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記性不好。或是像我朋友說的,「你應該都沒什麼在注意周遭的事物吧?」
也許正因為如此,我的生活之中沒有太大的起伏,也沒有太大的變動。
也許對於某些喜歡刺激,或是認真活在當下的人來說,這種生活過於單調、無聊。但是對我來說,我覺得這樣就很夠了。
一連著運動會、畢旅、大學學測和畢業,我都覺得只是過去就好。雖然在我所喜歡的動畫中,每個角色都非常熱衷、投入於這些活動,不僅如此,而是拼了命地盡自己的力量去完成。
我希望我也能像他們那樣,擁有青春的熱血。可是一旦這麼做了,我就會有種活錯地方的感覺。
而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本來就該這樣。
運動會就要「必勝」、畢旅要「狂歡」、學測就要「拼盡全力」、畢業就要「感傷」、畢業就該「向……傾訴情感」。
幾乎所有人都是這麼認為。
……我只是沒有太大的興趣,就只是這樣。
*
每當同學問我:「妳畢業典禮結束以後,有要去哪裡嗎?」「畢典結束後,我們去……好不好。」
我一概直接回道:「沒有,回家。」或是「不要,我要回家。」
……你們很煩。我這麼認為。
--我們不必再有更多的牽扯。雖然我們這三年是同學,但我們之間也就這樣而已了。
畢業典禮也只是個形式而已,真正有在體會其中意義以及沉浸在離別感傷中的人,根本少之又少。
而我也是其中之一……
「一個徒留形式的學生。」我笑著自嘲道。
正因為早就已經認清,自己並不是個會因此陷入回憶泥沼中的人,所以我早就決定,畢典結束後就直接離開這裡。
現在的我,正打算這麼做。
我收拾著書包,拿下別在胸前的畢業胸花,並在心中細數著接下來預定的行程。
「喔!『長得很可愛的同學』,畢業快樂!!」
我聽見聲音一抬頭,便看到班上那位長相亮麗,但是嗓門十分大的那位女同學望向這裡。
「喔、喔,畢業快樂……」我僵硬地微笑著回道。
聽見我的回應,她像是十分滿意我的回答一般「嘻嘻!」地笑了出來。
……她應該只是回教室拿個東西就要走了吧?
我如此心想。而她的確就跟我所想的一樣,走到她自己的座位,拿了一件放在抽屜、疑似忘記帶走的外套。
然後出乎我意料之外地,走到面前看著我並,對我說道:「你好像不是很高興呢……?」
我不知道如何回應,只好苦笑著。而她看到我這樣的反應,她笑了出來,然後說道:「嘛!也沒關係啦!希望妳常保笑容,也希望在未來也還能見到妳。」
我無言地看著她蹦蹦跳跳地跑出教室,而她留下一句「到時候妳有男朋友後,記得跟我說一聲喔!」之後便朝著樓梯跑去。
我苦笑著目送她離開,然後低下頭繼續整理自己的書包。只是她剛剛所說的那句話,仍縈繞在我的腦海裡。
我擦了擦流過臉頰的汗水,拍掉裙子上的灰塵,並將身後的長髮束成一條馬尾。心想:「我長得這麼普通,怎麼可能會有呢?」
儘管我曾經做出不符我個性的事,那也只是個偶然而已。全心全意在一個人身上,在我的人生中,也只會有這麼一次。
因為我認為,值得投資精神和時間的,只有不變的物質世界而已。
我背起整理完畢的書包,抬頭看著陪伴我三年的黑板。
我伸出手,象徵年邁的細小裂縫的觸感,確實的傳到我的手上。
「謝謝你。」
我幾乎是在無意識中說出這句話。希望它能懂這句話的意義,繼續在這裡。
我緩緩吐了口氣抬起頭,看著其他同學在黑板上的塗鴉。
「要再見面喔!」「那個誰,我喜歡妳!」「畢業快樂!!」上頭也包括著這樣的文字。
而在我的視野邊緣,我發現了一個吸引我注意的東西。
那是一幅畫。是一名擁有俏麗短髮的小女孩,她的笑容十分陽光,好似能照亮周遭所有的事物。她的紅色連帽斗篷隨風飄揚,輕薄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彷彿成了最強的盾牌。
畫者的功力十分高強,以有限的空間及簡單的色彩,只用了小小的篇幅,便能將角色畫得栩栩如生,宛如下一秒便會從黑板走出來跟我們搭話。
而我,認識這名繪者。
「是她啊……」
我就像是在嘆氣一般說出這句話,但是想起她的那一刻,我的嘴角勾出了微微的曲線。
她那充滿特色的畫風,我一眼便能認出。就跟她本人如出一轍,可愛又活潑。
而那段與她的回憶,不停地縈繞在我的腦海中,雖然是個美好而令人心痛的過往,但我不可能忘記。
因為她就是我所說的「那個人」。
只是,時候到了,她也已經離開這裡,以後也不一定能見得到面了。
我緩緩地走出教室,靠在外頭的女兒牆上,向外眺望著這三年來,我們生活的地方。
這個讓我遇見她的地方。
「這三年來,也謝謝你了……」
我緩緩地將這句話說出口,與此同時,一陣清風吹來,像是母親在輕撫孩子的臉頰一般,讓我打從心裡放鬆。
看著其他正在跟同學搶拍照,或是抱在一起哭泣的學生,我的心中並未起一絲漣漪。
因為我本來就這樣,從未變過。
我閉上雙眼,深呼吸一口氣。接著看向手錶,然後慢慢地喝了口水。
在邁出步伐之前,停下腳步向後再次瞥了這幅景色一眼。
然後心想著:「差不多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