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接近學期末,我們忙得焦頭爛額。
要搞定論文,要搞定報告作業,還要搞定一些機車老師教授。
「老師,上次給的小成果您還滿意嗎?」宏德搓著手問,模樣就像準備拍上司馬屁的小職員一樣。
「還行。」
「好的好的。」看一下手機,宏德說:「啊也快上課了,我們先去上課啦!」
像是這樣,我們上次為了去墾丁跟老師請假,回來之後我們又特地送上照片。
原本,宏德說,他要挑幾張優質的給老師,說不定期末就可以輕鬆通過。
「這幾張不錯啊,你怎麼放旁邊?」
「靠,那些特級好料的我當然自己存著欣賞,給他太浪費了。」
「你有沒有為你的期末分數著想?沒有,因為你眼裡只有這些照片!」我們故意挖苦他。
「……」他沉默一會,「不行,這些照片是我的寶貝,他別想!」
至於那些照片有沒有效果,我們不曉得。
我們還是把該交的報告寫完,把最臭最長的論文照著進度完成。
在學期末的最後一個禮拜,我們交了論文。
同時,跟大三說再見。
「奇怪,為什麼我們是大三交啊,別系都沒有這麼趕。」鎮文抱怨著,黑眼圈的深度代表了他的不滿有多深。
而宏德完全看不出他有一絲疲憊,明明他也跟我們一樣趕論文趕得要死。
「啊,寒假要幹嘛啊你們?」宏德問。
「不曉得,我現在只知道我快累死了。」
「看的出來,你的黑眼圈很重。」我拍拍他的肩膀。
「我們趕成這樣,黑眼圈不重也很難吧。」
我看看宏德,再看看鎮文,「可是我看宏德完全沒有黑眼圈,一點也不像是跟我們同組一起趕論文的人啊。」
「對耶,聽你這麼一說,宏德怎麼一臉乾乾淨淨的,你的黑眼圈呢?」
「嘿嘿,只要有提神神器,就不怕有黑眼圈。」
「甚麼提神神器?」
他露出噁心的笑容,把手機拿了出來,「你們看,有這張三天不睡覺都可以的!」
手機的桌布是一個美女坐在沙灘上準備換衣服,預備要脫下的衣服幾乎無法掩蓋她傲人的身材。
「這張是我們上次去墾丁的時候,我拍的最棒的,也是最極品的哈哈哈!」
他用手指放大美女的胸部,然後又露出猥瑣的笑容,剛好,旁邊有兩位女同學經過。
她們看見了宏德對著手機裡美女的胸部笑得像癡漢一樣,居然同時翻白眼。
「噁心!」
「真的噁心!」
看見女同學嫌惡的表情,我和鎮文此時默默地離宏德遠遠的,假裝跟他不熟一樣。
宏德發現我們走遠了,突然對我們大喊一聲:「嘿,你們要去哪?」
「蛤?你誰啊?我不認識你。」
「同學,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他追了上來,我們則是愈走愈快。
「等一下啦,我還有其他好康的給你們看耶!」他喊著。
結果隔天,我在學校的靠北版上看見有一篇發文,大概講說有發現學校裡有一個男變態,會拿手機找人分享女生的煽情照,
而那個地點就是昨天被白眼的地方。
「宏德你知道這個寒假要幹嘛了齁,好好懺悔吧哈哈哈!」鎮文拿著手機,指著那篇文章大笑著。「幹!」
我把這件事告訴婉玲,她聽了哈哈大笑。
「我有看到這篇,只是在想說,學校真的有變態出沒嗎,結果沒有想到居然是在講宏德。」
「對啊,我看的時候也想說,那個人講的地點怎麼跟昨天我們那個時候的地方一樣,後來往下看完之後我就確定是在講宏德哈哈!」
那個晚上,我問了婉玲,她小說寫得如何。
她微笑地回答我,一切都很順利,正在寫的這部小說也快完結了,叫我不用太擔心。
似乎,生活慢慢地重回軌道上,她也開始習慣輪椅上的生活。
她說,等到畢業之後,她想專職作家,我輕拍她的掌心,告訴她我絕對支持。
雖然我不會寫小說,不過有時看她對著螢幕沉思,我了解到寫小說絕不是把腦中的東西一股腦地用鍵盤敲打出來就好。
其實一點也不是簡單的事情。
所以當作家並不是輕鬆的,在未來她寫的東西還能不能讓大家喜歡或接受,都還是未知數。
既是挑戰,也是目標,更是一條不好走的路。
「有你在我身後撐腰,我不怕。」她抱著我,堅決地說著。
寒假,我有空就會去找她,鎮文他表示很羨慕我跟婉玲感情很好。
「我也好想要一個專情的女朋友喔!」
「放心,你會有的啦哈哈。」我說。
「對啊,下次交了就趕快拉去辦結婚,這樣才萬無一失。」宏德說著,但突然皺一下眉頭,「可是等等,結婚後跟著別人跑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不然怎麼有一句話叫作『紅杏出牆』?」
「靠,你真的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耶,趕快回家好好懺悔,可是等等,就算你懺悔也還是不會有女朋友的哈哈,你這單身超過二十年的單身狗!」
「我……我……」
「挖塞,我居然嗆得宏得說不出話了。」鎮文得意地說,好像剛剛嗆贏他的舉動會獲得一項殊榮一樣。
「你……你沒多好,真正能嘴我的也只有昱凱啦!」
「好像也是……」
「啊,好羨慕昱凱啊……」
「對啊,好羨慕啊……」
他們同時搖頭嘆氣,看起來有點好笑。
「嘿嘿,我也覺得我很幸運。」我說,「在我眼裡,她是個完美一百分的女生,噢,應該說女朋友。她很善良,說話又溫柔,對我也很貼心。她會打電話問我是不是還沒有吃早餐,然後幫我買一份早餐;會在陰雲綿綿的天氣提醒我記得帶傘,會在我深夜趕報告的時候說一聲『早點睡喔』,她的貼心在相處的生活中隨處可見。」
「哇……」
「她就像是上天送給我的禮物,是用了我這輩子所有的運氣去得到的一個完美女生。」
我發覺,我在講關於她的事時,臉上是帶著笑的。
那個笑,很直接地表示我有多麼地喜歡她。
那份喜歡,有如一種執著。
我認定她的執著。
她應該也是這麼「執著」的,我想。
那年寒假,很冷。
每當我和她出去的時候,我總喜歡她圍著圍巾的樣子。
那張小巧的臉半埋在圍巾裡,有著說不出的氣質。
「你會冷嗎?」
「不會,妳呢?」
「我也不會。」
經常出現這樣的對話,即使我們知道彼此的回應都跟往常一樣。
只是我們依然以這種方式「關心」著,是為了讓對方知道,自己還在對方的身邊。
我們希望,十年以後我們還可以像現在這樣,好好的。
我也希望那時的她,也是好好的。
開學的前一個禮拜,她被送回醫院。
經過檢查後,醫生告訴我們,婉玲的腦裡有兩個血塊,壓迫到她的腦神經。
情況非常不樂觀。
雖然我沒有學過專業的醫學知識,不過我大概知道,如果要取出血塊,勢必要開腦部的手術。
但腦部手術風險非常高,成功的機率卻很低。
「十年以後,我與她,會走去哪?」我站在門口,望進陌生的病房。
萬一,她走了,那我又該何去何從呀……
~~~ 萬一,她走了,那我又該何去何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