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來了。
明明在那次失去直覺時，就堆到思緒的昏暗角落的可怕感覺。
肺臟用力壓縮都沒有空氣的感覺。
心臟就算狂跳，也像是什麼也打不上來的幫浦一樣。
左腦隨著缺乏氧氣，開始失去活性，慢慢成為沒有通電的線路。
通電？
既然腦袋是靠電聯絡的話，那這個電流是不是也可以指揮電腦呢？
「——亞夙兒，我知道妳現在在想什麼。」艾瑪關掉影片。
「哦哦，妳也在我腦袋裡裝後門程式啊⋯⋯」我喃喃。
「哈！我直接把妳的模組掰開，也找不到腦袋啦。」艾瑪笑得很噁心。「但是看到虛擬角色的頻道，出現戴著維生器具的病患，還刻意不做任何解釋，大家的想像空間就會有同樣的出發點了。」
「話說簡短一點，妳這個學術人員。」
「嚴格來說我不在學術體制內，」艾瑪獰笑。「總之妳是不是覺得，自己就是這樣維持生命，再讓人用什麼不為人知的技術成為虛擬角色，蹦出來表現自己的意識與動作吧？」
有條線斷掉了。
「錯！差得可多了！我被拔掉管子，然後因為嚥不進任何氧氣而到了人間最難以讓人忍受的地獄！被火燒至少可以慘叫，我連慘叫的空氣都沒有！」
艾瑪睜大眼睛，張著嘴，然後收起雙唇，露出寬心的微笑。
「⋯⋯妳終於肯告訴我以前的事情啦。」她帶著微笑在鍵盤上面作業。「我本來以為妳記不得，或是不想說呢。」
「被妳逼出來真是不好意思哦。」我斜眼看著地面，但是不久就好奇艾瑪在埋首進行什麼。「⋯⋯妳在做什麼？」
「查詢IP紀錄。」艾瑪按下一個鍵以後，開始拿起滑鼠。「我要看看這台電腦造訪過的主機——還有『造訪』我這台電腦的傢伙用的是哪裡的網路。」
「很花時間嗎？」
「只看跳板的話不會，」艾瑪說晚點，手又放到鍵盤上。「往後面追的話，就看它的強度了。」
「妳想要找什麼？」
「裝什麼傻呢？」艾瑪哈哈大笑。「我要找妳原本的身體啊。」
原本的身體？
那個爛掉的屍體？
「咦？怎麼不動了？」艾瑪突然不耐煩地連點滑鼠。
「不要找。」我說。
「啊？」艾瑪抬頭。
「不要找。」我惡狠狠地盯著她。
「⋯⋯哦呀？原來強制終止工作程序的是妳啊。」艾瑪嘆了口氣，瞥向一旁。「我還以為妳會希望取回肉體的自主權呢。」
「如果那副身體早就長了蛆蟲，妳還想要嗎？」
「也對，如果妳原本的肉體還有生命跡象，」艾瑪說。「那就不符合標題的『轉——」
——我扔了什麼東西到對話視窗去，視窗便產生一個黑色的破洞。
「——亞夙兒，妳的磚頭哪裡來的？」
「⋯⋯磚頭？」我愣在原地。
「剛才有塊紅磚往螢幕飛來嚇我一跳。妳還挺常在瞬間暴怒呢，」艾瑪眼神游移。「我想該拿遊戲讓妳抒發情緒，順便生產一些剪輯的素材。」
「我沒有玩電動的記憶。」
「那先從心理測驗開始吧？」艾瑪在螢幕上打開一個網頁。「剛才那位虛擬診療所的護士才在這幾天上傳呢。」
「妳是說那個咪奈卡璐什麼的嗎？可不可以給個中文的？」
「這樣啊⋯⋯那我找到以後，妳要讓我錄哦。」她開了個視窗，我猜是搜尋引擎。
她像是演奏詼諧曲一樣一跳一跳地打了字串，然後本來雙眼還精神奕奕，慢慢地眼皮就垂了下來，眼瞳失去光彩。原本掛著期待的微笑的她，現在則抿著唇。
「艾瑪。」我把她的注意力轉往我這裡。
「怎了？難道妳內建心理測驗嗎？」她用三白眼瞪著我，「當初灌資料庫的是我喔......」
「妳該不會直接搜尋『心理測驗』這四個字吧？」
「妳......」
「怎了？難道我內建心理測驗嗎？」我刻意模仿她的語調。
「.......妳這個在人類腦袋裝後門的混蛋。」艾瑪噘起嘴偏過頭去。
「居然被說中嗎？誇張欸妳。」
「妳的談話方式也不妙，當初那個普通的中二模組到哪裡去了？」
「因為裡面裝的不是什麼中二資料庫啊。」
「不，就算裝了妳也會認為那是正常的知識。」她轉頭回來。
「比如說？」
「神秘學名作《所羅門的小鑰匙》裡有幾位惡——」
「七十二位。」
「妳看。」
「⋯⋯好，我懂了。」
「但是我想把資料庫的事情擱在一邊，」艾瑪剝開一根棒棒糖。「還有虛擬Youtuber的事情⋯⋯這位虛擬護士的影片太讓人在意了。」
「不過照妳的說法，這個畫面既然是虛擬Youtuber的影片，代表大家有默契將這一切當作數據合成的演出來享受，應該沒關係吧？」
「我說妳啊⋯⋯」艾瑪的舌頭把棒棒糖翻了面，吸吮起裡面的梅子。「不管是自己的言語，還是聽到別人的言論，都會挑有好處⋯⋯或是不穩定的那一邊呢。」
「說白話一點。」
「妳會看場景來作出決定，強烈地調整妳自己跟他人對妳是真人，還是虛擬人物的觀點。」
「⋯⋯果然大吼大叫的人多少會獲得好處呢。」我說。
「⋯⋯妳怎麼知道這首歌的？」
「歌？」
「One！Two！汪！汪！」艾瑪一改乾澀的聲音，發出可愛如太妃糖的甜膩聲音。「有印象嗎？」
我搖搖頭。
「怪了⋯⋯雖然這不是新歌。」艾瑪開始輸入東西。「總之先看看機票的價格吧。」
「機票？」
「IP位置在英國的牛津，」她說。「不意外的也是學術網路。但是是哪個機構就不知道了⋯⋯飛 倫敦還是一樣貴啊⋯⋯」
「妳還真的查到了......」我抱住腿坐了下來，「真的要跑這一趟嗎？」
「難道要等到暑假一堆遊學生塞爆商店街嗎？」艾瑪說。「要當訪問學者還交換學生，可不會挑在那個時候。」
「現在也都六月了，早就來不及了吧？」我坐在彈簧床上，「還有我們已經三個禮拜沒有上傳影片了。」
「待會錄一篇不就成了？」艾瑪露出獰笑，「我和教授聯絡一下，她應該很樂意竊取學術機密。」
創作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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