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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塔斯剛飛過亥爾拓普的最高峰。
上升氣流開始大幅減弱，放眼所見全是波光粼粼的藍水，他熟練地找到一段接續的風道，滑到一片積雲的下方。
視線所及的邊緣海岸處是希望港，由西王使者團設置，巨人之腕石崖上端臥的龍朝他看來，彼此無聲地打了個眼神招呼。
端臥的龍彷彿在說：怎麼今天又來了。
阿古塔斯則是想嘆氣，沒辦法，自己不能任由黑龍餓死。
他想像不出來安茲塔人是怎麼沒被黑龍吃垮的，法貝路希根本不會獵食，據本人的介紹，似乎也常在打獵中幫倒忙。
現在住進龍之地，跳懸崖學飛摔死的機率卻比餓死還高，自己只好順便兼顧一下對方的吃飯問題……攬下就算了，為什麼他每天都是獵鯨？
明明可以照平常的菜單，自己吃巨獸，再去哀號迷宮，找幾隻欠揍的翼手龍把牠們從天上用尾巴拍下來——啊，對，他不知第幾度想起來了。
黑龍既挑食又厭食，偶爾還想用暖爐龍來糟蹋獵物，趁自己不注意燒個半熟或全熟，更多的時候還燒成焦的。
法貝路希的挑食不是一般的挑食，還挑品種、挑外觀，血淋淋的不吃、爛爛糊糊的不吃、氣味重的不吃、不是紅色的也不吃……甚至放涼的也不吃。
長得太奇怪的更是不吃，所以哀號迷宮的翼手龍群逃過一劫。
阿古塔斯其實不太在意黑龍的挑食，反正只要用拳頭威脅一下，法貝路希就會視死如歸地開始和食物互相折磨。
他在意的是運送食物的部分。
如果是帶骨的肉，因為自己帶不了太重，所以扣除骨頭後，黑龍能吃到的肉量不足以餵飽他，可是如果要帶上無骨的足量肉塊……
阿古塔斯試過一次，結果黑龍看著那團去骨爛肉，轉頭把上一餐給吐了出來。
他也曾經試過獵巨蟒。
那條肉撕得整齊筆直又美觀，簡直就是強迫症的模範物！連阿古塔斯也不由得開始對這個工作有點滿意……結果，黑龍聽說那是蛇肉之後，哭著被逼著吃了一小口，然後嘩啦啦把那一口還有上一餐都吐了。
除了獵鯨，阿古塔斯已經沒有更好的菜色。
但是鯨魚對龍來說本來就是上等菜色，簡直就是一場奢侈饗宴！
不管咬多大口都不會啃到骨頭的巨型紅肉、肥美潔白的厚片脂肪、還有前腹那特殊的波紋白肉、嘎蹦脆的嚼勁鯨鰭、滑溜溜的綿軟內臟——
由於獵鯨不是很方便，基本上龍不常選。
第一：他龍的莫那。
第二：除非就住在海岸，否則海上獵場是最遠的地方。
第三：吃太慢不只會臭掉，在那之前還有可能被搶。
第四：座頭鯨還有逆戟鯨經常來鬧。
第五：不能安心享受到所有鯨肉部位，令龍不爽。
第六：要找到單獨行動或換氣的鯨魚需要時間和運氣。
第七：漲潮期間無法使用海中岩。
第八：還是他龍的莫那。
今天的大海上也有戰龍們在盤旋。
他們聚在同一個上升氣流中，一起飛著圓，一面聊天，慢慢往上盤。到頂之後就離開氣流，往下滑到旁邊氣流的底部，重新向上盤，附近有阿克亞飛龍低頭瞪海面隨便拍翅亂飛。
阿古塔斯飛過去，加入氣流底部。
「今天來的龍真多。」他用這句話當招呼。
「嗨，阿古塔斯。」戰龍們三三兩兩朝他打招呼。
「其實有些龍只是想來聊天。」花蔓回答。
「我覺得在這裡盤圈比獵鯨吸引我，如果幸運看到有鯨魚浮水，那就順便吃。」火星也說道，他是混血戰龍，飛的速度和其他龍不太一致。
颯颯斯在比較高的位置，於是用喊的說道：「對啊，在這裡可以盤很久，日落前氣流都不太會散。」
「我一直把這裡當聚會點，點餐有風險，我就算了。」最年輕的銀珂拉接話。
「我想來碰碰運氣，撿點剩下的鯨魚。」艾利達厚臉皮地坦承道。
「加上阿古塔斯，這裡有三個護衛了。」颯颯斯突然想到。
「啊，嗯，沒錯……」三名護衛各自應著。
「今天是巴菲烈幫王做事。」吼茵說。她和巴菲烈有一個龍蛋，所以在孩子離巢前暫時與對方住在一起，比較清楚他的行蹤。
「早安，吼茵。」阿古塔斯說道：「你們決定好龍蛋的名字了嗎？」
「你們居然決定要幫龍蛋取名字！」火星揚起語氣，通常龍是不幫龍蛋取名字的，而是交由孩子自己去解決。
「本來只有我決定幫龍蛋取名，可是巴菲烈聽到我想取的名字以後，竟然決定也要取一個，結果我們爭到今年……對，名字還是沒決定好。」
「巴菲烈大概要把這輩子所有的告白架都打在你身上了。」銀珂拉嘆息，接著問道：「你決定給龍蛋什麼名字？」
「小餅乾。」
眾龍一陣沉默，只有沒進城過的銀珂拉說了一句那是啥。
阿古塔斯替大家問道：「那巴菲烈想給龍蛋什麼名字？」
「庫萊吉歐。真是個爛名字，對吧？」吼茵噴氣。
有龍直接轉移了話題道：「那是燦陽嗎？他安靜得我快聞不到他。」這句話的意思與人在用的「他安靜到跟鬼一樣」差不多。
阿古塔斯抬頭，盤旋的龍群中有道灰色的身影，幾乎和雲朵背景融在一起，即使聽見有龍提起他，燦陽依然一言不發。
花蔓回答道：「他今天來散心，水燈帶他來的。」
燦陽的不遠處飛著老龍，正是水燈，他一直都是單純地享受著四周的閒聊聲，此時慢悠悠地開口道：「他朋友的生命周期結束了，他還在搞懂這件事的感覺。」
「人生無常。」燦陽吐出今天的第一句話，然後又陷入安靜了。
「對了，聽說今天無菁會來，他在哪裡？」阿古塔斯說。
「我套一下燦陽的話：他『龍生無常』了。」
「怎麼回事？」
「無菁在海中岩上面看到一個完整的肥胖鯨魚，想降落的時候，那個鯨魚爆炸了，原來是腐爛的鯨魚，亂七八糟的東西噴到他的眼睛，然後他就墜龍了。在他游上海中岩之前，莫那把他拖走了。」
有龍補充道：「我覺得他沒感受到痛苦。」
「龍生無常啊。」
戰龍們一起感嘆。
可憐的無菁。
但其實他也不可憐，只是意外地結束了龍生，用一種令大家印象深刻的方式落幕。他這輩子過得還不錯，有很多好事，也有很多壞事，豐富得不行。
他過得很好，並不可憐。
吃鯨是他的選擇，只是發生了點意外。
他嘗試自救過了。
比起死在走私販手上或自然死去，戰龍們認為這樣的龍生退場方式在接受度上比前兩者高，死法有很多種，死在莫那嘴下不算糟糕。
戰龍們獵鯨前就知道可能會發生的後果，所以下決定以後就不會再為此後悔。
一起哀悼完無菁，話題跑到鯨魚上。
「我覺得逆戟鯨群發現我們了，越來越多隻。」火星看著下方的海面說。
龍不獵群聚的鯨，尤其是逆戟鯨，落單的鯨已經很難獵了，逆戟鯨太聰明數量又多，去獵牠們反而可能被拖下水，而且也趕不走。
座頭鯨只是拯救精神旺盛，如果發現龍在獵鯨，會過來幫忙獵物趕走龍，比逆戟鯨好應付，至少座頭鯨不會在龍在海中岩上進食的時候嘗試把死鯨（或咬住龍尾）扯進海裡。
「阿古塔斯，你最近是不是每天獵鯨啊？」艾利達突然發現。
「不是每天，是每餐。」阿古塔斯承認道，吐出無聲的嘆息。
「你是想不開，還是想不開，又或者是想不開？」吼茵說，然後建議道：「如果你真的有需要，聽說某些城裡面有在賣龍用木天蓼，半噸就夠你嗨七個日落那麼久。」
「……吼茵，我並沒有任何癮頭需要解決。」
颯颯斯已經飛到最高點，他滑到隔壁氣流底部去，一面說道：「阿古塔斯，我的飛行場最近在規劃新的觀光計畫，如果你願意……」
阿古塔斯直白地搶先打斷他。
「我不願意載著觀光客飛三圈。」
「好吧，那你願意……」
「我也不願意載上煙火表演花式特技飛行。」
「那不然……」
「我更不願意幫你進行滑翔龍科普導覽並成為教學對象。」
颯颯斯發出惋惜的吐氣聲。
「但你卻願意每餐獵鯨還外送給蒙洛門。」
「你們願意看到他挨餓？」
眾龍的抱怨聲馬上此起彼落。
「不願意……」
一會兒後，花蔓發言繼續這個話題。
「我覺得蒙洛門不對勁，而且我的意思不是他飛得超爛。」
「他真的飛得超爛。」旁觀過過程的火星用讚嘆的語氣說。
「王也不大對勁啊。」銀珂拉跟著說，龍群中起了一片同意的嘟嚷。
「我不得不猜測蒙洛門會變得那麼蠢是報應。」
「也許那是他的魔法副作用或者後遺症。」
「我覺得我們需要換話題。有誰看見落單的鯨魚了嗎？」
阿古塔斯有點趕時間，法貝路希連續吐了幾天，今天餓到爬不出窩。
「沒有……」
「難道暫時被你和蒙洛門吃光了？」
「下一波遷徙的鯨魚好像很久才會來。」
「阿古塔斯，吃鯨魚吃到想吐是什麼感覺？」
「就跟你每天吃恐龍是一樣的感覺，只是比較好吃。」
「去岬角找。」老龍說了今天的第二句話。
「謝了，水燈。」阿古塔斯一個轉彎竄出氣流，往海岸峭壁飛去。
傳奇大陸北部海岸全是斷層峭壁，岬角地形偶爾有小塊的不起眼平地，鯨魚沿著水流有時候會被繞進海蝕洞迷宮，再倒楣一點，會擱淺在罕見的小海灘上。
不過機率很低，龍要遇上就像抽獎。
被龍找到時還沒死的鯨魚就更稀有了。
水燈是老龍，他的建議來自他的經驗，阿古塔斯決定去岬角看看，因為今天那裡擱淺鯨魚的機率可能比平常高。
圖片來自愛爾蘭的莫赫懸崖，取自網路。
鯨魚部位圖，取自網路。
花樣有夠多的，好...好餓
所謂的盤氣流。取自網路。
幫無菁ＱＱ
然後無菁不是錯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