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什麼都沒有,只是一片純黑之地。原本,在他的意念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它是白的,但隨後卻被黑色所浸染。或者說,在這片純黑的「夢境」裡參雜著一些紫色。它們如同人會呼吸一樣脈動,發光,然後靜默。
他不知道它代表著什麼,只知道有個東西藉著他投射出去的軌道而逆向地順勢找上門來。
那不是人,也不存在於現在這個世界,更不是普羅所能認知的任何一個物種。
那東西不可視。
或許是因為存在的層級不同,所以看不見那東西。亦或是他無法被他們所看見。
虛無,這是他們給予他的名字。
「為什麼你們不肯乖乖地順從我?」虛無問道,這聲音是男是女不好說,在耳朵所能接收到的訊號中,是能聽清楚虛無再說什麼,但就像被阻礙了一樣,充滿雜音。
「明明都是徒勞,又為何要與這世界一樣抗拒我?」他又問。
「因為我們不能被你所吞噬。」
虛無頓了一下。「你們明明都歸屬於我了,為什麼這個地方不可以?」
「龍也沒有歸屬你,那是你透過跟現在一模一樣的方式入侵我們、控制我們,才導致了當年的悲劇。我不會再讓你這麼做了。」
「那是你們的願望。」
「被你扭曲並放大的願望。我們的世界已經瀕臨滅絕,這我們十分清楚,但絕對沒有想要透過那種蠻勇的方式去掌控任何一個不屬於我們的世界。你已經失敗過一次了,這次難道還妄想著成功嗎?」
「事實上我已經要成功了。世界的防衛機制正在崩壞,名為『永存』的存在也同樣不足為懼,虛妄正在世界散播著絕望……你以為我會讓偽龍來找你嗎?不,因為這一面牆也同樣不足為慮,況且你也造不起來。瞧?我現在還在跟你說話呢。」
普羅咬牙,但隨即一愣。
「你擔心的很正確,曾經的銀龍王。世界的防禦機制崩毀代表著我可以更加隨意地干涉這個地方,雖然會受到永存的阻撓,但也無所謂。你明白這代表什麼嗎?」
「你──」
「或許我過去曾幾次地試圖操控,但因為『世界』的干預而失敗了,可現在我能更加隨心所欲地操弄他們。」虛無的聲音似乎帶了點嘲弄。「我沒有直接殺死生命的力量,因為那不是『我』所擁有的東西,但卻能透過『操弄他人渴望和平』的心態來殺死你。」
虛無的聲音漸漸遠去。
「扭曲並被放大,是嗎?你說的沒錯,因為你們這些生命的慾望從來都不會止歇,於是才有我的存在。虛無?很正確的名字,我正是『生物』那無窮無盡的本質。好好看著他們是如何殺死你的,普羅‧賽勒圖爾。」
「而被你們所期望的『英雄』也正走向末路。渺小的存在啊,順從我的本能,然後成為填補我的一部份吧。」
聲音消失了。
*
裴蒂站在病床邊,望著那坐直身子,然後盯著手上那些文件的靈。前幾次來看她時,那頭白髮還是很亂,但這次顯然有經過一陣梳理,變得比較乾淨整潔。
「所以這些都要讓我安排嗎?」她在看完文件以後,抬起頭看著裴蒂問。
「嗯,數量有點多,但還是要麻煩妳。艾洛他們到來以後也帶了一些物資和人力,所以現在外面的工程還在順利進行中。」裴蒂則轉向報告這陣子發生的事。「至於普羅的真言似乎也完成了,這陣子的努力終於要畫下句點了。」
靈眨了眨眼。「那我們呢?」
「妳擔心因為艾洛他們的援助,所以會讓人類的風采被搶走嗎?」
她點點頭。「照著妳原本的計畫走,會是人類協助普羅抵禦來犯的虛妄,藉此完成那一面牆的建立,讓我們當上英雄,以此扭轉鑽石條約。但,如果洛索達人介入的話,那功勞就會被搶走,畢竟比起我們,各種族會更傾向瑜承認洛索達一族的功績吧。」
「不用擔心,與他族合作本就在我的計畫之中,否則我也不會去找洛索達人同盟。」裴蒂抓著自己的胸口。「雖然現在的事態規模遠超當出計畫,但總歸是回到了掌握之中,這是賭上性命的一場作戰,靈。」
白髮的她皺起眉頭。「妳想讓我們……」
「在知道虛妄和指派他前來的東西為何物以後,我就知道這已經不單單是人類的問題了。也許我是想靠著賣人情來達成我們的獨立與生存空間,但說到底,如果這個地方沒了,那我們就真正地失去歸屬了。」裴蒂吸了一口氣。「所以我現在考慮的是『全力生存』。我們也沒有思考其他方針的餘地了,不是嗎?」
靈又看了那些文件,然後搖了搖頭。「好吧,我明白了。」
她勾起了溫暖的微笑。「謝謝妳,靈。妳總是能知道並理解我想做什麼呢,而且都不會過問。」
「我知道就好了,反正問了妳也只是多痛苦的。」靈抬頭看著床鋪的那端。「如果我沒有失去腳,搞不好還能幫妳更多。」
「不,妳這樣就幫我很多了。」裴蒂微笑。「畢竟我也不能總是把妳往外推,自己窩在後面呀。」
靈挑眉,然後輕笑一聲,又低頭審視著交給自己的文件。為了不打擾好友,裴蒂轉過身去離開了病房。她跨過散落在地上的瓦礫和木屑,邁步來到外面時,抬頭望去,能看見一道光柱正不斷地往天空衝去。
那就是普羅曾說過的「永不崩塌的牆」吧?沒想到可以親眼見證這種魔法,也許自己算是三生有幸也說不定。
「媽媽,大家都準備好了。」
望著從一旁跑來的瑟薇安,她點點頭。抱起了女兒往校場走去。過去總是充斥在耳邊的搬運、喝斥聲全然消失。這座城寨的所有人都照著被分配到的崗位待命去了。
有些人會去那經過修復的城牆上,而其他人則散落在城寨外面的各處,留在這座城的僅有少部分隊伍。
畢竟面對虛妄,現下他們的武器不足,而且也完全對他無法造成傷害的。能夠倚賴的除了自己懷中的瑟薇安以外,就是那未曾動用過的武器──槍械。
做為人類原本欲在「破碎的紅寶石」戰爭投入的武器,最後反而延宕了六年,然後選擇在這一場與怪物的作戰中實用。而那也是菲梅爾的主意,或許她跟自己想的一樣,如果世界沒了,那就什麼都沒了。
「……怪怪的,這裡應該有人才對。」
裴蒂停下了腳步。
雖然照著計畫去走的話,城寨只會留下少部分的人,但難道是敵人來襲了嗎?不,這並不一般。假設虛妄來襲的話,那她不可能沒有看見,而且如果那頭紅龍攻擊,怎麼可能會是刀劍相互敲擊的聲音?
她抱著女兒跑了起來。迅速地穿過了南邊的廣場,繞過崩塌的指揮所來到了北邊校場,結果卻看見了難以置信的一幕。
那是一場大亂鬥。
人們拿著各自的武器交戰,戰場上除了金屬碰撞的聲音以外,隱約還能聽見有人在吆喝著「住手」、「你們在幹嘛」等話。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忽然引起這種內亂?
「媽媽!」瑟薇安大叫出聲,伸出了她的手,匯聚起周遭的風元素往前一撞,有名人類就這樣仰天倒去。
人類?
裴蒂看著從地上掙扎站起的人,他望著自己,那雙眼眸猶如鮮血般殷紅,但卻沒有殺氣,甚至連一絲絲憤怒的情緒都感覺不到。拿著劍向自己走來的人類沒有情緒。
「等等,住手啊!」裴蒂喊著。
他揮著劍──然後又被風元素給彈了回去。
這份輪迴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但即使這個人早已因為摔倒而遍體鱗傷,卻沒有停止攻擊。
揮劍。彈開。揮劍。彈開。他就只是一直不斷地重複著這一份工作,或許直到眼前的目標死去才會結束這份作業,然後再尋找下一個目標。
裴蒂跑了開來,她不願再直視那無情緒的目光,也不想再讓瑟薇安有無謂的魔力消耗。
她跑到了指揮所的殘骸上,眺望著戰場上所發生的爭鬥。地上已經躺了幾十具遺體,有人類的,也有獸人的,但彼此的交戰卻沒有結束,即使後頭白色光柱依然在持續,但遠邊那抹夕陽的光卻讓這邊的戰場顯得更加血腥。
此刻天氣起了異變。
烏雲密布。
狂風吹來。
接著下雪。
「暴風雪?」裴蒂驚呼,這股暴風來得又快又急,差點就把她從瓦礫堆上吹了下來。
接著是瑟薇安的暴喝,有東西從瓦礫堆上滾落下去。
「異變居然在這時候?而且剛剛明明才看見太陽而已,怎麼現在就有了暴風雪──」裴蒂感覺牙齒在顫抖。太冷了,這種溫差讓她頭痛欲裂,胸口甚至還有點悶。
然後她想起了一件事,開始往瓦礫堆下跑去。
「媽媽?」
「普羅──我們得去看看普羅的狀況才可以。」
她跑下了瓦礫堆,還踉蹌了幾步,往回看了一眼,從混亂的人群中認出了艾洛的金髮。手斧在他腰間晃動著,洛索達人沒有手持武器,僅用拳頭將一名人類給打倒在地。
裴蒂咬牙,頭也不回地往方才自己來的地方跑去,看著那發亮的白色柱體,普羅‧賽勒圖爾便坐在其中。
它並沒有被這風雪阻撓,反而不斷地持續著自己築牆的作業。但為什麼?為什麼會在這種重要時刻引起了這樣子的變化?
「裴蒂?」
熟悉的聲音響起,在那雖然耀眼,但又不會刺目的奇特光柱後方走出了一個人。她身上裹著斗篷,手持一把長劍,那頭淺色長髮在空中飄盪著。
「菲梅爾。」裴蒂嚥了口口水。沒錯,她確實是被指派負責守衛普羅的任務。或者說,是普羅要求這麼做的,但詳細原因並不清楚,她也沒有過問。
但菲梅爾的表情卻很有些奇怪,該說是複雜嗎?還是若有所思。總之在她看見自己和瑟薇安走來以後,便只是杵在那光柱旁,兩人沒有進一步的對談,只因那急劇降低的溫度而感到寒冷。
「我──」
當裴蒂準備打破這段沉默時,菲梅爾舉起了沒有拿東西的左手。
而那上面是裴蒂曾見過的,比雙手持的步槍還要更便於攜帶的武器:手槍。
「終於可以像這樣對話了。」她說。
距離太遠,而且在暴風雪的情況下,裴蒂看不清楚菲梅爾的眼睛到底是什麼顏色,畢竟目前唯一可以確認的是「紅眼的人可能都被操控了」這個可能性。但在此之上能否保持理智,就還有待商榷。
「妳想說什麼?」裴蒂用手安撫著瑟薇安,然後問道。
「他跟我說了很多東西。」
「誰?」
「那個東西向我述說著一切。他讓我知道人類該如何強盛,人類該用什麼方法再次稱霸大陸──人類該用什麼方法,才有辦法永遠地維持強大。」
裴蒂嚥了口口水,這跟那些紅眼的人有關係嗎?因為他向他們述說著他們內心裡想要聽從的東西?還是只有菲梅爾這樣子?
「什麼方法?」她謹慎地問道。
「追隨他。」
「……什麼?」
菲梅爾的聲音帶著顫抖,但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被暴雪影響所以才聽不見呢?裴蒂也完全分辨不出來。
然後,菲梅爾把槍指著白柱。
「只要我將普羅‧賽勒圖爾殺掉,阻止牆壁的鑄成,偽龍將會替人類除掉其他的仇敵。」菲梅爾頓了頓。「精靈、獸人、矮人、洛索達人、亞人──屬於人類以外的種族都將被消滅。迪爾大陸會完全受到人類的支配,建立起一個永垂不朽的國家。」
「這……不,妳被操弄了,菲梅爾。」裴蒂右手環抱著女兒,左手往旁一張。「妳沒有聽見北邊廣場的聲音嗎?我們群體中有人被操控了,他們拿著武器攻擊原本那群志同道合的夥伴,妳不知道嗎?而現在你要犧牲的卻是那些人?」
「他們不是我們的夥伴啊,裴蒂。」菲梅爾原本顫抖的聲音忽地堅定了起來。「看看他們的樣貌或膚色,他們哪裡是我們的同伴?是妳該清醒還是我?居然去跟洛索達人同盟交朋友,妳不才是叛徒嗎?」
「那妳想追隨的存在就是『人類的夥伴』嗎!」裴蒂大聲地質問,那東西怎麼可能回應他們的願望?
菲梅爾卻沒有馬上回應,但聲音卻又顫抖了起來。
「是。」她如是說。「他是我們的夥伴。是比起這世界、四神還要崇高的存在。他鄙視著這世界表面上的虛偽平等,並誓言為人類帶來永遠的存續。沒錯,他才是我們應該倚賴的、追尋的、信仰的──」
菲梅爾漸漸低激動了起來,最後就像發了瘋似地尖叫,槍口對準著那發光的柱體。「──唯一的神!」
「菲梅爾!」
猶如某種爆裂物炸開般的聲音響徹了整座山谷。裴蒂瞪大了雙眼,看著那槍口炸出火花,從中射出的東西又因為觸碰到了白柱而被彈往空中。
菲梅爾愣住了。
裴蒂也愣住了。
「哈。」
在經過一陣沉默後,反倒是菲梅爾的笑聲縈繞在裴蒂耳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菲梅爾?」
笑聲靜默。
原本緊握著武器的手也頹軟了下來,可怕的武器落至地面上。
風雪漸漸地小了。
「……他回應了我內心的願望。」菲梅爾自顧自地說了起來:「給予人類一個平等的環境、賦與人類永恆的自由。他答應我讓我保持理智,然後完成他所交代的工作後就能達成願望。那個聲音是這樣告訴我的。」她的聲音顫抖了起來。「我接受了他,但卻在那一瞬間後悔。我感覺自己被囚困在一座紅紫色的牢籠,看著自己做出自己不願意去做的事情,拼命掙扎。」
菲梅爾轉過頭來望著裴蒂。「他是神。如果不是,那也是足以被我們稱之為『神』的存在,裴蒂。我們沒有辦法去對抗他……因為,他可以像這樣玩弄著我們,然後在無法達成他的目的後就直接拋棄。」她望著自己手上的劍,揚起微笑。「唯有堅強的意志、不存在迷惘的人才有辦法去抗衡,但世界有多少人做得到?至少我做不到,因為我太想要了。一步登天的方式,太過誘人了。」
她將劍舉在自己面前,雙手握著劍柄,然後把額頭靠在劍身上。風雪停了,看著菲梅爾斗篷還有地上的白雪──虛無居然能有這般力量嗎?
「妳還有事要做吧,裴蒂。」菲梅爾問道,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累很累了。「北邊的混亂,那是虛無所造成的。普羅所說的沒有錯,虛無將虛妄散布在世界上,用其可怕的力量灑下名為絕望的種子,然後在控制那些內心有疑慮的人,進而成為他的軍隊。」
「……控制嗎?」裴蒂望著懷中的瑟薇安,後者咬著下唇,眉頭緊皺。
「多半被控制者甚至會不知道自己被操控,因為虛無的入侵是鉅細靡遺的,不會讓我們有所查覺。」菲梅爾咬牙。「我剛剛的信仰是真實的,我的願望也是真的。」她張開雙眼,抬頭看著劍尖。「妳知道嗎?我們就像染上絕症的患者般,沒有救了。」
「菲梅爾?」
「離開這裡,裴蒂。」劍尖垂下,菲梅爾並沒有轉頭看向她。「這裡不會有問題的。比起這個地方,重點還是在於北部的軍隊,照這走勢下去,也許我們分發出去的人,甚至於整片大陸都已經陷入了恐慌之中。」
裴蒂沒有回應,面對著視死如歸的菲梅爾,她找不到任何言語去與他溝通,或做交流。
「媽媽,走吧。」瑟薇安拉了拉她的衣服。「如果連剛剛那種武器都無法對普羅造成傷害,那那個女人就已經不會再威脅到他了。」
看著菲梅爾消沉的側臉,不知道為什麼,裴蒂覺得有點心痛。方才的風雪、她的自白,還有那前藏在她心中的願望──其實,她一點都不了解這個人。
「媽媽?」瑟薇安又叫了一次。
裴蒂點點頭。「嗯,走吧。」
她最後又抬起頭來看了菲梅爾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
只要妳順從我,人類就可以得救。
怎麼救?她記得自己是這樣問的。
虛妄是我的分身,我能控制他們去襲擊其他種族。原本就像我說的,只是為了散播絕望,但若要讓絕望變成真實,那也不是做不到。簡單說,我可以幫人類滅了其他種族,讓這片大陸徹底變成你們的。
那,人類又該付出什麼?
服從我。
我可以讓你們成為大陸的王,但只要求你們服從我即可。
她懷疑,但內心卻又傾向去屈服再她內心裡耳語的存在。無論是在達莫奈特帝國時期也好,或是後來顛沛流離的生活也罷,菲梅爾已經見過太多太多人被欺壓。而這份不公平都源自於他族對人類的恐懼,因為他們的貪婪足以成就強大。
只要你們服從我,人類就能成王。
妳內心所想的那些場景都將不復存在。在歷史上曾汙辱、欺壓人類的種族會永遠從這塊大陸的歷史上徹底根絕,這是他們應付的代價。
服從是要服從什麼呢?
很簡單,妳只需要幫我做一件事就好,之後你們便不需要再做什麼,照著之前的生活即可。
我要求的只是你們的信仰,還有這個世界──只要這樣,我便不會干涉你們,任意發展即可。
畢竟,這就是你們本來就該擁有的自由。
自由。
他們曾經擁有的,卻失去了。
那是多麼美妙的、多麼令人嚮往的名詞。
所以,她認同了。
所以,她開槍了。
然後,他離開了。
她到底是怎麼了?對著裴蒂述說著自己一直隱藏在內心裡的想法,然後奢求著一步登天的方式,希望藉此完成「讓人類自由」的歷史成就。比起裴蒂選擇的艱難之路,她卻轉而走向那更為簡單的道路。
或許,從她身為貴族開始就知道世界上並不是只要付出「艱難」這種代價,就能得到想要的成果。挑選簡單的路,也一樣可以拿到他們想要的──甚至是其他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所以當達莫奈特帝國敗亡後,歷經困苦,她又攀上了當時的獸人將領‧巴克,讓他和時任首領一職的烏利克‧聆火分裂,藉此當上了蠻族王妃並獲得了使役獸人的權力。
因為人類想要自由的話,就必須要有話語權。
而要想說話,他們就得要強大。
一步步將人類帶起來是無用且費時的,唯有透過浸透來去「掌握強權」,那才是捷徑。才是引領人類從谷底邁向強盛的道路。
「我掌握了強權,裴蒂。」望著眼前的白光,她喃喃。「因為我知道,攀附強權的話,人類同樣只能任人宰割,所以我掌握了,因為我相信這才是最快的道路。」她輕咬著下唇。「那為什麼無論我怎麼做,卻總是看不見未來?」
其實菲梅爾明白,並不是看不見未來,而是在這不斷地「走捷徑」中,不知不覺地失去了眺望遠景的心。
掌握強權,但該勢力也總有衰退的時候。且無論怎樣集權,那份強大終究不是由她所建立,那些忠誠也並非自己的所有物,所以這條捷徑終究只能解決眼前的問題,卻無法永遠地拯救人類。因為它不可能一直像這般為己所用。
她失敗了。
在這條為了種族去爭取事物的路上,菲梅爾絕望地發現,當自己屈服於虛無,並想複製過去的成功時就已經被淘汰了。
菲梅爾輕輕地嘆了口氣,抬頭仰望著那朝著天空放射過去的白柱。那是普羅‧賽勒圖爾跟自己在前些日子以來不斷努力的目標──築牆。
她失敗了。
那麼,現在只需要盡情的貫徹自己被賦予的任務即可。
握緊刀柄。
現在還不是退場的時候。
既然被普羅交代了守護一職──即使再難看、再醜陋,她還是得繼續走下去。
而這是她第一次體認到這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唯有走過這段被簡稱為艱難的路途,才能親手造出那受眾人景仰的偉業。
最後成為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