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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黛露】あなたと私のモノにしたい

作者:守護之熊│LoveLive! 校園偶像計畫 SunShine!!│2018-05-20 21:34:03│巴幣:18│人氣:628
前言:失眠產物。抱著既然冒出靈感就別輕易拋棄的想法把它寫了出來。
雖說如此,花了一個多月才終於完成。中間又另外失眠了幾次(?)


避雷:倫理疑慮、汙辱性字眼




                    以下正文




  「母親大人,外面好像有騷動。」大院外的嘈雜聲讓原本埋首於矮桌中的小男孩抬起了頭。
 
  「學習要專心致志,不要輕易被周遭環境動搖。」男孩的母親——擁有著典雅瑰麗的長髮、容姿深具威嚴的貌美女子,僅是語調平板地回應。小男孩只能嘟噥一聲,繼續低頭回到書桌中。
 
  女子悄悄向在門外待命的管家使了個眼色。管家會意,鞠躬後快步離去。除此之外,她始終神色平靜如水。作為黑澤家家主,她自已見慣風波。
 
  女子有個近年已越來越少有機會被直呼的美麗名字,喚作黛雅。出身於古老地方世家的黑澤家本家,她扛起作為長女的責任,繼承了家主的位置,並與頗具名望的政治世家子弟聯姻。
 
  黛雅沒有辜負家人的期待。憑藉新的勢力聯盟,逐步擴大黑澤家的影響力,家族觸手伸及的產業經營業績亦蒸蒸日上。在黛雅的強力主導下,黑澤家宛然大有中興之象。儘管如此,黛雅並未因此顯露什麼意氣風發,處理龐雜的家務之餘,大部分時光仍待在內浦老家大宅過著深居簡出的日子。
 
  而她入贅的丈夫,作為縣議員常駐在外,僅偶爾回到黑澤大宅。或許家中精明強勢的妻子無法填補男人自尊心中某部分的慾望,不時謠言流傳他在外另有溫柔鄉。黛雅並未花心思探尋流言的真假,亦未對此透露過什麼情緒波動。她僅是繼續為履行家主的義務而忙碌。
 
  然而就算再忙碌,黛雅每日必定花時間親自教育自己唯一的孩子。她相信唯有磨鍊出不動搖的堅韌意志,未來方有能力探尋自己心中真正想要的事物。
 
  ……不過,當外頭此起彼落的呼喊聲逐漸清晰起來,黛雅默默嘆了口氣。今天的自己或許要在孩子面前做出最不恰當的示範了。
 
 








 
  停在黑澤家大門前的,是一輛色調浮華張揚的桃紅色轎車。駕駛毫無禮節地在正門口熄了火,走出車、甩上門,猛然往敞開的黑澤家大院走進。
 
  「喂、做什麼?」門口的年輕男傭人未及反應過來,待陌生人已闖進門內才趕緊回身抓住對方手臂。然而,對方身形似是名女子,傭人不自覺地力道放輕了幾分。被握住的女子顯然全身顫了顫,但隨即手臂用力一甩,掙脫傭人繼續向前疾行。
 
  大屋內其餘幫傭聽聞騷動,紛紛跑出來一探究竟。擅自闖進大屋的女子,有著一頭如她的轎車般招搖的桃紅色長髮,紮成了銳利的單馬尾束在身後。她的身軀為藍黑色的西裝所包裹,暗紅色的領帶為她僅及中等的女性身材平添了幾分威攝力。
 
  眾人呼喊著上前攔阻,女子緊皺眉頭,粗魯地不斷把人擠開,顧不得筆挺的西裝開始被擠得凌亂。她踏往深院的步伐毫不遲疑,竟好似熟門熟路一般。正當傭人們終於決心以強硬手段使她停步,老管家正從內院快步而出,見了女子的面容不禁一聲驚呼。
 
  「等等、停手!是二小姐啊,露比二小姐!」
 
  自從前任家主過世,家中傭人一陣更替,因此年輕傭人們雖然聽說但並未親眼見過二小姐,當下只能猶豫著停手。管家快步走至露比面前,微微彎腰鞠躬。露比緊繃的神情方稍稍緩和。
 
  正面見著露比的容顏,儘管桃紅色的長髮依舊色澤亮麗,但眼角的皺紋已刻在她比自己姊姊蒼老得更加快速的臉龐。那是生活放浪形骸的印記。儘管如此,碧綠色的眼瞳在流利的馬尾與服裝的襯托下,仍流淌著屬於黑澤家的英氣。
 
  露比一言不發,繼續往內院深處走。管家指示傭人各自回到工作崗位後,彷彿知曉露比來意般默默跟在身後。露比脫下西裝外套,由管家默默接下。她又順手將領帶扯鬆,腳步仍毫無停歇。
 
  靜謐深院後方,露比在轉角上了樓梯、踏過二樓長廊。終於,熟悉的主書房近在眼前。露比瞇眼。書房房門敞開,穿過古樸門框的視線內,與記憶中相較幾乎沒變的端麗側影,面朝露比視線的右側,挺直地正坐著,似乎在專注看著什麼。露比想起就算在相同的神情下,她的左側臉總是比較柔和。而如此刻見得到嘴角點痣的右側臉,則顯得較為鋒銳肅穆,卻又彷彿在隱隱挑逗著什麼。
 
  黛雅終於回過頭。兩人猶如同一對的碧綠眼瞳對上了視線。黛雅望向露比的神情,與露比多年來腦海中不斷重覆湧現的那一幕——黛雅最後一次望著她的神情,一模一樣。臉上彷彿沒有半點波動,但翠色的精芒卻毫無疑問正全貫注到自己身上。面對這副面容,露比總感到自己永遠依然是那個小孩子。
 
  露比微微側過頭。
 
  「我和姊姊單獨談話。不要讓人靠近。」對管家說道。
 
  管家猶豫,轉向黛雅。黛雅微微嘆了口氣。
 
  「你先回自己房裡學習。」露比見到黛雅對書房深處的方向說道。「晚點考你功課。」
 
  當小男孩的身影竄進門框外可見範圍,露比顯然眼神動搖了一瞬。男孩雖一臉大惑不解,經過露比身邊時仍有禮的鞠躬,方才快步離開。露比直到男孩離開仍向前睥睨著,未正面瞧向男孩任何一眼。
 
  然後,露比便彷彿在自己家一般——確實這裡曾經是她的家——踢掉鞋子,直截地踏進書房。
 
  「在下去為您倒杯茶來?」管家留在門外謹慎地問道。
 
  「不需要,不會花多少時間。」露比回答語氣已略顯飄忽,似乎已無心於書房外的一切。此時的她已立在正坐的黛雅前僅五步之遙,低著頭,眼神緩緩落在黛雅的臉龐上。
 
  「當主……」
 
  「無妨,你先退下吧。」
 
  「……知道了。」
 
  管家鞠躬,並靜靜替房內兩人將拉門掩上。他瞥向房內姊妹的最後一眼,兩人仍僵直著身子彼此相望。
 
 


 




 
 
 
  一陣騷動和尖呼攪亂了禮堂內的莊重盛會。好奇的天性引得幾乎所有賓客拋下對儀式的關注,回頭張望。
 
  ——有人認出來了。從禮堂外部尖聲怒吼著奔進來的,是黑澤家的二小姐。
 
  「黑澤黛雅!你——」騷亂間,黑澤家二小姐已雙腳八字地踏在禮堂正中央的紅毯上。她披頭散髮,衣衫凌亂,聲音尖細而歇斯底里,絲毫看不出半點大家閨秀的風範。「——真的要嫁給這種人嗎!你真的想嫁給這種人嗎!」
 
  她喘息著,手指戟指禮堂台前的正裝男子,而雙眼死命盯著男子身邊,一身傳統婚禮服飾、黑色長髮,氣質高雅的女子。
 
  ——婚禮。
 
  黑澤家的長女,黛雅。對象是知名政治世家的公子,他將會以入贅的身分成為黑澤家成員。同時,完成婚姻的黑澤家長女,也將正式繼任黑澤家家主。觀察者認為,這樁婚姻有重振黑澤家的勢力版圖的意圖。儘管新郎年輕時偶有花花公子的傳言,但這顯然阻擋不了兩家結姻聯盟的意志。
 
  事前原有耳語流散,說黑澤家的次女露比與家族鬧不合,拒絕出席這場隆重的典禮。但家族成員與賓客們皆萬萬沒想到,她會以如此醜陋難堪的姿態出現在會場。現場耳語騷亂,幾位與黑澤家關係良好的長輩已不禁扶額搖起頭來。
 
  「回答我!」
 
  見台上未有回應,露比再度尖呼,旁若無人。要不是急忙從賓客群中鑽出的花丸與善子一左一右拉住她的手臂,露比此時可能已經狂撲到台上。
 
  台前,遭到露比大庭廣眾下羞辱的新郎,臉上掛著冷酷的微笑,文風不動。然而,那笑容已略顯僵硬,眼角的精芒開始透露出令人惡寒的殺氣。
 
  兩姊妹的母親——已滿頭白髮的黑澤老家主——看著小女兒的失態造次,亦僅是一臉冷若冰霜。她微微側頭,黑澤家的保鑣們很快將露比連同拉著她的兩名友人團團圍住。
 
  然而,保鑣們僅是包圍著,沒有下一步動作。老家主冰冷的眼神甚至沒看向她的小女兒,也沒有下達任何進一步的指令。
 
  嗡鳴的耳語緩緩歸於低沉,原本混亂中議論紛紛的賓客,逐漸感受到漫佈禮堂中的冷澈氣壓,一個個閉上了嘴。恍惚間,場面竟已從混亂嘈雜變成一片死寂。賓客、遠親、家族成員,在場眾人屏息觀望。甚至被團團包圍的露比都沉靜了下來。
 
  所有人發現,她們都在等待。
 
  黑澤黛雅身著華麗柔美的禮服,挺立在禮堂的台前、新郎的側邊。從這個位置,她能夠、或是說被迫清清楚楚注視了整個禮堂內發生的一切。直闖進來鬧場的露比、她們焦急得快掉下眼淚的朋友們、團團將場面圍住的保鑣、從議論紛紛轉而屏息的眾賓客。以及,她的母親——蒼白的髮絲及因宿疾而變得清癯瘦削的臉龐,並未削減鋒銳眼神中的威嚴——在混亂過程中,完全沒有將面容轉向台前的黛雅一眼。然而,黛雅明白,母親沉默著,是在等待自己。
 
  等待即將成為家主的黑澤黛雅,如何應對眼前局面;如何在眾目睽睽下做出抉擇。
 
  黛雅緩緩掃視整座禮堂。陌生的面孔、略曾謀面的面孔、以及熟識的人們,或抬頭望向自己,或顧慮的別開目光。但同樣的,她們想必也緩緩察覺了。黛雅意識到禮堂內的注意力已漸漸向著自己聚集。
 
  最後,黛雅的目光停在了露比。圍住露比的保鑣們,微妙的在姊妹間留了道空隙,使兩人得以正面對上彼此視線。
 
  平靜無波。彷彿所有表情皆從黛雅的臉部抽離,僅剩那迸著精芒的碧綠眼瞳似乎要籠罩住露比的身軀。黛雅微微抬高了前頸。
 
  黑澤家的長女,黛雅。正式繼任黑澤家家主的第一天。
 
  將自己的親妹妹逐出了門牆。
 
  ……
 
  「……嘿。」
 
  當露比在眾保鑣的監視、及兩名摯友的陪伴下離開她再也不會踏入半步的禮堂,儘管依舊披頭散髮,神色似乎出奇地平靜。難以想像她方闖入禮堂時歇斯底里的樣子。
 
  僅有距離她最靠近的人們,聽見她步出禮堂瞬間那聲意味深長的低笑。
 
 
 
 







 
  待自己功成名就,再回到老家來示威什麼的,露比想都沒想過。不如說,一切的張揚與氣勢洶洶是在逼迫自己向前,害怕自己半途退縮。
 
  然而若露比要為自己感到自豪,她有充分的理由。離開黑澤家前,露比在服裝設計界僅稱得上小有名氣。而被迫離家後,露比憑著自己的收入自力更生,或許在艱苦中逼出了底力,從此在時裝界的身價一路上漲。多年後,她已是令旁人眼紅的大牌設計師。收入供露比獨自一人鋪張奢華已綽綽有餘。
 
  雖然,亦有與她關係較密切的親友們才稍得觸及的另一面。身為當紅設計師而與演藝界過從甚密,露比卻屢次被謠傳與多位偶像女星發生不尋常的關係,甚至曾經因染指上一線女星,急得對方事務所塞了大筆錢請她罷手。露比似乎成了業界仰賴她的才華、卻又疑忌她的人格與性傾向,令人又愛又恨的存在。
 
  這些事情,黛雅僅能透過兩人的共同舊識非常模糊隱微的輾轉聽聞。黛雅原本未必相信這類謠言。但此刻當她見到妹妹憔悴得比想像中快速太多的臉龐,心中已不覺信了大部分。只是,黛雅不可以表現出她心中知曉的一切。
 
  姊妹兩人已毫無聯繫多年。
 
  「連母親的喪禮都不回來。你現在回來做什麼?」黛雅低沉的嗓音,將略為陷入回憶恍惚的露比拉了回來。
 
  露比抬起頭,依然站著身子。
 
  「不要見到我,她會比較高興吧?」似乎想掩飾內心中的什麼,露比提高了語調的回答顯得輕浮。
 
  儘管露比與家人可說是斷絕了聯繫,她顯然知道母親過世的消息,不然不會忽然毫無表示的匯了足以負擔半筆治喪費的錢回家。一問一答中,姊妹兩人似乎皆默認了這點。
 
  「……所以,你究竟為何而來?」黛雅依然端坐,凝望著露比再度問道。
 
  露比並未正面接下姊姊的眼神。她在曾經無比熟悉的房間內踱了幾步,方回過頭來,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我想姊姊了,不行嗎?」
 
  黛雅微微蹙眉。她不相信這會是不聯絡數年後突然出現的理由。但同時,這是讓黛雅難以否定、更難以繼續逼問下去的解釋。黛雅沉默了下來。而露比則繼續在書房中緩緩踱步。
 
  「明明事業做很大不是嗎?這些家具都很舊了,怎麼不換新的?」露比腳步停在了矮桌前。那是自己與姊姊兩人從小用到大的書桌,露比甚至還記得上面的各種細微痕跡。顯然,剛剛的小男孩也是在這張矮桌上學習的。
 
  「沒有必要。」黛雅頓了頓。「都還能用。」
 
  或許腦海閃過了一瞬與妹妹曾在這房裡度過的點點滴滴;又或者意識到對比起老家的簡樸,露比的生活已變得浮華。但黛雅終究未將多餘的念頭說出口,選擇了輕描淡寫的回應。
 
  「哦……」露比的應聲聽起來略顯不滿。她負起雙手,再度環視周遭。然後,想起什麼似地,又揚起了微笑,迴過身子面向黛雅。「那我好奇,對姊姊這樣的人來說。必要的事情,究竟是什麼呢?」
 
  黛雅似乎略顯訝異地回過頭。露比抱著腿蹲下身子的同時,見到她的姊姊嘴唇微微一顫。但黛雅靜靜吸了口氣,神情恢復冷靜。
 
  「這不容易回答。但遇到事情時,自然會發現什麼是自己無法退讓的……露比,是你的話,應該會理解。」黛雅緩緩說道。喊出妹妹名字的同時,語氣亦跟著放軟了幾分。
 
  「嗯……」此時露比已蹲在書桌前,掏出抽屜裡收納的整整齊齊的筆記本和文具盒來端詳。器物儘管老舊,仍舊清理得一塵不染。一旁的書架上的書籍,同樣井然有序地擺放著。「姊姊的回答狡猾囉。你應該不是這樣教自己的……兒子吧?除非你想他當個無欲無求的木偶,願意繼續將自己鎖在鳥籠。」
 
  露比當下的視線注意不到黛雅悄悄握緊了她的右拳。但黛雅依然平穩著語調,望向前方緊閉著的房門:「我有必須將他磨練出足以面對未來的堅強意志,但他的道路我沒有資格決定。」
 
  「我以為姊姊應該是更不畏懼展現自己意志的人呢。」露比的語調彷彿漫不經心,她將抽屜中的文具收拾好,原封不動地放回去。「還是因為是對著露比呢?從剛剛開始,淨說些漂亮話。」
 
  「……」面對露比接連的挑釁,黛雅似乎顯得窘迫。但黛雅依然僅是深深吸了口氣。她轉動座位,正面面向抱膝望著她的露比,眼神亦比一開始柔和了許多。「若你對我不滿,我無話可說。論堅決、勇敢,我原不如你。」
 
  黛雅的態度越是軟化,只讓露比心中更覺暴躁。尤其意識到心中某一塊欲望正在悄悄引燃。然而,露比終究意識到自己只能哀怨地盯著黛雅。恣意任性撒嬌的日子早已遠去,世界上沒有人應是自己理所當然的依靠。
 
  「……你試著表現得像個好姊姊呢。」當黛雅再度從露比的凝望中別開目光,露比知道短暫的再會應當到此為止了,在自己開始渴求原本的預期以外的東西之前。雖然故意表現得輕浮,露比並沒有對自己的來意說謊,只是省略了程度方面的表達而已。
 
  「露比該離開了。」露比站起身子,頓了頓。「如果沒有打擾到姊姊的話,就保持聯繫吧。一直不聯絡原是露比幼稚,希望姊姊原諒。」
 
  又或許,自己原本就比自己以為地渴望更多。但露比終究已經獨自撐過了這麼多年,她確信當走出房門的瞬間,立刻就會變回姊姊以為的那個堅強的露比。毫無疑問。
 
  「……露比!」然而,正當露比準備邁步離開,黛雅卻低聲喚住了她。雖然僅是短促的再會,黛雅第一次主動呼喚自己仍讓露比心中一突,停住了腳步。「你的世界比我寬廣,你……有在追求你希望的事物嗎?」
 
  露比愣了愣,低頭。慘白的笑容抑制不住地浮現。「有時……我比較希望自己是無欲無求的木偶——」
 
  露比發現自己還是忍不住撒了嬌。但不能再多了。「——但是露比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姊姊不用擔心。就如姊姊所期待,露比很獨當一面的。」為了堅持住自己離家後一直抱持的心意,硬是將話頭扭了過來。露比不能再多留,她向書房的拉門伸手。
 
 
 
 








 
  黑澤露比討厭她的母親。尤其當她望著鏡中的自己,發現臉上越加浮現母親影子的時候。
 
  陰魂不散。
 
  記憶中,母親總是面若冰霜,心腸硬如鐵石,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似乎要露比永遠在她面前抬不起頭。直到最後,露比衝進她精心安排的婚宴中鬧場,她甚至懶得喝斥自己的女兒一聲。露比相信那時的她,心中只有滿滿的不屑。母女的最後一次相見,露比同樣沒看她的母親一眼。但按理說那時自己並未親眼見到的、彷彿洞悉一切的冰冷眼神,不知為何理所當然的映到了心底,每當露比面對鏡子時又理所當然地浮現。
 
  小時候人家都說,姊姊像到母親,露比像了父親。隨著年歲增長,露比愈感不以為然,甚至事實正好相反。當年在父親的葬禮上,自己從頭到尾止不住哭泣,但露比卻見到母親自始至終神情冷澈的接待賓客與處理著葬禮上的一切。那幕畫面一直在露比心中揮之不去,直到露比逐漸明白,那不過就是世界上再也沒有人可以依靠、也決意不再依靠任何人的神情。比起冰冷,那更像是熾熱燃燒殆盡。然而就算心下瞭然,露比依然沒有能力撼動那鋼架般撐起的身軀。自己不過是劣等的複製品。
 
  所以露比不能去參加母親的葬禮。她怕自己忍不住笑出來、大聲嘲笑那女人裝得好像多麼了不起,最後還不是躺在那裡。
 
  ——比起母親,姊姊可愛多了。當然,這並非露比從小心中清晰的想法,毋寧說是露比為自己純真時代的回憶下的註腳。姊姊雖然自小受到良好教養、儀態端莊,但絲毫沒有母親不見底的深沉。露比偷吃姊姊的點心、或弄壞姊姊心愛的東西時,姊姊顯然會非常生氣,但又總會努力忍下脾氣,學做個成熟的好姊姊、用合理的方式向露比說教。
 
  雖然姊姊生氣的表情挺可怕,但她努力忍耐的樣子真可愛。
 
  所以有一段日子,露比總懷著害怕又興奮的心情試著惹惱姊姊,再來欣賞那副可愛的樣子。直到有天露比忽然意識到這行為有些過分,才停止了這麼做。
 
  姊姊也不像母親般只是彷彿理所當然地執行著日復一日的一切。姊姊她對自己的身分、自己努力的事情抱持著鮮明的驕傲。名門子弟、黑澤家的長女、內浦的一分子、露比的姊姊(儘管現在會抱持疑惑,露比過去認為理所當然)、謬思的粉絲、學生會長、學園偶像……。無論是無法選擇還是自己的決定,姊姊總是自豪地迎向那些身分被賦予的挑戰。自從中止了惹怒姊姊的習慣,露比逐漸發現她最喜歡的便是姊姊那自豪的樣子。露比覺得那樣的姊姊真是——套句令人有點懷念的詞彙——閃閃發光。
 
  小時候的露比,原以為滿腦子裡都是姊姊這件事再普通不過了,就像所有小朋友餓了都想吃飯、累了都會想睡覺一樣稀鬆平常。就算年紀稍長,露比隱約感到與姊姊頻繁的肢體接觸使自己特別開心,但她仍未覺得有什麼奇怪,畢竟學校裡不少女生也喜歡不時摟摟抱抱。
 
  直到姊姊到東京念大學,兩人見面頻率降低,露比發現姊姊與自己獨處時需要尷尬地保持距離,才悄悄察覺到彼此的感情似乎有些異樣。可是當然,她們對此什麼也沒表示。露比曾試圖說服自己那是錯覺,她相信姊姊也曾如此努力。但她終究發現,自己仍忍不住一次次和姊姊玩著曖昧的眼神交會遊戲。
 
  持續了幾年的姊妹間的曖昧關係,理所當然地,最終被姊姊將結下婚約的消息打破了。露比雖試圖以男方花心的名聲抗議這起婚約,但在家族早已將此考量入利害權衡的情況下,露比的抗議顯得微不足道。露比甚至不敢大聲表示自己比其他人更為姊姊著想,因為她連自己去向姊姊確認心意都感到膽怯。
 
  露比聽說姊姊已經一個個去向擔憂這起婚姻的摯友們細心解釋自己的決定。但她沒有來找露比。
 
  直到婚禮當天,露比才猛然決定面對自己的心意……不、或許她只是用了最激烈的手段迫使自己放棄。在眾目睽睽下,露比遭到無情驅逐,姊姊終究不可能選擇自己,露比完全相信這是正確的決定。而且,露比至少得以再見到最後一次,姊姊驕傲地決定扛起責任的那一刻——她最美麗的樣子。
 
  ……
 
  『晚上要不要來我家?』
 
  與家人斷絕聯繫的一年後的某日,露比例行的前往替委託對象丈量製作服裝所需的身材尺寸。正當工作告一段落準備離開時,她卻悄悄在露比耳邊留下了這句話。
 
  ……露比大略認識,對方是位人氣已來到走下坡的階段,雖然仍打起精神努力工作,心裡卻不時感到空虛寂寞的女星。雖然剛剛替她量身時就隱約感受到對方反應不尋常,露比仍對如此露骨的邀約略感意外。
 
  露比晚上去了女星的家。
 
  原本只是那陣子也苦悶了點吧,以及些許不想顯得敗下陣來的賭氣。露比當時完全未想到這會令自己的設計師生涯迎來怪異的變調。
 
  更多來找自己晚上過夜的其他女星出現了。想必是一開始那人喝醉酒說溜了嘴,之後流言就再也鎖不住了。但露比除了身體不舒服時外,依然幾乎沒有拒絕。
 
  原本露比在那些人面前還多少有點優越感。但久而久之露比逐漸承認自己和她們沒什麼不一樣。白日與紛雜形色的人交流彷彿已經耗盡心力,油然而生的空虛感無處排解,卻又已經沒有力氣將它化為言語訴說,於是把那窒息空虛融於最原始的慾望中恣意傾瀉。露比並不懷疑那些偶像女星平時應該是還不錯的人,只是她們在自己面前懶得花心力維繫人性的軀殼,把自身交給了獸的一面。
 
  仍時常關心露比近況的幾位友人,似乎隱約察覺了露比怪異的生活方式。露比只能盡量避重就輕地矇混過去。她們都有自己的生活了,露比不想讓她們擔額外的心。
 
  關係的終結通常就是被對方事務所發現的時候。雖然主觀認知而言自己不曾「勾引」過任何人,顯然那些保護自家藝人心切的事務所們急著將責任推到露比身上。可是,隨著露比在業界越來越惡名昭彰、越來越多事務所迫切提醒自家女藝人小心那位叫黑澤的設計師,露比的下一個新對象就越快主動找上門。真奇怪。
 
  有時回思、不禁發笑。小時候的露比作夢也不可能想到長大後的自己和偶像界的聯繫會長這個樣子。反正偶像女星需要名聲,設計師不太需要。露比可以繼續藉放浪的生活對抗內心的寂寞。至少在——露比畢竟仍保有自力求生的危機意識。書架前每期各式流派的時尚雜誌,貼滿各頁的便籤上盡是她寫得密密麻麻的筆記——自己江郎才盡之前。
 
 
 
 
 



 
 
 
 
  ——不對。
 
  露比在拉開書房門前的最後一刻停住了手。
 
  露比一直提醒自己,只是來見姊姊一眼,獲得點繼續前進的勇氣就馬上離開,不應該貪求更多。因而就算久違重逢的姊姊似乎不願意對自己敞開心房,露比仍努力抑制自己的焦躁。不坦率的不只其中一邊,露比沒有資格怪罪姊姊。她原本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可是露比忘了最重要的、自己一直一直以來最在意的事情。閃電般竄過腦海的念頭令露比手臂一顫,露比咬了咬下唇,試圖趕緊讓呼吸平復。
 
  「姊姊……只有這件事希望你讓露比知道。」露比在門前轉過身,重新面向黛雅。她發現姊姊的神情忽然變得軟弱而動搖。但露比只是皺了皺眉,繼續問了下去:「露比可能無法好好看著姊姊堅持的前方道路。但至少,姊姊眼下擁有的這一切,擔下的家族的責任……姊姊可以告訴露比,你為此感到自豪嗎?」
 
  黛雅沒有回答,她的眼神似乎因動搖而閃爍,嘴唇中好似想迸出什麼話語卻欲言又止。
 
  焦躁感再度湧現。露比原以為這是再簡單不過的問題,姊姊一向以擔負責任為榮。何況她確實把黑澤家治理得井井有條,露比確信自己的消息來源沒有問題。
 
  「為什麼不回答?姊姊不知道有多少人以你為榮?你連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自豪都不願意說出口嗎?」
 
  「我……」黛雅終於從喉頭擠出了聲響,但話語隨即消逝。黛雅別開露比的目光,低下頭。
 
  「連敷衍都懶了嗎?」黛雅軟弱的神情更加勾起露比的怒火。她大步踏到黛雅面前,蹲下身子,抬起黛雅的下巴,強迫她正視自己。「回答呢?」
 
  黛雅眼神閃爍,嘴唇微微顫抖。露比認得,那是她努力忍住什麼情緒崩瀉出來的神情。「……對不起……」然而,就算露比已如此逼迫、黛雅的矜持近乎融化殆盡,露比還是得不到期待中的答案。
 
  胸口空蕩蕩的一片,僅剩怒火在周身不斷延燒——露比這麼努力支撐自己、幾乎拋下了所有東西,強迫自己在孤單中不斷前行,忽然間好像全沒有了意義。自己堅持的一切,換來的卻是眼前姊姊這副沒用的樣子。失敗、空虛、憤怒、怨恨……一下子全交織在一起,彷彿隨時要引爆。
 
  然而露比咬牙,非常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氣。還沒有結束,露比不會這麼輕易放過黛雅。
 
  「所以姊姊其實不願待在鳥籠裡吧?那現在就跟露比走,離開這裡。」露比凝視近在咫尺的姊姊,努力抑制的怒火使她的語音中填滿了粗重的氣音。
 
  「我不能……」
 
  「跟我走。」
 
  「真的不能……」
 
  儘管黛雅語音細弱蚊鳴,卻依然清清楚楚地拒絕著露比。露比揚了揚眉毛。
 
  「姊姊果然還是這麼倔強。」她粗暴地將黛雅的下巴一推,黛雅向後跌坐在榻榻米上。露比如影隨形地將身子往前欺近。
 
  「姊姊,你剛剛問我是否在追求自己希望的事物……」露比撩了撩黛雅烏黑的長髮。然後一面用左手撫摸黛雅嘴角的痣,一面用沙啞的語調問道。「那姊姊知道,露比現在想追求些什麼嗎?」
 
  「你……想做什麼?」黛雅似乎被露比忽然間的舉動弄得神思飄忽,近乎無意識的應道。
 
  露比碧綠的眼瞳閃著精芒。她的右臂環住了黛雅腰間,左手從黛雅的下巴滑至她的後頸,順勢將自己的嘴唇湊到了黛雅耳邊:「黑澤黛雅,我要你。」
 
  桃紅色與黑色的鬢髮開始窸窣摩擦,露比用右手解開黛雅腰間的繫帶,開始從黛雅腰間將她的衣襬緩緩往上拉。
 
  「露比、我們是姊妹……」
 
  露比冷冷地淺笑,笑黛雅這麼快就承認了,姊妹倆彼此握有的最深最隱密的弱點。
 
  『姊姊,你真把露比當妹妹看待嗎?』露比用搔癢般的氣音在黛雅耳邊悄聲。她的左臂仍如盤蛇一般纏著黛雅的後頸,右手已將黛雅的衣裙撩起,開始伸進去緩緩撫摸黛雅的小腹。『露比都記得哦。從小時候開始,一起看書的時候、畫畫的時候、拿零用錢給露比的時候、幫露比綁頭髮的時候、穿浴衣的時候、摸頭讚美露比的時候、一起在遊樂園玩的時候、做暖身操的時候、舞蹈練習的時候、指導露比動作的時候、和大家拍合照的時候……姊姊都會假裝若無其事的,趁機多碰露比身體幾下吧?每次都讓露比覺得很舒服哦。難道姊姊想跟露比說你沒有這種念頭嗎?嗯?』
 
  黛雅細細喘息著,眼眶泛著淚水,似乎已經說不出話來。露比感受到懷中僵硬的身軀酥軟了幾分。
 
  露比輕笑,輕輕咬了一口黛雅的耳垂。黛雅忍不住低哼了一聲。露比知道那聲音代表些什麼。
 
  露比沉吟。儘管主書房為了專注學習擁有不錯的隔音,而管家應也不會讓多餘的人靠近,但對姊姊來說,這裡果然還是讓她壓抑了些。露比稍稍抬起身子,伸出右手將自己馬尾上的髮圈扯下。桃紅的髮絲在黛雅的目光前飄散,露比將軟蓬蓬的髮圈湊到黛雅的嘴唇前。
 
  「咬著。」
 
  黛雅雙眼盯著髮圈,眼神顯得猶豫。
 
  「咬著,乖。」
 
  黛雅終究張嘴咬住了髮圈。露比微笑,讚賞似地摸了摸黛雅的臉頰,再度將臉探進了黛雅的髮際中。露比從黛雅的耳垂、吻到她的頸間、又吻至了鎖骨,輕軟的親吻中夾雜調皮的舌尖輕舐,引得黛雅的身子微顫不止。露比右手食指亦緩緩在黛雅已被撩開衣襬的大腿上滑行,她感到姊姊的大腿內側逐漸滲出了汗水。
 
  露比正在侵犯自己的姊姊。
 
  光是這道念頭的飽含的背德感,便已讓露比興奮地臉頰發燙、喉嚨乾渴。
 
  「姊姊皮膚保養得好好,露比真羨慕。」
 
  假若母親看到這場景,總會暴跳如雷了吧?還是說,就算自己都做出了這種事,她依然只會鄙夷地在背後冷冷觀望?
 
  書房中每一角都滿是兩姊妹過去點點滴滴的回憶足跡。兩人曾在這裡一同學習、寫字、畫畫、練習茶道、接受訓話,以及經歷各式各樣的事情。某些不多見的難得機會,小姊妹也會一同靠在書房的牆邊談心。不想多年後,這裡卻變成姊妹兩人一同陷溺於洶湧的禁忌獸慾的處所。荒謬的感受更加使露比慾火滿盈,她再度探到黛雅耳邊低語:
 
  『姊姊,一起離開這個你不喜歡的地方吧?露比現在有能力了,可以把姊姊養得好好的。姊姊喜歡的話,露比還可以天天服侍你——』
 
  然而,儘管黛雅已被露比弄得雙頰潮紅、全身酥軟,聽到這句話還是異常努力地微微搖了頭。露比把黛雅的臉捧到自己面前,見著黛雅楚楚可憐的淚光閃爍,火燙的鼻息卻伴著些許嗚咽的聲音。
 
  「……真固執。」露比微微噘嘴。
 
  不過沒關係。自己才正要開始全面侵占姊姊的身體呢。露比依然用左臂摟著黛雅的頸子,輕輕與她碰著鼻尖,溫柔的將黛雅的身子放平。露比褪下了自己的西褲,讓裸露的右膝磨蹭著姊姊的大腿內側緩緩欺近。黛雅每一聲細微的呻吟,都在挑逗露比更加粗暴地動作,但露比壓抑著。她從來沒有這麼壓抑地做過。她要用最輕柔、最和緩的方式進行每一步,她不要給黛雅藉口、任何自己是遭受妹妹強迫對待的藉口。
 
  露比要一絲一絲地,讓黛雅自己用身體承認她渴望的這一切。在她徹底成為露比的所有物之前。
 
 
 
 



 
 


  「為什麼……?」
 
  露比粗重的喘息,桃紅色的髮絲隨著喘息的顫抖在露比下方的黛雅臉頰上拂著。仰躺的黛雅同樣不住喘氣,全身彷彿被攫盡力氣的軟癱,衣衫與髮絲凌亂,口中原本咬著的髮圈,早已因露比伴隨潮汐在她臉上的一陣狂吻而滑落。然而,直到最後,露比依然聽不到自己期望的答案。
 
  「露比、真的對不起……我的一切、都已經綁在這裡了啊……我不可能離開的……真的對不起……」黛雅喘著氣,語音渺小微弱近乎哀求。
 
  「那你爽成這樣是什麼意思?」露比咬牙怒吼。壓抑音量使她的嗓音更加顯得沙啞。
 
  露比不要這種像是講給笨蛋聽的答案。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姊姊有家庭、有家族賦予的期待,甚至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怎可能和自己遠走高飛?可是過程中黛雅的任由露比擺布,給了露比自己能掌控姊姊的一切的錯覺。占有的滿足與刺激在洶湧的滿潮退去後,留給她的感受卻是背叛與屈辱。
 
  露比用手臂將自己身子撐起。一直以來最仰慕的姊姊,此刻正在露比眼前難堪地蜷曲著身子,衣衫不整、下身一片狼藉。面對露比的怒吼,黛雅的依舊是那副欲言又止的軟弱神情,平時的自信與端麗不復得見。
 
  「啊哈、哈哈……」忽然喉頭湧起一陣噁心。露比彷彿全身被澆了盆冷水,卻又抑止不住地笑了出來。
 
  「露、露比?」黛雅似乎被露比忽然間的神情轉變嚇到了。
 
  露比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笑,她其實更想找個地方大哭一場。但或許小時候太快用盡了眼淚,她已經好長一段時間無法哭泣了。或許一開始忍不住想回來見姊姊,本身就已經是因一場自己的懦弱而生的錯誤。而代價就是在自己出盡洋相之後,依然一無所有。
 
  「露比明白了。姊姊其實心裡是看不起露比的吧?哈哈哈、畢竟露比還是這麼不長進,懦弱又貪婪……」
 
  「不是這樣……」
 
  黛雅微弱的反駁露比已經完全沒聽進耳裡。露比嘲笑著自己的狂妄幼稚,明明自己斷絕聯繫多年,還想在姊姊心裡佔有多重要的地位;又嘲笑自己貪得無厭,姊姊已經盡量好好對待自己,是自己胡鬧耍賴,想要她滿足自己回憶中的美好幻想。結果自己果然絲毫沒有成長。露比彷彿感受到母親現在就立在背後,冷冷地訕笑自己。
 
  「姊姊一定和那些女明星一樣,把露比當母豬?排遣寂寞的工具?嘿嘿、反正露比也沒剩什麼……」
 
  「——就說不是了!」忽然間,黛雅吼道。儘管因喉頭哽咽聲音略顯孱弱,但這是今日重逢以來黛雅第一次對露比怒吼,仍把陷入自憐的露比一時拉得回過神。
 
  淚水淌下黛雅的雙頰,她似乎原本想伸手握住露比但手伸至半空卻凝滯住了,最終只是顫抖著緊緊握著拳。
 
  「你不快樂!我覺得自己好失敗……」雖然意識到自己身處書房而拚命地抑制音量,黛雅幾乎是帶著嗚咽大聲喊叫。
 
  「什……」
 
  「我……一直都在自以為是啊!我以為自己……自己擔下家裡的責任,就可以給你自由,你就可以……追求一切你想追求的東西。見不到你、我很寂寞啊……但是想到我會絆住你的未來,就告訴自己要忍耐……可是、我現在才發現你在外面過得不快樂,我、我覺得自己好沒用!讓自己的……自己的妹妹不開心,卻什麼也補償不了……所以、所以你說希望那樣做,我就想、我也只剩下——」
 
  「閉嘴!」露比猛然摀住黛雅的嘴巴,尖聲喊道。「閉嘴、閉嘴!閉嘴……」
 
  黛雅下意識地掙扎,直到露比顫抖著再度低下身子,把臉埋進黛雅的肩膀。淚水很快沾上了露比的手,黛雅方才的話語仍在露比耳中不斷轟鳴。

  自己究竟有多愚蠢?露比早該意識到,姊姊的態度突然變得無比軟弱,是在自己忍不住撒嬌之後。姊姊一直在為自己擔心,自己卻顧著困在自驕與自憐的迷宮裡,而一再傷害姊姊。
 
  「我不許你這樣說,我不要看這樣的你,說的好像你對不起露比一樣?明明是露比一直在拖累姊姊啊!」原來自己和姊姊一樣,都誤以為對方比自己堅強,而認為是自己在拖累對方。
 
  姊姊大概也同時察覺到這點了吧?露比感受到黛雅的身子緩緩沉靜了下來,僅剩濕潤的淚水繼續淌過露比的手掌。露比默默將摀在黛雅嘴上的手心移向一旁,輕輕撫摸黛雅被淚水沾濕的臉頰——忽然間的想法,姊姊臉頰的觸感好稚嫩,還像是小孩子一樣。露比暗自下了決心。她再也不要讓這個女人哭泣。
 
  「……露比最喜歡的,一直是姊姊自豪的樣子呀。我好喜歡看著你挺直著身軀,驕傲的擔起一切的神情,你不知道露比多麼憧憬你的身影……所以姊姊一直擺著那樣快哭了的表情,讓露比心好痛……可是露比錯了,姊姊就是姊姊,露比自私任性的時候,姊姊卻總在替露比著想。姊姊,任性地離開你是露比不好,我從此就陪在姊姊身邊不再離開了。好不好、好不好?」
 
  「我以為你、你在外面已經有對象了……」
 
  「怎麼可能!露比只是太孤單了,那些人也是,沒有半個對露比是認真的……」
 
  「我、我聽說你的那些事的時候,你不知道我其實好嫉妒,嫉妒那些隨隨便便的人,為什麼輕易就得到我永遠得不到的東西……可是我沒資格……」
 
  「她們得不到的!」露比在黛雅耳邊喊道,語音卻隨即變得低鳴。「露比……露比永遠只屬於姊姊一個人……」
 
  黛雅呆愣,咀嚼著露比話語中的意思。似乎花了好一段時間,才逐漸反應過來。
 
  「……我結婚了……有孩子了哦?」
 
  「我知道。我不管。」露比的臉又往姊姊的頸間埋得更深了些,以至於整個身子幾乎俯倒著貼到了黛雅身上。說出這些話比想像中害臊了太多,露比不想讓姊姊看到自己現在的臉。
 
  黛雅感受著露比的身軀——自己是多久沒有像這樣被妹妹撒嬌了呢?忽然間,自己一直以來努力將感情掩藏,在此刻似乎變得好愚蠢——不、或許真正愚蠢的是現在的自己。但、為什麼拋卻顧忌將心意傾訴出來的感覺這麼美妙呢?至於美妙的代價……之後再留給那個冷靜下來的自己收拾,可以嗎?
 
  黛雅不自覺地伸手撫住露比撫摸著自己臉頰的手。露比感覺到一陣溫暖貼在自己的手背。
 
  「……露比,我一直都不是稱職的姊姊。可是……只有這件事,我想對你表達出來。」黛雅閉上眼睛,細細體會這個瞬間感受到的一切溫存,然後下定決心似地張開眼。她抵抗著淚水的哽咽,深深吸了一口氣。
 
  「你……永遠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
 
  「——!」露比不覺肩頭一顫。
 
  好像應該趕緊回答些什麼才對。但忽然間,似乎什麼東西哽住了喉頭,臉龐一瞬間被濕潤感佈滿。
 
  咦、眼淚……

  在露比反應過來前,撲簌簌的淚水已然不住從自己眼眶流泗,淚水阻塞的感受填滿鼻腔,迫使她摟著黛雅的肩膀,全身顫抖地哭了起來。
 
  ……什麼嘛、媽媽。您要暫時放過我嗎?未免太心軟了吧。

  黛雅感受著妹妹的眼淚從自己肩頭四下流淌。她緩緩試著舉起另一隻手,有些笨拙地放到了妹妹的秀髮上。好久沒有像這樣試著安慰露比了,黛雅嘗試讓手順著桃紅色的髮絲滑下。一次、兩次、三次……失去已久的感覺緩緩浮現了回來,黛雅體會著掌心裡久違的溫潤。
 
  突然間,伴隨著妹妹的啜泣,輪到黛雅微笑了起來。
 
  「露比,剛剛……」終於沉靜下來的嗓音中,混著些許調皮的語調。
 
  「嗯?」而露比的應聲滿是抽噎的鼻腔。
 
  「很舒服。」
 
  「閉嘴。」
 
 
 







 
  當二小姐離開黑澤家大院時,舉止忽然變得親切有禮,嚇了家裡的傭人們一大跳。稍早有人隱約聽到內院傳來吼聲,因而推測是當主對二小姐曉以大義,終於使叛逆的二小姐浪女回頭。二小姐甫進門時的氣勢洶洶仍鮮明殘留於腦海,大夥不禁更加欽佩當主的手腕。
 
  雖然有人無意間瞄到二小姐馬尾上的髮圈濕漉漉的,但視線僅是匆匆瞥過,沒有多想。
 
  一陣子過後,當黑澤家主宣布將家族觸手伸及的設計相關產業交由剛回到家族籍下不久的二小姐掌理,引起了家族中不小的爭議。但隨著事業經營業績的蒸蒸日上,雜音自然而然逐漸退去。
 
  二小姐時常請到流行界偶像替旗下企業襄助宣傳。雖然不是所有人都認同這種作法,但她拿到的宣傳價碼總是意外的實惠。不知為何,有幾家演藝事務所特別對二小姐言聽計從。有識之士分析,這一定是歸功於二小姐獨自在外闖蕩的那些年頭,磨練出來的談判手腕。
 
  黑澤家的家主姊妹開始定期會面,共商家族大計。每當姊妹倆見面,總會在室內密談許久,詳細情況任何外人均無法得知。
 
  當然了,畢竟家族事務繁瑣龐雜。
 
  人們相信這對令人欽佩的姊妹,一定是正在為了家族的未來,一同盡心盡力地運籌劃策。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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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9 篇留言

諾亞.伊斯萊昂
我TM到底看了什麼……

05-20 22:12

守護之熊
一篇...黛露文(?)05-20 22:23
姬御前護衛隊長
除了震撼沒辦法說甚麼。我覺得這篇是神作...

05-20 22:29

守護之熊
哇哇...感謝隊長大如此欽賴,覺得自己沒有白失眠一場了05-20 23:58
山梗菜
露比有可能這麼主動嗎[e21]

05-20 22:32

守護之熊
露比為何會這麼做的劇情內因素已經都寫進去了
不過我猜我可以解釋一下劇情外因素?

動畫中露比平時雖然樂於作為被動接受感情的一方,
但當她感到自己有必要主動表達情感,她無疑會出手。
而且我覺得露比攻略人的時候,很可能有不達到目的不輕易罷休的特質哦?
在動畫中未能展現出來是因為關卡難度(花丸/黛雅/理亞)太低,一下子就得手了(?)
撇開動畫的世界線的話,雜誌中也有露比企圖逼迫黛雅穿上她推薦的服裝的片段

另外,雖然算是個人偏見,
我覺得平時看似膽怯的人下定決心堅強起來時,會比平時就看起來堅強的人更為強大
最後...紅寶石(Ruby)的寶石語是「情熱」與「勇氣」XD05-21 00:01
山梗菜
啊抱歉,只是突然看到這麼凶狠(?)的露比覺得有點意外這樣子[e5]

05-20 22:39

守護之熊
[e34]05-21 00:01
✡✟小林家の流星✟✡
不行 後勁太強 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05-20 22:59

守護之熊
忽然想到的話什麼歡迎隨時來說~05-21 00:02
黑白郎君 劍無行
這黛露,看之後,心情雜,心千言,於此作,但是我,卻只能,談兩字,那便是,神作啦!

05-21 01:12

守護之熊
人之初,性本善...(X05-21 08:17
✡✟小林家の流星✟✡
好了
我想知道
一線女星包括妮可嗎(?

05-21 01:36

守護之熊
應該...沒有吧w
假如讓這個世界的露比和妮可相遇,感覺又會是另一篇故事了(?)05-21 08:18
姬御前護衛隊長


稍微整理一下完整的感想

我覺得無論這篇最厲害的地方在於角色非常「立體化」。
同人文最困難的就是這個了。該怎麼挖掘角色的內心深處?該如何替定型又過度鮮明的個性創造不為人知的另一面?而其發展又令人驚訝地合情合理。

和《船長》的時候不同,我自己無聊的時候常常在腦內進行黑澤小劇場,但沒有哪一齣的路比是這個模樣的,我想大多數人可能也沒有;可是,人心是會累的,每件事每件事糾葛在一起,有順遂不順遂,造就出了這樣的露比。在我心中,黛雅是逞強又懦弱的,露比則是完全相反,她膽小,卻對想做的事情擁有不凡的固執。這點從函館回或大多數創作都能略知一二。而在這篇作品中,這份固執變的歇斯底里起來,反而真實極了。以為自己痛苦就能解放對方的這份自以為是,最後仍流回慾望的奔放,諷刺的是,這到底是喜劇還是悲劇呢?

在完全刺中我心中的黑澤姊妹之餘,又能翻出我想都沒想過的黑澤姊妹...
實在太細膩太獨到了。我發覺自己很難寫出太長的東西,原因就是缺乏了這種細膩吧。
真的甘拜下風。

為了整理感想今早又特別讀了一遍w可能是我特別愛黑澤姊妹的緣故吧。

05-21 12:52

守護之熊
隊長讓我想起當初第一季動畫結束後那段日子,
雖然露比當時戲份仍十分單薄,
但看似膽小卻對喜愛的事物抱有不凡的堅持,
已讓我對她留下成長後想必十分強大的印象。
而陸續看了不少同人作者大們描寫的露比,
包括隊長大的文章、甚至還有哈利波特同人那篇,
發現果然許多人和我有類似的想法。
而直到二季播出函館篇的露比果真讓人驚艷。
所以寫《船長》時當我安排了百萬大軍(誤)準備撬開曜醬心房,
也麻煩了露比打先鋒(?)

不過想在姊妹戀的世界裡描寫露比,
和以往習慣的親情/友情路線的露比相較,又是完全預想外的挑戰
長自壓抑的禁忌戀情,是否會悄悄使人扭曲?
是否讓人變得易怒?還是冷漠?會不會因而憤世嫉俗?
假若有的話,和我心目中原本的露比又會產生什麼化學變化?
每一步每一步把角色重構都讓我必須揣摩再三,
也是為何一個單篇寫了一個多月...
奇妙的是同樣的背景,直覺上我就不會對黛雅的變化擔心這麼多
或許我對黛雅的San值還是很有信心的(?)
(雖然San值高的我方角色通常會淪為欺負對象(X)
此外BD的黛雅solo曲幾乎算是這篇寫黛雅部分的攻略本(?)

最後,再次感謝隊長的欣賞
這篇的描寫能讓黑澤姊妹推的隊長喜歡真是太好了XD05-21 21:04
✡✟小林家の流星✟✡
沒有啦,我只是半夜睡不著覺把心情哼成歌然後就想到了這篇翻回來再看了一次然後留個言紀錄一下而已
四年多後再看一次又是另一種感覺呢

10-05 03:30

守護之熊
害我也跟著細細重看了一遍,讀了真是五味雜陳…只好拿來當白天上班bgm了10-05 10:27
守護之熊
失眠辛苦惹,白天找機會好好休息!10-05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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