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扣掉克勞爾上次亂找攝影團隊的紀錄，神社一年裡有兩個時候特別容易人滿為患，第一個是元旦，第二則是豐年祭。
而眼下的神社……則屬於狀況二——豐年祭。
現在是凌晨四點半，連太陽都還沒上來，前庭卻已人山人海，連那一千零八十層石階更是大排長龍，少說也有數百人。
冶金坐在主殿屋簷上，左肩靠著吟槍，臉上盡是被吵醒而不爽的表情。
可是本巫女也不惶多讓，明明很睏的我卻端坐在左偏廳忙著裝恬靜，乖乖閉上眼睛讓陳理事的太座替我上妝。
或許相對冶金被吵到只能躲在屋頂上受凍吹風，坐在溫暖偏廳裡的我應該要知足。
但事實並非如此，對大清早就起床的我來說，溫暖根本是折磨。我必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千萬不能在陳夫人面前睡著……
「別動唷、別動。」陳夫人正小心翼翼地拿眉刷拂過我的眉毛。雖然歲月讓她的嗓子不像年輕女子活潑，卻有母親的感覺。
當然，不用她提醒我也會乖乖坐好。因為巫女在豐年祭裡扮演著相當重要的角色，到時我不但要上台跳舞感謝上天讓村子豐收，更要兼職司儀主持祭祀流程。
以前都是師傅主持我負責跳舞。
只是，自從她老人家駕鶴西歸之後，北方主殿那邊遲遲沒派人來頂缺。雖然我反應很多次，但主殿那總說經費不足或無適當人選來敷衍了事，結果導致永樂神社長久以來只有一名巫女的窘境。
不過呢，以前雖然常常抱怨這事，現在我倒不認為了。畢竟，如果有兩名以上的巫女來看守神社，那冶金非但不能留在這，更不可能與我合照了……
「咦？」陳夫人突然伸手摸著我額頭。
「伊織，妳臉頰怎麼紅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呃……」我連忙搖頭。「沒事，只是偏廳有些熱而已。」
開玩笑，絕不能讓她知道我臉紅的主因！
「嗯，那就好。」陳夫人稍稍放心，露出和藹的微笑。「妳這幾天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豐年祭才剛開始，妳又身居要職……如果很累的話，一定要跟我講，好讓我這歐巴桑熬點雞湯來給妳補一補。」
「這可真令人食指大動。」我點頭笑著。「不過陳夫人別擔心，伊織沒問題的。」
陳夫人輕捂著嘴，笑的樣子有些曖昧。「我也相信伊織神主絕對沒問題，畢竟有個又帥又細心的帥哥在照顧呀！」
「什……」我睜大眼睛望著夫人竊笑，看她那樣子害我好想掐她。「我、我跟冶金才沒有額外關係，他只是我的遠親表弟來神社寄宿……頂多就是順便幫忙除妖而已！」
「把除妖當順便啊……看來還真不麻煩。」陳夫人又吃吃笑起，接著回頭收拾化妝用品。「我看啊，我這歐巴桑改天沒事也去兼職應徵當個驅魔師好了，搞不好一次就通過面試了呢。」
這話讓我愣在當場。而那位陳夫人在走出偏廳前還不停回頭偷瞄我，嘴上叨著「年輕真好」、「真是羨慕」之類的話。
這，實在太嘲諷了。偏偏我找不到話反駁。
我雖然很想上前揪起她的領子好好「審問」一番，但這只能在腦子裡想，身體可絕不能做。因為門外轎夫已經等著迎接我上轎準備前往廣場。
我不服氣地噘了一下嘴，再次整理過常服與千鳥後，便起身走出門口，只見一頂華麗的八人大轎停在前庭裡。
從踏入前庭開始，直到今日祭祀結束為止，我都不能有一絲鬆懈。
我用優雅的步伐走到大轎前，並向八位轎夫點頭致意後，才上轎慢慢跪坐下來。
轎子上的坐墊柔軟又舒適，不但有椅背還附加扶手，左右兩邊還有六個小抽屜用來放置祭祀道具。
曾聽師傅說過，豐年祭用的轎子本來是四人扛的簡單小轎，上頭除了一張坐墊之外什麼都沒有；只是不知哪代的神主坐在上頭而發生意外後……便改成比較安全妥當的八人大轎，連硬體設備都被升級了。
「要走了？」冶金不知啥時從屋簷跳下來，他揉著惺忪的雙眼，還打著呵欠。
但我只能輕輕點頭回答，連嘴都不張。當前絕不能有任何異常回應。
說真的，其實我很想轉頭和他聊天甚至講講玩笑話。
可是眼下正值祭祀，而巫女一向被視作神的妻子，所以我不能這麼做。否則非但褻職也是瀆神。
再退一步說吧，就算現在不是祭祀，我也該收斂一些。
畢竟人言可畏。
連一向正經的陳夫人方才都露出意味不明的竊笑了，誰知道村裡其他人又是如何看待我和冶金呢？
這時，冶金被陳夫人拉去旁邊竊竊私語，興許在說豐年祭裡的一些忌諱吧。
我心中幽幽歎氣，希望她能順便跟冶金解釋我不能開口說話的原因。
我表情繼續保持嚴肅，雙手一拂，靜靜地放在膝上。「各位，請起轎吧。」
這是我第一次不理冶金，但我絕不是故意的。
＊ ＊ ＊ ＊
前往廣場的路上，充斥著眾人一聲聲中氣十足且富有節奏感的唷喝聲。每道傳入耳裡的聲音都充滿力與美。
村裡的男人一律在頭上綁著白毛巾，身穿無袖白短掛、白長褲，光著腳丫子敲擊太鼓提醒眾人開道讓路。
那八位拼命揮灑汗水的轎夫正扛著我穿過一條條街道。
冶金則扛著吟槍，默默地跟在隊伍的最後方。
我想，他一定在望著我的背影。
但我不能回頭，而且眼下還有事情要忙。我得趁這時間檢查等一下要用的祭祀道具有沒有準備齊全。
這時，隨著太鼓聲開路的轎夫正要左轉，腳卻拐了一下，轎子突然傾斜幾近翻覆，正忙著檢查的我一時來不及反應，連扶手都沒抓好，整個人頭上腳下直接摔向柏油路上！
「抓著！」
一根銀色長棍然冒出，我反應性地緊握住，才剛穩住身子，卻見冶金的背影正單膝跪在轎前。
他單手頂著需要兩個大男人才扛得起的木棍，另一隻手反握吟槍向後挺著。
或許事出突然，連冶金都來不及蓄力，他這時的表情顯得有些吃力。跌倒的轎夫趕緊起身接過木棍，轎子這才與地面再次平行。
冶金收回吟槍，我正想開口致謝，他卻把食指豎在自己嘴前。「噓。」
他再次走向隊伍後方，與我擦肩時卻偷偷丟了一張紙條。
隊伍在整理好之後又緩緩向前推進，我則趕緊打開來看，只見上頭寫著一行很漂亮的字：『知道了，專心點。』
我想，全天下只有一個傻瓜能用六個字就讓我露出笑容，而且是在這麼嚴肅的時候。
這次我不再顧慮太多，直接回頭望著冶金。
我們兩人的視線很快就對上，雖然他正皺著眉頭示意我快點轉回去。
但——如果我剛才真的摔下去，那這豐年祭也不用辦了。
所以，我笑了。
就算眾人誹議、指指點點也沒關係，我決定給他一個穿過近百人的長龍，只屬於他的微笑。
＊ ＊ ＊ ＊
我們浩浩蕩蕩地進入通往廣場的最後一條直路，早在兩旁等候的女性開始朝向我灑著花瓣以示歡迎，而我則忙著點頭致意。
不久，轎子停下來了，克勞爾以一村之長的身份站在廣場入口。
看得出他今天有特別打扮過，身上雖然依舊是白西裝，但衣領卻有淡淡的銀色花紋，袖口的釦子更是從黃金升級成鑽石，與比平常穿的有明顯不同的等級區分。
「恭請神主下轎。」克勞爾用非常紳士的口氣說著。
我點點頭，慢慢起身下轎。
年輕村長此時雙手一拍，一位助手立刻跪在我身邊，並將禦幣高舉過頭。我單手取走禦幣，緩緩走向廣場正中央的平台。
接下來，我得上台詠唱祝辭，再代表村民們跳一段謝神舞，大概到中午就能告一段落。
可是路還走出沒幾步，一名男子突然衝進廣場，大剌剌地停在我面前。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居然有人敢在這時候衝進來搗亂。
「程俊，還不快點讓道？」克勞爾氣得雙手緊緊握拳還不停揮舞。「現在是永樂村重要的豐年祭，由不得你在這添堵！」
嗯。擋在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曾讓一千名少女難過傷心的男子——程俊。
而那傢伙絲毫沒有讓開的樣子。
「來人！」克勞爾大嚷一聲舉手示意。幾名男子立刻手持長棍走上前，準備動用武力將這不識好歹的傢伙給驅離。
「等一下、等一下……」程俊推著不知何時配的金框眼鏡，嘴角揚起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本少爺會站在這是有原因的……」
「混帳！任何理由都不能阻止祭典進行！」陳理事也衝上前憤怒地指著程俊。「神主現在可是神的代言者啊！」
「快讓開！」
「給老子滾遠點！」
「大神要是因次生氣而降下天罰，你這小子就死定了！」
「媽的，拿石頭丟他！」
儘管村民不停叫罵，甚至開始丟石頭，但程俊卻仍厚著臉皮擋在我面前。
可是，我卻越看越生氣。
因為他的微笑越發狡猾，擺明是衝著我來。
「我知道妳現在不能講話，所以……就由本少爺來替妳發言吧。」程俊慢條斯理地將一張白紙高舉過頭，接著大喊一聲：「你們都給我看清楚，我手上這張是聯邦政府的出生證明文件！」
聽到聯邦政府，村民們的注意力都被轉移了，他們安靜地看著程俊手中的那張白紙。
「你們心目中的那位冰清玉潔的巫女——伊織，她根本就沒有遠房親戚，是個實實在在的孤兒！可是……現在卻有個男人住在神社裡長達一個月，你們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嗎？」
大部分的村民們在這時一片譁然，但我則安靜地睜大眼望著他。
這時，我腦子裡只有一個問號：他怎會知道我是孤兒？
克勞爾察覺四周氣氛不對勁，立刻上前用更大的嗓門反喊：「各位別被迷惑了！你們的神主仍然是伊織小姐，我相信北方主殿還是認可她的！」
「喔，我早就料到有人會跳出來替她擋子彈……」程俊從微笑變成猙獰的狂笑。「幸虧本少爺早就準備好了！」
程俊的猖狂完全超出我所預料，他到底還準備了什麼花樣來針對我？難道不怕冶金暴走再賞他幾棍嗎？
「我家那幾位驅魔師曾說過，驅魔師絕對不能插手管永世天宗的家務……」程俊搖搖食指，臉上故作遺憾。「所以，克勞爾，就算你的身家財產比我還多也沒你插手的餘地了。」
「什……」身為Ｂ級驅魔師的克勞爾臉上一怔，睜大眼睛瞪著程俊。
「噓——你難道不知道看戲時要記得將行動電話轉成靜音嗎？」程俊就像一名魔術師正要揭露驚喜，他舉起左手高呼：「接下來就麻煩您啦，遠從北方主殿而來的雪兒小姐！」
一位肩披千鳥、身著巫女常服，外表出眾的紅髮女孩從人群中慢慢走出，她腰間掛了一塊紅銅牌子，上頭刻著一個「北」字。只有身為主殿還得是管理階級的巫女才能掛上那塊牌子。
「好久不見，伊織。」雪兒表情冷漠地輕喊一聲。
「呃，嗨……雪兒，好久不見。」就算神主的位階比她還高上好幾階，但現在犯天條的是我。所以我回答得有些心虛。
主殿裡明明有三萬多名巫女……但我作夢也沒想到居然是雪兒來永樂村。
她是我以前在主殿一起讀書學習的夥伴，同時也是好朋友。
但別以為好友的身份就能讓雪兒對我睜隻眼閉隻眼，其實恰好相反。
她是一位很嚴謹的巫女，總是要求自己做到完美，印象中不管是術科還是筆試都比我還要好很多。
當時，有不少師姊們都推薦掌教讓雪兒來頂永樂神社的缺額，若不是師傅她堅持要我繼承這位子……恐怕我現在還是北方主殿裡的小巫女。
雪兒沒有回應我的招呼，更沒有跟我套起寒喧。
她冷淡地直接走到程俊面前，一把抽走對方手上的紙。「……孤兒無所謂，畢竟大部分的巫女都是孤兒出身。但那位冶金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妳身為神主，不知道神職人員不能接近異性嗎？」
「那、那個……」我急忙走上前兩步。「雪兒，妳先聽我說——」
「還敢說！」雪兒一聲大嚷，抬手打住我的解釋。「當時，徐老師傅多希望妳能成為一位好神主，難道都忘了嗎？」
「伊織沒忘！」
「啊……請稍等一下、稍等一下。」程俊突然插話進來。「雪兒小姐，您不是說這事只要查個清楚，就能當場剝奪伊織的巫女身份嗎？」
「沒錯。」雪兒點點頭。「所以我正在查，請你不要插嘴。」
……這哪叫查？
說話這麼大聲又不讓我回話，根本是來比嗓門的吧？
「但——唔！」
程俊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冶金不知何時站在我身邊，他左手提著吟槍，右手卻掐著程俊的脖子，高度剛好讓對方踩不到地。
「常聽人說……男人講話，女人閉嘴。」冶金眼神凶狠，瞪著手中不停掙扎的程俊。「現在，女人講話，你這男人也該安靜。」
雪兒完全不管程俊有多痛苦，好像被提起來的不是人而是會動的沙包。她保持酷樣地問：「你就是冶金吧？」
但說起酷，冶金也沒輸過。他不但不理雪兒的問話，還將手中的沙包……不，是手中的程俊往上提了幾公分，完全沒打算給雪兒好臉色看。
「就算你掐死告密者也沒用。」雪兒凜著臉色。「我仍會告上主殿，屆時伊織唯有解除職位才能謝罪。」
「……那不掐死，妳就會放過伊織？」冶金轉頭反問一句。
「問題不在這！」雪兒被冶金這句沒頭沒尾的問題給堵得滿臉通紅。「我也不想看伊織被解除職務，但你必須離開這裡，不能再接近她！」
「等一下！」我張開雙手擋在他們之間。「雪兒，冶金他只是收到委託才來保護我，妳這樣讓他回去……冶金可能會受罰啊！」
「伊織，妳還不明白自己犯的是天條嗎？」雪兒激動地揪起我的衣領，整個額頭幾乎貼了上來。「別說我是主殿裡的小組長，就算只是一位分殿見習巫女也能當場報上主殿，讓妳終身被驅逐，妳到底明不明白這事的嚴重性啊！」
「可、可是我跟冶金——」
「夠了。」冶金放開昏迷的程俊，一腳將他踢開，然後走上前把雪兒揪我衣領的手給移走。
他凝視著雪兒。「我說，夠了。」
「冶、冶金？」我愣了一下。他想插手宗門的規矩嗎？
但冶金卻低著頭，還把吟槍扛在肩上。
「克勞爾。」
「是！」克勞爾立刻站得直挺。
「我要下指令給你。」
克勞爾立刻彎腰鞠躬。「煩請示下！」
「……好好管理這村子。」冶金伸手撫著克勞爾的頭髮，就像在安撫小孩子，儘管這小孩子原本比他還高半個頭。
「這、這是當然的啊！」克勞爾抬頭望著冶金，有些受寵若驚。
「即使……」冶金頓了一下。「我離開之後。」
什麼？
我有沒有聽錯？
正想開口追問，冶金卻擺手打斷我。
他一臉凝重地望著克勞爾。「做得到嗎？」
「……是。」克勞爾低頭了。
冶金露出淺笑，又轉頭對雪兒說：「別為難她。」
還等不及雪兒開口回應，他已經轉身離開廣場。
那背影跟平常一樣，依舊扛著吟槍，腰桿還是這麼直，這也跟平常一樣。
但不一樣的是我。
「他要離開了」，這句話一直在我腦海裡重複嚷著，而且速度越來越快，直到數不清次數為止……
不需說話，不必眼神交會，更不用寫信或紙條，只要一個背影我就能明白——冶金要走了，而且不會回來了……這次他的背影比迎娶黑齒女時還寂寞。
騙人的吧？他怎能這樣走掉？我今天還沒跟他說過話欸……
冶金與我的關係真要這樣結束了？
我想喊他的名，但舌頭好像打結一樣，喊不出聲音。
「伊織。」雪兒伸手按著我的肩膀。「我不知道你們感情有多好，但是他都已經為妳做到這地步了，妳還想強留他嗎？」
雪兒的問號讓我愣住了。
是啊。就算我把冶金叫住了，然後呢？
即便真的留下他，那犯下條規的我將不再是個巫女，那師傅對我的期望該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
最近要是出現「怎麼辦」這三個字的時候我都怎麼熬過來的啊？可惡，怎麼會找不到方法呢！
直到那個安靜又孤單的背影再次映在眼裏為止，我終於想起那個標準答案……
那人有一頭亂翹卻顯得很有精神的黑色短髮；那傢伙，經常扛著一把長矛到處走，也不怕戳到別人。他偶爾會帶著一抹淺笑，雖然笑得有點欠揍，但會讓人有種溫暖的感覺……
儘管優點與缺點相加等於零，但他卻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標準答案。
我用了這輩子大概最大的聲量大喊：「冶金！」
儘管很不淑女也無所謂，因為被呼喊的人終於停下腳步了。
「冰、冰箱還有牛奶……」我低著頭，不停忙著擦掉臉頰上的淚水。儘管身上穿著的是師傅送的千鳥服。
冶金慢慢走回來，他看了一下雪兒，直到雪兒轉身默許他才輕輕拉著我的手放下，並用自己的手代替千鳥服溫柔地擦著我的兩頰。
「冶金，我……」
話還是沒說完，因為冶金已經豎起食指按在我唇上。
寡言，一直都是冶金的註冊商標之一。但這次我覺得他更作弊了。
他啥都沒做，只是露出那個有些欠揍卻又令人感到溫暖的淺笑，然後輕聲說了一句：「謝謝照顧。」
我傻呼呼地愣著，不知道該作何回應。
他那雙深邃的黑瞳孔一直望著我，身子卻緩緩退後，直到廣場門口為止，冶金終於轉身，再次扛起吟槍。
直到那熟悉的背影消失在路口轉角處我才回過神。
而讓我回過神的最大功臣是腦海裡的聲音，它正對我說——
冶金，離開了。
創作內容
永樂神社的巫女 第六章：神無月未臨－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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