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幕後

57　幕後

結束了。

伊莉雅絲菲爾呆呆地望著光輝散去的方向。

「噹……」

握劍的手失去了力量，還泛著點點金光的劍自她的手中摔落。但伊莉雅已經沒有心思去管它了：她兩眼無神，雙腿一軟，竟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夢幻召喚解除。變身解除。

Saber卡片和紅寶石之星一起從她身上分離了出來。

露比趕緊湊到她臉龐輕輕碰了幾下：「伊莉雅？伊莉雅？妳還好嗎？……醒醒啊！在這種時候倒下可是不祥之兆耶！妳可不是韓劇女主角啊！」

如果是平時的伊莉雅，肯定會怒氣沖沖地大喊幾句要露比別詛咒她吧。只是她現在真的太累了，渾身的肌肉傳來一陣陣愈發麻木的酸楚，彷彿不是自己的身體，連動一下都做不到，更不用想著要說話了——

真是的，我這麼任性，一定讓小黑也很難受吧。

……之後一定要……好好向她……道歉哪……

想著不著邊際的事情，她看了露比一眼，頓感眼皮沉重得過分；她忍不住閉上雙眼，無窮盡的黑暗就灌滿了她的視線，將她帶往了一片渾沌的世界……

「……暈過去了。」

露比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真是的。雖然說魔法少女就是任性的代名詞，但伊莉雅妳也未免太亂來了吧。」說到這裡她又搖了搖頭，嘻笑道：「算了，就是要這麼任性和充滿想像力的人才有資格當我、魔法萬花筒手杖－稜鏡紅寶石（自稱）的主人嘛。」

「……好了，接下來要怎麼辦呢——」

露比回頭望向一團凝聚在一塊的黑霧，乾笑了幾聲：「我說你呀，會不會太不識抬舉了呢……明明我們這邊才是主角，卻比我們還要難纏耶。」

從那片黑霧之中凝出了一張臉——

是，Berserker。

本來應該被誓約勝利之劍砍成兩半、或者甚至消滅殆盡的他用僅有的一隻眼睛——其實就是一團紫黑色的火焰——淡淡地瞥了露比一眼，嗤笑道：

「畢竟還是小鬼，經驗和力量都不足。鏡面界本來就是職業卡片構建的領域，不回收影Servant體內的卡片，那敵人當然就能夠不斷地再生，差別在於快慢而已。」

我只不過是恢復力強了很多，就算是換了別的影Servant也是一樣的。

「……真是太沒有同理心了。沒看到伊莉雅已經累倒了嗎？乖乖被打敗不就好了。」

露比誇張地大口嘆氣道：「說到底，你到底是誰啊？無非可不是什麼英靈，照理來說除了他自己以外不可能有其他的Servant分身存在呀。」

——露比怎麼會看不出來對方正在恢復中呢？但身為一支魔杖哪怕具有通天的能力，沒有使用者就是無用的廢棄物。她只能一邊和對方尬聊，一邊嘗試著擋在伊莉雅面前，只求能替她防禦住哪怕一下的攻擊。

Berserker沒有理會露比的小動作。不如說他根本不在乎區區一支無主的魔杖能做些什麼事情。他哼了一聲：「當然，『我』是『唯一者』（The One），過去、現在、未來都只有唯一一個存在。就算是平行世界中也不可能有其他的『我』的存在。」

露比愣了一下：「那麼你……」

「現在存在於此地的Berserker，只不過是借用了別的『容器』現世的偽物而已。」

Berserker清冷的聲音落下的同時，以黑霧構成的身體已經完成了大半。他握了握拳頭，從地上撿起已經崩出好幾個缺口的太刀「不知火」，指了指自己的右腳道：

「喏，妳看。這僅剩的右腳就是『容器』的殘骸了。只要這副軀體在概念上沒有被完全摧毀，那用Berserker這個名字現世的此身就不會被『我』給吞併。」

「利用了肉體『隔絕內外』的概念嗎……」

露比緊緊盯著緩步走近的Berserker，大聲喊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難不成是想要把無非取而代之嗎？」

豈料Berserker卻是大笑了起來：「取而代之？哈哈哈！怎麼可能。我的誕生只是一個意外而已。而且，只要隨便想一想就知道取代掉本體會多麻煩，我才不幹那種事情。」

眼看對方又要走近，露比忙又大叫了一聲：「那……難不成是報復心理？想透過殺害伊莉雅她們來讓無非憤怒？」

「報·復·心·理？嘿，妳想太多了。」

Berserker挑了挑眉，意味深長的微笑：「以『我』的心理素質才不會這麼輕易地就發怒，最多就是覺得有點可惜而已。況且一開始我也沒打算殺人。呵呵，只是越到後來越是有點控制不住了……戰場的味道，實在太讓人沉醉啦……」

畢竟是狂戰士（Berserker）嘛。

「那麼，你——」

露比的聲音聽起來甚至開始顫抖，也不知道是因為他所說的話語，或是他手中冒著寒芒的刀：「你至今為止所做的事情，不就都毫無意義了嗎？」

「是——那又怎麼樣？」

Berserker勾起嘴角：「『魔王』就是混沌而且隨心所欲的。金戈鐵馬，快意恩仇，當殺則殺……殺人鬼不就是這麼生活著的嗎？」

「……」

開什麼玩笑！伊莉雅的生命居然要結束在這種瘋子手上嗎？！

「那麼，閒聊也聊夠了。」Berserker跺了跺腳，確認了自己的身體已經凝成實體之後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道：「是不是可以讓開了呢？」

「——才不讓！」

露比一怒之下甚至撲上了那把已經破破爛爛的太刀，伸出雙翼緊緊纏住了它：「我不會讓你傷害伊莉雅哪怕是一根汗毛的。她渾身上下的所有東西都是露比醬我的！」

嘗試揮了揮刀卻沒能將紅寶石之星甩掉。Berserker皺起眉，乾脆伸手扒住了她。

用力一扯——

「快滾開。」

「不放！」

「沒用的。信不信我一瞬間就能把妳撕成兩半？」

「那你試試看啊！反正我是不會放手的。」

「……妳很煩耶。」

「你才是神經病！瘋子！鬼畜！」

「……咳。」

Berserker忍不住掏了掏耳朵。這年頭的魔杖都是這麼鬧騰的嗎？

「既然如此……妳就一輩子待在這把刀上好了。」

他舉刀作勢便要扔。

「別想把我甩掉！」

露比很快地就纏上了Berserker的拳頭。

「……」他抽了抽嘴角：「放開我。」

「不放！」

「放——開——」

「只要有我在，我就絕對不會讓你傷害到伊莉雅的！」

「……」

「……」

Berserker一臉無奈地盯著露比。

而如果露比也有眼睛，那她也肯定正盯著Berserker。

就在一人一杖大眼瞪小眼正僵持的時候。

「唰唰唰唰……」

無數條漆黑的繃帶自地面冒出，一瞬間就纏緊了Berserker的手腳。

「嗯？」

Berserker微微瞇起眼睛，那雙眼窩中的火焰燃燒得更加劇烈；他咧起嘴角，雙臂一使勁：「礙事……嗯？」

狂化後甚至提高到B以上的筋力，居然沒能扯斷這些看似纖細弱小的繃帶？

「嘖……」

Berserker顯然不會因此就束手就擒。握住刀柄的掌一用力，紫色的烈焰便自劍格處延燒到纏緊手臂的繃帶，將它們一點不剩地燒斷。

一旦雙臂解放，那麼纏住腳的部分就能用武器輕易斬斷。他揮刀斬向腳上的黑色繃帶，它們卻在刀鋒接觸到之前就縮回了地底。

當然，他也有著用這道火焰順便逼開紅寶石之星的打算。可惜……

「啊燙燙燙燙燙……可惡，就算接受這樣的折磨，露比我也不會放手的！」

萬花筒之杖作為A級的魔術禮裝，防禦力可是無與倫比的；雖然她大吵大鬧著說燙，不過卻沒有鬆手的意思。

……有夠難纏的。而且還很煩。

不過事到如今他也沒有繼續和露比拌嘴的心情了。

看見了這些黑色繃帶，他知道：他一直等著的人，已經來了。

「……哎呀呀。」

當Berserker解開了束縛的同時，一把聽上去有些輕浮的聲音從他的背後傳來：「真是太暴力了，真不愧是狂戰士嗎？」

「無……非？」

露比又驚又喜地越過了Berserker的身體望了過去，卻見到一片巨大的陰影遮蔽了天空，她一下子就僵住了。

——那是一隻，渾身長著潔白羽毛的巨龍。

牠正高高在上地瞪視著Berserker。

在這頭龍的瞪視之下，即使是這殺氣沖天猶如惡神的男人都難以奪其鋒芒。光是體型的規模就大大地勝出了，更不要說……

這頭龍，是有著騎士的。

——在白龍的脖子上，穩穩地坐著一名男人。

簡直就像是與先前的Berserker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黑色風衣和黑髮，不同的卻是他臉上那張熟悉的淺笑，還有……

眼睛。

對，眼睛——他的兩隻眼睛的顏色是不一樣的：左眼是燦爛的金色，右眼則是鮮豔的紅色。要說為什麼明明離那個男人有著不遠的距離，露比卻能輕鬆分辨出他瞳色的不同，那是因為對方的眼睛正在發光。

左眼是神聖的金光，而右眼是邪惡的紅光。

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同時出現在了他的臉上，使得那張露比本應熟稔的面容幾乎要變成一片模糊的影像，只剩下那一對既矛盾又和諧的光芒統治了露比的視野。

——他是那樣的神聖。

卻也是……那樣的陌生。

「是你啊……」

Berserker緩緩回頭，注視著那名男人，露出了一張與他相似的微笑：「居然這麼快就回來了。果然『不定向傳送』在你的運氣面前毫無作用嘛。」

「當然，櫻可是很機靈的。裝死什麼的手到擒來。」

「櫻……」Berserker愣了一下，才搖了搖頭，啞然失笑：「哎，我居然疏忽掉了。」

那男人——無非——輕輕拍了巨龍——康娜——的脖子，康娜於是順從地低下頭顱，讓這名男人可以輕巧地落到地上，與Berserker遙遙相望。

無非盯著那黑霧構成的臉看了好久，才終於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低聲問道：「都到了這個地步了，總該告訴我你的目的是什麼了吧。」

沒錯。

最初出現在聖祥小學的魔力風暴也好。

職業卡也好。

職業卡所召喚出的、那一個個眼熟的Servant們也好。

……在Caster的鏡面界之中，奪去了無非的那具身外化身，靠著肉體隔絕內外的概念維持自身的意識不被「唯一」（The One）吞噬的這一點——也好。

這些全部。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我的目的？」

Berserker聽了，笑了笑，用同樣的嗓音回答：

「只是要給你帶來一點小麻煩……還有，傳達一些東西。這是『提示』——」

他指了指康娜，又指了指還纏在自己手上的露比。那燃燒著紫黑色火焰的雙眼直直望著無非的異色瞳，一個字一個字鏗鏘有力地說道：

「如果我是『魔王』的話，那麼你就是『聖王』。」

「你的意思是……不，怎麼可能。」

無非瞇起眼睛，神色有些古怪：「這是不可能的，我是『唯一』……如果你是我……不，不會的。『我』早就離開奧爾柯伯雷諾好幾千年了……」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Berserker冷笑著。

「還是說，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嗎？」

「……」

而無非臉色陰晴不定了好久，才露出了一張相當難看的笑容：「你說的對。」

「無非……」

看著那份笑容，康娜忍不住用鼻尖頂了頂無非的側腰，有些擔憂的聲音。

無非瞥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放心，我沒事的。」

……只是，有著必須要確認的事情。

他看了Berserker一眼。對方眼眶中的火焰依舊旺盛燃燒。

接著。

——彷彿古鐘一般。

“I am the ruler of my world.”

旅者、兀立於此。

一道猶如迴盪過無數又無數次的、凝實的聲音，從無非的口中傳出。

那聲音似乎像是在說著什麼話，卻又不像人能夠分辨出的語言。

……或者，這麼說吧——

當露比與康娜想要分辨出無非說了些什麼的那一瞬間。

她們的意識、思想，連同整個世界……

都在同時陷入了一份——近乎「永恆」的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