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組裝發石車,以巨石洗禮井闌隊。井闌基底抵擋不了巨石的摧殘,木頭斷裂,井闌應聲而倒。
發石車投出巨石「霹靂」的聲響,如響雷擊地,袁紹軍士卒莫不恐懼,皆稱其為「霹靂車」。一旦失去井闌的保護,袁紹軍士卒四散奔逃,生怕被巨石擊中。
曹操聽聞消息,將發石車改稱霹靂車,整日投擲巨石,要讓這種恐懼感蔓延到整個袁紹軍內。
霹靂車雖強勁,但從搬運到投擲距石耗時長,距離有限,袁紹計算投石的範圍後,後退營區,阻止巨石的侵擾,稍微安撫士卒的心理。
袁紹對井闌損毀毫無眷戀,讓曹操頗感納悶。袁紹是名族,握有富饒的冀州,難免財大氣粗,但豁達至此也非人情。
「奉孝,你怎麼看?」
曹操與郭嘉出營,確認袁紹的井闌隊已經全數摧毀,終於能安心觀望對面河岸。
「……袁紹組裝井闌的目的不在恫嚇曹公,而是運輸糧食,從袁紹對井闌的態度,我推想運糧隊即將入營。」
袁紹的井闌隊不僅是消耗曹操的士氣,還有掩護運糧動線,避免曹操派遣斥侯收集情報。
井闌是強力的工程武器,卻有移動不便的問題,袁紹要一舉侵吞曹操,不可能使用井闌隊。所以袁紹見糧食將至,井闌功成身退,自不再留戀。
「吾的運氣不錯。」
聽完郭嘉的分析,曹操遠望袁紹本營,感慨霹靂車的登場正是時候。
郭嘉眺望遠方,只要掌握運糧隊的動態,就能立刻發兵襲擊。
此時,荀攸走近兩人,恭敬拱手,曹操與郭嘉也各自回應。
「曹公,掌握到袁紹運糧隊的位置了。」
荀攸將文書交給曹操,書有主將、隊伍與動線,是份詳盡的報告。
「……韓猛?」
曹操唸了主將的名諱,對此人物沒有印象。
「是名勇將。」
荀攸神情無改,簡單解釋。
「……是嗎。」
袁紹嚴密保護糧食在曹操的意料之內,但由勇將看守會增加襲擊難度,曹操對於本軍狀況憂心忡忡。
「韓猛雖勇,但恃勇輕敵,孤軍在主道運糧,正是擊破之時。」
韓猛所為不啻請人來攻,荀攸自然不會放過這次的機會。
「……不會是陷阱嗎?」
曹操想起延津之役,擔心反遭袁紹利用。
「主道無草木掩蔽,袁紹又移營於後,曹公出兵襲之,必出袁紹意料之外。」
正因韓猛恃勇輕敵,才會認為在無井闌的庇護下,依然可大搖大擺運糧,荀攸以此表示韓猛絕非有智之徒。
「只需善戰謹慎之將軍,便可擊潰韓猛。」
荀攸是這次軍略的負責人,見韓猛觸犯運糧隊的忌諱,毫不猶豫選擇出擊,並分配適合的人選,顯現出色的智略。
「想必公達已有良策。」
曹操點頭,接受荀攸的獻策。
「……等等,韓猛運了多少糧食?」
一直未表示意見的郭嘉嘴角揚起弧度,興起調皮的想法。
「聽說有數千乘。」
荀攸稟實相告,望著郭嘉,欲知郭嘉的想法。
「如果袁紹只需數千乘的糧食,不必這樣大費周章,這是試探性的運輸。」
郭嘉不認為袁紹花費數月建置井闌隊,僅為區區數千乘糧食,也不相信袁紹會放任韓猛在主道運糧。
「祭酒以為這是陷阱?」
荀攸一心在襲擊任務上,承認可能有所忽略。
「不,是試探曹公的軍隊實力。」
郭嘉猜想袁紹誘使曹操截糧,推估曹操的軍隊實力,再行下一步。
「犧牲數千乘的糧食,只是為了試探,吾明白袁紹的目的了。」
曹操撫著鬍,很快就明白袁紹的想法。
「敢問曹公,袁紹意欲何為?」
荀攸的眼底的海洋稍轉清澈,顯示他的求知欲望。
「袁紹要一舉踏破官渡,入主許都,他在尋找最安全的運輸動線。」
為了保護比數千乘多上不知幾倍的糧食、輜重,袁紹寧可犧牲少數糧食,獲取曹操截糧的資訊。
「袁紹認為曹公不堪一擊,有必要讓袁紹重新認識曹公的實力呢。」
郭嘉挑撥曹操與袁紹的關係,以此激勵曹操奮戰。
「公達,你有好主意嗎?」
曹操爽朗接受郭嘉的挑釁,將目光移向荀攸。
「攸本欲乘機襲擊糧秣,不過這樣似乎會遭袁紹看輕。」
荀攸語氣放柔,眼神放遠,在想兩全其美的策略。
曹操軍亟需補充糧食,韓猛的運糧隊無疑是頂級的誘惑。若依袁紹的預想進行劫掠,袁紹便知曹操軍是強弩之末,霹靂車造成的恫嚇效果將蕩然無存。
「既然不稀罕這些資源,不如一把火燒了吧~」
郭嘉帶著微笑,再度提出瘋狂的想法。
火焰燒毀糧秣,烏煙薰天,遠方的袁紹軍也看得一清二楚。當曹操表現不屑這些糧秣,袁紹的士卒不知是計,只會感到恐懼,更能造成士氣上的打擊。
如果說袁紹是「真腫臉胖子」,曹操便是「打腫臉充胖子」,非得浮誇自己的後援是最「厚實」的。
「……」
荀攸沒有發表異議,也未出言贊同,似乎別有想法。
「(……是想什麼呢?)」
郭嘉知道荀攸有想法,但若荀攸不言,他也無從得知。
「公達,你打算遣誰去對付韓猛?」
若是不能擊敗以勇猛稱的韓猛,一切都是空談。
曹操回歸選將問題,欲知荀攸對將領的掌握程度。
「可以派遣徐晃。」
荀攸直接指定性格謹慎的驍將徐晃,以對付輕敵的韓猛。
「嗯……」
徐晃是不可多得的良將,曹操卻稍顯猶疑。
「不如效法白馬之役,再指派一位將軍協助。」
郭嘉從曹操的態度,知曉曹操的猶疑為何。
徐晃是優秀的將領,但其性格簡約畏慎,派遣斥侯到遠地偵查後,初始與部屬言不可勝,又突然說要與敵人一戰,與其他將領爭利,導致部屬疲於奔命。
與韓猛一戰,曹操不容許此事發生。
「請曹公指派。」
荀攸順著郭嘉的理論,讓曹操得以派遣適合的將領。
「吾欲派史渙,此事茲事體大,要周全行事。」
曹操不是否定荀攸的選將眼光,但他得降低風險。
史渙性格穩重,思慮周全,與徐晃有多次合作,相處和睦,曹操認為是理想的副將。
「謹遵曹公意旨。」
荀攸嘴角暗暗上揚,恭敬接受曹操的安排。
「(……嗯?)」
郭嘉對荀攸耐人尋味的微笑略顯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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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猛在深夜休憩時,突然遭逢徐晃與史渙的攔截。
韓猛命將士持槍對戰,但運糧隊亂成一片,不聽使喚。
徐晃率領騎兵隊衝入敵營,攪亂敵軍的布局,使其難以辨識敵我。
韓猛欲持槍斬敵,卻發現左右都是我軍,陷入不知如何攻擊的窘境。
徐晃便在韓猛放下槍時,一斧送韓猛歸天。
徐晃等員履行曹操的命令,放火燒燬全數糧食,登時火光閃爍,米因火烤而滋滋作響,擾亂眾人的睡眠。
袁紹發現起火位置有異,出兵救援韓猛,抵達時只剩燒成焦灰的糧車與屍首。
「你們做得好,之後還要仰賴你們!」
曹操拍著徐晃與史渙的肩膀,以豪爽的笑容激勵他們。
「是。」
徐晃與史渙互視而笑,很高興立下大功。
「……這些是什麼?」
奉行曹操的命令,理論上會是兩手空空,徐晃卻帶了戰利品回營,讓郭嘉略感納悶。
「這是攸請徐晃將軍帶回來的土產。」
荀攸悠閒走到曹操的身旁,將土產──袁紹軍的旗幟看過一次,露出滿意的微笑。
「(……又是要混入敵營嗎?)」
郭嘉很在意荀攸的笑容,但他得言混入敵營的作法暫時不可行。
「公達是打算混入袁紹軍營內嗎?」
曹操同郭嘉的想法,語氣嚴肅。
「只是先行存放,靜待使用的時機。」
荀攸顯然與郭嘉、曹操想法不同,但若非施計,何必大費周章取走軍旗?
「……」
曹操眼睛微睜,對荀攸可能已布下一子,震懾不已。
「(……軍師究竟掌握多少的資訊?)」
不止曹操,連郭嘉都對荀攸深不可測的實力所折服,驚覺不能再等閒視之。
「你們先去領賞吧。」
曹操心情複雜送走眾人,與郭嘉回到主營,面色凝重。
曹操脫下鞋子,盤坐在主位上,去除束縛,正在放鬆心情。
郭嘉為曹操奉上熱茶,並安放一雙好穿的舊鞋於旁,讓曹操有個舒適的工作環境。
「奉孝,你認為公達準備旗幟只是謹慎嗎?」
曹操盯著放置於地上的旗幟,不知是要懷疑是自己的智謀太差,還是荀攸太過出色。
「當然不相信。」
郭嘉直接搖頭,認定荀攸準備再出一計。
「那麼……」
荀攸是優秀的謀士,現在幾乎每場戰役都出自荀攸的規畫,是值得信賴的友方,卻也讓人心生恐懼。
荀攸之計可比預言,曹操難免犯了多疑之心。
「軍師有出色的情報網,應該是掌握到消息了。」
郭嘉打斷曹操的多疑,告知謀士與將士的差別。謀士出謀畫策,首先要有出色的情報網,才能制定完善的破敵之計。
郭嘉在兗、豫有眼線,所以能在第一時間獲得孫策襲許的情報;荀攸在冀州有眼線,提早獲得冀州的情報,自然比眾人更早思索對策。
「……潁川荀家嗎?」
曹操想起荀彧曾舉家遷移到鄴城,以荀家的聲勢與手段,定能從鄴城獲得機密情報,影響大局。
「(……恐怕就是了。)」
袁紹雖以荀諶為謀士,但至今沒聽過荀諶有出何計;其他荀家人又幾乎不得袁紹所用,暗通的可能性很高。
郭嘉沉默望著曹操。
「……罷了,有情報就要珍惜,姑且不論瑣事。奉孝,你認為袁紹會將輜重存放於何處?」
曹操非常在意,但他催眠要以大局為重,不要興起懷疑荀氏叔姪的心情。
曹操轉移話題,催促郭嘉解答。
「能儲放資源,又能防止被曹公襲擊的位置……我覺得是這裡。」
郭嘉走到地圖旁,指出「烏巢」的位置。
「確實只有這裡適合……要怎麼突破呢?」
烏巢環山,只有單道出口,只需守住隘口,就能有效防範敵軍入侵;而且烏巢與袁紹本營雖有距離,但曹操若要突襲烏巢,勢必遭袁紹斷尾,是理想的儲存場所。
曹操盯著烏巢附近的地理形勢,思索突破點。
「先派遣斥侯觀察究竟。」
地圖上的「烏巢」只有一個點,但它涵蓋了整座山,要在山中尋找可能的存放點,可謂大海撈針;而且,曹操的糧食不足,已無與袁紹僵持的本錢,更應謹慎行動。
「……曹公,袁紹甫敗,警戒心正強,他若得知您在烏巢附近派遣斥侯,就不會將輜重安置於烏巢。以本軍的糧食狀況,禁不起消耗戰。」
郭嘉搖著頭,同樣陷入兩難。
袁紹推定曹操已無儲糧,必會劫糧補充,曹操竟是焚燬糧秣,使袁紹不禁懷疑曹操尚有存糧。曹操有存糧,袁紹就必須迅速補充軍備,才不會有缺糧的危機。
當曹操派遣斥侯觀察烏巢情況,袁紹就會判清曹操無糧,可行暫緩輜重入烏巢,消磨曹操軍的士氣,並防止輜重遭截,因為曹操不可能越過既有戰線,孤軍深入袁紹的腹地。
「不派斥侯,卻要有烏巢的情報,吾又不會飛!」
曹操理解郭嘉的想法,但什麼都不能做,遲早也會坐以待斃。
「假裝村夫採集藥草……之類的?」
郭嘉皺起眉,思考怎樣蒐集情報才不會讓袁紹起疑。
「奉孝,你是在說笑嗎……」
曹操聽畢,不明白郭嘉是真的在想事,還是唬弄他。
「我是認真在想的……」
郭嘉交叉雙手,也不想被說只會反對,不提建議。
「聽好了,奉孝。吾軍沒有摸索山路的時間,何況兩軍交戰,莫名去摘藥草,就算是昏頭的吾也不信。」
曹操撫著頭,終於領教郭嘉所言不擅長獨自思索策略的情景。
「不能從外部,那就只有內部了。」
經曹操的當頭棒喝,郭嘉似乎理解頭上被人敲一棒的滋味是真的不太好受。
「內部……去哪裡找內賊啊!」
曹操是認識不少袁紹的幕僚,但他沒有內通,怎會有突然倒戈的敵人?
「(以本軍的情形,也沒有內通的本錢。)」
曹操與袁紹在軍勢上是萬萬不能相比,縱使曹操屢戰屢勝,依然是袁紹有利。有道是大樹底下好乘涼,莫論樹倒猢猻散,誰要投靠曹操?
「……奉孝,還是遣斥侯,但盡量低調行事。」
曹操沒聽到異議,堅持既有的主張。
「曹公,報告!」
此時,許褚踏入營內,神情略顯激昂。
「怎麼了?」
曹操觀許褚神色有異,但願不是棘手的壞事。
「袁紹軍的許攸請見!」
許褚面色凝重,不解許攸為何會穿過重重防線,隻身到曹操營區。
「……」
曹操與郭嘉皆難掩驚訝,不敢相信「內賊」說到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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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褚退下後,曹操站起身,整理服裝。
「……是子遠,吾要親自迎接。」
許攸,字子遠,南陽人。他少與曹操、袁紹相識,感情融洽,後來投靠袁紹,與曹操的交流漸疏。
「他個性直來直往,必是在袁紹營內待不下去,前來投靠。吾唯有親自迎接,將他奉為上賓,才能從他的口中獲得情報。」
曹操瞭解許攸,迅速判定其投靠是真。
「……曹公?」
郭嘉不認識許攸,但他知道要把握這次的機會。
郭嘉為曹操更換正式的鞋子,但曹操直接走到營門,沒有停下的意思。
「再慢時機就要跑了。」
曹操穿著輕便的鞋子,逕自走出營外,將郭嘉留在營內。
「真是的。」
郭嘉輕嘆一口氣,收起正式的鞋子。
「校尉,請召置諸將、尚書、軍師、執金吾入營,越快越好。」
郭嘉請許褚派人邀集重要幕僚,開始準備工作。
「是。」
許褚接下命令,到不遠的營區交代任務。
「(要讓曹公盛大招待的人物,不豪華不行……呢。)」
郭嘉吩咐幾名小兵入營內布置,要在最短的時間完成莊嚴正式的會議場所。
「(……這個時間點,也是荀君的安排嗎?)」
郭嘉邊準備,邊思考嚴肅的議題。
許攸的時機實在巧妙,彷彿是經過設計的戲劇橋段,高潮迭起,絕無冷場。
「祭酒,這樣可以嗎?」
士兵依慣例行事,詢問郭嘉的意見。
「嗯……這樣可以了。」
郭嘉望著主營的布置,尚稱滿意。
「(荀君果真很出色,不過……)」
但是,郭嘉嚴肅的神情,透露出真正的想法。
「(將敵人玩弄在手掌心上是很有趣,要安撫曹公卻很困難。)」
郭嘉對進入主營的將領保持一如往常的微笑,分別安排座位,在腦內繼續思考荀彧的事情。
沒有人喜歡被掌握,尤其是曹操。曹操對預言耿耿於懷,顯示不滿部屬私下規畫謀略,遑論是將他納入計略安排的一環?
現在情勢緊急,曹操會暫且容忍,但等到時局較安定時,這件事肯定會比預言孫策遭襲更加嚴重。
「(荀君究竟是太有自信了?還是沒想到呢?)」
郭嘉可以直接安撫曹操,荀彧卻必須透過他人,郭嘉很想當面詢問荀彧為何要主動蹈險。
曹操對荀彧是又愛又懼,荀彧若不與曹操商議,直接施展計策,曹操對荀彧將傾向於恐懼。因為荀彧鎮守許都,家世、名譽與地位皆不遜於曹操,倘若荀彧突然掀起反曹的旗幟,曹操根本無從招架。
「祭酒怎麼一臉嚴肅呢?」
荀攸接過郭嘉奉的茶水,讀出郭嘉正在思索他事。
「……還不都是軍師的錯囉。」
郭嘉以雙關語回覆荀攸,不讓荀攸發覺他正在思索荀彧的事情。
「軍師,你表現太過出色,讓祭酒只能在這裡奉茶。」
賈詡飲了一口茶,似乎是讀出郭嘉的想法,也可能是純發牢騷。
「那真是罪過。」
荀攸飲了一口茶,自行終結這個話題。
「子遠,有你在,定可幫助吾啊!」
曹操爽朗的聲音,使營內諸人停止聊天,專心應對許攸。
曹操不待許褚掀開營門,自行開門,讓許攸先入內。
許攸坐在賓位,接受眾人的注目,神情得意。
「請用茶。」
郭嘉為許攸奉茶,許攸神情倨傲收下茶,不將郭嘉放在眼裡。
「(如曹公所言是喜怒形於色的人。)」
郭嘉依然微笑,評估許攸的極限。
曹操坐回主位,興奮望著許攸,表示對許攸的懷念與器重。
曹操透徹的雙眸,自然微開的嘴,豪氣的態度,在在顯示許攸是他的摯友。
「(沒想到曹公也挺會演戲的。)」
如果曹操真是如此器重許攸,才不會放任許攸投靠袁紹。而且,曹操對賢士會有興奮之情,但不會卑躬屈膝,這是曹操要鬆懈許攸戒心的舉止。
「唔……」
多數將領未能通曉此理,對曹操器重袁紹的謀士顯示不悅之色。
這正是郭嘉的目的。
「本初軍容旺盛,你拿什麼跟他對抗?你現在還有糧嗎?」
許攸第一句話就是不客氣的質詢,兩人關係不像老友,像是上下部屬。
「尚可支應一年。」
曹操自信道出錯誤資訊,窺探許攸的能耐。
「不對,換句話!」
許攸戳破曹操的牛皮,滿臉驕傲要曹操從實招來。
「可以支應半年。」
曹操繼續道出錯誤資訊,要掌握許攸擁有的情報。
「你是不想贏嗎?為何不說真話!」
許攸拍著地板,震響隨話語而出,氣勢驚人。
「之前都是玩笑話,其實只剩一個月,該如何是好?」
許攸掌握到曹操軍的虛實,曹操也坦然以對,相信許攸會為他獻策。
「這……」
「剩這麼少了?!」
將領聽到曹操的話,面面相覷,不敢相信軍糧竟如此稀少。
「哼!」
許攸撫著小鬍子,洋洋自得,讓將領看了憤怒不已。
「你孤軍獨守,外無救援,內耗已盡,是危急之日。」
許攸站起身,以手指比著曹操。
「是。」
曹操只是低頭,掩飾不甘心的眼神。
「(喔呀,竟敢這樣對待曹公,以後日子會很難過喔。)」
許攸以手握重大情報作為投靠曹操的籌碼,卻用強勢態度逼迫曹操,郭嘉已可預料許攸前途堪慮。
郭嘉當然不會婉勸,因為許攸不過是荀彧的一枚棋。
「我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許攸雙手交叉,彷彿是神祇要贈與凡人天賜之寶物的高傲姿態。
「喔,什麼消息?」
曹操強迫自己抬起頭,以期待的眼神望著許攸,顯示對許攸的崇拜。
「本初有萬餘車的輜重,皆在故市、烏巢。屯軍未有嚴密戒備,只要以輕兵襲擊,必可出其不意,焚其積聚,不過三日,本初必敗。」
許攸慷慨激昂道出曹操求之甚急的消息。
「這……」
「真的嗎?」
將士對此譁然,發出不同程度的驚呼聲。
「嗯……」
曹操以手撫桌,思索消息的真偽。
「(果然是烏巢,不過……)」
許攸是獲得最新的情報呢?還是推斷或許可行的策略呢?更甚是詐降,要引誘曹操中計呢?
郭嘉對許攸素無交情,難免懷疑許攸的用心,暫持保留態度。
「吾與諸將商議,再行回覆!」
曹操也有幾分存疑,不直接詢問詳情。
「肯定還是要聽我的。」
曹操送許攸出營,許攸抬起頭,不信曹操不用其策。
「這邊。」
許褚接待許攸到指定營區休憩,不讓許攸有觀察軍營的機會,可見曹操的猜疑。
「曹公,許攸是袁紹的人,不可相信。」
許攸前腳剛離開,將領就不吐不快,對許攸的懷疑顯而易見。
「(他們的顧忌也有道理,許攸是如何隻身拜見曹公的呢?)」
許攸是袁紹的謀士,突然離開袁紹的軍營,難道沒人報備嗎?而且,許攸投靠曹操,難道不憂家人被問罪嗎?
「兩位怎麼看?」
曹操將目光轉向荀攸與賈詡,想諮詢歷練豐富的兩人。
「曹公,許攸是虛張聲勢,他只能提出對你有益的方案。」
賈詡不再閃爍其詞,提出明確的見解。
賈詡從許攸的眼神讀出恐懼之情。許攸瞞得過諸將,卻瞞不過善於觀察人心的賈詡。賈詡的眼睛可以看到一個人的靈魂深處,除非是像荀攸這樣善於隱藏內心的人物,不然都會被讀出想法。
「吾意與文和同。吾與子遠相處有年,他棄袁投吾,必是袁紹不再包庇他。」
得到賈詡的想法後,曹操坦然點了頭。
「……包庇?」
眾人發出疑惑聲,不解曹操「包庇」之意。
「子遠有才,但他極貪財,態度又倨傲,平常袁紹會拿些珍寶安撫他,但是現在是什麼時候?袁紹必定難以容忍。他人緣不好,只能投靠吾,用一貫的強勢態度掩飾他的不利。」
曹操與許攸有交流,熟知許攸性格,瞬間提出完整的論點。
「曹公,攸聽說審配以許攸家犯法,逮捕其妻子,有畏罪投靠本軍的可能。」
荀攸順著曹操的思路,道出掌握的消息。
「……那就十拿九穩了。」
得到荀攸的消息後,曹操確定自己判斷無誤。
「(軍師的消息真靈通,連鄴城的消息都一清二楚,簡直是同步更新。)」
郭嘉啜飲茶水,以熱氣掩飾他的神情。
經荀攸說明,郭嘉明白許攸倉促投靠曹操的原因。
審配留在鄴城管理秩序,以許攸貪財又不得人和,是最佳的整治目標。許攸聞訊,自然得趕在袁紹知悉此事前,漏夜逃亡到曹操軍。
「(旗幟……內賊……看來審配也是棋子。)」
荀彧藉審配羈押許攸的妻子,使許攸有畏罪之心;許攸見曹操有勝利的可能,洩漏可貴的情報讓曹操勝利,他亦可安然脫罪。
荀彧在幕後操盤,荀攸指引局勢,合力讓曹操獲得最終勝利。
郭嘉從側面觀察曹操的神情,曹操正不發一語望著荀攸。
郭嘉吐了一口氣,茶水因吐氣泛出陣陣漣漪,模糊他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