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是古代女子的終身必修課,自己不願意交出這塊,等於自絕後路,桃熙卻不覺得後悔。
分開了幾個月,穆熒涵開始想桃熙了。
幾乎是一回府,她就陷入無限的公文跟軍務中,這很好,因為她幾乎沒有時間想桃熙,只有晚上,睡前的幾刻,她才有空去回想那三日跟桃熙的相處。
「喜歡女子是什麼樣的感覺?」記得自己臨睡前,曾好奇的問過。
「孤獨。」桃熙笑著說,看著自己的手,有時候她也會迷惘,此身真是我所有?
「那為什麼還要喜歡女子?」如果覺得孤獨,天下有這多的男兒,為什麼不選?
「因為不喜歡說謊阿。」桃熙微笑「如果我跟一個人在一起多年,然後他告訴我,他從沒愛過我,感覺就更加痛苦了。」
穆熒涵沉默,如果是那樣會瘋掉吧?
就如同後宮裡的女子,汲汲營營那些恩寵,不也是想說服自己,被皇上所喜,那怕只有一些,也要緊緊抓著。
「那如果遇到喜歡的女子呢?你會告訴她嗎?」穆熒涵忍不住的問。
「那殿下呢?」桃熙看著她「如果有天,你有了喜歡的人,你會告訴她嗎?」
「明明是我先問的!」穆熒涵不滿的說。
「不管,殿下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桃熙耍賴的笑。
「瘋丫頭。」穆熒涵躺在枕上瞪她一眼,但是看到她這樣笑,又說不出什麼。
桃熙只是笑著,蓋上被子,她們一起睡在房間裡。
穆熒涵知道,桃熙沒有對她踰矩過。
江桃熙走在宮裡,看著皇宮中的金碧輝煌,往來低眉的女子,她真的到了皇宮!
當上宮女的那天,她看著周圍,這就是穆熒涵日日所見的景色嗎?
走過鳳棲宮,她有些好奇的拉住一旁的宮女「姐姐,這裡是?」
「是先后的寢宮,大公主每次先后冥誕,若她人在京城都會來這祭奠。」名叫翠娥的宮女說。
「知道了。」江桃熙點頭,她瞞著家裡跟殿下,自己私自考了宮女進宮。
她知道,穆熒涵在軍營裡,其實並不需要她,而錦嵐已經被素竹訓練的足以擔當秘書的工作,現在她要做的,就是補足后宮這一環,畢竟叫她去考個女狀元不現實,那就進宮吧!
更何況,她不想嫁人,但在江府,女兒只是聯姻用的工具,她若不想被抓回來,只有跳入更大的火坑,江府才沒有理由將自己抓回去。
她掃完地後,躲在樹下悠閒的想。
記得江府收到宮女錄用的通知時,那個臉色可真精彩。
大臣把女兒送進宮的不是沒有,但是宮女跟秀女是有差的,宮女就是打掃的雜役,而秀女則是有可能被分給皇子,或者皇上的侍寢,簡單來說就是宮鬥養成班。
因此她報名當宮女這件事,相當於自甘墮入賤民。
當徐氏跟方氏就是這個原身的主母跟奶奶,把那張通知摔在她臉上時,她冷笑。
「牛尾雞首這件事情,本來就沒有什麼對錯,女兒心意就是如此,若母親奶奶不願,那這欺君、不實的罪名,還請全江府一起陪女兒認了。」江桃熙說。
「你!仗著公主對你青眼有加,你就敢這樣忤逆!」徐氏恨恨地說。
江桃熙只是跪在地上叩首「就麻煩奶奶、母親,若要打死桃熙,也至少讓桃熙能踏入宮門,否則桃熙一條罪魂歸陰,但頭痛的卻是母親跟奶奶。」
宮女若已經入選,家人卻阻攔,按律是可以奪情的。
奪情的意思,就是宮女報名入選了,後來被家人以婚嫁等理由阻攔,如果入選在前,卻意圖反悔鬧到衙府,按律是可以不管家人意願,直接徵用女子進宮的。
這也是桃熙的目的,江府若用忤逆之名,要弄死她,那皇宮就可以以欺君之名,治罪江府。
江奶奶被氣的一噎「你!」
江桃熙卻沒有任何難過的神色。
「好啊!我們江府白養你這條白眼狼了!」徐氏恨恨地說,看著江桃熙絲毫不懼的模樣。
「江桃熙,你就不覺得愧對我們?」江雨筑姊妹則看著江桃熙,眼神指責。
其他的江家人,也都帶著責備的眼神看著江桃熙
江桃熙卻冷笑「三年前,桃熙被推入水池,江府無任何人相救,桃熙這一條命,還有年年被苛扣的份例,兩位姊姊拿走公主的賞賜,還有我娘的嫁妝,這些你們拿走時,可有愧疚?」
「逆女!」江志成凶狠中帶著一絲心虛的說:「都是一家人,這有什麼…好計較的?」
「老天爺啊!我們江府氏出了什問題,怎麼會養出這種女兒啊!」徐氏捶胸頓足的哭嚎,兩個嫡姐的哀聲,還有江奶奶拿出帕子掩臉的模樣。
江志成更是上前一巴掌把江桃熙打的一歪。
江桃熙摀著臉卻笑了「打的好!」
「你!你就不怕我報官,告你這個逆女忤逆!」江志成指著江桃熙問。
「我還姓江呢,說到底丟臉的還是江府。」江桃熙頂著一張被打腫的臉,但卻帶著狂氣,她笑看著江志成,臉上帶著狠意「去就去!我到要問問看,江府溺殺女兒未遂,我堂堂一個五品官的女兒,過的比一個婢女還不如,被苛待是為了什麼?」
她看著其他「就算你們眾口一詞,我也早已準備好了人證,偌大江府上百個人,總有那麼一兩個有良心的!」
馬的,憋了這麼久,她終於可以出了一口惡氣了!
她才不在乎江府如何,這種庶女被欺負到死的套路到底是誰設定的,太讓人氣苦了,她寧願活得像隻野貓,也不想再讓人這樣。
既然江府不給她公義,那她就自己拿!
「你這不孝女!」江志成恨恨地說。
「父不慈,子何孝?」江桃熙冷冷地問,她穿越後,自己掙命的游到岸邊,狼狽的逃回房間,被蓮姨娘殺傷,除了穆熒涵無人來探望。
這些人何曾在乎過自己,但出來指責她倒是比誰都快,她看著所有人笑了。
笑了也哭了,內心那最後一抹的不甘,也消失了,她感覺身體一重,這具身體,終於完整的屬於自己,她就這樣笑著離開江府。
什麼都沒有帶。
在入宮前,只有庶妹江桃雨過來,告訴她,自己被江府除名了。
她卻笑起來,這很好,她終於真正的自由了。
「桃熙,他們早就放棄你了知道嗎?」她輕聲地告訴自己,看著湖中映照的自己。
那張陌生的臉,在水波模糊間,卻有了自己穿越前的樣貌,這是不是表示自己已經承認活在古代了?
已經不能佛系,該認真了!
「噗哧。」
一個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她轉頭,赫然是右衛洪澄。
「右衛大人?」江桃熙看著她,一身戎裝英武非常,卻靠在柱子旁,壞笑的看著自己。
洪澄笑問「江小姐,大鬧一場可痛快了?」她剛剛就看到桃熙一個人蹲在水邊,在那邊喃喃自語。
江桃熙對她搖頭「我不再是江家的小姐了。」
洪澄吸了口氣,她走到桃熙面前,看著她。
「不後悔嗎?」
「若我有後路的話,又怎麼會往懸崖跳呢?」江桃熙笑著說,就是被斷了所有退路,所以她只能往前。
一個親族,用『孝順』一頂帽子扣死多少人,這具原身的生母產死,生父江志成卻一點都不過問,如果不是她死皮賴臉,後來又有穆熒涵撐腰,她早就讓人算計死在府裡了。
螻蟻尚且偷生,江府無情,她為何要有義?
生養之恩?
不要笑死人了,她受的虐待早就超過了好嗎?
她身上的傷可沒有因為穆熒涵而減少,只是穿著衣服擋著,她也不想計較,好鋼要用在刀口上,若江府死咬不放,她不介意回頭好好跟他們把帳算清楚,有些事情她看的很清楚,尤其是自己會被溺殺這事。
好好一個庶三小姐,生死都捏在嫡母手上,妥妥的綠葉幹嘛要殺?
不就是因為,她看到了不該看的,想到庶妹那副好容貌,尤其是美人尖、雙眼皮、膚色,之前家族祭拜時,她留意了一下,發現幾乎沒有人有以上的特徵,而其中,那個園丁更是三番兩次在她的房門外探望,她幾乎可以肯定,江桃雨的生父恐怕不是江志成。
不過這些也只是在心裡琢磨,她並不是很想講。
「其實…天下…」洪澄有些想勸桃熙。
「你不要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有!還很多!只是你沒看到,不代表不存在。」那些虐兒、殺子、洗兒的,不論古代現代都有。
不要以為別人跟你一樣!
如果你的一生順遂,恭喜,那是福氣,但是不代表別人與你同命。
世界很大的,請多一點寬容跟謙遜。
「可滅絕親人、無依無靠…」洪澄還想勸她,卻被逃熙打斷。
「那也比豬隊友強,洪澄,是他們讓我知道,我沒有他們也可以活下去,所以…就這樣吧!」江桃熙說,她看著洪澄「倒是『那位』沒問題吧?」
她投入了四皇子的旗下,為了穆熒涵也為了自己。
看著桃熙清明的神情,真的會被她說服,那種自信,不是一般人會有的,甚至不該是一個女子該有的。
但洪澄還是說:「殿下很期待你的表現。」很多人都信誓旦旦,但能留下的人少之又少,江桃熙,還有待觀察。
「能活下去再說吧。」江桃熙笑說。
她們在宮內的一個隱處,洪澄站在轉角,但眼角餘光卻撇到一個身影,她突然有個壞念頭,故意朗聲的問:「桃熙,你真的喜歡女子嗎?」
江桃熙沒有看到洪澄的眼神,她只是誠實的說:「是。」
「那我可以嗎?我也是女子,你可以考慮跟我跟在一起嗎?」洪澄突然提出這個問題,看到遠處的穆熒涵似乎僵住,她壞笑。
桃熙看到洪澄壞笑的模樣,以為她在開玩笑,她勸洪澄「洪澄,不要開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洪澄卻突然轉為認真「那時候我騎馬帶你去南州,你冷靜分析的模樣,我就喜歡上你了。」
「我不會跟你在一起。」桃熙皺眉,她看著洪澄,對洪澄沒有感覺,所以她沒有顧慮,直接的拒絕了她。
洪澄看了一下旁邊,穆熒涵轉身離去的背影,她問桃熙「我知道,你喜歡的是五殿下對嗎?」
「是。」桃熙毫無猶豫地承認了。
「那為什麼你還要跟殿下說,你對她只是朋友。」
「因為她希望我只是朋友,所以我只會是她的朋友。」
「可是…」
「洪澄,我不問你跟董柔,或者你跟四皇子的事情,也請你尊重我的隱私,尤其是殿下的。」桃熙突然說。
紅澄愣住,然後看著桃熙,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佛係庶小姐江三?
「現在的你銳利如刀,你知道嗎?」洪澄抱著手看著她。
「我只是做回自己。」桃熙冷冷地說。
「我拭目以待。」洪澄微笑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