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婦人今天必須要出門,因為今天是超市特價的日子。
穿著藍白拖鞋的雙腳氣勢逼人地走在紅磚頭路面上,對向的行人都不敢和她對上眼,紛紛避向人行道的兩側。
此時眼尖的她,發現不遠處地面上有一張宣傳廣告單,她二話不說地將它抽起。
『S肉品店,超上等肉塊,肉質鮮美滑嫩,不管怎麼切都切不完,怎麼吃都好吃,物超所值,免費贈送!請打0800-xxx-xxx,今日訂今日到!』
看見宣傳標語的黃婦人,在腦海裡記住電話後,丟下傳單,回頭就是向著家裡的方向全速衝刺,不一會兒身影就消失在人行道上,而那張被丟下的傳單也不知掉到哪去了。
× × ×
推開家門的黃婦人,就這樣穿著沾滿泥沙的藍白拖踏上玄關,奔向客廳,一手拿起家用電話的話筒,另一手正要按下電話號碼時,腦筋突然一陣空白。
「啊……要是剛才有把傳單帶回來就好了。」黃婦人扶著額頭抱怨道。
當她正想把話筒掛回去,眼角卻瞥見剛才那張肉品宣傳單夾在家用電話的下方。
黃婦人瞪大雙眼,心中暗叫道:
「太好了!這樣就有免費又吃不完的肉可以訂了!」
於是她拿起話筒,照著傳單按下數字,耳邊傳起「嘟——嘟——」的等待接聽聲,不一會兒另一端就傳來分不清是男還是女的人聲。
「S肉品店,請問想要美的還是嫩的。」
「又美又嫩!」
「請問要瘦的還是肥的。」
「又瘦又肥!」
「請問要一日份的還是一輩子。」
「一輩子!」
「好的,S肉品店感謝您的訂購,新鮮肉品馬上送到,如果之後還有機會的話,請再多多支持。」
話筒另一端的人聲說完後就逕自掛了電話,黃婦人也不在意,想到今晚就有免費的肉可以吃,她的嘴角就不斷地流下擦不完的口水。
當黃婦人為了擦口水而抽出第三百五十張衛生紙時,門口傳來自家的電鈴聲,於是黃婦人便穿著她那還沒脫下的藍白拖,從客廳奔向門口,兩隻腳在玄關處的木板上留下無數的鞋印。
推開大門後,門外看不見任何的人,只有一個十六吋蛋糕盒大小的包裹放在地上,上頭貼有「S肉品店」的標印。不過黃婦人並不在意,她拿起包裹心滿意足的回頭走向廚房,這次她記得脫下腳上的藍白拖了。
× × ×
來到廚房的黃婦人把包裹放在餐桌上,雖然她記得流理台下的櫥櫃裡擺放刀具的木盒中,有一把新買來標榜十分鋒利的剪刀,但是她還是用雙手粗魯的撕扯包裹上的牛皮紙。
直到十個手指的指甲斷了七隻後,黃婦人終於拆開包裹,裡頭是一塊巨大的肉塊,看起來和牛肉一樣鮮紅,佈有豬肉的油花,散發著雞肉的香氣。
黃婦人雖然很想撕下一塊就丟入大鍋中料理,但斷掉指甲的手指實在是痛得無法施力,於是她從流理台下的櫥櫃裡取出那把十分鋒利的剪刀。(她沒有切肉刀,因為她把切肉刀變賣成這把剪刀了)
於是她對著肉塊剪呀剪,剪呀剪,剪掉的肉片就直接丟入大鍋中料理,不知怎麼的不管她怎麼剪,肉塊的體積就是沒有變小,最後當她煮滿三十五大鍋的肉片時,外出上班上課的丈夫孩子們也回到家了,她才停下料理肉塊的工作。
× × ×
聞香走到廚房的第一位是丈夫——黃先生。
「老婆,這是什麼肉,怎麼買這麼多?你應該知道這個月我們家手頭很吃緊吧?」
「這是S肉品店的你沒聽過嗎?而且便宜又好吃呢!隔壁李太太也一直和我推薦。」
「哦那家阿,上次老闆有請我吃過,我覺得還行啦,沒有大家說的那麼好。」
黃先生說完後,拿起桌上的筷子夾起一片肉塞進嘴裡,接著就拿著兩個棒球大的碗公盛滿肉片,打開飯廳裡的電視後坐在椅子上吃了起來。。
第二個走到廚房的是大女兒——黃ㄚ頭。
「哇!媽咪這是S肉品店的肉嗎?」
「對啊對啊,你很識貨嘛!」
「網路上都在說,這家店賣的肉不只可以讓皮膚變好、更有彈性,還能減少體脂肪的形成呢!我的朋友已經好幾個人都開始吃了,謝謝媽咪,最愛你了。」
「好好好,乖女兒盡量吃,吃不夠媽咪再繼續煮。」
於是黃ㄚ頭也拿著碗公裝滿肉片,坐在飯桌旁邊大啖起來。
看著女兒幸福的笑臉,黃婦人的嘴角也上揚了起來,她接著想起樓上那還窩在房間的兒子——黃小弟,那孩子最近進入反抗期,不過他最喜歡吃肉了,看到這麼好吃的肉,他一定會開心的。
於是黃婦人扛起一大鍋的肉片前往黃小弟的房間,她放下手中的大鍋,敲了敲門說:
「兒子啊,媽媽煮了很好吃的肉哦,S肉品店的,聽過吧?要不要吃一點呢?」
「煩死了,不要管我啦,我自己會吃。」
聽見黃小弟的怒斥,黃婦人的心有些受傷,但她還是柔聲的說:
「兒子啊,那媽媽把肉放在門外,肚子餓了就記得吃啊。」
「…………」
房間裡頭沒有傳出回應,不過黃婦人相信她的心意一定能傳達到的,於是她走下樓梯,回到廚房,也開始吃起了肉片。
× × ×
因為肉片實在是太好吃了,黃先生、黃婦人和黃ㄚ頭從吃起肉片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停過,這中間他們不曾感到一絲飽足感,只覺得肉片異常好吃。
黃先生在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打電話到公司辭職了。
黃婦人則是不停地重複切肉塊、煮肉片、吃肉片的步驟,途中她還增加菜色,做了好幾串的香腸肉。
黃ㄚ頭一邊吃著肉一邊在網站上傳自己的最新動態,她的朋友都很羨慕她能不停地吃肉而且都吃不胖。
二樓窩在房間的黃小弟仍然沒有踏出一步,放在門房前的肉片依然散發美味的香氣。
又過了好幾天,窩在房間的黃小弟突然有了尿意,於是想到樓下的廁所小解片刻,踏出房門的那一刻他看見那鍋香味四溢的肉片,食指大動的他拿起一把就往嘴裡塞,直到膀胱真的撐不了了,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走下樓梯的他聞到廚房飄來一陣比大鍋還要更誘人的肉香味,他便不受控制地走向廚房。
走進廚房,黃小弟看見四塊肉塊,一塊小的在飯桌上,另外三塊碩大的肉塊置放在椅子上,黃小弟眼角不自覺地流下兩行淚,接著他抱頭痛哭,對著肉塊懺悔了起來:
「嗚嗚,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早點離開房間看看你們,你們就不會變成肉塊了。」
於是黃小弟隨手抓了一旁成串的香腸,繞著脖子一勒,斷了氣倒在地上,褲襠流出一灘黃褐色的液體。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玄關傳來門鈴的聲響,一張印有宣傳字樣的廣告單,悄然地從門縫中飄了進來。
暫時不吃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