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8 回歸現實
開什麼玩笑啊？
怎麼可能？
陳瑞希怎麼可能突然就死了？！
徐凱恩跑出教室外。腦袋中不斷地回想起夢境中自己親眼看著陳瑞希自殺的事情，她從頂樓跳下去，然後......有個人也把自己推了下去。
但是，她怎麼會突然就在視聽教室上吊，這是事實嗎？
她一面在走廊奔跑，一面感到自己雙腿發軟。不確定是因為聽到這個消息太過震驚，還是那個跳樓自殺的夢境太過逼真導致現在副作用還在持續。
她感到混亂，呼吸急促，直到她奔到視聽教室的門口。
黃色的封鎖布條、警察忙碌的進出，圍著師長做筆錄。在遙遠的人群後頭，只能看見一條正在晃蕩著的繩索，它一端綁在天花板上的吊扇上，另一端綁成能緊緊勒死脖子的圈。
見到此景，徐凱恩無力的攤坐在地上，她想推開所有的警察，好親眼看看陳瑞希是不是真的死在裡頭，她是不是曾經將自己掛在那個圈上，是不是在死前後悔過，甚至哭了出來？
然而事實是，她只感到全身無力，放聲大哭的精力也沒有，像是一瞬間靈魂就被死亡的空氣吸乾了。
她隻身一人坐在地板上，沒有人理會她，在眼前徘徊走動的警察就像是過眼雲煙的景象，冰冷的地板如泥濘，徐凱恩的心越沉越深，意識被漂白、身體趨漸融化。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甚至不確定自己什麼時候站起來的，身體原本的知覺似乎流失了。她正要往前走時，有一隻熟悉的手卻從背後握住了她。
背後突然出現一個奇怪的人。是個頭上戴著鴨舌帽的女孩，臉上還戴著黑色口罩與十分顯眼的淺藍色隱形眼鏡。她坐在輪椅上，腿上放著筆記本，上半身穿著不符合當季的校服外套。
她們互相凝望著，久久移不開眼神。她身上的有股說不上的熟悉感，如同長在身上的血與肉那般的親密，但是她非常肯定這輩子沒見過這奇怪的女孩。
她只拉著她的手，一句話也沒說，她悄悄地移動了輪椅。她們的手指緊緊地牽著，徐凱恩絲毫不反抗。
輪椅女孩帶著她來到只有教室和身障學生可使用的電梯，兩人進去後，她按了向上的按鈕，電梯門無聲地關上。徐凱恩的腿在發抖，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從剛才就持續地，無來由的發軟的緣故。緊接著她才像是回過神來似的，意識到自己跟著一位陌生的女孩走進電梯，她扭頭問道：「請問……妳是誰？」
那個人沒有說話，她翻開了放在腿上的素描本，在上頭快速地寫上：「我是這裡的學生。」
她身上穿著學校制服，這是她不用回答也知道的答案。
「嗯……可是我從來沒在學校看過妳，妳不能說話嗎？」
女孩搖了搖頭。
「妳在哪一班？」
女孩繼續在素描本上寫道：「我不屬於任何一個班級。」
徐凱恩不解地瞪著素描本上的那行字。那雙戴著淺藍色隱形眼鏡的眼睛看向她，接著本子上寫著：「妳可以幫我推輪椅嗎？」
電梯門正巧打開了，徐凱恩快速地點了點頭，便推著她走了出去。
從後腦勺望去，這女孩的髮型似乎和自己差不多，但是因為戴著鴨舌帽所以看不清楚。還有，或許是生病了或是很怕寒冷，她穿著很多衣服還戴著無法窺視她完整面容的口罩。
她對女孩還有很多的問題，然而，當她正想要再次開口時，輪椅女孩突然之間就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徐凱恩還沒來得及反應，原來這個女孩根本就不需要輪椅的幫忙。只見她輕鬆地抬腿向前走去，開啟了前方的門。
一陣高處的風迎面而來，掃過乾燥的皮膚而竄起一排疙瘩。
什麼時候這裡直通到屋頂？為什麼那個坐著輪椅的女生可以突然站起來？為什麼我的雙腿這麼無力？徐凱恩越想越怪異。
她推開了門。由屋頂的位置遠望出去的天空，是落陽返照的暖紅和天際的燦藍扭曲混合在一起的顏色，連同灰白色的雲朵也跟著渲染而變化無窮。徐凱恩從沒看過如此古怪又迷人的天際。
那女孩背對著她，望著她的背影才驚覺，原來當她站起時竟然與自己一樣高，而她靜謐的身影使人憂慮又緊張。徐凱恩感覺那女孩根本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她的心跳劇烈。
忽然之間，那個女孩轉過身來，她手上依舊拿著那本筆記本，她翻到全新的一頁，並在上頭寫道：「妳覺得我是誰？」
她對著那個問題發愣許久也不知道答案，於是她說：「幽靈？」
女孩搖搖頭。又翻了一頁在上頭寫道：「妳是不是聽說陳瑞希死了？」
徐凱恩用力的點點頭。「妳能告訴我她怎麼了嗎？」
女孩又搖搖頭。
筆記本上寫著：「我是來警告妳的。」
接著，徐凱恩以為她會繼續在本子上寫下去。沒想到，女孩卻鬆手隨意的丟開了筆記本和筆，然後脫掉了身上的外套……
脫下外套後，又丟掉了頭上的鴨舌帽。她將手伸進眼睛內，拔掉了淺藍色的隱形眼鏡，然後她拿掉了口罩。
「魔術師就在妳身邊，不阻止他的話，所有人都會死。」
她的聲音和徐凱恩一模一樣，她的髮型和眼睛也和她神似，她長著和徐凱恩完全相同的臉蛋，她們有著同樣的身高，遭遇到一樣的事情。
徐凱恩看著自己，混亂到說不出話來。
她轉過身，面向天空，直直地向前走。徐凱恩驚呆的站在原地，感覺長在腿上的骨頭就快要支撐不了身體的重量。
那個人不斷地往前走，最後一次看到她時，她的頭髮往上飛、身體往下消失。
那是一瞬之間的事情，她從屋頂的邊緣跳了下去。
然後她聽見了陳瑞希柔腸寸斷的尖叫聲。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難道死掉的人，不是陳瑞希？
❦ ❦ ❦
徐凱恩睜開眼睛時，只感到自己全身虛弱且麻木。她緩慢地眨了好幾次眼睛，才逐漸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與四肢僵硬地沈溺在柔軟的床上，口上則戴著調節呼吸的氧氣罩。
她注意到了被腳架抬起的左腿，左小腿上正著厚重的石膏，即使試著感受自己的雙腿是不是還在下半身的位置，卻只死氣沈沈地感到一股痠痛。
身體宛若發霉長芽的馬鈴薯，僵硬而腐敗。
微微擺動頭部，她觀察著四周。這裡的確是醫院，潔白的天花板、床單，還有綠色的簾子。身旁一個人都沒有，但是床頭的花瓶裡卻放著一束純白的百合花，徐凱恩目不轉睛地看著那束百合花，那會是誰送的禮物？
她盯著花朵正中心的紅潤欲滴的花蕊，忽然之間又回想起夢境裡看見陳瑞希從屋頂摔到樓下，在地表上爆炸開花的紅點。
徐凱恩被自己的記憶嚇出尖叫聲，疼痛的身體在床單上抽搐，直到引來護士小姐的注意。於是，她在驚嚇之中，回到了現實。
一個小時過後，病房內再次剩下徐凱恩一個人獨處。窗外的天空已經黑了，現在是傍晚 18 : 05分。她安靜地坐在床上，外表看似平靜地無一絲波折，無數的問題卻像是放映片一般不斷地回放。
腿斷了，全身到處是骨折和扭傷。但是完全想不起來自己做了什麼事。
記憶。那些是記憶還是夢境？剛才所經歷的一切都還瀝瀝在目，但那真實與虛幻的影像糾結成一團毛球，究竟何者才是現實所發生過的？
不過，最讓徐凱恩在意的還是陳瑞希從屋頂掉下去的夢。那是夢嗎？她看向自己跌斷的腿。她還記得，在那個回憶裡，自己最後也被人推了下去，如果那件事是真的，或許就能解釋為什麼自己在這。
但是為什麼會夢到自己？在那之前的事也都是夢境嗎？
陳瑞希真的死了嗎？
從屋頂跳下去的屍體......上吊在視聽教室的傳說.......哪一個才是真的？
護士拿了一隻白色的電話走進來，徐凱恩接過電話，另一頭立刻傳來母親擔憂的聲音。「嗯......我剛醒。」
「......」
「好，我知道了。」
「......」
「我不餓，沒關係。」
「......」
「媽，我想不起來了。」
掛斷電話之後，徐凱恩指向放在床頭邊的花朵。
「有人來探望我嗎？」
護士面露委屈地微笑。「有，但是對方特別囑咐，不要告訴妳她來過。」
她緊緊地盯著那朵百合花。「我想我應該知道是誰。」
她拿起那個花瓶，將花朵從瓶內拿了出來。冰冷的水向外滴漏到床單上，一隻有小熊吊飾的舊款紅色手機被放在封口袋內，在狹窄的瓶口裡載浮載沉。
徐凱恩忽然回憶起，上一次見到那隻紅色手機時的情形。
創作內容
CH18 回歸現實
零界-系列 (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