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蘿莉】不跟男生交往的話就無法轉大人了喔 (二十一)

我會繼續當你的讀者，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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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開始充滿了未知性。
　　是現在的我從未想像過的，不只是今天的計畫，或許是對這整段感情的想像。

　　又走了一段落，她真正的目的地才到達。

　　我有些訝然，是一個意外卻也能想像到的地點。
　　只是搞不懂，小若晴帶我來這邊的用意。

　　她轉身面對我，雙手背後、微微傾身對我露出笑容。

　　「走吧，文也陪我逛一下。」

　　是在這附近的一間小書店。

　　
　　相對於外頭的寒冷，裡面溫暖到讓人懶洋洋的。

　　我也常常來這一間書店閒逛，買一些小說或寫作參考用的工具書。
　　因為是私人經營的，少了點連鎖書店的氣勢，但該有的書籍分類都有，老闆很用心在經營。

　　雖然我跟老闆聊過，現在實體出版的市場是越來越難經營了。

　　高壓忙碌的社會型態、電子科技產品的興起、娛樂媒介的轉移等等許多原因，讓實體書的整體銷售是一年不如一年。

　　或許我們有生之年還不會有紙本書消失的一天，不過對此也是有些憂心忡忡，對於我們銷量不怎麼樣的“台輕”作者更是如此。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身為“寫小說的作者”，我首要目的只是“先完成作品”，宣傳人氣或紙本書未來什麼的對我很重要，卻不比沒有字數產出要更讓人煩躁。
　　
　　小若晴很快就走到了專門擺放輕小說的那幾櫃，食指貼在唇邊定睛注視的模樣很可愛。
　　
　　「之前就很想問你呢，有推薦什麼輕小說嗎？」
　　「這個啊……」
　　
　　比起在涼亭邊純聊天，好像在這邊有實際例子更好。
　　我看著琳琅滿目的各種類型輕小說，抽出幾本一一介紹。

　　「看妳想看哪種，有像我那種的網遊故事、也有平凡的日常戀愛、普通人難以想像的電波系故事。」


　　曾經有人說過，輕小說最大的特點就是類型包山包海。
　　其實現在也是，不過因為這幾年主流的趨勢很明顯，所以很容易讓讀者以為怎麼都是穿越或異世界的輕小說。

　　對了，有一本倒是想講一些。
　　我走到另一邊的櫃子，將那本書抽出。

　　「還有，這本書是最近看的“台輕”，嗯跟我一樣是台灣輕小說──應該算是？不知道作者的想法。」
　　「選的題材跟日輕比也算特別，應該說掌握了這幾年台灣的流行趨勢，以youtuber當作題材，描述男主角去尋找失蹤的知名水管主女主角，在台灣各地旅行的輕推理故事，不過推理要素不重要啦。」
　　「迷路──綿羊？」

　　接過書的小若晴歪著頭，但或許是風格是她喜歡的、封面也真的很漂亮的關係。
　　這本小若晴倒是留住了。

　　可惡，怎麼有種女兒被高富帥搶走的感覺。

　　我不禁感嘆著，但選好要買什麼新書的小若晴又逕自走到另一個書櫃，那個出版社區塊……
　　拿出來的，果然是我得獎作的第一集。

　　「……記得我第一集應該送給妳了。」
　　「其他集我都買了，就差這集。」

　　小若晴露出甜甜的笑容，將那堆書抱在懷裡。
　　突然，雙眼彷彿發出耀眼的光芒。
　　就像發現新大陸的探險者。
　　
　　「……文也，我覺得很厲害呢。」
　　「很厲害？」

　　嗯，她點了點頭、很開心得張開雙臂。

　　「想像在這不過幾坪的空間裡，有無數你無法想像的各種故事。」
　　「平凡的、刺激的、懸疑的、傷心的、黑暗的……」
　　「就算故事有好看和不好看，但毫無疑問，這些都是作者們投注很多心血的產物。」
　　「是堆積了無數沙子的薩哈拉沙漠呢。」

　　這點，倒是沒有錯呢。
　　不過我沒想過，會有女孩子在我面前用這麼浪漫的方式去闡述，創作者們的心血結晶。

　　光是這表達的用語與比喻，或許，這孩子比我想像的適合“創作”這件事？只是她過去沒有去碰觸過。

　　而且──若晴確實是一位很好的讀者呢。
　　能認識她並且不被她討厭自己所寫的小說，該是一件值得珍惜的事情……

　　在我為此感慨的時候，小若晴突然又繞去文具區，不知道拿了什麼東西後就迅速去結帳了。
　　一個蹦蹦跳跳，很快又來到還在輕小說這邊亂找書的我這邊。
　　笑瞇瞇的，好像不懷好意。

　　「你有帶鋼筆嗎？」
　　「我幹嘛帶鋼筆？」

　　面對我的反問，小若晴拿出了那東西當作解答。
　　是我的第一集，已經被她拆掉外面的封膜，翻到了第一張黑白頁給我。

　　「我想要你的簽名呢，老師～」

　　那聲老師由幼女說出真悅耳，整個人都發麻快融化了。

　　啊不對！這才不是重點所在！

　　沒名氣的我倒是沒想過會有人跟我要簽名，頓時有點不知所措。

　　「我沒練過簽名。」

　　所以，我老實承認了。
　　對此小若晴沒有嘲笑，只是嘴角微微勾起。

　　「沒問題，那我就拿到老師第一本簽名書了呢。」

　　還是要我幫忙簽名，我只能隨便簽了自己的筆名了事。
　　收回了簽名書，小若晴再次綻放燦爛的笑容。
　　讓人捨不得移開雙眼。

　　「你要再創作美好的故事喔，文也。」
　　「我會繼續當你的讀者，直到永遠。」
　　
　　那句話對此刻的小若晴來說，肯定是對我的鼓勵與支持。
　　連最不實際的“永遠”這兩字都奉上了。
　　她應該也明白，我的內心只有一陣苦楚。

　　正因為小若晴一定知道我的心聲。
　　她今天的行為、她找我簽名書的動機、她內心真正的想法，我反而都清晰了。

　　然而，在書店她還是沒有說出來。
　　簽完書後，我們離開了這間小書店。

　　外頭的雨停了，但還是很冷。

　　我們似乎是隨意亂逛著，繼續閒聊一些事情，大致上想決定一下晚餐去哪吃再各自回家。
　　就是沒有聊那篇大綱，和她引起的諸多問題。

　　這附近有很多新蓋的大樓，在都市的冬夜裡亮起冷漠的光芒，卻不曉得裡面住著多少人。

　　不過為了迎接十二月底的聖誕節，雖然還超級久，有些建商還是作了一些裝飾。
　　大概是看附近沒什麼人，小若晴挑了一棵大樓前的聖誕樹停下腳步。

　　聖誕節還沒到呢。
　　但站在大了一些的聖誕樹前，沐浴在五彩燈光中的小若晴美得難以注視，也令人怦然心動。

　　「……文也，你一直很想問吧，我今天的用意。」
　　
　　我以沉默當作回答，她就微微點頭，當作接受了這個答案。
　　然而我沒想像的到就是，她下一句話會是批評。

　　「我不喜歡你的新故事大綱喔。」
　　「……我知道。」

　　好像能猜到，但小若晴還是詳細說出了她討厭的原因。

　　「在黑暗中成長，渴望著獲得救贖的魔王之子。」
　　「在光明中成長，希冀著能夠理解的人魚公主。」
　　「那確實是一篇以迷人的前提展開的，猶如童話故事風格的輕小說設定，雖然有點老梗但我很喜歡。」
　　「只是……」
　　
　　藏在絢爛光芒中的，好像是幾絲淚水。

　　「只是，最後誰都沒能改變的結局，那不是我喜歡的故事……」
　　「我以為文也不會寫這種故事的，並不是說我不喜歡，可是感覺得出來不像你想寫的……」

　　我能夠明白，若晴對此有多麼失望。
　　畢竟，我本來就不是用多好的緣由去設計這篇大綱。
　　雙手在胸前交疊，小若晴低著頭繼續解釋著。

　　「我跟小夏問清楚了……你到現在還是喜歡著她，她也很明白卻不願接受。」　　　　
　　「我莫名得──覺得很不甘心，明明一開始我以為我只想聽文也你的“故事”，我本認為我只是憧憬你的“讀者”。」
　　「但──好像不是這樣子……」

　　停頓了一下，小若晴深吸一口氣。

　　「或許是學姐的那句話吧，我決定採取一些行動。」

　　人會羨慕魚兒的悠遊、想像鳥的飛翔。
　　但魚兒需要水、鳥也要天空乘載，看似背景的存在卻跟夢想本身一樣重要。
　　是那幾句嗎？沒想到成了推動若晴行動的一個原因。

　　「所以，一開始雖然初夏不願透漏，我還是強硬詢問到了你們那天的行程，然後如你所見……」

　　她雙手舉起抓了抓兩邊的馬尾，難過笑了。
　　然後，把那早已知道卻殘酷的真相真正說出來了。

　　「文也──我不是你回憶中的小夏喔。」
　　「我胃口沒那麼好、我不喜歡恐怖電影、我運動很笨拙……」

　　一點又一點的，列出與記憶中的女孩不同的地方。

　　「我心機重、我成績普通、我沒有特別的才能……」　
　　「但是──」

　　手指一扯，綁在馬尾上的緞帶解開了。
　　在冷風的吹拂下，那頭重獲自由的長髮輕輕搖曳著。
　　是我其實也很喜歡的，流順過腰際的直髮。
　　釋放頭髮的小若晴一步一步朝我逼近。

　　抬起頭，我們四目相對。
　　我卻忍不住迴避，試圖躲開她那清澈的黑瞳。
　　然而，小若晴的一字一句，還是敲響著我的心靈。

　　「寫新的故事吧，文也。」
　　「不一定要以我當範本，如果能的話我也會很開心喔，真的……」
　　「不管如何，能不能放下過去呢？」
　　「這只是我一個小小的願望。」
　　「我希望你能過得更開心，僅此而已。」

　　小若晴露出溫暖的笑容。　
　　然後，臉紅著的她，給予一個最正面的心聲。

　　「我……或許喜歡你喔，文也。」
　　「這是在相處幾個月後，才隱約得到的答案。」
　　「假如這是你期望的樣貌，我會繼續保持下去，蘿莉控～」

　　笑著說著，表情隨即卻覆上一層陰霾。

　　「但是──我不希望你的眼中還有別的女孩，那會讓我的胸口不自覺煩悶……」

　　理所當然的。
　　這不是自私，只是單戀的必然結果。
　　因為我也深切體驗過。
　　會被女孩這麼逼問，不就顯得我是腳踏兩條船的人渣？
　　就算關係還沒成立，若晴也希望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彷彿是在證明她的決心，她再度朝我伸出手。

　　「如果你還是有煩惱的話，請務必告訴我。」
　　「如果能陪伴在你身邊完成下一部作品的話──」

　　請握住我的手。

　　上次，她也是這麼向我投以期待。
　　而這次──我的答案呢？
　　呼吸漸感困難，眼前的小若晴逐漸模糊。

　　又來了，哪邊又出錯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明明是想擺脫過去的單戀……
　　但為何每次一到這種時候，內心的殘影就在面前搖曳？
　　經一番掙扎後，一直不懂、始終是蠢蛋的我才懂了……

　　「是什麼小說？能讓我看看嗎？」

　　總會回想起最初的那句話。
　　眼前的小若晴，就是國中那小夏的殘影。
　　只要是這個樣貌出現，就代表我對過去還有眷戀……

　　我那卑劣的願望──是想要小夏回到國中那時的時光。

　　但這注定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願望，過去已經回不來了。
　　我改變了、小夏也成長了。
　　所以只能以折衷的方式，表現在另一位對我有好感的女孩上。
　　
　　我沒辦法的，就算接受了眼前的小若晴……
　　這也是虛偽的戀愛，是猶如小丑滑稽的戀愛。
　　壓抑著內心的激動，最終幾乎是竭盡全力才能說出那幾個字。
　　
　　「對不起……」
　　「哎？」

　　沒給一個正確的回覆，我轉身逃跑了。
　　離小若晴能多遠就多遠。

　　在冬夜沒目的跑著，幾乎要嘶吼出的奔跑著，如果有場風雪能將我埋在裡面就好了。
　　幾乎能想像被留在原地的小若晴，她的表情有多失落多難過。

　　或許，還哭了。

　　第二次了，我還是沒握住若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