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倒下的大樹】
「是啊，」她擠出一個笑容，「但我又還沒死。」
恆恩笑不出來，他的眼眶開始泛淚。
「阿姨……恆恩該怎麼做才能讓妳不要流血？」
「這個嘛，」她凝滯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緩緩說道，「只要離開這裡就行了。」
說完，她又嘔出一口鮮血，男孩嚇呆了。
「離開……對！我們離開！我們趕緊離開吧！」恆恩淚眼汪汪地拉著她的手臂，「阿姨，我們快點走，離開這裡，阿姨就不會流血了，對不對？」
宛如恆恩說了什麼有趣的話一樣，惹得她微微一笑。
但恆恩絲毫不覺得這一切哪裡有趣，看見阿姨這個樣子，只感到恐慌由內而外侵蝕著他的一切。
男孩強自鎮定，努力在記憶中翻找計策，卻只在腦中響起愛啊愛──這一首歌，恆恩不停告訴自己：愛可以解決一切，他是這麼地喜愛著阿姨，她一定可以度過難關的，就像之前一樣。
「太陽……下山了嗎？」白菫頹軟地跪在地上，手上的弓箭已經落在一旁，她吁吁地說，「有夜色掩護……霧氣……對方……也疲累……」
「已經起霧了，阿姨，太陽也下山了。」恆恩語氣中尚有些盼望，從恐懼中擠出的，微不足道的一點盼望，「阿姨，我們可以離開了，恆恩扶妳起來。」
她的手摸索著弓箭，好不容易搆著了，卻又沒有拿起的力氣。
恆恩拾起那把弓，比想像中重了許多，他使盡提起弓，「阿姨，我幫妳拿著了。」他焦急地說，「快，我們走吧！」
「走……是啊，走吧。」她閉上眼睛，再度睜開時，血淚流了下來，這景象實在駭人，恆恩嚇得倒退一步，這時，她用顫抖的聲音告訴恆恩，「拿著它走……用來保護自己。」
「恆恩不會用這個。」恆恩難過地扔下弓，搭住她的肩膀不停搖晃，「阿姨……該不會是想丟下恆恩吧？」
她沒有回答，只是用迷濛的眼神望著薄暮，就像在看著一道緩緩消逝於眼前的渴求之物，露出令人摸不著頭緒的笑容，過了段時間後，才慢慢將視線轉移到恆恩的雙眼，伸出沾滿鮮血的手，輕觸他的臉頰。
「快走吧。」她思緒卻混亂，渾身乏力，卻仍喃喃自語，但宛如拚盡氣力，也要將話說完，「火鳳尾羽已將我焚盡……祂的遺志，令寒虎之子如烈火焚身般煎熬，我原以為自己能挺到日落，但一點冰滴要如何與烈焰抗衡呢？如今我就連你的面容都已經看不清了，烈焰酌瞎了我的雙眼，焚風熔毀了我的四肢，火鳳的吐息懲戒著我的自負，這一切……是我罪有應得……」說著，她又咳出幾口鮮血，「現在……快點走吧，趁他們還沒有動作。」
「恆恩不明白，恆恩聽不懂，但……恆恩無論如何也不會丟下阿姨的！！」男孩的聲音響亮而刺耳，就連四周山林中的鳥兒都為之驚起，「恆恩不要離開阿姨！！恆恩不要離開阿姨！！」
「死小鬼……大叫會引起他們注意啊……」
她無奈地皺了皺眉，然後失去了力量，一身高挑的骨幹此時就像被雷劈倒的大樹一樣，轟地一聲在恆恩面前垮下。
恆恩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這個畫面，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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