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我就能感覺到一雙利眼瞪我瞧。那是世界上少見美人，一頭金髮，大眼。感覺眼睛隨時都能滴水。
此刻，那雙眼睛裡卻噴出火來。
「寶貝，你今天怎麼那麼慢？」學妹開口。
「什麼？現在才晚上七點。我們不就約這時間的嗎？」
「七點零二分。你遲到了兩分鐘。」她在她獨棟公寓門外說。「竟敢要我走下來等你。說，你要怎麼賠我這兩分鐘？」
「我剛去圖書館查資料，有些入迷，就慢了點。」
「這理由不夠好。」
「拜託，我今天穿的這麼帥，這得花不少時間咧。」
「理由不夠好。」她環著胸。
這真讓我火大，我一把摟住她的腰，對她的嘴唇來個熱情的懲罰。
「你……無賴！」她臉飛紅了起來。
「就算我賠給妳的吧，還不夠嗎？不夠我就再多親一次。」
「算了，這次就先饒了你。」她嚶嚀道。
「車已經準備好了。上車。」我說，替她開門。把她當公主一樣無微不至。
上車後，她隨口問問。「那你查了什麼資料？」
「一些關於卡萊戰役的史料，妳聽過杰‧李維這個人嗎？」
「沒聽過哩。」她順了順風剛才吹亂的髮絲。「那你今天有沒有想我？」
「沒有。」
「你真的很討厭。」她氣得一甩頭，順好的頭髮這下又亂了。
「我如果太討妳喜歡妳很快就覺得無聊了。」
學妹聽了忍不住嬌笑。
「是喔？那不是你心裡話嗎？」
「妳還沒征服我，寶貝。我還有很多秘密妳沒有發覺。妳就慢慢的發掘些新的東西吧。」
就算我開著車，沒法往後看，我也曉得她低著頭，心正用手指撫過嘴唇。內心暗暗竊喜，嘴角掩飾不住她的激動。
「我們今天要去衛斯理餐廳對吧？」學妹說。
「當然囉，這裡最好的一家餐廳。」
「好棒，我一直想吃吃看那間廚房的手藝。他們的位子一定很難訂吧？」
「喔，我不會拿這種事炫耀。」
車子吹過白夏洛特的街道。街光點點，如萬般螢火。這車自然是租來的。
衛斯理現在依然高朋滿座，白夏洛特人對大塊牛排不很喜愛，卻對精緻；需要慢工打磨的佳餚情有獨鍾。這在我家鄉是件怪事，吃飯就是要喧喧鬧鬧，大口朵頤。裡頭人雖多，卻全都輕聲細語。就好像他們不是來吃飯，而是來吃時間。
學妹挽著我的手，再幾位就輪到我們。她貼在我身上，就在此時，不知為何她爆出一陣尖叫。
「這是什麼？」
「喔，幹嘛啦？」我說。
她不顧旁人目光，抓著我的臉頰面對自己。「這是什麼！」
她的手提起一根……頭髮？
怎麼會有頭髮？莫非是在我肩膀上的？
她咬著牙，拿起來一聞，厲聲道。「這香味，不是我用的洗髮精。髮色長度也不一樣。」
「妳真是……不過是根頭髮！」
「你剛才一定不在圖書館對不對。說！你剛才到底上哪去？」
那是根褐色的頭髮。「應該是費更生的頭髮吧？」
「他的頭髮是黑色的。」她歇斯底里道。「這一定是女人的頭髮。」
別又來了……「妳會不會想太多啊。妳看，這根頭髮那麼短。」那根頭髮只到我耳際那麼長。
「女人也可以留短髮啊，那些小狐狸精就喜歡把自己打扮的人不人鬼不鬼。」
「我不喜歡短頭髮。」我說，並去撫她長長的秀髮。「我也不喜歡男人。」
這飯差點吃不成。
我該感謝，另一對情侶嗎？那對情侶中剛好有一個是學妹的熟人，這才令她端莊嫻淑起來。
我只希望這種日子不要再過了。
從什麼時刻起，我的心就停止為她跳動。
她很好。很漂亮，腿很長、又白又嫩，秀色可餐。
是大家閨秀，想當初我追她追得多辛苦，無所不用其極。多虧高爾先生底下那幫兄弟，我能追求者中脫穎而出。想當初開始交往時，我害怕失去她，花了不少的錢，想盡辦法各種取悅，這樣她還有理由能離開我？
現在，我巴不得自己從沒做過上面的事。
「我們是來這裡慶祝生日的。」我學妹的同學說道。
「這麼巧。」學妹說。「我都忘了，今天是妳生日。」
「那你們呢？」
「來嘗鮮看看。傑生說想帶我來走走。」
「是嗎？既然這樣，我們要不要一起同桌？」
我和那男的不約而同都面有難色。
飯，看來吃起來是不會香了。
「看，這是他送我的生日禮物。」
學妹眼睛亮了。「好大一顆鑽戒！」
「也沒什麼，他家是開飯店的。和傑生一比，我男朋友就遜色許多。」
「唉，沒那回事。他只是會寫點東西，恰巧被高爾先生相中。」
「那就很了不起啦。高爾先生那樣的人，在他旁邊走路都會有風。」
菜還沒上來，他們便聊了起勁。
「妳是下個月生日吧？那妳男友打算送妳什麼？」
「那……你什麼時候送我生日禮物？」
「自然是生日的時候。」我說。
「你到底要送我什麼，好好奇喔。」
「這是秘密。」我說。
「是我希望的那條珍珠項鍊嗎？」她探聽著。
「是妳上次跟我說的那個嗎？」她朋友驚呼。「那可是……」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對著在座的每個人微笑，希望他們每個人都好好的看著我臉上的笑容。
是啊，珍珠項鍊。為了她，我現在是舍徒四壁。
隔天，那一頓下來，這個月還沒開始，我又口袋空空。
郵局就在後門轉角，我得趕快去看看我的帳戶還剩多少錢。今天剛好是美麗的發薪日。
然而當我刷過本子，裡頭什麼錢都沒有，我茫然了。卻有一封我父母留給我的信。
給兒子：
我們聽說你最近的消息。
你的花費，你要維持的人際、名譽。
可是人生不是只有名聲和錢而已。我們思考了很久，才寫了這封信。原本我是想生活開銷還是必須給你，但是你爸爸不准。
不要覺得你爸爸不愛你，他覺得，如果這次不給你一個痛澈的教訓，你是不會醒悟。
相信我們，這樣的決定對你最好。
信裡什麼都沒有，只有滿滿的愛。
永遠愛你的父母。
這到底在開什麼玩笑？
我對著紙大笑。他們的愛碎了，被我揉爛，扔進垃圾桶。
他們為什麼就不懂，我這麼做，都是為了有朝一日那光輝閃耀的大事業。這只是個開始，很快的我就會連本帶利的一次賺回來。我知道他們工作很辛苦，我也不想看到他們七老八十的在外頭餐風露宿。
一群蠢蛋，鄉下土包子。他們跟費更生一樣，愚不可及。
哼哼哼，我才不怕。這樣就想教訓我？
用腦袋好好想想吧，和上流社會的人打關係、每天花錢取悅女友，他們寄來的那點錢根本不夠塞牙縫。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在一個地方，那裏的錢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想知道嗎？走，我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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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