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拉帝啊……
幹嘛，你喝醉了對不對？
你有女朋友嗎？
問、問這什麼問題啊！太突然了──
果然沒有，呵呵。
對啦！怎麼樣！你們這些老頭就是過太爽了，以前隨便在路上都把得到純真又毫無心機的女孩，哪像現在！唯一會把人攔下來的都是要跟你上床的！好恨啊！
老兄，那只是你沒有好好經營啦，現在人口這麼多，好女人也一樣越來越多啊！你應該多花一點時間在提升自己的價值上面啊。
……你到底喝多少瓶了？你在跟我開什麼玩笑？好，那我問你，你有女朋友嗎？
我都結婚了呢。
……騙人。
還有一個女兒。
屁啦！那你還在這裡喝什麼酒！回家陪她們啊！不對，屁啦！欸？你別哭啊……
她們都不在了。
……我很遺憾。
……
史丹利，她們就是你剛剛在車上說的，心靈上的支柱嗎？
對，很可惜，我並沒有足夠的力量保護她們。
……
阿普拉帝，我覺得……
嗯？
你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好丈夫的，老兄。
什麼鬼？欸你別吐在這裡啊！該死，這樣你是要怎麼開車啦！
手機鈴聲大作，我騰出手按下耳機的通話鍵，無聲應答。
「嘿，是我。」佩奇說道，冷靜、隨興而充滿自信，和幾周前在藍丘的驚慌失措天差地別。「我不會說太多，上次談的事情準備好了，今天什麼時候方便？」
「兩小時。」
「收到，聽起來你正在忙，就不打擾了。」通話結束。
我收起手機、放進黑皮背心的口袋，調整好綁上馬尾的長髮在棒球帽的位置後，拉開狙擊槍機、推進一顆子彈。我穩當地靠在莎夫特的後車廂上，任由汗水滑進黑T恤，沉著等待獵物上門。目標是一輛由梅利威瑟傭兵部隊護送的廂型車，正運載價值數十萬的藝術品、緩緩靠近我所埋伏的佩羅停車場。
西裝筆挺的死神藏在暗處撥弄琴弦，幾個單音隨著心律彈跳而出。祂的力量使我這段時間的戰績大幅提升，自從繼承那股殘暴血腥的瘋狂後，我還未嚐過苦戰的滋味。天使則是在這幾個月內毫無蹤影。
我盯著狙擊鏡中的視野，拉扯嘴角、把握廂型車通過十字瞄準線的瞬間。輕響後，擋風玻璃染成嫣紅。恐慌蔓延，行人尖叫、行車急煞，一名穿著重型防彈背心、全副軍裝的光頭傭兵從副駕駛座跳下開火，卻被混亂的車潮阻擋。
我抽出手槍、背起榴彈發射器、躍出停車場，大步迎上以凶殘暴力著名的梅利威瑟，無視高聲逃竄的路人，隔著車水馬龍的大街開槍。
不消幾秒鐘，我便衝向無人護衛的廂型車，一把拉下癱軟冒血的屍體鑽進車。此時，直升機低沉的風切自東方天際逼近，大扭力悍馬車凶狠的咆哮穿透街口，我砰地甩門，將油門踩到底。
我低頭躲避迎面的槍響，灑落脖頸的玻璃碎片四散，落在車門上的子彈咚噠作響，一路轟到車尾。前方冒出更多敵人，我興奮地露齒蔑視，俐落換檔、直升轉速錶、猛打方向盤甩尾向左拐，在飄移途中越過車窗擊斃敵車駕駛。彈殼在車廂內彈跳，煙硝瀰漫，參混稍縱即逝的血味。我放開槍、催下油門、快速盪回車身，逆向遁入上班時段的車流中。
我穩住彈上人行道的車體，對四下逃竄的行人視若無睹，只管拉起溫吞的轉速、閃避猛撞而來的梅利威瑟。三名敵人從悍馬車窗探出半身，以步槍轟出整排子彈，車身傳出軍鼓般的密集節奏。
一道粗聲怒罵刺穿震耳的槍響：「快把他給宰了！你們這些他媽的狗屎！那批貨的價值連城啊混帳東西！」
我扭轉車頭駛向辦公大樓之間的陰影，輾過幾位不及閃躲的平民，廂型車跳動，痛苦的哀嚎不絕於耳，興起內心加劇的鼓譟。直升機仍徘徊在上，子彈如雨般灑落，車身加速至八十哩，直朝飛行困難的市中心衝去。
右方傳來動靜，我用力提起手煞車、舞動方向盤，卻避不掉直撞而來的悍馬車。箱型車空飛騰起、在路旁的草地坡道上打滾，直墜下方的高速公路，最後奇蹟似翻回正面。我吞下湧到嘴邊的嘔吐，突如其來的刺激拽出隱忍難耐的嗜血，加深裂至臉頰的笑容。踹開車門、伸展四肢後，我已準備好迎來最為熱血沸騰的接近戰。
六台梅利威瑟悍馬車緊追在後。我抽出腰上的戰鬥斧頭召喚死神，祂釋放黑霧、無聲隱沒其中，濕冷的霧氣纏繞於手臂。敵人紛紛跳下車，舉著槍迅速縮小包圍網，他們組織進攻的高喊淹沒在此起彼落的喇叭聲中，準備一舉繞過廂型車、盡速奪回藝術品。車頭車尾皆部署三人，另外六人則警覺地在草地上待命，隨時提供火力支援。
我跳出車頭，朝第一人的腦袋蠻狠砍去。
血漿四濺，那人來不及吭聲便渾身癱軟，剩下兩人顫抖地舉槍，被我的突襲嚇得驚慌失措。我矮身閃躲子彈、一步繞到第二人身旁使勁揮舞，斧刃咬進脖頸、分離脊椎、輕鬆斬斷腦袋；接著順勢迴身，在如雨淋落的血泉當中直劈而下，將刃緣狠狠嵌進第三人的頭蓋骨。對方鬥雞眼瞪著閃亮的斧頭，我拔起武器，閃躲應聲撒出的腦漿和自草地上噴出的子彈，轉往攻向車尾。
暴虐砍殺引爆路人和敵軍的恐懼，緊急煞車的尖響、害怕的喊叫、胡亂射擊的槍聲和車禍的碎裂撞擊聲揉成一團模糊悅耳的樂音，我搭配起輕快的舞步，直朝眼前染滿畏懼的傭兵衝去。他的頭被斧背的尖刺釘在廂型車鈑金上，開槍的手指僵住，子彈掃向逃跑的路人。我穿梭在如水花的槍彈中，旋轉擊出第二斧，削掉另一人的半顆頭，緊接著劃出斜對角的白光，俐落擺平第三人。
直升機此時遲鈍地掉頭，令機上目瞪口呆的敵人失了準頭，我撈起從駕駛座掉落的榴彈發射器，算準角度、屏住呼吸、朝上轟擊。
砰然飛出的榴彈打中敵機，後者綻放數發煙火後歪斜墜地，點燃高速公路上的行車，爆炸聲不絕於耳，替慶典增添更多精彩的演出。我踏過抽搐淌血的屍體、自車頭衝出、對著斜坡上的傭兵展現熱烈的笑容，以剩餘的榴彈招呼。低沉震撼的音波挾著熱氣蓋過驚恐的吼聲，在草地上颳起一排灼熱風暴，浴火的慘叫恍若驚嘆煙火的華麗，迴盪在早晨湛藍的天空之下。
我在蔓燒的草地前止步、掏出重型手槍，慢條斯理解決垂死掙扎的敵人。沉重的喘息抹去，僅剩平民不知所云的叫喊，鮮血滅盡殘焰，拉下慶典的幕簾。我在屍體上抹了抹斧頭的血漬、重新補充榴彈，跳回歪斜的廂型車，在逐漸接近的警笛聲中沿著高速公路揚長而去。
我在強勁的風中點上菸，自戰鬥中脫離的無趣隨著煙霧飄起，不覺想到這位新合夥人。馬丁．瑪德拉索的品味與行事作風和直來直往的幫派截然不同，一如其外表的務實而嚴肅，所提供的差事多半與暗殺有關。最早的被害人是那名躲在葡萄園的法官，這段時間則是數名準備起訴這位大毒梟的檢察官、正義勇為的證人以及不肯受賄的陪審團。他偶爾會委託我執行救援行動，處理掉競爭對手，和一些諸如這次差事的搶案。
這些任務的共通點，在於每次差事必定造成無數死傷。我想不起那些死者的臉孔，只記得失去靈魂的黯然雙眼，和它們無神的瞪視。
以及過程中的樂趣。
儘管工作更加危險，敵人的紀律、水準與組織的完備度也更上層樓，但瑪德拉索給予的報酬足以彌補這些風險。更重要的是，我鍛鍊出了與過去截然不同的技能。
我將廂型車停在位於沙漠邊緣的倉庫，按下瑪德拉索的號碼，響兩聲後接通。
「完美，很完美，你這傢伙不錯，我會分你一點甜頭的。」沙啞、蘊藏魄力的墨西哥腔，輕鬆的語調彷彿剛才驚險萬分、牽連無數百姓的騷動只是一場寫意的下午茶。
「只是公事公辦。」
「啊……冷血的罪犯啊？很好，我愈來越欣賞你了。」這位擁有龐大犯罪帝國的幫會首腦饒有興味地說：「這幾個月我們的競爭對手收斂了不少，南方也變得非常安靜，今天我聽說是你幹的好事。」這不是問句。
我冷冷回應：「嚴格來說不是我做的。」
「喔？很難想像有比你還擅長這種事的人，所以究竟是誰呢？你有沒有辦法讓我見見這位……姑且這麼說，英雄？」瑪德拉索聲調轉低。
「他是我的夥伴。現在拆夥了。」
「可惜，真可惜。真希望能當面和他談談。」他恢復原本的音量說：「很開心能和你做生意，酬勞已經匯過去了，好好使用。」電話切斷。
我收起手機，漫不經心地踏過含沙的草地步向高速公路，選定其中一輛渦輪劍齒虎肌肉車，目中無人地走去。肌肉車駕駛見狀猛按喇叭、緊急煞車、一邊吼著下流的辱罵，我衝上前、一把拉開車門將他拖下車順便揍了一拳，趁他掩面哀號時跳上駕駛座揚長而去。
佩奇三個月前的那番對話繚繞於腦海，當時她闖進公寓、大無畏地埋伏在客廳等著我，彷彿剛結束健身、順道走進便利店購物的上班族。
「就我觀察，你的技巧和應變能力明明擁有相當高的水準，卻還是三不五時受傷或身處困境，很明顯，你有一個致命的問題。普遍來說，除了你太弱以外，那就是你分身乏術。」佩奇無視我手中握著的槍，逕自橫躺在沙發上說道：「你需要一個能夠全面協助你的後援，也就是助手，這人必須替你規劃路線、標記敵人甚至掌握環境狀況。當然，那傢伙的資訊處理能力也得維持高水準，反應也要夠快，必要時還得幫你從麻煩中脫身，最好還懂一些醫療知識。」
我打量眼前綁著烏黑馬尾、顴骨突出、鷹勾鼻與銳眉顯眼的高瘦女人，冷冷地問：「那人是妳嗎？」
「當然不是了，小傻蛋。首先，我已經有太多雇主了，再來，你請不起我。」佩奇從沙發上跳起來，翹起二郎腿說道：「那人是我的徒弟，雖然年紀很輕，不過已經被我訓練好多年了，身手不是問題。我先說，這不是在詢問你的意見。」她從懷中掏出一包細菸，沒過問就抽了起來。「你要打敗賈希歐，完成你的復仇——這點我們目標一致——而靠你以前拚運氣的方式等同找死。懂不懂？」
「價錢怎麼算？」
「這個嘛……我想你們還是當面談談會比較好，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我只是中間人。先勸你別太吝嗇，我敢保證那人絕對值回票價。」她看著無動於衷的我，噘起塗滿黑色口紅的豐唇問道：「奇怪，你的反應和我預期的不太一樣，我還以為你會先對我大聲吼叫指控我擅闖，然後再打破砂鍋問到底之類的，虧我還為這些做了不少準備。」
「妳很清楚原因。」
佩奇低下眼，沉重地說：「沒錯，只是我沒料到你會改變這麼大，我也很遺憾……我沒看見事情的經過，我當時聯絡不上他，等到我再接通之後就……」她抬起頭，閃動的淡藍色雙眼堅定地盯著我。「相信傑瑞德已經跟你說了不少，我不會再多言，我和你同樣想擊垮賈希歐，為你引薦這位徒弟是我少數能做的事情之一。希望你好好珍惜。」
我沉默回應。
「我就當你答應了。」佩奇哼地一聲跳起，背上扔在椅腳的背包後往門口走去，邊說：「給我幾個月的時間——我知道有點久，但我得確保一切都沒有問題——之後我會再和你聯絡。」
「地點？」
佩奇露出了神秘的微笑，說出了會面所在。
我坐在佩羅海灘碼頭底端的長椅上，迎向微風，瞪著湛藍的大海與同樣湛藍的天空，點燃的菸夾在手指間。
人們熙來攘往，時間接近正午，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與當地的居民、情侶不受烈日影響，盡情地在這觀光勝地享受假期。空氣中瀰漫著海風鹹味和菜餚鮮味，坐落在長橋盡頭的佩羅斯海鮮餐廳人聲雜沓，我靠在椅背上吞雲吐霧，啃著手中的熱狗配上菸味，聽著侍者來來去去，為不斷湧入的客人點餐、送菜的聲響，偶爾傳來一兩聲酒醉的大笑。
我將一切盡收眼底，揣摩起展開戰鬥的畫面：前菜是劃破和平的槍響與爆炸，湯品是鮮血與淚、汗、尿混成的味濃人液，以飛骨與溫肉佐絕望喊叫的主菜之後，則端上瀕死、逐漸冷硬的屍體作為甜點收尾。至於飯後菸，就配上木頭與蛋白質高溫焦香的氣味，絕美饗宴就此成形。
我發現自己不覺輕笑。
「我以為你會到餐廳裡面。」佩奇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打斷我美妙的想像。她推了推巨大的墨鏡、調整右耳上的藍芽耳機、抓著淺色T恤的領口抱怨道：「現在太陽大得要命，你又整身黑，不會覺得熱嗎？我光看都覺得快中暑了。」
「人呢？」我吞下嘴裡的熱狗，換上百般無聊的表情，把包裝連同嗜殺的妄慾塞進一旁的垃圾桶。
「你一向這麼直接啊？你現在給我的感覺……你知道嗎？當你花好長一段時間觀察某人後，會產生一些不切實際的妄想，就像是追星一樣。我想你大概不懂，你也不是什麼會讓人尖叫的大明星，除了那些被你殺的人之外。而你現在已經徹底摧毀我之前的妄想了。」她猛吸手中的大杯可樂，彷彿這麼做就能驅散熱度。「我想先好好和你聊一下，畢竟看著螢幕和真人是兩回事。上次我覺得我們兩個都沒有準備好，今天我們時間很多、準備也很充分，就我所知，你才剛結束瑪德拉索那邊的任務。」
我輕輕吸了口菸，在長椅上捻熄，沒有多做回應。
「真是的，好歹說句話吧？算了，先去裡面吃飯吧，我餓扁了。」
我思索片刻站起身說：「叫上那個助手。」
「別傻了，還不到時候，我們得先談過。」佩奇跟上我的大步，「如果你的敏銳可以用在更有幫助的地方就好了，順帶一提，我真的很懷念以前的你。我花了好大的心力幫我的徒弟做好心理準備，只希望她能適應你的新個性，超難溝通的，感覺自己在向一棵樹對話。說真的，那個畫面有點蠢。」
「她？」我停下腳步，微微皺眉。
「怎麼了嗎？性別有什麼差別？該不會你也來歧視那套吧？拜託，別這麼無知。」見我沒再說什麼，她超越我搶先走上木製樓梯，搖著緊身牛仔褲下的屁股說：「好啦，我是應該先跟你說清楚的，但我覺得自我介紹這種事情還是交給當事人比較適當，你也得根據第一印象決定薪水，不是嗎？還有，你能不能給點回應啊？」
我數著階梯數、邊推斷高度邊說：「見到她再說。」
佩奇失望地嘆了口氣，推開餐廳前門。
冷氣褪去身上積累的熱度，墨西哥料理香氣撲鼻，室內光線充足，裝潢典雅高檔，從環繞的觀景窗映入的海景視野廣闊。顧客大多都是穿著時髦的年輕人，也有少部分的長者與老伴共進餐、悠閒出遊的家庭和獨享餐點的旅客。我迅速掌握餐廳的狀況，評斷顧客的危險性，推敲出可能發展的勢態。佩奇似乎毫無警覺，她晃悠地走向精工雕刻的櫃台，報上訂位時的假名。
服務生帶我們到靠窗的雙人位上，我只叫了碗海鮮濃湯，趁佩奇點菜時仔細評估環境。
又一批人進餐廳，我立刻更新餐廳顧客的資料庫，以菜單掩飾尋找目標，一名西裝筆挺的金髮墨西哥裔男子在我們附近坐下。我沉著臉，把視線拉回佩奇身上。
「如果你想知道她在哪裡的話，就別白費力氣了。」佩奇在服務生離開後說道：「我們不來跟監這套，至少不會親自出動，科技是很方便的。」
我看向窗外的陽台、估量地面的距離，接著回過頭道：「妳想聊什麼？」
「你的打算。」她摘下墨鏡說道。「總有些想法吧？這可不是別人幫你喬好好的差事，也沒那麼多複雜的目標，起點和終點已經決定了，我想知道你計畫怎麼走這趟。」
「我不覺得這裡適合談論這件事。」
「不需要擔心，我挑選這間餐廳是有原因的，你儘管說吧。」
「走一步算一步，沒有太遠的規劃，我手上的資源不多。」
「推卸給情報不足啊？這不是好兆頭。你應該不希望我把你當作腦袋空空的幫派份子看待吧？時間不等人，賈希歐也不會等你準備好。」
我思考一陣後道：「說說他的事。」
「賈希歐？」佩奇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這樣的問題。「好樣的，在這公開場合提到他很不明智，我不覺得這裡適合——」
「有什麼好顧忌的？這就是計劃之一，為了知己知彼。」我看向窗外的大海，若無其事地說：「不用擔心隔牆有耳，因為我早被跟蹤一段時間了。別回頭。」佩奇本來作勢站起身，只好乖乖坐下。我緊盯著她說：「我之所以坐在那張椅子上等妳是有原因的。」
「那位金髮的年輕人？可是他又不是……他的確是一直看著我們，但這能代表什麼？」
「他帶著槍，這樣就夠了。」
佩奇挑起一眉，興味盎然地看著我說：「你打算拿他怎麼辦？他有可能突然站起來把我們轟掉喔，附近一堆平民，你不會希望把他們捲入吧？這樣太高調了。」
「那又如何？」我朝她的耳機示意，「不放心的話，叫妳徒弟來處理，讓我見識見識她的能耐。賈希歐就先擱著。」
她瞇起眼低聲道：「這是你計畫好的，對不對？」
我沒回答，這時服務生送上餐點，我舀起湯喝著，視線沒離開過佩奇。她瞪著自己的捲餅，心不在焉地撥弄刀叉。「你這麼敢保證她會出手幫你？你根本還沒見過她，怎麼敢下這樣的定論？更何況你還沒和她訂下契約、也沒有付錢買她的技能，要是她打算袖手旁觀怎麼辦？」
「代表她不是無情無義，就是無能。」我放下湯碗，沉聲道：「反正論戰鬥，我還算拿手。」
「你變狡猾了，阿普拉帝，出乎我的意料。」佩奇的表情混合不屑與敬佩，「但你不會蠢到要在大眾面前大開殺戒吧？一點也不明智，你才剛從梅利威瑟的圍攻中逃脫、傷亡無數又高調得要命，要是現在惹出更大的風波——」
「我、不、在、乎。」我停頓了十多秒，令佩奇有些坐立不安。「那位監聽中的徒弟，幹不幹？」
有那一晌，我靜靜地收拾剩下的餐點，佩奇朝藍牙耳機低語幾句，然後有一口沒一口地嚼著。餐廳人聲依舊，直到遠方公路上傳來的一道細小警笛聲劃破平靜。
「報警？太可悲了。」我輕輕放下餐具後對佩奇說道：「妳先出去吧，我不能保證妳的安全，保持聯絡。」
佩奇草草結束用餐、取下藍芽耳機站起身說：「嗯……她對你非常不爽，好一個完美的開場。如果你沒死的話就到威斯普奇大道旁的成衣工廠找我們，準備好迎接她的怒火。還有，」她湊身上前嘶聲說道：「嘴巴給我放乾淨點，沒有人喜歡高傲的傢伙，拜託，別這麼混蛋。」
我望著佩奇扭腰擺臀離去的身影，繼續看向餐廳外的海景，右手慢慢伸向口袋。
金髮男子隨著警笛聲的接近而坐立不安，映在眼角的他把玩手中的刀叉，眼神在聲源以及我身上遊走。當穿著防彈背心的條子踏上木製階梯的聲響取代在餐廳正門靜默的警笛時，他倏地站起身，臉上寫著堅毅的決心和難以解讀、接近困惑的神情。
我引爆炸彈。
碼頭底端爆出震天撼地的巨響，方才坐著的長椅粉碎在威力強大的衝擊中，火光遮蔽豔陽，擦得晶亮的玻璃窗應聲爬出裂痕，紛紛崩塌。在所有人呆傻的幾秒之間，我朝那人腳下拋出一顆鐵管炸彈，然後趁著尖叫與哭喊轟起的掩護破窗而出，迅速翻過欄杆跳向一樓。
就如來得太遲的煙火般，餐廳在閃光之中四分五裂，焦黑破碎的殘渣高高飛上天，火舌迅速吞噬木造建築。我落地時翻滾卸力，碎玻璃淋在背上，劃破手臂與臉頰，但不礙事。恐慌如狂風般蔓延，我混在逃命的人群中，快步走向停車場上的莎夫特。
佩奇站在停車場旁的遊樂園邊，表情和四周所有人一樣震驚，我在她身旁站定，她圓睜的雙眼緩緩轉過來。
「走了，上我的車。」我冷聲道。
是啊，我也沒有想到竟然可以這麼快把故事理乾淨、磨去刺眼的邊角並搞定劇情，所以呢，可以說這篇故事總算是寫完了。
人生第一部完結的作品，說起來，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害我還以為會有什麼斯巴賴之類的打下來咧。
應該會逐日發表吧，畢竟該處理的地方都弄完了，錯字也盡可能修改了，除了一直沒有動過的上半部以外，我已經盡力了。
終於結束這個讓我脫胎換骨的鬼東西了。
感謝各位的閱讀，請再次多多指教。
創作內容
洛城遊客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