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十五 水月閣
渾沌神系海魔一族,能唱出極盡魔性美的歌聲。這是他們與生俱來的祝福,也是戰鬥時的利器。雖然也能靠後天學習精進,但天賦本質往往有決定性的差異。
或許就特點來說,海魔一族和光明星系的殊音族是極像的。不過,殊音族能帶來治癒與救贖,海魔一族卻能帶來恐怖的破壞。
泱第N次覺得,渾沌真的是世界上最神奇的種族。
至少,當初她沒想過自己還能再睜開眼睛的可能……結果靠著幽薩的血就真的這麼把命給吊住了。
『你的血這麼好用……其實,我覺得你可以考慮當醫生之類的。』
『休想。』
總之,從藥浴桶中醒來之後再到某個不知名的星球喚來虹元素,一首歌過後一切又跟沒事一樣。
不過,經過那次痛得半死的經驗,還是有所收穫的。
「銀曦呢?他還活著嗎?」
「還活著。」聽到這句話,幽薩貌似有些無奈地看著她,「托妳這笨蛋的福,他還活得好好的。但拜托妳對自己的生命愛惜點不?沒有妳我可不行。」
「……你在說什麼話啊!」
「就字面那些。」他伸手拍了拍她的頭,「妳的命可不只屬於妳一個,給我乖點別亂來。」
「哼,我終於體會到了。那些被你殺掉的人肯定痛得半死!」
「我都是一刀斃命。上次要不是妳背對我,穿的就不是肺而是心臟了。」
「……兇殘。」
「不說了,那件事我一點也不想再回憶一次。」
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泱將手肘撐在膝蓋上支著臉偏頭看他。
過去那種隔閡感莫名消失了,現在的幽薩感覺起來,異樣的平易近人。
「那時,你會怕我死掉嗎?」
「……會。我想,妳對我,比我所以為的更重要。」
幽薩真的很煩惱。
結束了那次幾乎教人瘋狂的任務,這次他再度被召回渾沌星系進行肅清。
本來這也沒什麼,但渾沌星系對泱已經完全不算是個安全的地方了……先不論種族,光她那待死之身,能調來殺她的死神在渾沌是要多少有多少。而他根本不可能隨時待在她身邊護著她。
而且消息在家族內部傳開,搞不好也有人等著要她的命好打擊他。
本來是打算交給弗里妲的,但考慮到她一向忙碌,怕是無法護得泱周全。
而黑帝達特更是不可能,連在不在家族都很難說。
最後,還是只剩下那個人……
如果她能接受當年的伊莎瓦爾,那看到泱……會不會、感到高興呢?
「既然回到這……你又要去肅清任務?!」
「嗯。」
「……」
泱對這種經驗的印象實在很差。
「放心。魂器回來了就不太會出事了。」
那死去的人呢?
「……討厭。」
幽薩無奈戳了戳她倉鼠一般鼓起的臉頰,還得小心不讓自己尖銳的指甲傷了她柔嫩的肌膚。
真的是,很像小動物啊。
「死神多死一些,對你們也有好處不是嗎?」
「……」就算是渾沌神族,也是很努力想活著的。
感覺到了一點刺意,泱終於放棄似的吐出長長一口氣。
「這次一樣在你家等你回來嗎?」
「不,我送妳去另一個地方待著。比較安全。」
「安全?我跟那邊的人又沒有結仇。」她表情有些納悶。
「……」
但他有。
幽薩悄悄苦笑。
「我會安排妳和另一個人一起生活,她應該會好好照顧妳。然後記得,凡事盡量不要離開她的聽力範圍,我家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
「另一個人?誰?你妹妹嗎?」
「到時妳就知道了。」
*
那是本家旁的一座獨立莊園──水月閣。
這是個很美的莊園,有著典雅的單層建築、唯美的白色浮雕牆和空靈潔淨的水榭迴廊。莊園中間有座漂亮的噴水池,為四通八達的水道提供了乾淨的水源,讓整棟建築被水環繞,為全黑色地帶創造了少有的、綠意盎然的地方──這是為水族所設計的住所。
不過對比建築的美麗,偌大的一個園子,卻一個人也看不到,連理應隨時隨侍在側的侍族都不見人影。
空蕩蕩的表面,只有低迴的歌聲從莊園一角幽幽傳出,風一般繚繞在整座莊園。
很動人的曲調,卻沒多少人敢佇足欣賞。
那是具有毀滅他人力量的歌聲。
音符一顆顆震盪著空氣,像是水晶落在璧上,時而清亮悠揚,時而柔和婉轉,帶著一種極盡魔性的美感,穿入人的耳中,直達腦部深處,勾動神經一陣微妙的顫意。
緊接著,無名的恐懼會就此在心底滋長,化為一種彷彿混雜著痛苦的狂喜在你腦中肆虐。當靈魂都開始隨著歌聲起伏跌宕,你會慌,卻怎麼也擺脫不了那種塞滿意識邊緣、麻藥似的亢奮快感,最後就此沉醉其中。
在這種無可自拔的情況下,歌者若有心,想摧毀聽眾靈智也不過動動心念的事。
雖然毫無意識的死亡也是種慈悲,但相信大多人想活的都不會做這種選擇。
因此,從沒有人敢來這座莊園進行無意義的打擾,連打掃工作都是像家庭小精靈一般在夜裡或是莊主沒有在歌唱的時候無聲進行。
而今天似乎格外難得?
一向清冷的水月閣,來了兩名訪客。
領著泱穿過莊園正中央的長廊,幽薩沒理會泱放在四周近乎震驚讚嘆的目光,只是逕自向前。
這個地方,他小時候也住過一陣。
那是一段無比平靜美好的日子,夜間縈繞在耳邊的,也總是那首安眠曲。
已經很久沒回來了。
原本柔美的歌聲不知何時已經止歇,一會兒,長廊盡頭的正廳門被打開,露出一個身型修長的人影來。
抬手示意泱先在原地等待,幽薩毫無猶豫地大步來到對方面前區區一步遠的地方……單膝下跪!
「幽薩回來了。母親。」
納狄爾家地位僅次於家主與女主人的女性──萊克兒夫人。
看見兒子,萊克兒一瞬間露出慈愛的笑,彎了彎腰伸出一隻欺霜賽雪的手,輕輕撫上了那張與自己有八九分相似的面龐,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好孩子。沒瘦,看起來氣色倒好多了。」
「抱歉,讓您擔心了。」
難以言喻的恭敬孺慕之情從內心湧現,他看著那張帶著些許感慨的面孔,一種柔軟的情感情不自禁浮上。
那是比任何感情都緊密的羈絆。
「人平安就好了。」她輕輕撫了撫兒子的頭,將目光轉向他後方,「你帶客人回來,可別冷落了人家。」
「……我接下來還有肅清任務。請母親在我不在時,代我看顧一下她好嗎?」
他無法忽略她眼中閃過的一絲擔憂失落。
「好吧,你小心點。那個女孩兒在我這不會有人動她的,放心吧。」
「您已經聽說了嗎……謝謝您。」
「所以,那位就是你現在的伴侶嗎?」
幽薩沉默了一下,「……或許吧。也可以說,就個玩物。我去帶她過來,有勞您了。」
「你這孩子,還真客氣。」
萊克兒笑笑,輕輕捏了捏他的面頰。
將人交給母親後幽薩就走了。
在這個家族,相信不會有人敢把主意打到堂堂二夫人身上。
先不說家主的禮遇與和女主人的交情,光有他的存在也夠了。
誰欺侮她,就是在欺侮她兒子。而他絕對不會縱容這種事發生。
何況,自己母親的實力自己清楚,普通人是擋不住的……他只能希望母親願意接受這個女孩了。
獵人與獵物的差距、獅群中間窩著一隻兔子?
連他有時都覺得,真的比眼中有沙還礙眼。
要不是這女孩維繫著他的魂器……
他該說什麼呢?
心裡知道這個理由已經無法說服自己了。
泱遠遠看著兩人的互動,就已經猜到了對方是誰了。
先不說幽薩的身分,光看他那低調卻高傲的性子就知道他是不可能隨便向誰下跪的。
不過,在近距離接觸後,對方並不如泱想像中嚴肅、不苟言笑。至少在她第一眼見到這位夫人時,立刻就為她的美麗優雅所折服。
高䠷纖細的窈窕身形穿著輕便又不失典雅的長裙,海藍色的鬈長髮下,是一對鰭狀的薄耳,和一張與幽薩十分相似卻更加清豔的臉孔。
「日安,我是萊克兒。」
泱看著那張臉簡直要呆了去,瞬間明白幽薩的好基因是從哪裡來的了。
「夫人,您真美麗……」
萊克兒聞言勾唇一笑,倍增嫵媚動人。
「我美嗎?謝謝。妳就是幽薩那孩子的伴侶嗎?」
泱瞬間回神,腦袋反應過來前,臉已自動變得通紅。
「不……不算是吧……」不安地絞著手指囁嚅了一陣,泱終於還是抬頭注視眼前的女人,說出了真心話,「你們的種族不容我,可是,我還是喜歡他。」
「這樣就夠了。」萊克兒笑瞇瞇地看著她,表情沒有一絲不快,眼神卻似乎別有意味,「要知道,有時候『喜歡』是最奢侈的一件事。來吧,告訴我妳的名字。」
*
「小弗!」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弗里妲訝異地轉過頭,隨即漾起一個明媚燦爛的調皮笑容。
「黑帝斯哥哥!終於從芭布蕾娜那裡回來了嗎?」
黑帝達特啐了一口,倒也大大方方。
「我完成任務也只在她那待一個晚上而已,少說兩句。」
「是~那麼,超極忙的你,總不會是特地繞來跟我打招呼的吧?」
可愛地眨了眨眼,弗里妲將手中的東西擱到一邊的窗台上,撒嬌地到他身邊抱住他的手臂抬頭看他。
注視著身邊的妹妹,黑帝達特不禁有些感慨。這真的是很青春洋溢的少女。但看著那隻純淨無瑕的美麗眼眸,又有誰能想到這女孩體內蘊含多麼強的力量?
「的確是有事來找妳談談,是關於幽薩的事。」
「幽薩哥哥?」
「嗯……他有女人了。」
「喔?」弗里妲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那又如何?」
渾沌神族民風開放,一個人身邊有幾個對象是在正常不過的事,連弗里妲都有幾個親密的「男性朋友」,而黑帝達特在遇到現任伴侶芭布蕾娜前也風流過。事實上,像幽薩這麼清心寡慾……或說專情的,在渾沌星系實在是異數中的異數。
但看黑帝達特,表情卻是有點微妙的凝重。
「乍看之下是不如何,但對方是光明星系的產物。」
弗里妲終於愣了一下。
「那些低下得跟玩物一樣的種族?」
「還攔著不讓人碰呢。」他作勢無奈地攤了攤手,「沒聽到之前里克罵得多難聽嗎?」
這下連弗里妲的表情都有點詭異起來。
「我還當那傢伙開玩笑呢。」
「呵,就這樣?沒有別的想法了?」
她沉思了片刻,最後抬頭也跟著攤了攤手,「就只能等幽薩哥哥自己想通了。那種女人,理論上玩玩就算了吧?」
這下換黑帝達特頓了一下,看著妹妹的目光多了一種估量的意味,「我以為妳是站在幽薩那邊的?」
「我是站在幽薩哥哥那邊沒錯。」她寧靜地微笑起來,透著一骨子令外人顫慄的冰涼,「同樣的,我也站在你這,黑帝斯哥哥。你們於我太重要了,重要到其他人都跟外族一樣不值。」
黑帝達特像是聽到什麼有趣的笑話,忍了幾秒終於還是忍不住大笑出來。
「妳這丫頭……還不枉我跟幽薩疼妳了。」
「我可是兩位獨一無二的妹妹呢~!」
「說到這個,我覺得幽薩應該會來找妳討論這個問題。」
「喔?」弗里妲用食指輕輕點了點腦殼,一下便笑了,「我知道了。」
「那麼,換我去來拜見一下二夫人吧。」
水月閣,一如往常地傳來極盡優美的歌聲。耳熟的魔性中,卻夾雜著一種純淨清越的聲調,交織糾纏,相互應合,彷彿天使與魔共舞似的,奇妙的令人沉迷。
那樂聲之美,連黑帝達特聽了都不覺為之一愣。
但只聽了幾秒他便收了心神,禮貌地敲了門口的客鍾。
歌聲停了下來。
一會兒,一陣微弱的風拂過了他面頰。接著,門扉無人自開。
他微微一笑,踏上了迴廊,任由大門在自己身後重新關上。
長長的迴廊之後,待客廳的門在他面前打開,出現了海魔妖嬈卻冷傲的身形。
「還真是稀客呢,黑帝斯。」
從容地來到她面前,黑帝達特拾起她一隻手,有禮地烙下一個吻。
「日安,萊克兒夫人。」
「日安。怎麼突然來了?」
「日前回來一趟,馬上就得前去下一個任務了,想說給三位夫人問安一趟。」
「還真看不出來你這麼有『孝心』呢。」她微微一笑,「有何貴事?直說吧。」
「噢。」他頓了頓,跟著笑了,「聽說幽瑟斯將我未來弟媳寄在這,我順道來打招呼的。」
「怎麼,想在我這動手?」
「哪有可能,水月閣的規矩我還是懂的。而且,我若想動手,連招呼都不用打,斬了便了。想必夫人您還是攔不住我的,不管幽瑟斯有沒有將『陣印』交給您都一樣。」
「呵……請。」萊克兒略略側身表示相讓,便轉身入內,揚聲呼喚,「泱,妳有客人!」
「……客人?」
疑惑的泱從裡室走出來,在看清萊克兒身邊的人後,只一秒便僵住了。
哇咧!竟然是上次在綠意想砍了她的傢伙!
站在門邊,黑帝達特看著她大變的臉色,內心閃過一分惡意的愉悅。
不著痕跡地散出足以讓她因恐懼而動彈不得的氣場,他緩步走到她面前,優雅地執起她的手,卻是傾身在她唇角作勢要親吻,只是在碰到之前他頓了頓,接著就退開了。
後面傳來打趣般的話語。
「看,想鬧結果親不下去吧。」
「抱歉,我不是幽薩,也對自己的伴侶絕對忠誠。像這種柔弱卑賤的女人,我實在提不起什麼興趣。」黑帝達特聳肩,「『泱』是嗎?日安,泱小姐。」
「日……日安……先生。」
泱毫不感到意外地發現自己在顫抖,腦中塞滿的只有一個念頭。
這……這莫名其妙的恐怖傢伙……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啊啊啊啊啊!靠!他剛剛才狠狠鄙視她現在還離她這麼近!
可惜,這些只敢在心裡吶喊,她也實在沒膽將自己的手抽回來。
「看來泱小姐很疑惑我為何會出現在這呢。」
「……是。」
黑帝達特笑笑,那笑容看著卻不知為何令人感到格外絕望黑暗。
「死神是個高危險的職業。有時見了,就是最後一面。」
泱悄悄抖了抖,猛地想起了先前離去的幽薩。
「得了吧。」萊克兒半真半假的笑罵,「我可不是莎迦葉,更不是歐蜜瓦。噢,別問我為什麼提那個小女孩,當年家族裡那件大八卦我再不問世事也還是知道的。」
「我對歐蜜瓦夫人並無貳心。」鬆開泱的手,黑帝達特重新看像萊克兒,神色自若的回應,「她是弗里妲的母親,在我眼中,和您、還有我母親並無不同。」
他注意力一從泱身上移開,泱立刻從那種恐懼感中脫身,然後開始從兩人的對話中消化情報。
嗯,納狄爾家第一夫人叫莎迦葉,第三夫人是歐蜜瓦……
「但,當年歐蜜瓦,想嫁的可不是你嗎?」
「噗!」
這聲是泱發出的,不過被兩人無視了。
「到底她現在是我長輩,當年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我靠……這是什麼詭異的糾葛?!
泱一下意識到,自己來到了個三觀不得了的地方。想到自己喜歡的男人就是這個環境下的其中一個產物,她就不禁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這種毛骨悚然感在隔天聽到更多關於渾沌神族開放到極點的民俗風情後,演變的更加劇烈。
那一天,她推說身體不舒服,一直窩在房間糾結,連飯都沒怎麼吃。
*
換算成其他星系的時間,現在該是午夜吧?防備最薄弱、最多人沉浸在夢鄉的時刻……
一切都發生在短短幾分鐘內。
從一小顆火球到凝聚完全,半徑長達一里的巨大火球在天空中恣意燃燒,將整個小鎮籠罩。像是四周所有暖意都被吸收,小鎮之內不斷升溫,之外卻是溫度遽降。
火球的正上方,幽薩一手提著新月,一手卻是高舉,靠著自己血脈中蘊藏的強大火焱能力,將方圓十里內的火之元素不斷聚集、壓縮。
有那麼一刻,渾沌星系彷彿多出了顆小太陽!
……火球轟下。
整個小鎮瞬間沒入焰海,所有生息一秒蒸發,只有幾個有事先查覺的居民狼狽逃了出來……然後對上死神的鐮刀。
那些弱者,主神判定已經沒有存在價值了。
所以,殺!
一具具屍體從空中墜落,前前後後飽滿的砸在地上成了一片肉醬,替灰黑的岩地染上了別樣的色塊。
剩下兩名目標了,是一對男女,男人抓著女人的手,拉著飛行速度不如自己的她拚命想逃的更遠一些。
不得不說,那男人速度還挺快的。要不是帶著一個拖油瓶,說不定他要抓到那傢伙還得花點時間。
即將面臨死亡也不願意放下,是……戀人吧……?
眉頭微微皺了一皺,幽薩還是展翼追上前。
就在距離漸漸拉近時,那男人突然鬆開女人的手。
靠著風與絕佳的聽力,幽薩聽到男人的話。
『亭芙琳,快走!往上跑,上面有風之亂流層可以把妳帶走!』
『等等,奈西,那你怎麼辦?!』
『我?我先和後面的傢伙聊聊,再去找妳。』
『不要!』
『放心,快去吧。妳先走,我隨後就到。雖然不知道妳會被帶到哪,但不論妳到何方,我一定會找到妳的。』
『可是……』
『我對妳說過謊嗎?』
『……沒有。』
『這次也不會,快去吧。妳知道,我很強。』
『……嗯。』
『我愛妳,亭芙琳。』
『……我也愛你,奈西。』
只見那男人抓住那女人吻了她一下,便用力推開她回頭,兇猛地向他迎上。
「……唉。」
幽薩嘆氣,提起魂鐮,就向那男人揮下。
敏捷地用魂器幻化的長刀架住,那個叫奈西的男人以此卸力閃了開來,竟是對著他微笑,然後反手刺出一刀。
「神主七刀嗎?久仰。」
「……御風術和刀法是挺不錯的,但這並不能改變什麼,抱歉。」
「不用道歉吶,身為死神,我們都懂。」
用著聊天似的語氣,兩人在空中大打出手。
……與其說勢均力敵,倒不如說奈西被狠狠壓制,卻以更加靈活的機動力糾纏著他,不時揮刀試圖攻擊。
看著衣服已經血跡斑斑的他眼中卻閃爍著執著的光彩,幽薩瞇起雙眸。
那些弱小之物,總是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候展現出超乎想像的意志與勇氣呢。
「不要抵抗了。這樣飛翔,精神力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吧?靈活度降低這麼多了,最多半分鐘,你就會死……平靜地接受末日,也能是種救贖的。」
「是嗎?」左臂被狠狠削至見骨,徹底成為累贅了,奈西卻笑著揮刀劈散血月的風刃,在最後一秒架住即將砍下他整條臂膀的鐮刀,「也說不定,今天必須迎接末日的人,是您喔。」
「呵,夠狂妄!」
抽回鐮刀,幽薩旋身避開他再度刺出的一刀,新月一轉抓住他收勢不及的一個破綻刀鋒便直接往他後頸劈下!
沒想到,奈西躲也不躲,反而提刀迎面向他衝了過來。隨著刀尖在空中劃過短暫的軌跡,直指的方向,就是他額心!
一股強烈的危機意識湧上,但見那柄魂刀亮起了紅色的微光,幽薩頭急偏!
一道紅色的閃光猛地從刀上竄出,狠狠削過幽薩的面頰,驚出了他一身冷汗──那被正面打中可不是說笑的!
下一瞬,奈西的人頭被砍了下來,隨著身體從高空墜落,卻露出了一個苦笑和遺憾的眼神。
不再裡會那已經擊殺的目標,幽薩轉頭,這才發現這男人在戰鬥的同時不斷將自己往下引,而那女人卻已經飛到極高處,只剩一個小點了。
羽翼極展,聚起風之元素,幽薩追向最後一名逃亡者。
那女人的飛行速度真的遠遠及不上她的戀人,眼見距離快速拉近,已經到能清楚看見女子慌亂搧動雙翼的程度了……看那不熟練的模樣,應該還是個對力量掌握度不高的年輕孩子啊。
如今幽薩已經確定,在到達風元素亂流層之前,可以追到這女人。
必須確實擊殺。
沒有因為現階段任務即將結束而鬆懈,幽薩仰頭專注於目標的背影飛馳,卻是突然眼前一黑,整個人晃了晃,險些當場從空中墜下。
再往上一段就是風之亂流層了,如果視線再不恢復的話目標就要……
咬牙,他手往臉上的傷口一抹將自己的血按上刀柄,賭注似地迅速揮過化為血月的魂鐮在空中幾下盲斬。
空中傳來微弱的悲鳴,沒兩秒,一大片溫熱的液體從頭上整個淋下來,澆得他一身狼狽的鐵鏽味。
就血液的量來判斷,目標八成是不活了。
幽薩鼓動黑翼停留在半空,打算等視力恢復再決定下一步行動,頭卻是一陣被外物生生鑽入腦髓般的劇痛。
「嘶──!」
掌心死命扣住額頭,知道這樣做完全無法令自己好過一些,幽薩嘴角抽了抽,卻是扭出一個苦笑──
內部元素力量的循環消耗過度崩潰了。
「要速戰速決……這樣硬來好像還是有點勉強……」
附近區域的大氣失去了火之元素的能量,高空的強風一吹,颳到剛被血濡濕的斗篷上,連帶身體感到一股冷意。平時他是不怎麼在意,但面對接下來的任務,他也不得不妥協於自身狀態不佳的現實。
原本判斷是:裡面的麻煩角色太多了,不一口氣處理掉的話會引起多餘的體力消耗,還有時間上的拖延……
「結果,似乎反而讓後續更難辦了。」
低頭看向那正從空中墜落的女子屍體,幽薩握著魂鐮,卻是突然想起了自己那朵嬌弱柔嫩的小白花……幾天不見了?
眼見還有時間,他放棄多休息一陣,展翼飛往黑色地帶的方向。
*
夜半,泱突然被那股濃重的血腥氣息驚醒。
從床上爬起,她還來不及害怕,就看到了窗邊那個被燈火照亮的俊美身影。
「幽薩!」
他全身都是血跡,連臉上都有明顯的傷痕。
泱跳下床衝到他面前,想查看,卻不敢碰他。
幽薩靜靜注視著她的反應,微微吐出一口氣,接著脫掉吸收了身上絕大部份鮮血的斗篷隨手擱到窗台。
「遲早要習慣的。」
「還是……討厭啊……感覺真的很可怕。」
「是嗎?」
「……嗯。」
注視著眼前嬌小脆弱的女孩,幽薩沉默了一陣,接著嘆了口氣。
「泱,妳這樣不行,該修練了。」
「修……修練?」
「對。把妳該有的能力找出來。學會保護自己,甚至,學會殺人。」
「我辦不到!」
「明明上次妳已經往別人身上刺過一刀了。」
「那根本不一樣!」
「……泱,妳這種外族在我們眼中是比螻蟻還不如的存在,若放在價值的天秤上,妳很清楚自己值多少。如果說,我為了保住妳已經付出了幾名同族的命,妳又願意為了存活付出多少?」
幽薩低頭盯著她,表情浮現嚴厲。
「泱,要力量妳不是沒有,妳也清楚我不能永遠保護妳。身為死神,我會受傷,也可能會死。若我不在,遇險時妳想坐以待斃嗎?」
「就算知道世界的真相,我也不想親手創造血腥……」
看著她,幽薩閉了閉眼,嘆氣出聲。
「去找我母親,至少學會飛行好嗎?骯髒的事讓我來,我無所謂。但妳不能連想逃命都只能用跑的。」
泱默然。
「其實……死了一了百了,似乎也不錯。」
「妳做夢!」
他幾乎是在她講完的瞬間就吼了出來。
泱似乎被嚇到了,整個向後縮了一下。
意識到自己有些反應過度,幽薩閉上眼,伸手揉了揉額角。
「抱歉,我太累了,有點控制不住自己……記住,我說過,妳的命已不只是屬於妳自己了,別想著要輕生什麼的,我不准。」上前一步,幽薩低下頭,執起泱一隻手,在那白皙的手背上落下一個意味不明的吻,「去找我母親好好學習吧,也學著能獨當一面。」
旋身撈起斗篷躍出窗外,幽薩展翼飛向高空,一面順手料理了一名接到泱追殺令而來的同族,一面感覺風之元素在自己的力量下臣服……卻突然感慨地笑出來。
*
「幽薩?你這孩子怎麼回來了也不……」從轉角快步走來,裙襬輕揚間,萊克兒看到她在找的目標,卻是不禁一愣,「泱?」
「怎麼了嗎?夫人?」
「……幽薩那孩子昨晚回來過了是吧?」
「您怎麼知道?」
「因為妳身上有他的氣息。」
泱傻了幾秒,白皙的臉瞬間炸紅。像是上了粉彩的細緻白瓷,乾乾淨淨,看起來卻有種格外誘人的味道。
「咦?!等、等……夫人,別誤會!昨晚我們沒做什麼!」
看她那個樣子,萊克兒差點沒維持住自己一貫的優雅伸手去捏捏她的臉,只得用手掩住嘴,克制的笑了出來。
「噗,妳還真可愛。我不是那個意思。」
「……欸?」
「怎麼說呢?像是在妳的氣息外面用他自己的力量蓋上一層屏障,讓別人直接感應到的是他的力量,而不是妳本身。」
「這樣……我就不會被其他人發現了嗎?」
「這個……可能有點難說。除非有人長時間監看──畢竟,沒人會相信神主七刀會老是閒閒沒事待在這──或直接出手試探。」萊克兒笑笑,「不過,大概不會被發現吧。放心吧,有人監視我會發現的。而且應該也沒什麼人敢正面挑戰我那孩子。」
「這……這樣啊……」
「嗯。時候不早了,去用餐吧,我已經讓人做好了。」
「是。」
「呵,不用這麼拘謹。」
萊克兒轉身離開。而泱在跟上之前,偷偷抬起自己手臂在上面嗅了嗅……什麼味道也沒有。
歪了歪頭,泱表情露出困惑。
先不說自己感不感覺的到。如果那什麼屏障是昨晚下的,那是什麼時候呢?
「……啊!對了!飛行!」
想起幽薩臨走前的交代,泱連忙向萊克兒消失在轉角的背影跑去。
藍兒碎碎唸:
猛然驚覺這篇已經快一個月沒更了OAO!!
((餵個糧發一發發一發(#
PS:文章長就是審起來麻煩……我都一看三遍了竟然還是有錯字什麼的(#
【題外話】
今天我就要飛斯里蘭卡啦~
希望一路平平安安((合掌
以上
希望還滿意這次作品
歡迎點個訂閱或GP
我們下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