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將安淳等人都拉起來帶開之後，已經是中午的事了。
在這段時間哩，她們不停詢問我增強靈力的秘訣，但我只能含糊帶過。
總不能跟她們說與生俱來的吧？那只會讓她們像雪兒一樣，被狠狠地被打擊。
結果，早上「試招」的事情還不算告一段落，就在下午三點左右，掌教突然找我過去與她「單獨聊聊」。
在掌教房前等候宣見時，大姊頭倒是先從房裡退了出來，她在走之前看了我一眼，嘴上還嘀咕了一句：「人不可貌相。」
雖然不太高興，但我也只能偷偷皺眉頭然後以正坐的姿勢敲門。
「永樂神主伊織鈴音拜見掌教。」
「妳來啦？快進來吧。」
雖然隔著紙窗門，但掌教的心情聽起來還算不錯，我進房裡之後直接坐在桌邊，她老人家正在泡茶。
「嚐嚐看。」
「啊，是。」我捧起熱茶輕輕抿了一口。「……頂級鐵觀音。」
「沒錯。」掌教摀嘴輕笑。「妳一直都這麼識貨嗎？」
「……我？」我愣住了。
「難道這裏還有別人嗎？」掌教放下杯子，抬頭看著我。「妳應該還不清楚，但歐陽月源的背景似乎不小呢。」
糟，掌教已經知道歐陽是驅魔師了嗎？
「老、老實說……」
「別擔心，本座沒打算過問那位小驅魔師的事。」掌教擺擺手，又笑著說：「雖然不清楚她來的原因，但她顯然沒有敵意。」
我立刻點頭。「但伊織知情不報……應該受罰。」
「嗯，的確該罰。」掌教臉色嚴肅地點頭。「那——就罰妳兩杯茶吧。」
「啊？」
「嗯……」掌教看我一臉傻呼樣，又版起臉孔。「本座泡的茶不好喝嗎？」
「不、不是！」我立刻乖乖捧起杯子喝著。
「好。」掌教拍了一下手，臉上又掛起微笑。「現在我們來談談其他事吧。」
「其他事？」
「雖然麻煩妳去問白潼……但蓉安的性子比較急躁，今天早上已經收集好資料交過來了，妳先看過一遍再說。」掌教推著一疊頗具份量的牛皮紙袋到我面前。
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打開封口，裡頭裝得全是白潼的照片以及過去資料，照片裡的她或笑或哭，唯一的共同點是和現在一樣天真可愛。
看了一會，我緩緩放下文件。「……可憐的孩子。」
「嗯，前面四任養父母全都死於意外，這的確引人心酸。」掌教點點頭。「但有個盲點……妳可能沒注意到。」
「盲點？」我愣了一下，不等掌教下令，趕緊再拿起文件看過一遍然後整個人傻在當場。「……這些全是四年前的照片？」
掌教又點點頭，捧起茶杯輕輕泯了一口。「年約七歲的小女孩，身高長相卻和四年前一模一樣，妳應該明白這其中的涵義了吧？」
我沒有回話，只是心情沉重地點頭。
如果是二十三歲和二十七歲相比就算了，但一個正常孩子三歲和七歲的樣子絕不可能一模一樣。
既然白潼不是人類，那以本巫女的經驗來判斷，就只有一個可能性了……
「喔，對了，她不是妖。」掌教突然開口，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所以妳可別往壞的地方猜。」
「可、可是您不是說她的樣貌……」
「對，白潼確實沒改變過。」掌教又抿了口茶。「但她既非人，也不是妖。」
「呃……伊織不明白。」
「非人，是因為『一般』的時間無法在她身上留下痕跡，非妖……則因她沒有妖氣。」
「那白潼她到底是……」
「神子。」
神子？
我的天啊，雖然完全不懂神子的意思到底是什麼，但光聽這兩個字就覺得來頭很大。
「神子是我們宗門的說法，西方教會幾乎都尊她為聖子，而東方驅魔師普遍稱天子，南方巫醫則稱她為大地之子。」
「但這些頭銜會不會太……」
我完全無法想像那個天真無邪的白潼會是神子。
掌教笑了一下。「事實上，應該連白潼自己也沒發現才對。」
「應該是吧……」本巫女如果有這麼大的封號，恐怕連路都橫著走了，只是現在也不惶多讓，幾乎是斜著走了。
「那……請問掌教，白潼何以見得就是神子？而這兩個字對她又會有什麼影響？」
「等妳將靈力修練到十二階之後，自然會看出那孩子身上的端倪。至於影響……本座也不清楚，畢竟神子的事一直以來都只是傳說。」掌教臉色平淡恬靜，好像在說故事一樣。「但根據古文記載，神子象徵世人的單純與善良，可說是集天下人之美好於一身。」
「……怎麼突然覺得我家白潼變得很珍貴？」
「確實很珍貴，但這世界往往都是有正必有反。」
「呃，難道說還會出現一個鬼子嗎？」我面露苦笑，撓了撓臉頰。
「不，不是鬼子，而是大妖。」
「……那是指很大隻的妖怪嗎？」我扎扎眼睛，一臉傻樣地看著掌教。
「大妖不一定身形龐大，但牠們都有一個共通點。」掌教停了一下，但還沒等到我發問便又繼續說：「在那族群裡，大妖象徵著最高端的存在，同一族群的基層小妖將會不斷供給妖力予其使用……講到這，妳明白我的意思嗎？」
「除非一擊斃殺，否則小妖們將會供應能量讓大妖永遠存在？」
「對。」掌教對我的回答似乎很滿意，自顧自地闔眼品茗。
「請容伊織大膽假設一下……」我回到原本的位子上，也捧起杯子抿了一口溫茶。「您該不是猜測將來會有很多妖怪來攻擊白潼，然後要我保護她吧？」
「本座相信，就算不用下達命令，妳依然會保護她。」
儘管掌教完全明白我的作風，但她也沒否認妖怪會攻擊白潼的事……對此，我只能苦笑以對。
我已經可以料想往後為了保護白潼而涉身犯險，可憐的冶金只能不得已地跟上……整個就像食物鏈一樣。
「伊織明白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掌教從茶几底下抽出一本書。「收下它。」
「……論術？」
「對。」掌教面帶笑容地看著這本身藍色封面的老書。「應該還有印象吧？」
「嗯！」我幾乎是直覺性地點頭。
論術是宗門教科書，雖然只有兩三百頁，但裡頭卻寫著身為巫女應該要知道的一切事項，包含規矩與咒語。
而這本書絕不外傳，巫女們如果有朝一日想卸職，那知識、回憶、薪資……都能帶走，唯有此書必須繳回，不管多破舊。
說真的，這本書帶給我的回憶太多了，說也說不完。
不但是我剛來主殿時上課要用，就連師傅帶我去永樂神社前還吩咐絕對要帶上這本書。雖然她老人家的用法比較另類，通常是拿這本書來墊桌腳或蓋泡麵，有時候還會拿來拍蒼蠅蚊子或是不長眼的追求者。但它幾乎能和我的童年畫上等號。
我小心翼翼地翻了幾頁，書很乾淨，更沒有任何手寫筆記，只有專屬於舊書的淡淡霉味悄悄鑽進鼻子裡。
「……為何要送這本書給伊織？」
我相信掌教的行為有特殊意思，就算要拿教科書給我去指導新人也該送新的，送舊的做啥？
「其實，本座也不清楚。」掌教苦笑搖搖頭。
「啊？」
「在我即將上任這掌教的前晚，師姐突然跑來找我……她吩咐我說，妳將來要是收了弟子便將這本書交給妳。」掌教的眼神轉回我身上，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將手輕輕按在書上。「今天，我終於完成師姐所交代的事了。」
「不、不好意思！」我驚呼一聲。「掌教，這是師傅生前的指示？」
「是啊。」掌教點點頭，將論術向前推了幾分。
但我卻保持懷疑態度看著茶几上的舊書，猜不透師傅當時的意思。
莫非……裡頭藏了些什麼？
如果這只是一本普通的教科書，我大可向宗門申請，師傅又何必特別交代掌教呢？
「妳先別想太多，收下吧。」掌教見我猶豫不決的樣子，又露出鼓勵性的微笑。「我將這書藏在櫃裡十幾年了，師姐究竟在裡頭留下些什麼……我也不清楚。一切得等妳回去與弟子們打開才能知曉。」
我還想再問下去，但掌教卻擺擺手說自己累了。我只好將書本小心翼翼地捧在懷裡，安靜地離開房間。
＊ ＊ ＊ ＊
一路上，我回房之前不停翻動這本論術，但左看右瞧就是沒發現什麼古怪，反倒是還沒進房就聽見歐陽在裡頭哟喝著手抬高，白潼則不停應是。
在好奇心作祟下，我偷偷拉開一條門縫，只見歐陽站在白潼背後，把手把腳地進行武術指導。
「出拳！」
「喝！」白潼隨即打出一個漂亮的直拳。
歐陽先是左瞧右瞧才滿意地點點頭。「記住這感覺。」
「是！」
「下次再有人欺負妳，就先賞對方一拳，還記得要先打哪邊嗎？」
「鼻樑！」
「還有呢？」歐陽手裡杵著竹劍，氣勢凌人地看著白潼，簡直就像教官一樣。
「人中！」
「人個大頭鬼！妳少在那邊污染白潼！」我終於因為受不了而衝進房裡嚷著。
「師傅，歡迎回來！」白潼立刻跪地行禮。「白潼已經備好洗手盆及毛巾，我去幫您端來。」
「好……麻煩妳了。」
白潼笑嘻嘻地踩著小碎步跳進盥洗室，歐陽則低頭陷入沉思。
「……妳怎了？」我問。
「還有比人中更好的地方？」
「我沒打算跟妳研究打哪更好！」
「嘖。」歐陽居然露出「妳真是外行人」的不屑表情。
有時候，我覺得和歐陽講話是自找罪受，尤其是她表情很認真的時候。
「妳手裡那本書是什麼？」歐陽突然瞄向我手中的論術。
「喔對了，歐陽，剛才掌教她——」
我立刻將神子和師傅留書本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過一遍，歐陽在這段期間裡時而皺眉時而沉思。
「難怪我當時察覺不到她的氣息……應該出於是保護自己的本能。」歐陽望向盥洗間，確定白潼還沒走出來，又繼續講：「留書的事我暫時找不出問題，太師傅很可能只是留個紀念，但神子的事有些麻煩。」
我愣了一下。「真的會有大妖來襲擊白潼？」
「隨時都有可能。」歐陽點點頭，從袖裡掏出驅魔師專用的通話器。「我先向總部通知一聲，要他們隨時有人在主殿外圍待命。」
「不行啦。」我立刻阻止歐陽的動作。「主殿周圍共設下三層結界，別說電波穿不過結界，光是妳貿然使用通話器，那電波就會引起他人注意了。」
雖然掌教已經知道歐陽的身分，但我覺得這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歐陽皺了皺眉頭，又將通話器收回袖子裡。「有其他方法對外聯絡嗎？」
我搖搖頭。「絕大多數的巫女都是孤兒，加上我們職業上的特殊性……對外聯絡幾乎是沒必要的事。」
「也對。」歐陽嘴上嘖了一聲，起身走向窗前眺望著。「但這樣太危險了。」
「是啊……」我不禁深深嘆氣。
這時若真有大妖襲擊主殿，那遠在北方極地的主殿可說是與世隔絕了。
「師傅，您為什麼嘆氣啊？」白潼端著木盆走回房裡，盆邊還掛著白毛巾。「白潼剛剛學過拳法了，所以師傅以後不用再擔心白潼會再被欺負了。」
不，問題完全不是這個。
「白潼又乖又棒，師傅不會擔心的。」我裝作若無其事地接過木盆和毛巾開始擦手。「等一下我先敎妳咒術的基本原理，晚點再帶妳們去食堂吃飯。」
白潼開心地喊聲好，雙手捧過論術，腳下又踩起碎步蹦蹦跳跳到矮桌旁乖乖坐著。
「歐陽，妳和白潼先一起看，明天我再跟雪兒拿一本新的。」
「知道了。」儘管歐陽很有本事，但她還是乖乖地挨在白潼身旁坐好。
「那先翻開咒術第一章吧。」我坐在她們對面，用手指著書上熟悉的文字。「——咒術基本原理很簡單，我們巫女必須透過唱咒、手印、術名後才能施術，但也有例外，例如本身靈力超過該術的等級時——」
「師、師傅……」白潼怯生生地舉起手發問。
「嗯？」
「人家不會分辨靈力等級……」
「喔，用顏色來分辨是最快的方法。」我笑了一下，將頁數翻到第二頁。「妳看這段，靈力從低到高的顏色分別是白紅澄黃綠藍銀紫黑……最高階則是金色，也就是十二等。」
「那今天飛下來撞我們的火雀是紅色，所以那位師姐是二階靈力囉？」
「不，火雀本身屬五行中的火，所以才會呈現紅色，妳如果想判定施術者的靈力位階，必須看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靈力。」
「啊……好像很難……」
「其實不難，我慢慢敎妳……」
「……」
「……」
當課程開始之後，我才明白身為師傅是什麼樣的感覺。
儘管白潼什麼都不懂，發問上也比較膽怯，但她很認真地研究書本上的每一個字；至於歐陽就不用提了，身為驅魔師的她，自然有一套施術原理。
說真的，我不敢說自己比師傅還強，但我覺得自己比師傅她老人家還幸運。因為我有兩個性格完全不同的弟子，而且她們很乖，都是好孩子。
看著白潼在明白後露出歡喜的笑容和不時昏昏欲睡卻又強打起精神的歐陽……剛才掌教所說的大妖、神子……等令人煩憂之事，早被我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在這瞬間裡，我終於知道師傅她老人家想留給我的並非僅是一本舊書，而是即便孤兒也能享受到堪比家的感覺。
原來師傅與弟子之間就是這麼奇妙；我們現在是沒有血緣關係的一家人。
「呼——」
經過兩個小時的奮戰與努力，我終於將論術闔上，呼出一大口氣。
「一口氣講完第一章全部會不會有點趕？」我整個人攤在和式桌上問著。
「十四頁。」歐陽一臉疲憊地學我趴在桌上，用那纖細手指輕輕翻著書頁。「基礎、理論及實作……就算鐵打都會崩。」
歐陽說的對。短短兩個小時就有這種進度……到底該佩服自己太神還是該笑自己太急躁？我的嘴角不禁微微翹起苦笑著。
「好啦，我們先去洗個澡，然後七點半去食堂吃飯吧。」我保持趴在桌上的姿勢，懶洋洋地說著。
「那我先回去吧。」歐陽起身離開桌邊，還不停揉著肩膀。「明早幾點起床？」
「六點半起床就行了，但妳想回去哪？」
「當然是見習巫女宿舍……」歐陽話講到一半突然愣住。「剛才那問題是什麼意思？」
「基於節省床位以及房間的考量上，除非該神主的弟子數量太多才會隔房，否則弟子與師傅都是同房一起睡。」我雙手抱胸站起身，用居高臨下的姿勢看著歐陽。「而我們永樂絕對是最少人的一家！」
「所以，人家今天晚上還可以繼續跟師傅一起睡覺？」白潼的雙眼突然變得水汪汪，整個都亮了起來。
「當然可以！」
「耶！」
一反白潼的興奮之情，歐陽則是迅速退到牆邊。「我、我……」
「唉唷，反正房間很大，可以多鋪幾張床褥，妳不用跟我們擠同一張啦。」我得意洋洋地轉身指著房間空地處。
「不是那問題啊！」
「我不管，這可是規矩。」我搖搖手指，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妳等一下先回去拿行李，等洗完澡吃飽飯之後就睡我左邊吧。」
「好棒喔！」白潼高舉雙手雀躍地跳著。「那人家等一下洗澡的時候想幫師傅擦背！」
「可以啊。反正都是女孩子，而且我以前也常替師傅擦背。」我立刻拍手附議。「那我們就三個人一起洗吧！」
相對於白潼的連聲萬歲下，歐陽的「不要」更顯高昂。
「歐陽姊姊是討厭白潼才不想一起洗嗎？」白潼的水汪汪大眼睛瞬間飽含水氣，只差一滴就能宣佈潰堤。「白潼也會幫您擦背的……」
「我沒有討厭妳，但——」歐陽以大字型緊靠著牆壁，我猜旁邊要是有個洞，她一定會鑽進去。
「歐陽，妳是不是……？」我上前一步追問。
「不！我不是！」
嗯。看來我猜對了。
「妳是不是……沒跟其他人一起洗澡的經驗啊？」我臉上帶著壞笑，又走上前一步。
歐陽的眼神別過一旁，然後悄悄點頭。「……對。」
「我知道了。」我立刻露出笑容。
「知、知道啥？」歐陽的表情就像無辜的小白兔，幸虧牆壁夠牢靠，不然我怕會被她貼出大字印。
「白潼快點抓住歐陽，我們拖她一起去洗澡！」我講完立刻飛撲上前，白潼也笑著撲了上來，我們三人馬上扭成一團。
幸好神主住的房間是獨棟兩樓房，離我們最近的屋子起碼有三十公尺遠，不用怕吵到其他人，不然一定有人以為我在虐童，因為歐陽的尖叫遠遠蓋過我們的笑聲。
最後，我們終於扣住抵抗者的四肢，歐陽彷彿遇上傳說中的食人族，被我們連抬帶搬地扛進盥洗室。
「放、放開我！」歐陽在小小的盥洗室裡不停扭頭踢腿試圖掙扎，可惜徒勞無功。「我不想洗澡！」
「那可不行，妳這小髒鬼。」我放開她的腳，一把將她抱住。「白潼，關門、解衣！」
五分鐘後，歐陽身上只剩下一條白色浴巾裹著。她整個人面向牆壁，蹲在盥洗室裡的牆角，抱著被脫下的衣服，從背影看上去活像剛被婆婆虐待完的哀怨小媳婦。
「白潼，妳先去放熱水，浴缸的水到七分滿的時候通知一下。啊，小心別燙到。」
「好——」白潼開心地打開盥洗室裡的另一道門，不久後，浴室裡傳來流水聲，水蒸氣也逐漸從門縫竄進盥洗室。
「歐陽，妳應該慶幸是在這洗澡，正巫女以下階級都只能在大澡堂洗澡，周圍的師姐妹可是破百人以上唷。」我照著梳妝台上的鏡子，手邊緩緩解開緋色腰帶。
「知、知道啦！」歐陽保持蹲牆角的姿勢。「但妳要先裹上浴巾，否則我不轉頭！」
「好好好，知道啦。啊，把衣服給我，等一下我幫你拿去放洗衣籃，明天早上會有人拿去洗。」我伸手過去，但歐陽卻連放衣服都堅持自己要處理。
「可是洗衣籃在我這邊啊。」我好氣又好笑地說著。
「我不管，妳裹上浴巾了沒？」歐陽繼續保持蹲姿面壁。「光著身子會感冒的！」
「有啦有啦，我包很緊，妳可以放心回頭了。」當然，我是騙她的。
看她那窘態實在太可愛了，所以一個惡作劇的點子悄悄地浮現在腦裡。
我雙手撐開浴巾，好像要灑網捕魚一樣。趁歐陽站起身子，緩緩轉身過來時我突然撲上去，隔著浴巾緊緊地抱住她。
「嘿嘿！我抓到歐陽囉！」
歐陽被我不停蹭著臉，她突然猛然掙扎了起來。「妳……妳騙我，妳沒裹上！」
「唉唷，水蒸氣這麼濃又這麼溫暖，不會冷的啦。」
歐陽皺著眉頭，卻頹下肩膀不再掙扎，乖乖地任我蹭著那滑嫩的臉頰。
我玩心一起，直接隔著浴巾將歐陽整個人直接抱起，非但不讓她踩地板，甚至開始轉圈圈。
「……妳是小孩嗎？」儘管歐陽正被我凌空轉圈，但她還是一臉淡定地看著我。
「唉唷，反正這裡沒其他……啊！」我話還沒說完，腳下卻突然一滑，整個人往後仰。
雖然很想扶著洗手台穩住重心，但現在鬆手歐陽也會跟著摔下……我只好緊閉雙眼，準備讓後腦接下待會的痛。
但過了幾秒，那份想像中的痛楚卻沒出現。
我緩緩睜開眼睛，歐陽那對極為深邃的瞳孔赫然出現在眼前。
「傻瓜。」她右手撐住我的背，左手則摟著我的腰，彼此間的鼻子都快碰到了。
「對、對不起嘛……」我噘著嘴，口氣還算有誠意地道歉。
雖然被一個小孩給罵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卻浮現出安全感。
我看著歐陽，臉頰上卻出現微熱感，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害羞。
我緩緩抬起手，將她那平整的瀏海向上翻然後繼續凝視著。「如果，我早點遇見妳，而妳又是男孩子，我應該會愛上妳。」
「……身為神主，能講愛這個字嗎？」歐陽一邊反問一邊想將我扶起來，卻被我搖頭拒絕了。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講。」我面露微笑撥弄她的瀏海，或許是水蒸汽的關係，視線變得有些朦朧。「但我知道自己很想某個人，尤其是現在。」
歐陽抿了抿嘴。「妳……是說冶金吧？」
「對。他是我剛才閉上眼準備要撞上後腦的時候，唯一在腦海裡飄過的人。」我的嘴角不經意地往上翹，彷彿在嘲笑自己的愚蠢。「很笨吧？我明明身為巫女而且是個神主……心裡頭卻不停想著一個大男孩。」
「那……妳喜歡他嗎？」歐陽繼續深望著我，她的眼睛跟冶金真的好像，一樣黑得透徹、深不見底。
「我——」
話還沒說完，白潼的呼喊聲在這時候剛好從浴室裡傳來。
「師傅，水放好了唷！」
「……先洗澡吧。」歐陽手腳俐落地用浴巾將我裹好還把我推進浴室裡，但我也不忘抓住她的浴巾角。
「妳……真的不進來嗎？」我撥開被水蒸氣弄濕的瀏海，又扎巴著眼睛望著她。
歐陽頹下肩膀，吁了口氣。「我先把剛才掉滿地的常服放好再進去。」
我笑了。
像個要到糖吃的孩子。
雖然歐陽最後還是要求我們裹著浴巾才肯一起泡澡，但今天晚上不管是上課還是洗澡，都很溫馨。
創作內容
永樂神社的巫女 第七章：測靈－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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