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端午,天氣狀況已然跟盛夏不相上下。校園內開始出現零星的鳳凰花落地,再過不久,大一生涯也將隨著枝頭殘紅燃燒殆盡、灰飛煙滅。
之夜終於結束了。身為大一劇負責人,對我而言,大一劇從籌備一直到演出,可以說是從絕望到希望的過程。有人問我為什麼劇情最後以悲劇收場?一開始只打算之夜表演時當個配角,殊不知加入大一劇後才發現人力少得可憐,除了我以外的其他兩人又忙得不可開交,於是我扛下負責人、編劇、導演、主演、音效……幾乎所有事務。面對排山倒海的死線,又恰逢感冒、蕁麻疹、腸胃炎和手腳不明發抖等多重夾殺,我只有滿滿的焦慮和負面情緒,喜劇對我而言,太諷刺、太沉重。當我看到劇裡的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崩潰、飆髒話,最後慘遭遺棄,心裡直有說不出的爽感。現在最遺憾的,只有演出當天笑場以及忘記講一些重要的「語助詞」。
在此非常感謝後來陸陸續續加入的劇組成員們,幸虧他們百忙之中 (有的人一次參與三種表演、還有人身兼大一舞負責人兼舞社社長) 仍然幫忙修改劇本、做道具,處理燈控及音控等,否則之夜肯定會慘不忍睹。
差不多是四月下旬,之夜準備還進行地如火如荼,好不容易平復的過敏再度大爆發(基勞厄亞火山?),症狀比之前更加嚴重,不只蕁麻疹,消失了好一陣子的癢疹又捲土重來,異位性皮膚炎也蠢蠢欲動。不過三個禮拜,類固醇藥膏被我用掉三分之二條,症狀是止住了,皮膚也難逃龜裂的命運,儘管我每次擦好類固醇就立刻塗凡士林。上禮拜趁著之夜剛結束趕緊到中醫回診,醫生把了脈,說我內分泌紊亂,是不是太用功?
冤枉啊醫生,我這學期混得很,為了跟組員討論報告翹化學課、作業遲交、死線前一天才開始趕報告,因為睡眠品質太爛一氣之下翹早八,連小考也一起翹。這學期根本突破我目前就學所有紀錄,我還想著這次化學期中只要有五十分就可以謝所有神明了。
不,這不是我要的大學生活。為什麼參加之夜?某一部分是為了刷存在感吧,家人勸我應當多參與學校事務,因此即使我知道負責人很辛苦,為了不要變成邊緣人還是硬著頭皮幹下去。大一國文修了老莊思想,我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究竟是否恰當──參與之夜的過程我真的開心嗎?過敏惡化是我想要的結果嗎?
說來慚愧,其實每次接到之夜的各項行程表和注意事項,我總會變得懶散以至於拖延,連帶麻煩到其他組員。我不是一個盡責的負責人,更不是心甘情願成為劇組負責人。
幾經思量之後我做了一些決定,很大一部分是基於健康因素,而我也不想再頹廢下去。還記得學姊跟我說參加大一劇是一個辛苦但美好的回憶,因為這是大家攜手共同創造的。
我無意反駁他,不過我可能不會跟我的學弟妹這麼說吧。
上週一我正式滿十九歲,也就是說,我成為刑法上的「大人」滿周年了。過往被尊稱為學長姊的動漫人物,如今都成為學弟學妹;然而成為「大人」的這一年來,我依舊不明白何為成熟的「大人」。照家人的意思,我似乎應該向社會上的「大人」們看齊,然而,那就是我想、或我應該變成的樣子?
到底是成熟的「大人」,還是一群體積比較大的小孩,因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比較長的緣故,所以用這段時間習得的經驗來獲取自己以前所得不到的東西?
第一次看<奇諾之旅>的<大人之國>,對於故事的理解僅止於「小孩是大人的附屬品,沒有選擇未來的權利」,現在回想起來,似乎又明白了些什麼。
我忘不了奇諾對漢密斯說的那一句:
「可是,我也不想成為那樣子的『大人』……」
我漸漸記不起小時候的樣子,雖然有些人認為我跟小時候的長相差異不大。其實小學距離現在也不過六年的光景啊,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小學生從腰間鑽過去的身影,都覺得好像是上輩子的自己,彷彿遵守都卜勒效應,高亢的藍光衰弱為紅光,在記憶的角落以低頻率的吐息苟延殘喘。
當我徹底忘卻那個幼稚的自我,是否也無藥可救?
最近正考慮大二分組的事,目前在造園組與作物組之間擺盪。前一陣子翻閱去年的作品<複數>,明明是大學生了,看到某些橋段仍不由自主感到一陣鼻酸,才發現原來作者和人一兌還困在那個白色的空間裡奮戰不休。上了課,聽了演講,原以為能解決心中的疑惑,卻只是挖出更多問號。
有時想當個旁觀者,靜靜地看自己會做何選擇,然後迎來什麼樣的結果,又如何應對。
有時我看著自己做出一些不可思議的舉動,但無力阻止。
因為我同時也是局中人。
1.關於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