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蒂回到了矛尖城寨──或是曾被如此稱呼的城──北校場。縱使指揮塔的倒塌已被清除大半，但校場上仍有許多未被清理的石塊。可比起那些，如今那裡更被另一種氛圍的狂亂給籠罩著。
人們的吶喊。
刀劍的碰撞。
被踐踏的遺體。
他們不斷地相互嘶殺，稍早還能聽見的呼喊完全消弭。似乎在體認到這些人已經聽不進去任何一絲話語後，仍保有理智的人們選擇了痛下殺手，用手中的武器送這些昔日夥伴最後一程。
夕陽餘暉仍照耀著這片大地，彷彿剛剛的暴雪只是幻影，但腳邊的白雪卻又如此真實。裴蒂望著一人又一人倒下，如果從混亂一開始就有人喝止的話，那證明了那些被虛無操弄的人聽不進去任何言語。
就跟方才的菲梅爾一樣。但比起她，眼前的人群更如同機器一般喪失了理智，甚至連基本的溝通都做不到。
裴蒂抓著自己的褲子。不可以，她不能迷惘。虛無正是靠著這一份疑慮、對於世界的絕望來操弄人心的。她絕不能讓那「東西」找到一絲空隙，他們已經約好不會再退縮了。
「瑟薇安。」裴蒂將懷中的女兒放下，然後單膝跪下。「這次，要拜託妳了。」
嬌小的女兒臉上浮現出微笑，點點頭。「沒問題。」
接著瑟薇安便朝著那陣混亂走去。裴蒂站直身子，做了個深呼吸
，跟在其身後往那混亂的廣場跑去。她身上沒有武器，因為照著原本的預定計畫，她會留在城寨之中擔任指揮要職，並跟瑟薇安這秘密武器在一起，因此不需要那種東西。
現在想來還真有點無謀，但又有誰能想到虛無居然能有如此力量？雖然不懂為何先前不使用，但也都無所謂了。只要撐到普羅的牆完成，就是他們的勝利。
她停下了腳步，低頭望著那名因為被貫穿胸口而倒臥在血泊中的人類，她彎腰撿走了那人手上握著的長劍。握把上有些濕潤、黏膩，裴蒂看著自己手掌沾上的血紅──這是她該去背負的東西。
有人走了過來，裴蒂迎上那人的眼眸──是紅色的。黑色的長髮飄逸在空中，即使身上沾滿了血、即使那纖細的手臂早已無法負荷這險惡的戰況，但眼前這名女子仍然拿起了手中的劍向自己揮舞。
裴蒂閃開了那既樸實又過於直接的斬擊，緊握著手中的劍，在那名被操弄的女子回過身來以前，用劍尖刺入了她的右背。
沒有哀嚎。
沒有慘叫。
沒有慟哭。
在抽出劍以後，裴蒂看著劍尖的殷紅液體，她確實受傷了，可女子僅僅是回過身來，冷漠地看著自己。右背上的傷口很痛吧？對於一名沒有從軍戰鬥過的女人來說，那應該是無法忍受的痛楚吧？劍，應該不可能再繼續揮舞了吧？
但卻不然。女子仍然走了過來，用慣用的手繼續耍著她所不熟悉的武器，雖然比起剛剛，速度跟動作慢上不少。
裴蒂咬牙，再次閃過斬擊以後，她伸腳絆倒了她，沉重的武器自那女子手中滑落，然後她看著那已經染紅半邊上衣的血、不斷流出血液的傷口──如果說鑽石條約的奴隸制度不斷地持續，未來人類是不是就會變成這副模樣？
忽視自己的感情、忽視自己的痛苦、忽視自己的思考，一切都只為了侍奉那個人──將自由完全摒棄。
裴蒂將手中的劍朝著自己所熟知的人體要害刺入。
從劍身可以感受到女子的抖動。她沒有轉過頭來對自己咒罵、也沒有發出會使人同情的嚎叫，只是不斷地、持續地朝著那把不小心從手中滑落的劍爬去。
直到眼睛的光輝散去、直到那被捆縛的意識終於得到解放以後，抖動才停止。
這就是虛無操弄人類的方式。
與其說是操控，倒不如是將感情完全抹殺。
風吹起了。
一陣爆裂的狂風自空中成形，裴蒂沒有把劍抽出來，將其遺留在那女子的背部後轉身，看著空中凝聚而成的暴風。
接下來就會結束了吧？只要瑟薇安發動「龍原神子」的魔力，那這場戰鬥將會再一瞬間結束，這些人都會死──這是最快，也是最便捷的方式。儘管戰力會有所削減……但也是無可奈何的事。裴蒂接受了這件事。
她發現自己這次適應地意外的快，也同時體認到那不是麻木不仁。
只是單單對這件事、對虛無降下的「現實」去做到妥協。
裴蒂握緊了拳頭。
也許，她對面臨被操控的人只能用殺戮來解決這件事妥協，但對於世界本身，她不會屈服。絕不。
「……咦？」
裴蒂發現在狂風吹起以後，原本充斥在耳邊那相互廝殺的聲音停止了。
她望著廣場，沒被操控的人也是一臉愕然，因為那些紅眼的人們紛紛停下了手中的武器，抬頭仰望著暴風。
然後他們開始四處張望，最後視線紛紛落到了站在混亂最外側的裴蒂身上。他們嘴裡輕聲唸叨著什麼。
原本淡漠的臉龐，如今卻浮現出了笑顏。
他們，在向自己微笑。
是解放嗎？
是釋懷嗎？
是解脫吧。
那些人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向著自己的要害──自裁。
或許是太過驚愕的緣故，或者只是對於事態的發生來不及反應？裴蒂靜靜地看著那些紅眼的人們用著那幸福的表情一一倒下。
風散去了。
混亂也結束了。
但為什麼？
為什麼──
「裴蒂。」
她茫然地轉過頭去，看著走向自己的艾洛。年輕的洛索達戰士臉上沾了點血漬，裸露在皮甲外的布衣遺留了方才作戰所留下來的幾道口子。
那蔚藍的眼眸直直地看著自己。「你有聽到那些人剛剛說什麼嗎？」
裴蒂茫然地搖頭，甚至連自己瞳孔現在仍睜得大大的也不自知。要聽到什麼？這距離的她還能聽到什麼？或者說，她應該去聽到嗎？
艾洛垂下了眼簾，然後望向廣場。
「我們永不退縮。」
「退──」
啊。
原來如此。
在他們於這座城寨立誓的時候，也曾讓瑟薇安展示過魔法。或許是因為自己的臉大家常常都看見，所以沒有反應，而瑟薇安的魔法威力驚人，所以那股驚奇或詫異，也可能是恐懼讓他們在短時間內找回了理智。
或者說，正是因為詫異，所以才喚醒了那些人內心裡對於「誓言」的場景回憶──不管何者，都讓他們產生了那一絲絲的愧疚，然後用自裁的方式來成為宿願的基石。
裴蒂閉上了眼，迴避掉艾洛那過於認真的眼眸。因為那會刺痛她、會讓她沒有地方好逃──
我們永不退縮。
「不退縮，是嗎？」裴蒂深吸了口氣，然後張開眼望著艾洛。「我想將將人類火葬，然後──」
吼──！
沉悶的怒吼響徹雲霄。裴蒂一愣，內新的記憶開始翻騰，她永遠忘不掉那個東西的嘶吼聲，還有他那幾乎足以蔽天的形體。她抬頭望去，看著那些反映著紅色光輝的偽龍從遠方而來。
絕望的數量。
先前僅僅一頭虛妄就將矛尖城寨完全擊垮，使弗司妲和菲梅爾帶來的獸人聯軍完全無力招架，在那令人絕望的破壞力前，他們除了服從，什麼都做不到。
而現在自天空而來的虛妄數量遠比上次還要來的更多。五頭？十頭？裴蒂無法細數，甚至可以說他們從四面八方而來，一切都只為了擊潰他們──擊垮普羅。
她感覺到某種情緒正從胸口往外蔓延，偽龍的嘶吼震盪著裴蒂內心。
要求自己投降。
要求交出普羅。
要求歸順於他。
那唯一的神。
「艾洛！」那是艾蜜莉的聲音。
「數量真多。」艾洛的聲音同樣有些怯懦，但抬頭仰望的側臉卻不見一絲畏懼。是裝出來的嗎？還是他早就放棄了抗拒？
但洛索達戰士卻張手將愛人擁入懷中，裴蒂從艾蜜莉的驚呼中可以得知那力道有多大。他咬著下唇，然後低頭吻了自己的妻子。
「也許……」艾洛望著艾蜜莉，疼惜地說：「我們再也見不到那孩子了。」
孩子。
裴蒂往人群望去，瑟薇安的嬌小身影十分醒目。她跟人群一樣看著急襲而來的偽龍。
「沒問題的。」她聽著艾蜜莉這樣回答：「她會處理好一切──畢竟是我們的孩子。」儘管那聲音帶著哭腔，但正如六年前所遇到的她一樣，逞強、不輕易認輸。「她絕對沒問題。」
瑟薇安也轉過頭來看著自己，跑了過來。
「媽媽。」
裴蒂蹲下身子，抱住了唯一的女兒。「嗯，我知道。」
瑟薇安回應了母親的擁抱，使勁地在她懷裡撒嬌。
但是是因為艾洛夫婦的對話？還是因為有瑟薇安在，不管何者，裴蒂覺得自己的內心被平復了。遠邊的龍吼愈來愈近，想必得再次體驗那足以使人融化的灼熱吐息，還有那直擊心裡的絕望也說不定。
也許，他們這次真的會全部死在這裡。
但怎麼可以就這樣認輸？
裴蒂放開了瑟薇安，往前走去。
跟方才一樣，她撿起了地上的一把劍，然後吸了一口氣──
「我們約好了不能再退縮。看看那躺在腳邊的同伴們，他們用自己的方式表達了絕不屈服的堅強意志！」她嘶吼著，面對著笑場上僅存的人傳遞過來的目光，裴蒂用盡全力大喊：「輪到我們了。輪到我們讓那存於歷史和神話中的破滅神看看──」她把劍指著天空上的偽龍。「我們的志氣──存於地面之上所有種族的驕傲！」
她咬牙，腦袋一片混亂，是被熱血衝昏了頭嗎？還是因為面臨生命上的威脅，所以無暇他顧。這句話該不該由自己說出口她甚至沒有考慮，只知道必須說，一定要說。
人不能在絕對的死亡威脅下潰敗，至少他們不可以。
「用我們此時此刻僅存的生命，弔唁世界。讓我們放下那長久的種族對立與歷史，盡釋前嫌──為了我們所愛的、生存的這個世界，隨我獻身吧！」
＊
起來吧。
誰？
曾經為我所用的人啊，為了我以及這個世界，現在已刻不容緩。
什麼？
起來吧。
曾經使用真言之人。
你是──
起來吧。
做為撬開那座可恨的牆的楔子，我最為有力的「下屬」，妳已經不需要再繼續沉眠。
用你的行動，向我獻上藏於妳心中那不滅的忠誠。
……是。
我將獻上我的一切。
一切只為了您。
為了虛無──
＊
「到底怎麼回事？」
於沉眠之中，她聽見了一名女子這樣問道。
「不知道……我們原本群聚起來要應付紅龍的軍隊，在剛剛有近半數的人叛變了。」另一個人是男的，聽上去似乎很是惶恐。「雖然已經壓制了叛亂，可除了軍隊，原本安置在避難區的平民似乎也發生了暴動，他們在城市內四處做亂，逢人就砍──如果此時虛妄來襲，我們會全滅的！」
「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事，我們為了這一刻所屯的人力與物資居然──」女人懊惱地咋舌，隨即怒斥：「讓後備部隊出動，虛妄隨時都有可能來襲，我們得進快壓制叛亂，只要是有敵意的人，格殺勿論！」
「是！」
她睜開了眼睛。
舉起了自己的雙手，有點痛，但又不太痛。只見除了手掌部分以外，她的手臂包滿了繃帶，當自己可以動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原來躺在一張床上，還能聞到一股很重的藥草味。
她眨了眨眼，說起來，剛剛的夢是──
──用妳的行動，向我獻上藏於妳心中那不滅的忠誠。
匡噹。
她覺得自己心中有一個東西碎掉了。
是很重要的東西，一個她最為重要的東西，但卻遭到了塵封。
是的。
在那遙遠的夢境裡，她已經向那一位宣示了忠誠。
她永遠忘不了當自己於白樹洞撬開可恨的先民所鑄造的那面牆時，那種喜不自勝的歡樂，還有緊握著勝利的感覺。她忘不了、忘不了──但不夠，必須要讓那一位完完全全地掌握這裡，才能再次體驗那種感覺。
她要排除。
她受命排除。
只要是會阻礙遠邊那一位偉業的人，都必須排除。
「姐姐？」
她轉頭看去，望著那名跟自己一樣有著金髮的精靈站在那理。她臉上綻現出笑容，隨即有兩滴淚珠自臉頰滑落。
忠誠。
排除。
她伸出了手，喚來元素。
眼前的精靈似乎感應到了風的流動，臉上出現了疑惑。
匡噹。
又有東西碎裂了。
「姐……姐？」
排除。
「妳的眼睛──」她似乎終於看出了自已的不同，表情先是驚慌，但又馬上恢復鎮定，該佩服嗎？還是應該說那精靈對於這種情況早有預料？
「離開這裡。」她這麼說。「不要再使用龍原神子的能力了……我被找到了。我的體內被植入了虛無的力量。」憶起了那頭銀龍告訴自己的，她咬牙。「我已經不行了，潔絲。」
排除。
「姐姐？不要，妳這樣的話──」
──我將獻上我的一切。
──為了虛無。
她原本很想哭，在看見潔絲的臉以後更想哭。
但為什麼要哭呢？只要遵循著虛無的指示去做，身為棋子的她甚至不需要思考多餘的事情。
人生，正因為有諸多的煩惱，所以才過得不愉快。
那麼如果有一個人替自己規劃好的話，那她是不是就不需要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反正只要走好那個人替自己規劃好的路，就能迎來最終的勝利。
風元素炸裂。
緊閉的窗戶被打破、房間角落的衣櫃遭到了擠壓而破碎、地上的水盆或圓桌上的藥草全數傾倒毀壞，連石製地磚都出現了裂痕。
潔絲嗚咽一聲，雖然緊急召來了元素去抵抗，但仍無法與被莉茵相抗衡。上一次因為受傷，所以她沒能繼續為那人所用，但這次不同，她康復了。她能更加隨心所欲地使用真言。
元素不受控地往外膨脹，將所有阻擋到它的物品、建築全部吹毀。
房間崩潰。
炸裂的風元素不僅僅將原本往走到上的門轟開，甚至連往外的牆上都炸出了一個洞。莉茵往外望去，印象中整潔、美好的自由都市如今被戰火肆虐，鎮上飄起了陣陣黑煙。
人們在嘶吼、刀劍在掠奪生命，自由都市已然淪為相互廝殺的冷血戰場。
這就是那一位所期望的世界。
莉茵發現自己離目標居然如此遙遠，看著那不斷往天空奔騰的白色光柱，她得往那裡去，因為那可憎的柱體將會徹底阻撓那個人的願望。
怎麼可以這樣做？
明明只需要服從就好，為什麼還要抵抗？
莉茵往牆上的裂洞走去，但隨即一愣，回過頭去，看著從牆壁緩緩站起的精靈。她推開了砸在自己身上的木板，拍了拍灰塵，然後惡狠狠地瞪著自己。
「妳是誰？」她問。
什麼奇怪的問題。「我是莉茵啊？潔絲妳在問什麼呢？不要妨礙我，乖乖地待在這裡就好。」
潔絲皺起眉頭。「姐姐，妳這是要去矛尖城寨嗎？為什麼？」
「一切都是為了完成他的願望，我不能讓那面牆完成。不要試圖阻撓我，否則就不是像剛剛那樣了。」
語畢，莉茵轉頭準備離去，但原本吹在臉龐上的微風忽地驟變，一陣狂風颳起了她的金髮，往後方而去。
她惱怒地咋舌一聲，明明已經警告過了、明明已經勸她不要白費工夫了，為什麼？為什麼總是這麼愚鈍？為什麼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就沒辦法理解「順從那個人」這種單一又美好的想法？
莉茵怒吼一聲，同樣喚來了風元素，可當自己轉身時，卻被擊飛了出去。那風元素猶如一隻巨大的拳頭般不斷地推擠自己。她悶哼一聲，試圖推開它卻做不到，在飛出房間後直直地往下落。
「唔──」莉茵感覺喉頭湧上一股血腥，但她硬是吞了下去，右手一勾，原本下墜的身體漸漸地緩和，然後將她平穩地送到了地面。
她抬頭，卻發現幾顆大石塊從天而降。莉茵想往後退開，但那石頭卻一一擋住了自己預先設定好的去路。她悲憤地怒吼，在最後一顆石頭落下以後，她爬了上去，然後回過身看向中城那破損的牆面。
有黑影從中竄出。
她手裡拿著一把彎刀，在空中飛舞，直直地往自己這邊落下。
莉茵咒罵一句，伸手撩起裙子，在大腿上掛著兩把短劍，左右手手指分別扣入刀柄的圓環後將其抽起，在潔絲從天而降之際，雙刀交叉，然後奮力地上提──刀劍相撞，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瞪著那帶著憤怒的眼眸，莉茵張嘴大喊。
「別妨礙我！」
風元素再次匯聚，而且這一次來的又快又急，她看見了潔絲臉上的驚恐，然後隨即將其推了出去。潔絲發出慘叫，撞開了中城的門，在內部的走道上翻了幾圈才穩住身子。
狂躁的風元素散去，地上的沙塵和破碎木門的木屑瀰漫在空中，遮蔽了她們彼此的視線。
「唔、咳──！」莉茵忽地感到胸悶，手指緊握的雙刀啷噹落地，她抓著胸口，嘴裡吐出了一大口血。「啊、啊……唔。」
頭暈就像海潮般猛地襲來，她隨即從原本的石塊滾了下來，趴在了中城的前花園──雖然早就在剛剛的石頭攻擊中毀了──莉茵掙扎著起身，但卻覺得頭暈目眩，四肢無力。
「魔力反噬可不是一兩個禮拜就能復原的，何況還試圖去驅動『真言』。」潔絲的聲音傳來。
「閉嘴……啊。」莉茵悶哼一聲，痛苦地倚著石頭站起，但身體卻又像綁了鉛塊般沉重。
為什麼？
他不是說我已經不需要再沉眠了，已經可以為他所用了嗎？
勝利就在眼前了。
他所期盼的事物就在眼前了──
「姐姐，醒醒吧！那東西不是你應該這樣豁出性命去服從的。」潔絲手裡仍拿著那把彎刀，但有血從袖口中流出，沿著緊握刀柄的手指滑落。「妳看看妳自己的樣子，他可曾疼惜過？還記得妳被送來這裡時後的模樣嗎？那幾乎被魔力啃食殆盡，奄奄一息的樣子──妳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會死的！」
聞言，莉茵只是杵在那裡看著自己的妹妹。
她在說什麼？
這已經不是有沒有被重視或是死不死的問題，而是「被選上」與「沒有被選上」之間的問題。他們不懂，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不懂。
他們無法理解當自己撬開那面牆時的喜樂、他們沒有感受過那種彷彿可以將自己衝上至高點的歡愉。這些人沒有像自己當時一樣，和那位共同享受著勝利。
「只要是為了那一位的勝利，那都不是問題啊，潔絲。」莉茵抹去了下巴的鮮血。「我，會成為虛無的基石。即使不被重視，只要能共享那份榮耀，那就夠了。」她抬起手。「那就是我所追求的目標啊，妹妹。」
潔絲咬牙，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回應著莉茵的目光，那其中挾帶著多少情緒？憤怒、疼惜、不捨──莉茵似乎能真實地去感受到了那些情緒所帶來的衝擊。她的胸口更悶了。
風元素驟起。
莉茵喉頭一緊，接著又咳出了幾口血，連腦袋都開始暈了起來。
是了，這具身體根本就沒有完全好。腦內的知識告訴自己「魔力反噬」是種可以在短時間內恢復肉體行動，但卻有一段時間無法使用魔法的病例。無論是過少或過量，都可能讓這原本是助益的東西轉化為毒物來侵蝕他們。
她都知道。
但所謂的「偉業」，難道不正是堆積在名為屍體的基石之上，那常人所不能及的成就嗎？既然如此，如果她這脆弱的肉軀已無法再為其所用，那就成為基石來支撐那一位的偉業，正是她此時此刻的願望。
很奇怪，過去莉茵從未在任何一個東西去如此執著。
因為無論是魔法或是武技，她總是能迅速地適應並學習，然後躋身菁英的行列。沒錯，她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子活過來的。
我是為了什麼──
潔絲的身上流出了紫色的氣體。莉茵望著妹妹身體散出那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元素，她勾起一抹微笑。
「妳這是在自取滅亡，告訴那位妳的所在……」嘴角溢出了鮮血，莉茵仍然笑著。「況且那只能『隱藏於自身』的幻覺，對我能有什麼用？妳跟我不一樣啊，潔絲。我能讓他人看見所不想看見的物體，那妳又能做什麼？」
潔絲將彎刀扔在地上，伸出了右手。「我既然可以變化自己的形體，那比起『讓別人看見』，我可以『讓人看見我』，不是嗎？」
－－
後記：
各位沒有忘記莉茵吧XD
這邊是收了埋在
89 . 揹負悔恨的孤獨的伏筆，法迪歐曾經跟莉茵說她體內還有虛無的殘渣，而這邊就是虛無利用了那一片殘渣，所以控制了莉茵。
那這邊也能看見姐妹鬩牆（？），亦帶出了自由都市的混亂現況。
原本一心向外的人們，卻因為虛無的干涉而內亂，導致如若虛無來襲，伊瓦利堤也會在瞬間崩潰的事實。
所以其實到頭來，他們只能冀望於普羅的那面牆上。
畢竟能對抗虛無的，或許也只剩那一面牆了也說不定。
－LKK 2018 . 09 . 01
LKK的新「FB粉絲團」和「原創星球」連結，歡迎加入點讚或訂閱哦 >/////<
FB粉絲團：
原創星球（尖端平台）：
創作內容
《其他‧短篇集》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