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曹操集合軍隊，準備進發烏巢。
曹操精選步騎，以袁紹旗幟掩人耳目，並使馬兒口含枚條，不讓袁紹發覺行蹤。
步騎皆抱成綑的薪柴，偽裝為馬兒的秣草，實是要讓地勢封閉的烏巢化為火海的火種。
「吾要親自出擊。子廉，本營就交給你了。」
曹操騎上馬，親率五千步騎出擊，將守營大業轉交給曹洪。
當袁紹聞知曹操襲擊烏巢，本營不足五千兵，勢必興兵襲殺本營。曹操已經命令士卒在本營附近設置陷阱，暫緩袁紹軍的攻勢，撐到回師救援。
「公達在，有問題就請教他。」
曹操指著荀攸，讓曹洪有人可問。
「好，請大哥小心。」
曹洪有陷阱與王牌軍師的保護，對曹操比了手勢，要其安心進軍。
「時間緊迫，再拖就來不及了。」
許攸悠閒騎馬到曹操身旁，語氣輕蔑，催促曹操趕緊上路。
曹操神色不改，但他拉韁繩的右手顯然緊了數分，顯示他的不悅。
郭嘉策馬到曹操的身旁，給曹操一抹微笑，勸曹操莫與許攸一般見識。
曹操轉過馬身，不讓許攸看到他的臉色。
「出發！」
曹操發號施令，進軍烏巢。
分隔線
受過騎兵隊精實的訓練，郭嘉的行軍速度尚在標準內。
穹光的金毛在月光的照耀下閃閃動人，穿梭於樹林間，彷彿是夜裡的螢火蟲閃爍動人的熒光。
如此美景，怎不讓人駐步留看？
「（……這可不行。）」
郭嘉拿布蓋住穹光的金毛，他可不是來炫耀穹光的。
「……」
穹光因枚條封嘴，發不出聲音，始終是楚楚可憐的眼神，現在又被郭嘉蓋頭，更像被欺負了。
「（……得想個臺詞才行。）」
因為穹光，讓郭嘉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曹操的步騎隊以白馬為主體，白毛閃耀顯眼，在黑夜也蘊含寶石的內斂之美；而且，馬匹馳騁於樹林間，發出葉片磨擦的吱吱聲，與強風相應會刮出巨響，肯定會引起注意。
袁紹的將領是輕敵，但不是沒有警戒，未到烏巢核心，不能與巡邏兵起衝突，洩漏行蹤。
郭嘉乘著風，預先思索可能會面臨的危機。
步騎隊持續奔馳，眼前樹林盡是移動的火光。
「……停。」
曹操比了手勢，要步騎隊停下。
那是袁紹的巡邏隊，一般會保持最遠聯絡距離，現在他們群聚一處，顯然是探索樹林為何會有巨響。
「……」
曹操計算火炬的數量，約有十多名巡邏兵，他收起配劍，不與巡邏隊起衝突。
「……那邊是誰？」
未待巡邏隊持火炬靠近，曹操主動率軍前進，並以眼神要郭嘉上前，一起處理。
郭嘉策馬到曹操的身旁，曹操稍掩頭，不讓巡邏隊直接看到他的容貌。
「袁公恐曹操鈔略後軍，遣兵增防。」
郭嘉端正身姿，顯示受過精實訓練的姿態，不使巡邏隊生疑。
「袁公有說過要增防嗎？」
「……之前有人說要，可能是有吧？」
「不是說不用嗎？」
郭嘉語氣沉穩，態度堅定，使巡邏隊面面相覷，思考有無遺漏的命令。
「是袁公的旗幟不錯。」
巡邏隊以火炬照耀，確認眼前的狀況。
步騎隊有袁紹的旗幟，每匹駿馬又眼神精悍，白毛豐穩，確實很像增援。
不合常理的就是……
「這些薪柴是做什麼的？馬匹的嘴怎麼都封起來了？」
一名巡邏兵甫提疑問，曹操瞬間握住配劍。步騎隊見曹操按劍，也都準備揮出武器，隨時有滅口的行動。
「曹賊的軍隊就要打來了，本隊當然要制敵機先！你們這樣耽擱貽誤大局，承擔得起嗎？！」
郭嘉慷慨激昂，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演出十足囂張跋扈的將領姿態，巡邏隊只能低頭聽訓。
「對、對不起，請大人們進去吧……」
巡邏隊讓出道路，讓步騎隊得以前進。
「哼！」
郭嘉抬起頭，怒哼一聲，騎著穹光趾高氣昂離去。
「……每個大人物都這樣，真的能贏嗎？」
「明明就是全輸……」
巡邏兵交頭接耳，小聲抱怨。
「你們說什麼……還不去工作！」
郭嘉聽到抱怨，不忘回身叱喝，嚇得巡邏兵四散，各自回崗位巡查。
郭嘉確定巡邏兵沒有回頭，與曹操點了頭。
「奉孝很適合演戲。」
曹操對郭嘉的能言善道與出色的演技是想笑又不能笑，憋笑得痛苦。
「曹公就不要糗我了。」
郭嘉立刻搖頭，無奈表示他不是跋扈的謀士。
「無聊。」
許攸策馬向前，對郭嘉的即興演出只表輕蔑。
「……繼續進軍！」
曹操轉過馬頭重整情緒，不與許攸衝突。
分隔線
許攸指引路線後，留在後方。
曹操派幾名士卒「保護」許攸後，親率軍隊繼續前行。
「就是這裡了。」
行未幾里，曹操見地上透出亮光，又有搬運與說話聲響，推估已到儲放物資的場所。
「包圍！」
烏巢地形封閉，又經開鑿有明顯的高低差，只要敵人從上處點火，下方的將士根本無從躲避。
曹操命步兵包圍軍屯，以少數騎兵守門，不讓敵人有逃竄的可能。
步兵取走薪柴，聽令點火。
烏巢的守兵過度信任巡邏兵，又未想過天上會有敵人，嘻笑如常，不知大禍將至。
「……放火！」
曹操見敵軍未有反應，算準最佳時機，命步兵點燃薪柴，投擲入寨。
「那是什麼……」
「……是火？」
幾名士卒見頭上有亮光，抬頭去看。
當薪柴全數點燃，如天空降下火雨，雨勢比冰雹大上數倍，根本無從藏身。
「哇！」
「啊……」
袁紹士卒或是遭火球砸中，發出驚天巨嚎；或是救援物資不及，連同物資一同被燒死；或是急忙衝出營外，被守門的騎兵一槍刺死。
「殺！」
袁紹營內亂成一片，曹操下令全軍衝殺，不放過烏巢任何守軍。
「喝！」
郭嘉也隨曹操進軍，手持長劍，保護曹操。
曹操本欲郭嘉同許攸留在後線，但郭嘉堅持要與曹操共進退，他見敵士卒戰意普遍低落，才同意郭嘉的請求。
經過張遼的鍛鍊，郭嘉武藝有長足的進步，斬殺失去戰意的兵卒綽綽有餘。
「曹操在那！」
此時，鎮守烏巢的將領──淳于瓊等員見曹操兵少，欲帶著微薄物資衝出營外，逃回本營。
「哪裡逃？」
曹操當然不會放過主將，以完美的陣型逼退淳于瓊等員，迫使他們只能回到營內。
「嘖！」
淳于瓊等員不甘受制，彼此背對著背，不讓曹操軍有機可趁。
「報告！袁紹大軍往這裡來了！」
將領聽馬蹄聲不同於本軍，急忙向曹操報告。
「賊騎稍近，請分兵拒之。」
曹操的左右將領勸曹操分兵抵禦，不然形同甕中鱉。
「衝！」
淳于瓊等員聽聞袁紹將至，又重持戰意，執槍揮擊。
「等賊到吾的背後再說！」
曹操怒罵諸將，要他們以眼前的敵人為重。
曹操繼續揮劍，劍上沾滿鮮血，氣勢萬鈞的戰鬥姿態，激勵將士奮勇殺敵。
「唔……」
濃厚的血腥味，過度揮砍的疲倦感，讓郭嘉眼前一花。
「（為何偏在這時！）」
郭嘉知道宿疾發作，在心裡痛罵自己不爭氣。
郭嘉勉強持劍，不讓敵人發現他情況不妙，但略顯渙散的雙眼，洩漏了真實狀況。
「去死吧！」
一名袁紹士卒見時機成熟，繞到郭嘉的背後，要以長槍將郭嘉戳下馬。
「奉孝！」
曹操大喊郭嘉的字，驅馬砍殺要襲擊郭嘉的士卒。
士卒的鮮血噴得郭嘉滿背，染紅郭嘉銀白色的披風，頗為駭人。
「……謝。」
郭嘉知道要回擊，但他一時反應不及，感謝曹操在臨危之刻救了他。
「不要離吾太遠。」
曹操下達扼要命令，命令郭嘉不要脫離戰線。
「……是。」
郭嘉望著曹操的位置，發現自己為了斬殺敵人，距離曹操有數尺之遠，若非曹操騎駿馬，又直接來救，他的處境確實危險。
「報，督將晆元進已死！」
「斬首騎督韓莒子！」
「呂威璜為我所破！」
「趙……」
敵軍困守烏巢，只能做困獸之鬥，經過一番奮戰，各戰線都有好消息。
「幹得好！」
曹操大聲稱讚諸將，振奮士氣，就在此時有名敵騎毫無懸念衝向曹操。
那是主將淳于瓊，他的雙目充血，鼻子已遭削落，姿態恐怖。以他策馬狂奔，鼻子的血也如噴泉湧出，絕非凡人可以忍受，但他不畏劇痛，持槍要與曹操同歸於盡。
「……曹公！」
曹操的左右將領急忙出槍阻止，雖有刺中淳于瓊，但淳于瓊彷彿沒有痛覺，策馬突破左右將領，直奔曹操馬前。
左右將領驚惶大呼，提醒曹操敵人就在背後。
曹操聽到聲音轉移馬身，但他已經看到有如驚濤駭浪之氣勢的淳于瓊近在眼前，雖然持劍也沒能把握擋住淳于瓊奮力的一擊。
「衝！」
淳于瓊蓄勢待發，眼裡只有看到曹操。
「喝！」
郭嘉自知武勇不如人，拉緊韁繩，要從側邊撞擊淳于瓊。
穹光感受情況危急，發揮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衝到淳于瓊的身旁。
郭嘉拿起擋住穹光金毛的布，直接丟向淳于瓊。
「嘖！」
那塊布正中淳于瓊的槍頭，發出布疋的撕裂聲，順著角度罩住淳于瓊的頭。
就在這一秒，穹光撞飛淳于瓊，淳于瓊跌下馬，飛出數尺之外，嘔出一大口的鮮血，布疋瞬間染紅。
淳于瓊扯下布，吃痛在地，身軀仍不斷移動，尋找有無反擊或逃脫的機會。
「呼、呼……」
郭嘉蜷伏在穹光背上，臉色蒼白喘著大氣，情況相當惡劣。
穹光的金毛染上淳于瓊的鮮血，形成詭異的肅殺之色。
穹光眼神平穩，剛才的衝刺對牠只是小菜一碟。
「……抓住他！」
曹操失神數秒，才下令抓住淳于瓊。
「才、才不會讓你……」
淳于瓊勉強起身，隨意躍上一匹馬，奔馳逃逸。
「……繼續派兵追捕他！」
曹操眼睛睜得許大，震懾於淳于瓊堅強的意志。
「（曹公似乎很想收他……）」
曹操一向欣賞勇士。淳于瓊雖莽撞，但他能盡忠誠，又有出色的武勇與意志，曹操毫不猶豫選擇追捕淳于瓊，而非斬殺之。
「剩下的人割下袁紹士卒的鼻子與馬匹的舌頭！」
曹操命令步兵隊後續行動，要讓來援的袁紹軍望之卻步。
一般兵卒是以敵鼻與馬舌論功行賞，所以他們積極割除，要以此換取龐大的戰功。
這就是戰爭。
「呼……」
穹光甩著頭，頗在意金毛上的鮮血，增加郭嘉的暈眩感。
「好……晚些幫你處理。」
郭嘉輕撫穹光的頭，給予承諾，希望穹光不要再搖晃了。
「……你先休息吧。」
曹操策馬到郭嘉的身旁，以擔憂的眼神望著郭嘉。
「是……」
郭嘉點了頭，暫時閉上眼睛，打算休息一下，再來清理穹光的血漬。
分隔線
袁紹的主營與烏巢相隔四十里，曹操推估袁紹要明日之後才會來援。
滿目瘡痍的烏巢戰場，即將作為下次戰役的後方，將士各自備戰，戰意高昂。
郭嘉脫下染血的披風，並將穹光的金毛擦拭乾淨，擺脫濃厚的血腥味，頭也舒適許多。
「報告，抓到淳于瓊了。」
夜間，曹操的將領捉得淳于瓊，曹操特別在夜間召見。
郭嘉守在曹操的身旁，面色凝重，隨時保衛曹操。
許攸得意交合雙手，滿意淳于瓊的窘境。
淳于瓊的傷口暫時止血，表面有化膿的跡象。他被繩子綁住，渾身發疼，仍挺直身姿，怒眼瞪視眾人。
「許攸……你這個背叛者，枉費袁公這麼信任你！」
淳于瓊一見許攸，終於明白烏巢遭襲的真正原因，顧不了嘶吼會繃開傷口，咬牙痛罵許攸。
「哼，你輕敵還敢怪我？」
許攸的眼神如看喪家之犬，帶著鄙視的同情，更讓人生怒。
許攸與袁紹是至交，竟然說背叛就背叛，諸將的視線朝向許攸，理解淳于瓊的憤慨。
然而，若無許攸的告密，曹操怎可能這麼順利，所以眾人只能噤聲。
「你說，為何會變成今日的處境？」
曹操將重心倚向一側，質問淳于瓊，評估淳于瓊是否可用。
「勝負由天決定！還要你問嗎？！」
淳于瓊發出怒吼，視曹操與許攸為同類人，都在打落水狗。
「……」
曹操與許攸當然不同。曹操外表似屈辱淳于瓊，實是考驗淳于瓊如何回應逆境，作為可否任用的標準。
曹操陷入沉默，想用淳于瓊，但又有顧慮。
「唔……」
淳于瓊因情緒激動，鼻子不斷滲出鮮血，但因雙手遭綁，鮮血流到嘴唇，邊說話邊吐血。
將士別過頭，不忍觀看，渴望曹操賜淳于瓊一死。
「（不如成全他的忠誠之心。）」
郭嘉低下頭，表示自己的想法。
「是嗎……」
曹操感受到眾人的心情，輕嘆了一口氣。
「……明天他照鏡子，發現變成這樣，絕對不可能忘記仇恨。」
許攸以為眾人是同情淳于瓊，婉勸曹操收留，趕緊補上這句話，要讓曹操斬殺淳于瓊。
「……也是。」
曹操已經決定送淳于瓊最後一程，揮手要將士帶走淳于瓊。
淳于瓊沒有掙扎，只是用沒有溫度的雙眼盯著許攸，等待在黃泉路上相會。
「呸呸！」
許攸被盯得毛骨悚然，急忙別過頭，還吐了幾口口水，想除除晦氣。
「奉孝，袁紹的將士不乏有風骨的人物，全數斬殺太可惜了。」
曹操目送淳于瓊，露出惋惜的眼神，不願再錯失良將。
「……是。」
郭嘉同意曹操的論述，但淳于瓊求死心切，這時不殺與屈辱無異。
「報、報告！袁紹的先鋒隊攻擊本營。」
傳令兵衝到曹操面前，喘著氣報告緊急情報。
「……軍勢如何？」
袁紹攻擊本營在曹操的預料之內，曹操的態度尚稱冷靜。
「已經突破陷阱，直逼本營了！」
傳令兵的一句話，使曹操站起了身。
「（怎麼會？！）」
破除陷阱理應耗費數個時辰，竟被先鋒隊輕易突破。
先鋒隊的軍力再少也多過鎮守主營的軍隊，且能輕易突破陷阱，必是善於戰略的將領。
曹洪的統率雖佳，但遇上此將，未必能撐到曹操本軍回防。
郭嘉看向曹操，兩人皆難掩驚訝。
創作內容
《孤蒲》第三集第四章02（荀彧、郭嘉）〈每週一更新〉
大姜君專區 (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