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手堂的那些事】委託九—代價為時間（三）完結

一週之後，宇文寒確實把他送回正常的人類社會中，並且要他先回家跟母親好好溝通，然而事情也如他預料的沒有很順利。

宇文寒一旦接下委託，就會派阿紫去監視委託人，他則是收取代價之後才會特地去確認委託人的情況，但這次情況不同，他反而先去觀察委託人了。

坐在一旁的榕樹上，觀察了兩天之後，宇文寒發現阿寺和他的母親關係比他想像的還要惡劣，完全是無法溝通的程度。阿寺很想跟母親理性交談，但他的母親只要兒子一說不順她意的話，就會歇斯底里，對兒子大吼。

正當宇文寒準備要從榕樹上下去時，他看見了驚人的一幕，這對母子互丟彼此東西，阿寺氣得跑出客廳，沒多久背著一個行李袋，邊哭邊走出家門。

「怎麽樣？阿寒，你覺得他繼續待在他家，會找得回寫作動力嗎？」

「恐怕沒辦法……而且……」宇文寒若有所思盯著阿寺離開的方向，「那孩子很像過去的我。」

「是更慘吧？」

「呵呵……不管怎樣，這下子麻煩了，那孩子現在恐怕不會想回家。」

「我覺得收留他到他找回動力沒關係，大不了多顧一個人。」

「阿紫，這樣好嗎？」

阿紫點了下頭，用前肢刷了刷自己的臉，打了個大呵欠，「喵嗚，好累啊，我們快點回家吧，要是太晚回去，其他妖怪會來追殺我們。」

宇文寒跳下樹，利用妖力著地，回到文手堂。

阿寺又坐在他家門口，這次他意識清醒，用哀怨的眼神看著宇文寒。

「進來吧，我已經知道你真實的情況了，這次阿紫有同意，允許你待到找回寫作動力。」

「真的？我不用回去那個母老虎那邊？」

「目前不用，雖然會被當成誘拐未成年，但是現在你回去對你來說只是在增加傷害而已。」

阿寺撲進宇文寒的懷裡大哭，宇文寒拍了拍他的背，溫柔地安慰道：「好了，沒事了，我們快進去吧。」

從那之後，阿寺就在文手堂待了一年，也順便照顧宇文寒的生活起居，多次從旁協助他的工作，直到他再次見到他的母親……

回到現在。

「故事講完了，請問妳到現在還認為阿寺是被我拐走的嗎？不是妳自己趕走阿寺的嗎？妳的脾氣可以大，但是不能隨便就發洩在兒子身上，是妳放棄溝通的，溝通不是只要他聽妳的話就好，那只是把他當成機器人看待罷了。翁太太，妳這種脾氣不收斂，阿寺只會更想離開妳。」宇文寒站起來，拍了拍手說：「好了，我該來實現阿寺的心願，已經給了一年的時間，不能再拖了。」

「等一下！」阿寺的母親忽然大喊，阻止宇文寒使用妖力，她低下頭說：「我還沒生下阿寺之前，他爸就跟我大吵一架，丟下整個家，當時我已經懷孕八個多月，來不及墮胎，只能生下阿寺，硬撐整個家計。我希望他以後用好的成就回報我，讓我不用再辛苦養他，從小就讓他讀好的學校，也不讓他餓著，當我發現他在寫文章，我懷疑他想當作家，作家是個吃不飽也餓不死，和功成名就一點關係也沒有的職業，我怎麽可能不生氣？」

「呵呵……」宇文寒坐下來輕笑，說：「對不起，我沒有惡意，但我從沒想過原來我的職業這麽讓人瞧不起。所以妳就因為這樣子扼殺了阿寺的創作能力，是嗎？」

「這……我沒想過要讓他寫不出文章……」

「實情就是妳過份限制阿寺，摧毀他創作的念頭。妳以為寫作會扼殺阿寺的未來，其實恰好相反：第一點，用妳的角度來說，妳希望他考高分，更不該不讓他寫文章，因為國文會考作文，妳讓他寫不出文章，等於作文會掛零分。作文只要沒有文不對題，有寫一定會有分數。第二點，從實用角度來說，寫作有助於思考和組織邏輯，這兩種都是出社會很重要的能力，妳不讓他寫反而阻撓他培養出社會後可以用的能力。第三點，從文學的功用角度來說，他等於沒辦法得到放鬆，文學的目的本來就在於表達，一種不說不快的感覺，妳不讓他表達，除了扼殺創作能力外，也封閉了他的情緒出口。寫作，不代表就一定要當作家，很多人不是將寫作當成主業而是副業。」

阿寺的母親傻住，她說不出反駁的話，她當然希望阿寺在學測中拿下高分，考進高分的公立學校，但不說她真的忘了國文會考作文。

「阿寒，別拖了，快點結束委託吧，我先去外面清理靠近這裡的妖怪。」阿紫說完後，弓了下身子，靈巧地從沙發上跳下去，跑向門板。阿寺跟在牠的身後，幫牠開門，讓牠能跑出去。

「少爺，外面發生什麽事情嗎？」

「大概是有妖怪看我或阿紫其中一個不爽跑來挑戰吧？不用在意，阿紫會全部打趴，幸運的話，萊斯特或信桓學長會路過。」

「你還真冷靜。」

「習以為常了，不用想太多，我沒白養阿紫，而且就算阿紫打輸，地下室的防護機制也會啟動，加上這裡是我的絕對領域，我能控制住所有來者。」

「妖、妖怪？」這個詞對阿寺的母親來說不是不知道何種意思，但是聽下去卻是陌生的。

「不用想太多，有阿紫和我在，無禮之徒通通進不來。」宇文寒露出自信的笑容說完，隨即轉為正經之色，「不多講了，回到正題上，翁太太，阿寺接下來的人生必須在這裡還債，這是他欠我的，但是妳如果肯傾聽一下他的心聲的話，我可以定時放他回去跟妳見面。他的學業要不要完成，我尊重他本身的意願。」

「我可以先和我兒子談一下嗎？」

「行，我先出去了，順便解決掉阿寺的委託。」

宇文寒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宇文寒離開不到一分鐘，阿寺錯愕地看著自己的手，眨了眨眼，連忙從桌子底下拿出一疊紙，閉上眼睛，想了一下最近想到的劇情喬段，流暢地寫在紙上，「靠，真的寫得出來了！之前拿著筆就會發抖耶……」

「孩子，我還是希望你能讀完大學，至少考個國立學校好嗎？不求T大那種等級……」

「我不討厭讀書，也稱不上很喜歡，但是少爺建議我至少要完成高中學業，我也決定至少要照少爺的意思去做，考大學什麽的我會再想想看，我不想在目標不明確的情況下讀大學。我的人生註定要服侍文手堂的主人，我已經把我的時間獻給他了，這是我自己決定的路，不過少爺不會反對我做服務他以外的事情，以後要幹嘛我還是要自己決定，我和妳的人生是不一樣的，我是我，妳是妳，不要再把妳的標準套到我的身上來。我每個周會回去一次，這樣總行了吧？反正少爺也不是真的不會做家事。」

「你還是要從我這裡畢業嗎？」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經高二了，就算現在不畢業，時間也會讓我慢慢從妳那邊畢業，妳不是不想要我這個負擔嗎？所以我也差不多該學習獨立自主啦！這又不是不回妳家的意思，別給我露出一副快哭的表情！」

阿寺的母親抹了抹淚水，一邊抽泣一邊說：「孩子，你長大了啊……」

「小孩本來就有會長大的一天。」

「我沒有跟你好好講話，現在才覺得有點後悔，之前是我太過分了，對不起。」阿寺的母親低下頭，差點頭要撞到桌面。她立刻抬起頭，緊盯著兒子，心裡有些忐忑，深怕自己的道歉沒傳達到他的心坎裡。

阿寺點了點頭，微笑說：「沒關係了。」

站在外面偷聽的宇文寒鬆了一口氣，帶著愉快的心情回到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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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學校進入寒假，但是高中生必須參加寒輔。

阿寺換上制服之前，先幫宇文寒把早餐放在桌上，留了張字條，就離開文手堂了。

過沒多久，宇文寒走出來，拿起字條看了一眼，字條上除了寫下今天的例行公事外，最下面寫了兩個字：「謝謝」。他莞爾一笑，喃喃道：「不客氣……願望反饋我已經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