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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綾子

作者:尹競│2018-08-27 06:14:10│巴幣:2│人氣:95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找上我這個密醫,初次見面,她看上去很年輕,大概二十多歲,說話的時候眼神會閃避,不敢直視對方,講起話來也結結巴巴,說了老半天也抓不住重點。跟這種人講話,要是只聽她講,恐怕講上幾天都搞不懂她要做什麼,訣竅是,要不停拋出基本、簡單的二選一問題,快速了解她的想法。

  她叫做綾子,因為不明的原因,產生出另一個人格,而分裂出來的人格,並沒有對患者的生活造成影響,反而還提升了生活品質。

  『另一位綾子』出現的時間,起初很短暫,都是在碰到難題時會『切換人格』。在處理上司丟給她的工作時、在會議報告時、在遭受無理的責罵時,她發現她只記得一開始,等到回過神來,『難題』已經被完美地處理掉了,那些會讓她煩惱一整天、睡也睡不著的麻煩通通都沒了。

  她以為這是心理作用,不料『另一位綾子』出現的時間在逐漸拉長。對於『另一位綾子』做了什麼事、見過什麼人、說過什麼話,她一點印象都沒有,據她的形容,她就像是沉沉地睡去,等到起來的時候什麼也記不得了。

  在那個時候,她依然沒有發現『另一個綾子』的存在,只是覺得自己可能工作壓力大,得了短暫的失憶症;真正到她意識到『綾子』的存在,是一天上班時,那些平常根本就不打交道、甚至會暗中欺負她的同事們,突然對她態度友善,噓寒問暖,為一些她根本不記得有做過的事送她禮物,向她道謝。她一頭霧水。她發現不只她待的辦公室,幾乎整間公司的人都對她很好,守衛和工友會向她打招呼,同事們常約她下班吃飯,假日去哪裡哪裡玩,團購也會找她一起,頂頭上司見到她就戰戰兢兢,再也沒有把他的工作丟給她處理。回到家,她發現不會有人打給她的電話、手機群組和電子郵件滿滿都是訊息,從內容看起來好像跟她是熟識的朋友一樣。她覺得毛骨悚然,總算明白有哪裡不對勁。

  隔天,她偷偷問一位同事,到底發生什麼事。同事這樣說道:「我才想問妳呢!妳真是了不起!居然能提出這麼厲害的企劃案,妳平常原來都在隱藏實力啊?話說,妳那個右直拳真是打的漂亮!」

  「什麼右直拳?」

  「妳把那個老愛丟工作給我們,又喜歡偷摸人屁股的禿頭上司給打了一頓啊?妳忘了嗎?」

  「……欸?」

  「妳今天怪怪的哦?之前那副精神的樣子跑哪去了?嗯,妳的臉色怪怪的,我看妳今天還是早退吧!別擔心,妳之前幫我很多,這次就換我幫妳吧!」

  回到家,她反覆想了又想,只覺得這和她會突然失去短期的記憶有關,她沒有記憶的那段時間,『她』做了平常的綾子不會做的事,也做到平常的綾子辦不到的事。為了求證,她在要睡覺的時候,把手機擺在床頭,全程錄影。等到她再次回過神,她已經在回家的捷運上了,到家連忙打開手機——早上,『她』醒來了。『她』有著和綾子一樣的外表,但綾子知道……『她』是另一個人。從早上七點到下午六點,十一個小時的時間,有另一個人用她的身體、她的身分在活動……而且,『她』各方面,人際關係、工作能力都比綾子來得好上太多了。

  有一個比平常的綾子更好的『綾子』,存在。

  平時,她都是一個人生活,獨來獨往,沒有朋友,上班完就回家,假日或下班不會和誰去哪裡遊玩,在公司老受別人欺負,被上司責罵,被同事排擠,做著不擅長的工作,頻頻搞砸、出糗,她自己也知道她是一個很沒用的人,很失敗,一事無成。今天,她得知有位比她更棒、更完美,能圓融地處理各項事務,受到大家愛戴,大家都喜歡,大家都親近的綾子存在——劣等感溢滿她的心頭。明明長得一樣,用著一樣的身體,可是另一個綾子卻比她更加地優越,她沒有一點比得上人家。

  她在想,或許另一個綾子甦醒的時間,會繼續拉長,把原本的、劣等的綾子完全取代。也許這樣正好,反正大家喜歡的不是我,而是她——這個念頭在綾子腦中徘徊,但始終沒有發生,另一個綾子出現的時間,最多就是十一個小時,出現的頻率固定,每兩天會切換一次,時間都是從早上七點開始直到下午六點,即便綾子想要熬夜阻止另一個綾子出現,最後都會忍不住睡意,醒來以後已經過了大半天。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年,靠著另一個綾子,她獲得了升遷,薪水比以往來得多,生活品質提升,過著頗優渥的日子;可是她始終無法接受,擺脫不了這揮之不去的劣等感,每當有人誇獎她,她都覺得是在讚美另一個綾子,真正的她,誰也不喜歡,看到後一定會唾棄她。

  一天,她接到電話,原來是在鄉下的母親打來的。她們聊了許久,綾子覺得如果是母親的話,一定能理解她的,會願意包容劣等的她的人,全世界恐怕只有母親了。綾子決定把這一年來的事情告訴母親。才要開口,母親便說道:「綾子啊,媽媽原本很擔心,妳一個女孩子到都市工作,會不會遇到很多困難……妳從小就是個令人放不下心的孩子,還擔心妳長大以後會不會沒辦法適應社會……看來我是白操心了,妳過得很好!真是太好了!前幾次聽妳說,妳交到很多朋友了啊?而且還受到提拔,升遷當主管了?呵呵……到都市以後妳變得比較開朗了呢!實在想不到妳以前是那副陰沉的樣子……」

  「……是啊,媽媽,我已經不是以前那陰沉的樣子了,我……變得更好了。」

  就是從那一刻起,綾子下定決心,非得做個了斷不可,她們兩個之間,有一個人必須要消失。

  之後她找過許多醫生,試了各種療法……最後找上了我這個庸醫,坐在我面前說出一切。

  找上我的理由不重要了;只要付錢,我就治病。

  「綾子小姐,聽完妳的敘述後,我想我知道該怎麼醫治妳了。不過有些話我得先講在前頭,妳仔細考慮後再決定要不要接受治療。

  妳的病,是因為大腦的某處——我就不講別的,直說了,綾子小姐,妳的病可以透過催眠的療法,使分裂出來的另一個人格沉睡;可是一旦治療成功,沉睡的那個人格將永遠醒不來,也就是說那個人格會從此消失。

  人格分裂其實不是那麼罕見的疾病,老實講這是一種流行病。有許多人小時候的個性和長大後截然不同,那就是一種人格分裂的表現。

  問題是這樣的,綾子小姐。我的治療,能夠讓『分裂出來的人格』永眠,然而人格分裂有一個地方無法判別,那就是『分裂出來的人格』究竟是誰?綾子小姐,妳可能覺得現在與我談話的妳是『原來的人格』,可是這一點反過來說,對於另一個綾子來說也是相同——她覺得自己才是『原來的人格』,妳才是『分裂出來的人格』。

  接受治療,妳們兩個其中一個會消失。消失的人格,有一半的可能性是妳,綾子小姐。妳先回去好好考慮吧!」

  三天後,綾子仍決定要接受治療,她給我一封信要我看,這封信的內容是有關她從最初的起疑到發現另一個人格存在,再到找了很多醫生,最後找上我接受治療的事。綾子說,如果治療後,她現在這個人格消失,請把這封信寄給她的母親,做為她曾經存在過的證明。

  治療開始前,綾子自言自語地說道:「最後活著的,會是我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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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燭青
還想繼續看下去嗚嗚嗚嗚嗚

08-27 17:46

尹競
這篇到此為止就好了08-28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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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喜歡★karta304134 可決定是否刪除您的留言,請勿發表違反站規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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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otori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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