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哇哈哈哈哈這個真有意思啊小哥！」
午夜兩點三十分，麥當勞角落。
豪邁的嗓門放聲大笑。
「啊哈哈哈哈你果然懂的啊大哥！」
兩點三十分，飲料杯裡頭。
年輕的聲音瀰室迴繞。
那年輕人看了那疊劇本，挑了不少切入點延伸出很多獨特的支線。
而這些支線，正在不改變原劇本意義與潛在台詞的條件下，朝向他的風格邁入。
「相見恨晚。」鴨舌帽老人打開可樂的塑膠蓋子，當成啤酒一飲而盡。
「前輩客氣。」日延把吸管戳進光頭大叔買的雪碧。
「小哥你幹什麼吃的？」鴨舌帽老人打了個汽水隔。
「全職遊民，職齡三天。」日延咬了咬雪碧裡的冰塊。
「霸氣，難怪是這麼的臭。」鴨舌帽老人哈哈大笑。
「過獎，那敢問你又是何方高就啊？」日延也沒有否認，他身上的味道確實很噁心。
在臉書介面的這則新聞連結上頭一起顯示的，是一張合板相片。
左邊的是監視器那畫質粗糙的畫面，依稀能看見那是一個男人帶領著一群人抗爭的圖像，那帶頭的男人穿著皮大衣，滿頭花白的髮色披散在肩膀，臉上則掛著延展至腮的白色長鬍。
右邊的是一張蒼老卻剛毅的臉部特寫，歲月刻蝕了他的臉也淬洗了他的眼，他留著披頭的及肩散髮以及蓋住半張臉與脖子的延腮長鬍，淡淡地勾起霸氣側漏的微笑。
眼前這個老人不只身形消瘦，臉上多的是日夜顛倒特有的蒼白與浮腫。
雖然戴著鴨舌帽，但是不難看出來他整顆腦袋實際上沒有半根頭髮吧？
沉默。
「執導《天堂有路，你為什麼不走？》、《九雷一奧》、《暴風騎士—『盾與救援』》、《大學任務—『永不大二』》的那個導演羅羊羽？」日延狐疑。
「對啊？」羊羽蹭了蹭鼻子。
「明明是個導演，卻在所有宣傳視頻裡比演員還搶戲；明明這麼搶戲，卻打死不乾脆跳進去雙修演員，蓬頭虯髯死不剪毛硬讓自己比演員更鮮豔，興趣練武術的白毛獅王羅羊羽？」日延皺眉。
「呃，我只是因為喜歡摸鬍子跟頭毛才這樣做，然後上電視宣傳就隨手做做效果，被你說的心機很重似的……」羊羽無辜。
「是那個曾經為了取得效果被三間機構聯合提告，最後在官司期間結束前上映的片子打破台灣六項紀錄，硬是用票房盈利繳清罰款，也是當屆CNN《看見台灣靈魂的名作》標題內容，從破產邊緣過街老鼠一夜之間變成為國爭光台灣驕傲，全身而退的合法流氓羅導？」日延挑眉。
「呃，這也不能怪我啊，電影賣太好我當然也……」羊羽無奈。
「是那個因為不滿法規限制影視播送亂搞一通，於是捲起袖子單槍匹馬殺進議會廳，拿著大聲公在被警察拖出現場前的短短七十秒，全程不帶受告字的咆哮當時在座三十幾個政客，戰績弄哭四個議員，影片流上網後點擊率破千萬，被翻譯成四國語言傳送至今，造成的廣告效益基本等於一場巨作電影，因為支持者佔了四分之一的國民人口數而嚇得沒有人膽敢提告，瘋狂的羊大神？」日延舒眉。
「……那時我還年輕嘛。」羊羽移開視線。
「但那只是兩年前的事而已。」日延斜眼。
「對啊？年輕吧。」羊羽偏頭。
「是那個因為武打演員遲到十五分鐘還吊兒郎當，就衝上去跟堂堂主修搏擊散打的演員幹架，而且最後還真的打贏了，隔天該演員還親自登報道歉，鬥王羽……」
「算了，算了算了，你閉上嘴好了……」
日延頓了頓。
為了自己的堅持與規劃，他離開家，離開北部，選擇私立大學，自食其力的生活著。
但他為什麼會選擇到高雄？
「四度拒絕好萊塢邀約六度拒絕北漂邀請，自始自終堅持在台灣拍攝電影，最後得到各方不遺餘力的支持，連法律都曾為你修了兩條，拍的題材橫跨所有領域可沒有一部得獎，卻被公認是當屆最偉大的無冕導演。」日延微笑。
高雄是這個活著的傳奇四十年來居住的地方，他曾經說過他的每個點子都來自這裡的街景。
也因為這樣，讓日延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所想要學習的東西在生活中、在人群裡、在書外、在陽光下、在夜晚的冰冷空氣內，而不在課堂內、簿子裡。
寫文字只是一種表現的技術，文字裡面埋著的東西才是真正的寶物。
而編劇這回事，或許有把書裡保存的知識拉到現實這一面，而更多是把現實裡的驚喜壓縮進書寫裡頭。
這是眼前這個男人，在一個節目裡說的話。
他想知道，是怎樣的地方能培育出這種人。
沒想到不期而遇，居然是在這時候的這裡。
「不，謝謝，我是很努力做好一切，但我真的沒那麼好。」
「啊，不過同時也是媒體票選最齷齪的導演，誤導媒體唬騙公家單位之類的從沒少做過，拍成鳥片的作品也是相當多，名列十大爛片王倒也有你就是了。」
「……」
「所以你的鬍子呢？」
「喔，剃了。」
「那你的頭髮了？」
「呃，也剃了。」
「那你的眉毛呢？」
「喔這個嘛，出了點意外，就沒了。」
「那你可以一拳幹倒人的肌肉呢？」
「呃，其實我最近比較瘦？」
「那你的霸氣呢？」
「有那種東西的還算人類嗎？」
「那你傳緋聞的四個女星呢？」
「他媽的這消息哪來的！」
「嗯，護妻魔人這條八卦看來是沒錯。」
「……」
要知道，無論是哪種的故事寫手，也無論作品風格究竟屬於哪個性調，在畫面推移以及潛台詞的暗示，還有情節的串接等等非風格的『純技術類』技巧，只會越來越爐火純青。
而許多寫手裡頭，最難以自由發揮的，便是影視創作的寫手。
寫小說是一個人的事，畫漫畫也只是一個工作室的事，只要考慮怎樣把東西做精采即可。
就算是已經自行意識並下意識避免了，但羊羽自己依然時常陷入這種困境，好比說更改性別就能夠更加完善的這副劇本，如果是四十年前的自己肯定一眼就瞧出來了，現在的自己反而因為太多因素，而會無意識的避開修正基礎設定這個思路。
而這副劇本，這個年輕人…
裡頭更改的構思以及接續的手法雖然稱不上細膩，但卻也絕無可能是沒經驗的外行人能拿出手的東西。
而這種突破性的發展，無視於一般電影『製成』，只講求效果的目的思維，羊羽猜測這個年輕人肯定是非本科系，也沒有在培訓機構待過，從未走入這個圈子而沒有受到那嚴格而言帶著某種污染的淬煉。
這個年輕人八成是以自己的方式經過多次投稿，在一片荒野裏獨自摸出自己的一套書寫套路，並且日以繼夜的反覆改稿構思淬洗自己。
是個鑽研好久創作的，外行人。
而如果說這個叫『日延』的年輕人投過一些劇本，有通過到某個程度以上的審核，做導演的自己就會收到消息。
然而自己確實沒聽過也沒看過眼前這個人，這就表示這個年輕人的成品，在很早就被刷掉。
羊羽看著桌上的那些修改…
「那遊民兄，缺不缺工作？」羊羽勾起嘴角，真是有意思的一個人。
「什麼工作？」日延咬著吸管，抬頭看了眼前這沒了毛的偶像。
「片場，打雜。」羊羽搖了搖那疊劇本。
「做些什麼？」日延慢慢的笑了出來。
「什麼都得做，薪水不算高。」羊羽也了勾起嘴角。
或許這個年輕人只是不熟悉片場，而做出太多莫名其妙的失控構思以及編排，無論是哪一種藝術創作都已經證實，沒有在一定限制內打造出來作品都將會雜亂無章，不再具備深度。
他就像一個巨大的原石，說不定去一次片場打磨過實際作業一趟，他就將脫胎換骨。
「說不定我不是你要求的科系畢業的？」日延兩手一攤。
事實上自己在失敗幾十次的時後，確實有考慮過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的從片場實習開始。
但沒有辦法，自己之所以沒有機會也是因為太多本科應屆生卡額，根本輪不到他。
「放心，我是時代最前線的那一邊，整個台灣沒有一所學校能教我訴求的東西。」羊羽笑笑，果然。
工作，片場，羅導執導。
意下如何？
「這個嘛。」
日延勾起嘴角。
他們相視而笑。
「職缺有第二份嗎？」
「對了，還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請說？」
「我那個今天原本打算睡這裡的，既然你都用我了了能不能預支我個一千塊，讓我叫車回個家睡覺啊老闆？」
「……你有地方回去幹嘛跑出來睡？」
「哇哈哈哈哈這個真有意思啊小哥！」
豪邁的嗓門放聲大笑。
「啊哈哈哈哈你果然懂的啊大哥！」
兩點三十分，飲料杯裡頭。
年輕的聲音瀰室迴繞。
而這些支線，正在不改變原劇本意義與潛在台詞的條件下，朝向他的風格邁入。
邁入的感覺非常、非常——
「前輩客氣。」日延把吸管戳進光頭大叔買的雪碧。
「小哥你幹什麼吃的？」鴨舌帽老人打了個汽水隔。
「全職遊民，職齡三天。」日延咬了咬雪碧裡的冰塊。
「霸氣，難怪是這麼的臭。」鴨舌帽老人哈哈大笑。
「過獎，那敢問你又是何方高就啊？」日延也沒有否認，他身上的味道確實很噁心。
「我？」
那老人頓了頓。
摸了摸自己如今沒有一根毛的下巴，他沉默了一會。
隨即，他靦腆地笑了笑。
「敝姓羅，羅羊羽，現職編劇和導演。」
「……」
＊＊＊
【導演起頭做歹！！知名導演羅羊羽因不滿在影劇作品中將菸品打上馬賽克，率眾上街要求各種文化都需要被尊重，而文化部表示……more】
左邊的是監視器那畫質粗糙的畫面，依稀能看見那是一個男人帶領著一群人抗爭的圖像，那帶頭的男人穿著皮大衣，滿頭花白的髮色披散在肩膀，臉上則掛著延展至腮的白色長鬍。
右邊的是一張蒼老卻剛毅的臉部特寫，歲月刻蝕了他的臉也淬洗了他的眼，他留著披頭的及肩散髮以及蓋住半張臉與脖子的延腮長鬍，淡淡地勾起霸氣側漏的微笑。
「……」
雖然戴著鴨舌帽，但是不難看出來他整顆腦袋實際上沒有半根頭髮吧？
沉默。
「執導《天堂有路，你為什麼不走？》、《九雷一奧》、《暴風騎士—『盾與救援』》、《大學任務—『永不大二』》的那個導演羅羊羽？」日延狐疑。
「對啊？」羊羽蹭了蹭鼻子。
「明明是個導演，卻在所有宣傳視頻裡比演員還搶戲；明明這麼搶戲，卻打死不乾脆跳進去雙修演員，蓬頭虯髯死不剪毛硬讓自己比演員更鮮豔，興趣練武術的白毛獅王羅羊羽？」日延皺眉。
「呃，我只是因為喜歡摸鬍子跟頭毛才這樣做，然後上電視宣傳就隨手做做效果，被你說的心機很重似的……」羊羽無辜。
「是那個曾經為了取得效果被三間機構聯合提告，最後在官司期間結束前上映的片子打破台灣六項紀錄，硬是用票房盈利繳清罰款，也是當屆CNN《看見台灣靈魂的名作》標題內容，從破產邊緣過街老鼠一夜之間變成為國爭光台灣驕傲，全身而退的合法流氓羅導？」日延挑眉。
「呃，這也不能怪我啊，電影賣太好我當然也……」羊羽無奈。
「是那個因為不滿法規限制影視播送亂搞一通，於是捲起袖子單槍匹馬殺進議會廳，拿著大聲公在被警察拖出現場前的短短七十秒，全程不帶受告字的咆哮當時在座三十幾個政客，戰績弄哭四個議員，影片流上網後點擊率破千萬，被翻譯成四國語言傳送至今，造成的廣告效益基本等於一場巨作電影，因為支持者佔了四分之一的國民人口數而嚇得沒有人膽敢提告，瘋狂的羊大神？」日延舒眉。
「……那時我還年輕嘛。」羊羽移開視線。
「但那只是兩年前的事而已。」日延斜眼。
「對啊？年輕吧。」羊羽偏頭。
「是那個因為武打演員遲到十五分鐘還吊兒郎當，就衝上去跟堂堂主修搏擊散打的演員幹架，而且最後還真的打贏了，隔天該演員還親自登報道歉，鬥王羽……」
「算了，算了算了，你閉上嘴好了……」
「也是那個。」
日延頓了頓。
為了自己的堅持與規劃，他離開家，離開北部，選擇私立大學，自食其力的生活著。
但他為什麼會選擇到高雄？
「四度拒絕好萊塢邀約六度拒絕北漂邀請，自始自終堅持在台灣拍攝電影，最後得到各方不遺餘力的支持，連法律都曾為你修了兩條，拍的題材橫跨所有領域可沒有一部得獎，卻被公認是當屆最偉大的無冕導演。」日延微笑。
高雄是這個活著的傳奇四十年來居住的地方，他曾經說過他的每個點子都來自這裡的街景。
也因為這樣，讓日延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所想要學習的東西在生活中、在人群裡、在書外、在陽光下、在夜晚的冰冷空氣內，而不在課堂內、簿子裡。
寫文字只是一種表現的技術，文字裡面埋著的東西才是真正的寶物。
而編劇這回事，或許有把書裡保存的知識拉到現實這一面，而更多是把現實裡的驚喜壓縮進書寫裡頭。
這是眼前這個男人，在一個節目裡說的話。
他想知道，是怎樣的地方能培育出這種人。
沒想到不期而遇，居然是在這時候的這裡。
「啊，不過同時也是媒體票選最齷齪的導演，誤導媒體唬騙公家單位之類的從沒少做過，拍成鳥片的作品也是相當多，名列十大爛片王倒也有你就是了。」
「……」
「所以你的鬍子呢？」
「喔，剃了。」
「那你的頭髮了？」
「呃，也剃了。」
「那你的眉毛呢？」
「喔這個嘛，出了點意外，就沒了。」
「那你可以一拳幹倒人的肌肉呢？」
「呃，其實我最近比較瘦？」
「那你的霸氣呢？」
「有那種東西的還算人類嗎？」
「那你傳緋聞的四個女星呢？」
「他媽的這消息哪來的！」
「嗯，護妻魔人這條八卦看來是沒錯。」
「……」
＊＊＊
羊羽隨手翻了翻那疊劇本紙。要知道，無論是哪種的故事寫手，也無論作品風格究竟屬於哪個性調，在畫面推移以及潛台詞的暗示，還有情節的串接等等非風格的『純技術類』技巧，只會越來越爐火純青。
而許多寫手裡頭，最難以自由發揮的，便是影視創作的寫手。
寫小說是一個人的事，畫漫畫也只是一個工作室的事，只要考慮怎樣把東西做精采即可。
但影視，有時候要考慮的就是一分鐘幾百萬的活動量，考慮怎樣才能符合贊助商利益，維持合約彈性，之後才是劇情擴張。
越是熟手就越容易陷入這種思維，越是遠離藝術家而貼近設計師的立場。
就算是已經自行意識並下意識避免了，但羊羽自己依然時常陷入這種困境，好比說更改性別就能夠更加完善的這副劇本，如果是四十年前的自己肯定一眼就瞧出來了，現在的自己反而因為太多因素，而會無意識的避開修正基礎設定這個思路。
而這副劇本，這個年輕人…
裡頭更改的構思以及接續的手法雖然稱不上細膩，但卻也絕無可能是沒經驗的外行人能拿出手的東西。
而這種突破性的發展，無視於一般電影『製成』，只講求效果的目的思維，羊羽猜測這個年輕人肯定是非本科系，也沒有在培訓機構待過，從未走入這個圈子而沒有受到那嚴格而言帶著某種污染的淬煉。
這個年輕人八成是以自己的方式經過多次投稿，在一片荒野裏獨自摸出自己的一套書寫套路，並且日以繼夜的反覆改稿構思淬洗自己。
而如果說這個叫『日延』的年輕人投過一些劇本，有通過到某個程度以上的審核，做導演的自己就會收到消息。
然而自己確實沒聽過也沒看過眼前這個人，這就表示這個年輕人的成品，在很早就被刷掉。
羊羽看著桌上的那些修改…
……至於嗎？
「什麼工作？」日延咬著吸管，抬頭看了眼前這沒了毛的偶像。
「片場，打雜。」羊羽搖了搖那疊劇本。
「做些什麼？」日延慢慢的笑了出來。
「什麼都得做，薪水不算高。」羊羽也了勾起嘴角。
他就像一個巨大的原石，說不定去一次片場打磨過實際作業一趟，他就將脫胎換骨。
「說不定我不是你要求的科系畢業的？」日延兩手一攤。
但沒有辦法，自己之所以沒有機會也是因為太多本科應屆生卡額，根本輪不到他。
意下如何？
他們相視而笑。
「請說？」
「我那個今天原本打算睡這裡的，既然你都用我了了能不能預支我個一千塊，讓我叫車回個家睡覺啊老闆？」
「……你有地方回去幹嘛跑出來睡？」
「欠房租唄，債齡三天。」
/*順帶一提，羅導執演的作品都能在我的小屋內找到喔，或許是長篇小說也可能是真人真事短文，晚點上連結，現在先回學校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