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不是萬能。
眾所皆知的這句格言，用意是訓誡人們千萬不可被錢財蒙蔽雙眼，甚至捨棄更加重要的事物。
不過下半句是什麼？沒錢萬萬不能。
「……呃。」
直到上一秒為止，似乎在考慮什麼很資本主義的事情啊？我試著策動四肢，關節便發出抗議似的痛楚。
「搞什摸……」
臉就像被什麼擠壓般吐出發音不正的句子。我睜開比平時還要沉的眼皮，意外發現書櫃側倒下來；值得慶幸的是書都還在原位，整齊得讓人想喊這是奇蹟。
……怎麼可能啊？倒的不是書櫃，是我。側臉黏呼呼的，某種腥臭味隨之竄進鼻腔。該死，中午不該吃大蒜水餃的。
簡單說明現況，就是我倒在地上，而且昏了一段時間的樣子。
「好在今天沒排班。」
為了維持生活，我除了白天的正職工作，還有在便利商店兼差。沒錯，就是時下正流行的「職場劈腿族」。
撐起還沒醒來的身體，拉出衣擺胡亂擦了擦臉，從手機確認時間。
「嗯，真的好在今天沒排班。」
看看，都已經是提不起勁的六點半了。為什麼說提不起勁？男人都懂，不懂就別自稱男人。
這時肚子發出空虛的叫聲，我才轉身又回來，脫掉上衣蓋住地板那攤口水，腳踩上去來回挪動幾下，勾起往洗衣籃踢去。
好一個空心球。然後我來到廚房，白飯太花時間直接打叉，泡麵雖然還剩一包可是得燒開水，燕麥同理又吃不飽，那麼答案只剩一個。
「冷凍食品喔耶～」
然而冷凍庫除了冰塊和保冷劑什麼也沒有。
「我明明拜日才補貨──啊！」
說起來，子玄拜日晚上來時，邊念著冷凍食品不健康之類的老媽子發言，全拿去超市退貨了。因為當天他有帶燒臘便當來我就沒跟他計較，這伏筆居然在今天回收……我真想掐住那天的自己。
「唉，算了。」
隨便套一件襯衫，拿了鑰匙和錢包，腳往涼鞋一伸就走出家門。鎖門？那是出門兩天以上才要作的事。
步行兩分鐘就到的路口便利商店，就是我兼差的地方。透過乾淨的玻璃，我一眼認出站在櫃台的青少年：
「喔，今天是俊毅啊。」
上個月加入的大學二年生，一米九的身高加上寬厚的肩膀，因此自我介紹上寫的「暱稱是熊」很快就被大家採用。
「歡迎光臨、啊，佑哥好。」
「唷，熊仔，報廢收了嗎？」
「又沒東西吃了啊？」
這傢伙真敏銳。
「又是子玄？」
真的很敏銳。
「啊哈哈，OC我還沒抓啦，不過冰櫃還有昨天剩的。」
「熊仔你太棒了。」
「才不會把我的愛給你。」
喔對，這傢伙有女朋友的。
「看你不擋我飯路的分上，就不咒你爆炸了。」
「你還是說了啊。」
「那就爆一半吧。」
我順手從OC──開放式冰櫃──拿了罐新產品，上面寫著「顛覆想像的爆炸口感！破天荒的美味」的詭異廣告詞，丟給俊毅。
「幫我刷兩罐。」
「請我的嗎？」
「你一罐我一罐，感情不會散喔。」
「我的感情都放在小茹那了。」
「要不是中秋檔期還早我就多刷兩包木炭給你。」
「燒毀～」
走進溫度和濕度都稍高的員工室，滿架子的常溫──也就是零食──和下一檔期的掛卡都排得整整齊齊，進貨的紙箱也拆好疊在角落。
雖然是應該的，但這年頭像俊毅這麼認真的飛特族真的不多。我打開冰櫃門，直撲而來的刺骨寒氣讓我清醒不少。
「就這兩個吧。」
我拿的是海鮮焗烤飯和豬肉煎餃。回到店內，依然是沒有客人的狀態，我索性連微波爐都借了；還是雙開，真爽。
「吃免費又占用全部的微波爐，佑哥還是這麼霸氣啊。」
「不霸氣點哪對得起剛還昏死在家的自己啊？」
我仰頭灌了口剛買的新產品。嗯，跳跳糖般的口感和難以形容的微妙味道。
「昏死？睡在電腦桌前的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啊。喔對，地板超涼的，夏天躺幾下還挺爽的喔。真心推薦。」
俊毅扯了扯嘴角。這時微波爐發出清脆的「叮」聲，俊毅開門又關，開始二次微波。這些鮮食便當就是這樣，不過速度還是比餐廳快，人工香料的味道也讓人欲罷不能。
「佑哥是一個人租房子吧？沒想過找室友嗎？」
「那點坪數找室友？你開玩笑吧？」
連我自己住都嫌窄了，再多一人我不是連書都沒得放了嗎？
「可是如果有什麼萬一，至少有人可以叫救護車啊。」
「我是哪來的獨居老人嗎……別把你慈青社那套拿來我身上啊，我連30都不到欸。」
俊毅還想說些什麼時，微波爐又「叮」了一次，我抽出櫃檯旁的切塊瓦楞箱紙代替餐盤，丟下一句：
「總之我先吃飯啦。」
來到隔一面牆的用餐區，很神奇的是只有三個國中年紀的男生在其中一桌滑手機。要在平常，這時間根本找不到空位；對服務業無限上綱的台灣人民，不花一毛錢就占用店家座位之類的狀況，可是一點都不罕見。
雖然不是刻意，但我挑了從櫃檯看不到的座位。碰巧有客人透過窗口點了咖啡，俊毅也開始忙碌。
回到眼前。大概是意識到終於能飽餐一頓了，我感覺到我的肚子迫不及待地縮了一縮。
撕開便當封模的下一刻，熱氣宛如爆炸一般擴散，化學香料的香氣乘勢溜進鼻腔，成功激起我的食慾。
然後在十分鐘內一掃而空。稍微分類塞進垃圾桶，起身離開。
「謝啦，俊毅。掰。」
「佑哥明天見。」
「你明天早班喔？」
「現在暑假啊。」
淦，真羨慕。
「……好好把握啊。」
「佑哥你的表情也太佛系了。」
不，只是每一位社畜都懂的表情而已。
回到家，等著我的當然是空無一人的房間，和被棄置似地躺在客廳角落的後背包。
「徵室友啊……」
我先看去疊得比冰箱還高的舊書，再看去房間塞得爆滿的書櫃。
「室友……」
順帶一提，衣櫃下層也是滿滿的小說和雜書，至於床底老早就書滿為患。
「還是算了吧。」
等我哪天中了大樂透，再考慮這件事情吧？
果然沒錢萬萬不能。
開源節流，工時8+5也是理所當然der
創作內容
【原創極短篇】青春的方程式_支線_沒錢萬萬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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