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向命運臣服（二）

40　向命運臣服（二）

「呼……真是的，早該這麼做的了。極樂、極樂。」

無非一臉愉快地浸在熱水裡。

既然把浴室改造到接近澡堂的規模，當然就不可能只有一間、搞混浴了。

他和切嗣兩個人跑到了隔壁的男性澡堂泡澡。

不過，同樣的大小在女性那邊會說一句寬敞，在男性這邊就是空蕩了。只有兩個人卻占據了這麼大一片空間，讓切嗣有點不自在。

「咳。」

或者說，不自在的源頭其實就是澡堂內的另一位男性。

「……幹嘛，一直看著我？」

無非挑挑眉回望了過去。

和沒心沒肺的愛麗絲菲爾截然不同，切嗣本質上算是比較認真的人，與自己的「上司」、或者說誓言要追隨直至靈魂磨滅的領袖獨處肯定會感到有些不自在。

但在洗澡、坦誠相對的時候，一直時不時打量自己……

會不會，太噁心了些啊？

「啊，不，沒什麼。」被無非這麼一提醒，切嗣也意會到自己的失禮，忙收回了視線，轉移話題道：「我只是想問問……伊莉雅這段時間過得還好嗎？」

「你不是都和她待了一個星期了嗎？怎麼這點小事還要再向我確認。」

無非搖了搖頭。真是的，這就是所謂父親的瞎操心嗎？

「過得很好、超級好、好到不行——和朋友的相處很愉快，在家裡也沒有和女僕有過什麼矛盾，和櫻的感情也很好。以一個小學生來說已經是最幸福的生活了吧？」

「這樣啊……」

聽無非這麼一說，切嗣忍不住露出一張笑臉：「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笨蛋父親。」

「啊哈哈、哈哈……」

雖然被無非冷漠地哽了一句，切嗣還是傻呼呼地摸著後腦杓。

——曾經的正義使者擔負了超出他能力太多、太多的責任，壓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幾乎要成為一具區區的行屍走肉。

和愛麗絲菲爾的相遇給了他一點喘息的機會，而伊莉雅絲菲爾的誕生則是成為了他堅持著前行的希望；即使如此，他也相信自己會為了那個曾經的夢想，那個虛無縹緲的目標，將這些全部都捨棄掉。

他也曾經這麼做了。

但是，在經歷了那一切之後，在他終於有那個能力背負起所有責任的時候，他才恍然發覺：他所真正想背負的、想承載的東西，其實沒有想像得多，沒有想像得重。

——她和她兩人，就是切嗣所要守護的全部。

……

無非看著切嗣雖然正傻笑著，眼神卻不知道飄去哪裡的模樣，笑了笑，又把身體往水裡頭沉進去了一些。

切嗣喲。小黑那孩子也會是你理想世界裡的一部分嗎？

還是說。

……她只是你未來幸福藍圖裡的，又一個犧牲者呢？

●

女性澡堂。

在隨口打發了塞拉之後，伊莉雅一邊壓制著小黑，一邊拖著她到了水池中央這座巨大雕像的背後。小心翼翼地回頭確認大家看不到自己二人，才終於放開了她。

「——噗哈啊！」一能呼吸到新鮮空氣，小黑就惡狠狠地瞪著伊莉雅喝道：「突然這樣是想要幹嘛啦！別以為我會一直忍耐哦？！」

「可惡，失算啊……我忘記妳這傢伙也在哥哥家裡……」

伊莉雅磨著牙齒緊張兮兮地打量著水池外頭的幾位家人，見她們都背對著這邊在聊著什麼才鬆了一口氣：「妳給我安安靜靜待在這裡……喂，妳幹什麼？」

「哎，妳很囉唆耶。讓我看看……」

小黑好奇地跟著探出頭去，正掛著一張準備惡作劇的笑容，卻在看見愛麗絲菲爾的背影的時候突然就沉默了下來。

「……小黑，妳想幹嘛？」

伊莉雅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她沒有正面回應，而是面無表情地盯著愛麗絲菲爾的背影，幽幽問道：「那個人，是愛麗絲菲爾沒錯吧？」

「愛麗……呃，是媽媽沒有錯啦。」向來都用「媽媽」稱呼，一時間伊莉雅差點忘記自己母親的名字，愣了一下才回答。「不對，你問這個要幹嘛？」

「沒·什·麼。」

小黑緩緩地咧開了嘴巴——有如惡鬼一般，懾人的笑容。

赤色的洪流席捲她的全身，小黑一瞬間就換上了最一開始伊莉雅見過的那套靈活的戰鬥用服裝。那一身的肅殺之氣實在太顯而易見，反而讓伊莉雅更加困惑了。

「喂……妳到底，想要幹什麼……？」

小黑的表情已然歸於冷漠。她不再理會伊莉雅，逕自踏出大雕像的陰影處，無感情地瞪著愛麗絲菲爾的背影。

她沒有發出多餘的聲響，但是愛麗絲菲爾卻若有所感地回過了頭，兩人四目交會——

「伊莉雅？」愛麗絲菲爾笑道：「怎麼了，突然換上這種衣服。泡夠了要出去了嗎？」

「『媽媽』……。不好意思，能夠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愛麗絲菲爾怔了一下，看著她眼中的「伊莉雅」臉上有些陌生的表情，還是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溫柔的淺笑：「好，妳問吧。可愛女兒的疑問，不管什麼我都會回答的。」

小黑深呼吸了一口氣。

「妳可以——去死一遍嗎？」

「……嗯？」

啪唰——！

伴隨著巨響掀起水花，小黑就如同一道腥紅的颶風、直直衝了出去。連帶著手裡的雙刀一起，她冷靜而冷漠地直指愛麗絲菲爾的脖頸。

愛麗絲菲爾微微瞇起了眼睛。

「哇啊啊啊！那傢伙在搞什麼啊！」

偷偷躲在雕像後頭觀察的伊莉雅終於忍不住了，伸手插入自己的頭髮大喝：「露比！」

「來了來了～！」一直都躲在她長髮裡的紅寶石之星自己飛進了她的手裡，只是星光一閃就完成了變身。

伊莉雅的反應已經很快了，但是小黑的速度卻是更快。眼見小黑手中的雙刀就要切斷愛麗絲菲爾的脖子——

「……哎呀哎呀？有兩個伊莉雅？」

愛麗絲菲爾渾然未覺，一臉疑惑地看了看小黑又看了看伊莉雅，微微蹙起了眉。

算了。

「形骸棲宿生命（Shape ist Leben）。」

她遠比伊莉雅還要再長很多的髮突然像是章魚的觸手般飛揚起、開始舞動。

儘管小黑手中刀刃上的利芒已經近到可以反射她的臉了，愛麗絲菲爾依然微微笑著。

「對於隨隨便便就拿著危險東西對別人比劃的孩子……」

——只是一眨眼的瞬間，她的頭髮就伸長到原先的三倍之多，然後在尖端編織成了一個幾乎有一個人寬的、巨大的拳頭。

在這個巨大的拳頭之下，愛麗絲菲爾的笑容仍然不變，但在遠處旁觀的伊莉雅眼中無形間便添了一絲可怕的氣味。

「要好～好～管教……才行喲。」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