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抱住我的突兀女孩是因為另一個哈莫娜.葛灰恩所擁有的名氣而抱我;因另一個哈莫娜.葛灰恩的英雄事蹟而抱我;因她熱烈崇拜、仰慕另一個哈莫娜.葛灰恩而抱我。另一個的榮譽、英雄事蹟與名氣,那些無法與我──一個只會施展微弱魔法、把人形木頭表皮燒焦的哈莫娜.葛雷恩產生連結。我是英雄嗎?不是;我值得榮耀嗎?沒有;名氣屬於我嗎?絕非。那麼──
我應該繼承所有「雷光」哈莫娜.葛雷恩的種種,無論是功是過?
我承受不起。
我推開洛芙尼,把她的重量從我胸前甩走,我的心卻頓時多了沉重,畢竟她是塔克莎要我找尋的女孩,我任其摔倒在地,發出不快的悶哼真的好嗎?
「好痛……」洛芙尼狼狽地站起身。不知道她有沒有傷,但眼神確實很受傷。「為什麼要把我摔倒,英雄哈莫娜?」
我深吸一口氣。「我不是你所認識的哈莫娜.葛雷恩。」聲音如響雷堅決,心裡卻有股不安。「很抱歉,我可能是,但是我失去記憶了。有人要我找到你,她說妳能協助我。」
「失去記憶……」洛芙尼迷茫地重複。
看著她原本熱情如火般的面容在下一刻成了死灰,我有點於心不忍,但如果要我選擇不公正的追捧,我寧願一無所有。「因此我不是英雄,只是個需要協助的人。」
沉寂一片。我看著洛芙尼黃綠色的眼珠正試圖吸收並消化這一切,一個可能她很崇拜、但來到她面前宣稱自己失去記憶的我對她無情的發言。崇拜一個人是怎麼樣的?扮裝英雄、對英雄事蹟倒背如流;盡可能收集資訊,離了解英雄更進一步。她比我還要了解我,我體悟到,但了解的並不是失去記憶的我。那麼,我如何能證明我與她所崇拜的英雄「雷光」哈莫娜.葛雷恩是同一個人?
沉寂良久,我試圖開口:「有人要我找到你,她說妳能──」
「不。」洛芙尼說道。她黃綠色的眼珠重新集中,彷彿已下了某種結論。
「你的確不是英雄哈莫娜,你、你很有可能只是『扮裝雷光』會的一個很像的成員,而且你……攻擊我的亞里。」她的聲音有些震驚、卻又試圖平復,兩條薑黃色辮子無力垂下。那個人形木偶走到她身邊,以細長手臂和上半身護住她,那是如此生動自然。「英雄……英雄哈莫娜不會攻擊我的好木偶亞里,她只會打擊邪惡的盜魔團,不會傷害我。你只是來我的店裡胡鬧,你才不是甚麼需要協助的人。」人形木偶──亞里──扶著搖搖晃晃的洛芙尼站起身,然後她瞪了我一眼──毫無崇拜情感的光彩,只有單純的不悅──轉身蹣跚走回那扇「禁止進入」的門。
打開、走進去、關上。
不安就此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