後，哈利嚥了口口水。這會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嗯……如果大家不介意……我有句話要對奈威說──」
所有的眼睛都望向了奈威，他後退一步，臉上顯出不安的神色。
「我知道，」奈威小聲說道，「你想對我說要勇敢一些——」
「哦，不，不是那個！」哈利急忙說，「和那個沒關係。只不過是，嗯，因為分類帽告訴我──」
其他的男孩子忽然變得非常感興趣，除了奈威，他看起來更加不安了。
哈利的喉嚨似乎堵住了。他知道只要直接說出來就行了，可是他的喉嚨裡似乎有一塊巨大的磚頭，把道歉的話塞住了。
哈利幾乎需要努力控制自己的嘴唇，把每個單獨的音節發出來，不過他總算做到了。「對，不，起。」他吐出一口氣，又深吸了一口氣。「為我那天，嗯，做的事。你……不必表現得很大度，如果你恨我，我也能理解。我不是為了耍酷才道歉的，你不用接受。我那天做的事是錯的。」
一個停頓。
奈威把他的書緊緊抱在胸前。「你為什麼要那麼做？」他用細細的，發抖的聲音問。他眨了眨眼睛，像是想要忍住眼淚。「為什麼每個人都欺負我，連大難不死的男孩也不例外？」
哈利忽然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渺小過。「對不起，」哈利又說了一遍，他的聲音嘶啞了。「只是……你看上去那麼害怕，就像臉上貼著『受害者』的標籤。我想讓你看到，事情不一定總是會向糟糕的方向發展，有的時候怪物也會給你巧克力……我想如果你看到了這一點，也許就會意識到沒什麼好怕的──」
「可是是有的，」奈威悄聲說，「你今天也看見了，是有的！」
「他們在有目擊證人的情況下不會太過分的。他們主要的武器是恐懼。這就是為什麼他們會選你當作目標，因為他們看得出來你很害怕。我想讓你不要那麼害怕……我想讓你看到，恐懼比你害怕的事情本身更糟糕……我是這麼對自己說的，但是分類帽說我在對自己撒謊，說我那麼做的真正原因是因為好玩。所以我才道歉──」
「你把我弄傷了，」奈威說道，「就在剛才。在你把我從他們中間拉出來的時候。」奈威伸出胳膊，指著哈利剛才握住的地方，「你太用力了，等下這裡可能會有一塊瘀青。實際上，你對我的傷害比撞我的那些史萊哲林更大。」
「奈威！」阿尼抗議道，「他是想救你！」
「對不起，」哈利悄聲說，「我看到他們欺負人的時候，我就……很生氣……」
奈威堅定地看著他。「所以你用力把我拉出來，走進他們的圈子說，『嗨，我是大難不死的男孩』。」
哈利點點頭。
「我想將來有一天你會很酷的，」奈威說，「不過現在還沒有。」
哈利嚥下喉嚨裡忽然出現的硬塊，走開了。他沿著走廊到了十字路口，左拐進了一條走廊，盲目地向前走著。
他應該怎麼做呢？永遠不生氣？可是如果不生氣的話，他說不定什麼都不會做，那樣的話，天知道奈威和他的書會有什麼下場。再說，哈利讀過足夠多的奇幻小說，知道這種努力會是什麼結局。他會嘗試壓抑自己的怒氣，會失敗，它會一直冒出來。在一個發現自我的長長的旅程之後，他會終於明白他的怒氣就是他的一部分，只有接受它，才能學會明智地使用它。只有在星際大戰這個宇宙，你才必須完全和自己的負面情緒劃清界線，而哈利一直很討厭尤達這個綠色的小白癡。
所以很明顯，最有效率的方案就是省略這個發現自我的旅程，直接跳到接受他的怒氣，從而控制它的部分。
問題在於，他在憤怒的時候並沒有失控的感覺。那種冷冷的狂怒反而讓他有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感覺。只有在回顧的時候，才會發現整件事從總體上來說……不知怎麼回事失控了。
他想知道主宰遊戲的人會不會在意這種事，他到底是得了分還是丟了分。哈利覺得自己恐怕丟了不少分，而且他很確定畫裡的老太太會說，他自己的看法才是唯一重要的。
哈利還想知道芽菜教授是不是主宰遊戲的人叫來的。這是符合邏輯的想法：字條威脅說要通知遊戲當局，然後芽菜教授就來了。也許主宰遊戲的人就是芽菜教授──赫夫帕夫學院的院長要算最不可能的嫌疑人了，所以哈利應該把她列在可疑人選的頭幾名。他也是讀過幾本懸疑小說的。
「我的遊戲玩得怎麼樣？」哈利大聲問。
一張字條從他頭上飄下來，像是有人從他的背後扔下來的──哈利轉過身，可是沒有人──哈利轉回身的時候，字條已經飄到地上了。
字條上說：
耍帥得分：10
頭腦得分：－3,000,000
雷文克勞學院分的獎勵：70
目前得分：－2,999,871
剩餘的回合數：2
「減三百萬點？」哈利對著空蕩蕩的走廊怒道，「這也太過分了！我要向遊戲當局上訴！只剩兩個回合了，我怎麼可能贏回三百萬點？」
另一張字條從頭上飄下來。
上訴：失敗
問錯了問題：－1,000,000,0000,000
目前得分：－1,000,002,999,871
剩餘的回合數：1
哈利放棄了。只剩一個回合的話，他只能盡量努力一下，即使機會並不大。「我猜這個遊戲代表了人生。」
最後一張字條從頭上飄下來，上面寫道：
嘗試失敗
失敗失敗失敗
啊啊啊啊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目前得分：負無窮大
你輸掉了這個遊戲
最後的指令：
去麥教授的辦公室
最後一句話是他自己的筆跡。
哈利瞪著最後一句話看了一會兒，聳了聳肩。行。那就去麥教授的辦公室唄。如果是她在主宰這個遊戲……
好吧，坦率地說，哈利完全無法想像如果是麥教授在主宰這個遊戲的話，他會怎麼想。他的頭腦會一片空白。真的無法想像。
在走過了幾幅畫像之後──並不遠，麥教授的辦公室離她的變形術教室很近，至少在奇數年的星期一是這樣──哈利站在了她的辦公室門外。
他敲了敲門。
「請進。」麥教授的聲音悶悶地說。
他進去了。
翻譯：王婆的一千零一夜
備註：這裡使用的譯文，主要是經過翻譯組更動與修正的簡體電子書版本。我除了將文章轉換成繁體外，也將部分敘述與人名修正為更貼近繁體中文讀者習慣的詞彙。由於更動處甚為繁多，這裡就不一一註明了。因為繁體的轉換與修正工作是由我獨自進行，可能會有疏漏，如果各位發現，請於下方留言告知，我會盡快修正。謝謝！
雜談：
有人要猜猜是怎麼回事嗎？作者用紅色真實保證過可以解開了。
創作內容
【轉載】哈利波特與理性之道：第十三章 問錯了問題
【御社神作祟】－趣聞佚事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