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籠中之鳥

42　籠中之鳥

——讓我繼續作為一個愛因茲貝倫的魔術師，過上我本來的生活。

小黑，是如此向她的「媽媽」懇求的。

「……妳……」

坐在她正對面的愛麗絲菲爾微微動容，別過了頭。

在她身邊的衛宮切嗣也是如此。

「對不起——這個請求，我不能答應。」

小黑呆住了。

「……為什麼？」

她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衣角，幾乎要將它給撕爛一樣用力。然而她自己卻渾然未覺。

「那是因為……」

愛麗絲菲爾低下了頭顱，避開了小黑僵硬的視線。

「——愛因茲貝倫，已經毀滅了。」

「……」

像是時間凝滯一樣，小黑直直看著愛麗絲菲爾：「……妳說，什麼……」

「愛因茲貝倫已經毀滅了！」

愛麗絲菲爾哽咽著聲音，大聲說道：「在無非殿下完成了聖杯戰爭，在伊莉雅被我們奪走之後，愛因茲貝倫的中樞系統『尤布斯塔庫哈伊德』就選擇了關閉掉自身的電源、終結了兩千年以來的愛因茲貝倫的宿命！」

即使是阿哈德翁最後的反擊……也不過就是愛因茲貝倫的迴光返照而已。

「怎麼……會這樣……」

小黑，空虛的雙眼倒映著愛麗絲菲爾的臉。

那麼——

「妳叫我要去哪裡尋找容身之處啊————！！！」

轟隆隆狂暴的氣流自小黑為中心向四周爆散。沙發也好玻璃桌也好，在碰觸到那血一般顏色的光芒時就化為點點沙粒消散在空中。

「不好，大家快退開！」

切嗣第一時間就拉著愛麗絲菲爾飛身後撤，但卻看到了有一個人沒有及時遠離她。

「……伊莉雅？」

只見，在離小黑最近的那個位置，伊莉雅正靜靜地看著她——

「全部都被奪走了！」

「全部都失去了！」

「什麼……什麼都沒留給我！」

「我只是在白費力氣！居然……居然沒有任何一個人需要我！」

「早知道會這樣……早知道會這樣——」

她的叫喊是不是被誰給聽進去了呢？小黑不知道，但是她停了下來。

她看著自己的雙手。

變得透明，無法相互碰觸的雙手。

「……啊，原來啊。」

魔力用光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她也不過就是依附著職業卡片出生的一道影子。沒有穩定的魔力供給，自然而然就會消滅掉。

這麼一想……

——反倒是她自己，比較像是個冒牌貨呀。

「真是的。」

突然就要這麼消失了。真是一點實感也沒有。

早知道結局會是這樣，當初就扮演一個壞人的角色讓哥哥殺死就好了。

……哎呀哎呀，冒牌貨的下場就是這樣嗎？

唉。我到底，是想做什麼呢……？

就連心跳也，漸漸……

「……嗚嗚？！」

——嘴巴被什麼東西給封住了。

小黑驚訝地睜大眼睛。

——伊莉雅正處於變身狀態，深深地吻住了小黑的嘴唇。

「為什麼……」

要給我供給魔力？

她呆呆地望著她。

「……妳不要……」

唇分。伊莉雅並沒有嬌羞的餘裕，她噘著嘴巴，像是要哭出來一樣的表情。

「擅自冒出來，又擅自給我消失掉行不行！」

「……」

小黑呆呆地跪坐在地板上。

「說真的，雖然聽到了這些話，我卻一點也沒有受到打擊，真的很奇怪。」

伊莉雅捉著小黑的肩膀，深深盯著她的眼睛說著：

「明明知道了自己一生下來就是作為一個『道具』而活的——知道這麼震撼的消息，我應該要連人生觀都開始動搖才對。」

「但是我現在明白了。」

——她終於忍不住即將溢出眼眶的淚水，緊緊擁住了小黑。

「我能夠像現在這樣鎮定，一定是因為妳代替我承受了所有傷害。本來應該是由我——由『伊莉雅絲菲爾』承受的所有痛苦，全部都是妳代替我承擔下來的。」

而且——

她抱住小黑的雙手，圈得更緊了。

「——不只是現在。從過去以來，一直都是這樣對吧？」

「伊莉……雅……」

小黑看著伊莉雅，忍不住笑了。當她想要伸手推開伊莉雅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又再一次地變得透明。

「……嗯？！」伊莉雅也留意到這點了，她慌忙放開了小黑：「為什麼還在崩解……我都供給了魔力了……！」

「——沒關係，這樣就夠了。」

小黑微微笑了起來。那笑容，既美麗、而又悽慘。

「只要消失的時候還有人願意為我流淚……我就，很高興了。」

「——笨蛋！」

「……」

小黑愣了一下，看著正對她大叫著的伊莉雅。

「都什麼時候了妳還在說這種傻話！」伊莉雅一邊哭著一邊說：「妳一定有什麼願望吧？即使知道會承擔這麼多痛苦都要出現在我們面前的那個理由——

如果有的話，就大聲說出來呀！就去……許願啊！」

這個本來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想過，像是麻雀一樣在天空自由自在飛翔的少女，第一次用著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力量，向著「自己」，高聲喊道：

「我們是『聖杯』吧？是『許願機』吧？那就許下願望、讓自己的願望實現啊！！」

「……我……」

小黑又一次笑了起來。

淚水，也同時溢出了眼眶。

「我好羨慕妳有的一切。我也想要家人，我也想要朋友，我也想要過上平凡幸福的生活——哪怕只是一秒也好，我也想要體會那種溫暖……」

我不想要，就這麼消失。

這個已經承受太多痛苦、太多悲傷，像是被囚禁在籠中的金絲雀一樣羨慕著外頭的陽光的少女，第一次用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力量，向著「自己」，許願道——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在那一刻，「鎖」被打開了。

光……

來自小黑的胸口，一束、兩束……無數道刺眼的白色光輝，輕柔地包裹住了她的身軀，將她整個人掩映在那光輝之下。伊莉雅驚訝地看著這幅景象：雖然並不是很明白，但她知道這並不是什麼有害的東西。

隨後——

奇蹟，發生了。

……

…………

………………

「呼，總算修理好了。」

無非擦了擦並不存在於額頭上的汗珠，看著已經恢復如初的客廳露出滿意的笑容。

「哥哥……」

「嗯？」

無非瞥向正坐在一邊沙發上的櫻。櫻看著他，歪了歪腦袋，問道：「後來小黑她怎麼了？好像搞出很大的動靜。」

托爾湊過來點點頭：「對呀對呀，我也想知道。」

為了避免麻煩，無非事先提醒家裡的人先暫時待在自己的房間裡頭，所以她們都並不清楚事件的走向。

順帶一提客廳的修復是托爾處理的，無非什麼事也沒幹。

「哦，這個啊……」

無非忍不住望向窗外——在夜色之下，對街的衛宮宅正被電燈點亮。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一個……還不夠稱職的『姊姊』用愛感動了頑固的『妹妹』的、平凡的故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