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Through the Scope俄國篇章18-5(完結倒數第二天)

第一防區 清晨5:35 a.m.

 

   從戰場北邊發起攻擊的庫可夫，剛登場時的確把遭火砲轟炸的半人馬部隊殺得措手不及。

 

   但是雙方的人數仍有一段差距。半人馬的指揮官鮑里斯，很快就察覺到襲擊部隊的對手，火力並不如自己預期的強大。在他嘗試幾次的強攻之後，對方甚至還有撤退的跡象。

 

   不過，深陷敵區且營地可能被毀的情形，令他不敢再攻擊。

 

   「指揮官，敵人向後退了，要追還是怎麼樣？」

 

   「該死的……先注意他們動向就好，不要追擊。」鮑里斯說。「指揮車那邊還是也沒有回應，我們沒有多餘的子彈可以浪費，現在當務之急：撤退到河岸離開這鬼地方。」

 

   「不走南邊的森林嗎？比較容易甩掉敵人？」

 

   「我他媽的聽你放屁，『容易甩掉敵人』？」他破口大罵，掄起拳頭揍了那名倒楣的傭兵。「現在聯絡不上南邊的部隊，他們肯定是遭到伏擊了。現在的敵人和那些游擊隊砸碎不一樣，是真有戰力的，不要給我大意！」

 

   「是……」

 

   走出躲藏的房屋，鮑里斯舉起AK12發出連貫的火舌，朝敵人的方向掃了一輪子彈後，招集剩餘的手下開始撤退。失去了載具和四足兵器，半人馬只能依靠步行，且沒有任何火力掩護。一行人提心吊膽地奔跑著，深怕自己行走的街道會在下一秒遭到攻擊。

 

   另一方面，庫可夫與他的部隊情況也不樂觀。在傭兵的頑抗下，有兩名戰士先後負傷，雖然保住了性命，但他們也暫時失去戰鬥能力了。人手極度短缺，加上戰鬥時間拉長，奇襲的效果逐漸失去。

 

   「敵人沒有再追上來，為什麼？」

 

   庫可夫沒有回應手下戰士的疑問。他的眼睛透過瞄具，檢視著那些曾出現過敵人的窗口、巷道；他的手指冷靜、沉穩，等待著敵人的現身，或是閃爍的火光……當然，通常看到後者時就已經來不及了。

 

   「大尉？」

 

   庫可夫比了個禁聲的手勢，並示意部下要注意腳步聲。此時小型螺旋槳的運轉聲經過他們上空，朝半人馬部隊的方向快速飛去。庫可夫聽聞聲音時立刻抬頭，也沒能看到飛行器的蹤影。

 

「庫可夫，我是列夫。我帶著你的手下過來支援了，我們乘坐在兩輛四足兵器上面，別誤擊。」

 

   「收到。我們這邊有兩個人受傷，正好需要人手。」

 

   「剛才飛過你們頭上的是我的無人機，它會幫你們找到鮑里斯的位置─等等，它找到了，他們正往河岸那邊撤離。從螢幕上來看大約有三十到四十幾個。」

 

   「幹，原來他們已經在落跑了……感謝你，我要發起追擊了。」

 

   列夫在通訊的同時，也把無人機的拍攝畫面傳到庫可夫他們的HUD。「你確定嗎？對方人數比你還多。」

 

   「不是只有我們來這裡，列夫。」庫可夫的語言一轉，從俄文轉換成英文，毫無窒礙。「紅色貝雷帽，我是庫可夫。敵人現在正往河岸前進，我把畫面和座標傳送過去。動作快，別讓他們跑了！」

 

   「正在路上了，我會盡速展開截擊！」

 

   「兩個人留在原地保護傷患。其他同志，我們追擊了！」

 

   循著地上雜亂的腳印和空中無人機的情報，庫可夫本人一馬當先，朝敵人的方向拔腿狂奔，五名戰士成一縱隊緊跟在後。寒冷的空氣被大口地吸進肺部，冰與熱交錯對常人的肉體來說有些許刺痛，但是對強健的軍人而言是使精神亢奮的良藥。

 

   不過，追逐獵物並非一昧地跟蹤腳印。

 

   當他們發現腳印通往幾條被封死的巷道後，庫可夫選了一間民宅，停下來讓隊伍休息，並根據無人機和破壞的痕跡找尋其他路線。

 

   「大尉，我們並不累，不用老是停下來休息。」

 

   「我信任你們的體能，但是不能一直盲目的亂追……敵人走得很急，還做出不少多餘的動作，但這不能表示他們不會忘記設一點陷阱來防範追兵。」說完他從口袋裡拿出一顆紅外線感應式詭雷。「這是要進來這間屋子以前，從入口旁邊解除的。」

 

   「這代表我們不能再走敵人的路了。」一名軍階比庫可夫低一等的軍官說到。「只是這鬼地方有好幾處被封死，我們找的路可能會繞好大一圈。」

 

   「總比被炸斷腿來的好。」庫可夫說。「等一下跟著我走，交替掩護前進。」

 

   碰！

 

   槍聲停歇的戰場本來是一片死寂，突然的爆炸聲讓Spetsnaz的所有人豎起耳朵，眼睛轉到聲音的來向。

 

   「怎麼回事？」

 

   「可能是用炸彈在破壞障礙物，我們追！」

 

 

   從戰區深處開始撤退，半人馬的殘存部隊一路急行。順著開戰時的進攻路線回去，其實沒遇到太大的阻礙。

 

   「快點，營地就在前面！加緊腳步！」

 

   正如鮑里斯所預料的，本來停放大量指揮車、甲車和直升機的野戰營地，在砲擊之下面目全非。散落四處的廢鐵、營帳和損毀的載具起火燃燒、遍地焦黑且殘破的屍骸與斑斑血跡，怵目驚心的慘況令傭兵們不寒而慄。

 

   將傷者安置到船上後，鮑里斯正想一走了之，念頭一轉卻想起列夫的背叛，提起AK12並帶著部下返回陸地。

 

   「指揮官，你要做什麼？我們不是該閃人了嗎？」

 

   「有個傢伙不死，我可沒辦法安心睡覺。」

 

   「可是─」部下上前想攔阻，卻吃了鮑里斯一記槍托，頓時鮮血直流，吐了兩顆斷牙在地上。「抱歉……我只是……」

 

   「怕死，是不是？哼，我告訴你，只要列夫不死，我們就算回莫斯科也難逃麻煩纏身。那傢伙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要是他對大眾公布，我們也不用在俄國混了！」

 

   牙齒被打斷的傭兵在同伴的攙扶下登船，他害怕得看了鮑里斯一眼，隨即躲進船艙內。

 

   「五個人跟我到營地搜索一下，看有沒有電子設備還未損毀。我要一台電腦可以連結到公司的衛星，揪出那隻臭狐狸─」

 

   「親愛的指揮官，你很想見我，對吧？」

 

   無線電裡突然傳來列夫的呼喚，下一秒高速且連貫的槍響從遠處傳來，伴隨而來的是數以千計的槍彈，密集的打在船體和引擎上。攻擊發生時鮑里斯和其他傭兵立刻往岸上狂奔，至於那些來不及下船的人，皆死在船隻的劇烈爆炸中。殘骸冒出濃密的黑煙，把岸上的鮑里斯嗆得咳嗽連連。他趴在地上，從廢鐵之間的隙縫看到兩台四足兵器正沿著河岸行走，頭頂上的轉輪機槍朝著氣墊船掃射。其中一台的槍管緩緩地朝傭兵們轉來，嚇得他們趕忙離開，藉由建築掩蔽身形。

 

   「想跑去哪裡，指揮官？」列夫調侃的語調再度響起，鮑里斯一怒之下把無線電丟地上踩爛。過了半晌，換成了腕上電腦傳來訊息：這裡就是你的墳場。

 

   本來帶著三十幾人的鮑里斯，在船隻爆炸後只剩下二十人了。失去指揮所的情資來源，再加上半人馬公司最強的資訊高手倒戈，戰熊部隊正一步步走向覆滅的命運。

 

   同一時間，庫可夫帶領的Spetsnaz，在無人機的指引下找到了鮑里斯等人。現在他們並不只有六人，還有列夫與兩台四足兵器支援。「Vrak speredy！Tovarishch，Agon’！(敵人在前方，同志們，自由開火！)」

 

   庫可夫身先士卒，AK74吐出的陣陣火舌，轉眼間將兩名反應不及的傭兵擊斃。列夫搭坐在四足兵器上，將攻擊目邊設為半人馬傭兵之後，自己也帶著PP19-01衝鋒槍，搶先奔到庫可夫的身旁，與其並肩作戰。

 

   人數的劣勢不在，兩台四足兵器代表雙倍的重型火力，只有輕兵器的半人馬毫無招架之力，只能且戰且走。鮑里斯在交戰過程中屢次想瞄準列夫，卻總是被橫掃而來的機槍打回掩體。

 

   「我以為情報工作會讓你忘記怎麼用槍。」庫可夫說。

 

   「我每個月還是要通過射擊測驗的，『大尉』，」列夫笑著說，手中的槍卻毫不留情地攻擊過去的同事。「你說你有盟軍，他們在哪裡？」

 

   「正從南邊趕來。如果運氣好，我們可以把半人馬部隊夾在中間……全員，擺出橫向隊伍進行攻擊。」

 

   正當Spetsnaz要追上時，一間位在轉角的民宅突然爆炸，把帶頭的庫可夫和列夫震倒在地。看著房屋的一角倒塌，濃煙擋住了去路和視線。後方的隊員和四足兵器快速跟上，在兩人的周遭圍出防禦陣形。

 

   「Chyort……列夫，你沒事吧？」

 

   「我才想問你……咳咳……就知道他不會那麼輕易就範……」

 

   鮑里斯心知一直逃跑下去也不是辦法，必須想辦法阻攔追兵。心思一轉，從部下的背包裡找到一根火箭彈和炸藥，索性安裝在一間房舍的支柱，在Spetsnaz抵達時引爆。雖然爆炸的威力不足，但是要阻止推進也足夠了。

 

   炸彈能爭取的時間並不多。正當半人馬決定另一條撤退路線時，低沉的射擊聲從南邊接連響起，三顆不小的彈丸夾帶著灰色煙霧飛到他們的腳邊。彈丸落地之後還冒出更多的煙。

 

   意識到對方打算藉由煙霧彈來奇襲，傭兵們立刻把HUD調整至熱源偵測模式，並就地找尋掩護警戒。彈丸發出一陣怪聲後，隨即放出高壓電。要知道軍人身上攜帶的裝備，大多數都是金屬製作，對電子煙霧彈而言是極佳的導體，那些身陷在煙霧中承受不住強烈電擊的痛苦，發出陣陣哀嚎，隨即便昏死過去。

 

   只有少數強壯的人，掙扎著爬出煙霧範圍，鮑里斯也在其中……

 

 

   「厄爾，情況如何？」

 

   貝雷哥、卡馬洛夫與阿隆佐一同發射電子煙霧榴彈後，向位在高處的射手問到。

 

   「準確命中，但是……大概還有十隻漏網之魚。」

 

   透過無人機的畫面，我看到公司新研發的武器，竟有如此驚人的功能。看來執行長把研發部門逼得很緊呢。

 

   「沒關係，剩下的由我們清理。」貝雷哥說。「各位，準備突擊。庫可夫他們正從北方過來，交火時要注意，別誤擊友軍。」

 

   「「遵命！」」

 

   「鉗形攻勢。行動！」

 

   一聲令下，所有人同時起身往兩個方向開始奔馳。卡馬洛夫帶著俄軍從左翼出發，貝雷哥帶著我和科羅諾斯的弟兄由右翼包抄。距離煙霧升起的地點越近，我能聽到些許電擊的聲音，空氣裡也有淡淡的金屬味。

 

   「接敵，前方五十公尺！自由開火！」

 

   就等你這句話啊，老貝。

 

   舉起MK18，我與B-2的隊員們朝著逃出煙霧的敵人猛攻。子彈俐落地鑽進大腦，才剛起身的傢伙又被我打到躺回地面。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一個都不能放過……一個都不能放過！

 

   有幾個傭兵試圖反擊，巴里很不幸地被射中肩膀，倒在地上大吼。看到這一幕我勃然大怒，向前衝刺、滑行來到傷者的前方，用身體擋住並朝著兇手連開數槍。那人的胸口的胸口噴出血雨，我接著在腦袋補一槍，頓時了結。

 

   「左方接敵！」

 

   「尼克，處理一下巴里的傷勢。其他人，火力掩護！」

 

   約莫十幾名傭兵突然從卡馬洛夫的位置出現。他們大概是與其他失散的部隊，聽到槍聲而被吸引過來。其中有個傭兵架起輕機槍，把人數較少的卡馬洛夫壓制在原地，無法動彈。貝雷哥接過巴里的MK48機槍，朝著敵人的陣地集中火力，如玉米般的金色彈殼和連結彈練的暗色金屬片，在開火的同時不斷從槍身左側噴出。

 

   沒想到只是簡單的掃蕩，卻變成激烈的槍戰。也罷，戰場本來就有很多變數，這種情況只是家常便飯而已。

 

   我待在貝雷哥的一旁，趁著他壓制敵人時射擊那些掩體的隙縫。阿隆佐不打算浪費子彈，拿出四十毫米榴彈往發射器一裝，往敵人射去。

 

   接連射了兩發，卻都只在掩體的前方爆炸，正在火力壓制的貝雷哥一邊開槍一邊罵。「幹！阿隆佐，正經一點好嗎？你是陽痿所以射不遠嗎？」

 

   「少囉嗦，你才陽痿啦！」第三發射出的角度正好，榴彈準確的落到敵人掩體後方。爆炸使槍聲停了下來，揚起的煙霧甚至帶有一點血色。貝雷哥等人也停止射擊，小心盯著敵人方向，等待可能的反擊。

 

   「謝啦！美國佬，接下來交給我們處理。」無線電傳來卡馬洛夫的訊息，只見他們從一間房屋走出，對我們豎起大拇指。

 

   「老貝，有個傢伙要往東邊逃了！」

 

   阿隆佐指了指路口，開始朝那人的方向射擊。我聽聞他的呼喚，搶在貝雷哥的前方追上去。這時候的我心裡只剩下殺死他們的想法了……

 

   「傑瑞，小心一點！」

 

   「還用你說！」

 

   追擊時我們交替射擊，但那個傢伙他媽的會跑，接連閃過了幾次致命威脅。我換上新的彈匣後，把槍架在舊車的引擎蓋上，開始觀察他的逃跑動作。距離七十五公尺……左右跑動的目標……這並不難打。

 

   兩發子彈擊出。第一顆打在地面，但是第二顆擊中了小腿。那人的動作在路口一緩，立刻被高處的厄爾射穿腰部。他的身體不是普通的強悍，硬撐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倒下。

 

   想起這些傢伙為溫諾夫卡帶來的傷害，我打算上前給他的腦袋補一槍，突然間肩膀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搭住。「傑瑞，等我一下……你跑得真快，打中那傢伙了？」

 

   「恩，接下來要確認是否擊斃。」我淡淡地說，緊握的拳頭幾乎要捏破手套。我心裡正盤算著要怎麼處理那傢伙。希望他沒死，不然……

 

   「這樣啊……那我陪你去，可以嗎？兩個人一起走比較安全。」

 

   「……好吧。」

 

   我以為貝雷哥會囉嗦幾句，但他的眼神卻還是露出過往的包容。其實確認這種事一個人做就行了，但我猜貝雷哥是要阻止我做出過度暴力的舉動。唉……明明是遊騎兵的大老粗，怎麼會那麼敏銳？

 

   在我們抵達同時，一支穿著綠色迷彩的部隊也趕到了路口，貝雷哥看了連舉槍都沒做，反而是揮手招呼。他們的服飾與卡馬洛夫相同，多半就是村民們和卡馬洛夫提到的Spetsnaz的援軍。

 

   「很高興再見到你們，紅色貝雷帽。」說話的人是個帶綠色軍帽的男人。可是他身旁怎麼有一個穿半人馬軍服的傢伙？我警戒的看著那名傭兵，右手搭在快拔槍套附近。

 

   「我也是，庫可夫大尉。這位想必是你提過的『線人』囉？」

 

   「是的。他是今天為我們提供諸多情報與火力的夥伴：列夫‧葉寧。」

 

   那個被稱呼為庫可夫的傢伙，就是村民們口中的救星嗎？正當我打量著這位俄國特種部隊時，他的眼光也移到我身上。

 

   「你可以把手移開槍套了，列夫不是敵人。」庫可夫的英語說得相當流利。「我在莫斯科沒有見過您，你也是紅色貝雷帽的朋友嗎？」

 

   「是的。我叫傑拉德‧戴斯蒙。」

 

   「等等，你就是戴斯蒙？」

 

   庫可夫還未回應，他身後走出了一名身材較矮、拿著SVU狙擊槍且臉上畫著骷髏的人，聲音聽上去還是女性！「真沒想到……這麼快就遇到『美國的白色死神』了。我是柳德米拉‧契甫琴科中士，以前是隸屬聯邦安全局特種部隊。」

 

   「幸會。Spetsnaz居然會有女士官，而且還是狙擊手？」

 

   「這算是秘密招募的，畢竟有一些滲透任務，女性可以做的比男性還稱職。」

 

   「這點我同意。我曾經在中東留大鬍子(備註1) ，嘗試融入當地人之中，不過女性似乎包個頭巾就好，更省時間。」

 

   「像奧薩瑪‧賓拉登那樣？我敢說你留鬍子起來一定會變了個樣。」

 

   「沒有，頂多留馬蘇德王子(備註2) 那樣。」

 

   「要能打塔利班又能打蘇聯，沒想到你這麼貪心？」契甫琴科罵到，不過眼裡一點怒意都沒有。

 

   「少在那邊臭美了，傑瑞，今天還不是靠我跟俄國朋友來救你。」貝雷哥轉頭對女狙擊手解釋。「抱歉，我這個朋友嘴巴有點賤，不過本性還不壞，希望你們不要介意。」

 

   「一點也不會。」庫可夫走到我們之間，主動與我握手。「安德列‧科札克在電話裡跟我提到，有一位美國人在溫諾夫卡協助他們作戰。雖然從語氣可以感覺到到他不喜歡你，但是你今天還是為無辜的百姓挺身而出。我欽佩你，也羨慕紅色貝雷帽可以交到你這樣的朋友。」

 

   「我沒有幫到溫諾夫卡什麼忙，」庫可夫提到的這件事，又勾起了我心中的罪惡感。我走向那名趴在地上的傭兵，用力把他翻過身來。只見他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眼神憤怒地看這我。「相反的，是我帶來了戰火。」

 

   「不，美國人，錯的是我們。」列夫說。「對暴力還有戰爭的渴求，是這個部隊……這間公司走上了不歸路，然而我們從未想過要取得核武。」

 

   列夫蹲在負傷的傭兵旁邊，鄙視的神情中夾雜著些許無奈。後者咬牙切齒的瞪著我們，即便受到致命槍傷，仍無法掩飾一身兇悍的氣息。我的手不自覺的舉起卡賓槍，對準他的眉心。

 

   「咳咳……叛徒……我絕不……放過你……」

 

   「美國佬，就是這個人……戰熊部隊的鮑里斯，他企圖取得俄國的核武，好引發更多的衝突，使傭兵可以從中謀取大筆利益。的確，這種武器是搖錢樹，戰爭會讓我們賺錢，但是我已經疲倦了……人類好不容易度過戰爭的浩劫，卻還要因好戰分子而再受其害。你說的沒錯，鮑里斯，不會有人放過我的……但你也必須接受審判。」

 

   「列夫，恕我直言，」貝雷哥插了進來，質疑的盯著兩名傭兵。「你確定個人真的會受到制裁嗎？不會有其他外力的干涉而脫罪……」

 

   「請放心，政府在怎麼無能，也無法忽視民間企業意圖染指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事實。相關的證據我都準備好了，由Spetsnaz代表俄國負責控告。如果順利一點……半人馬企業也會因違反合約一事，喪失所有承包工作的資格……當然啦，我可能會因此丟了飯碗，或是被事後報復。」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問到，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列夫。「我不相信這個世界會有多少人還有高尚品德。我相信我的朋友貝雷哥他有，但是你呢？一個屠殺無辜人民的兇手會有什麼理由做窩裡反？」

 

   「傑瑞！」

 

   「沒關係，我會好好和這位美國朋友解釋。」列夫走到了我的面前，語氣不卑不亢的說到。「我從紅場那件事情開始，就在懷疑一個俄國黑道為何會這麼在乎那五個女人，事後我也發現了原因，就是這些他私藏的核武。我本來是想把這件事隱瞞起來，誰知道我的現任指揮官……對，地上躺的這一位，也發覺事有蹊蹺，進一步調查後找到了核武，也衍生出了他挑起戰爭的計畫。我不是高尚的人，雙手也染著無辜者們的血，但是真要引發戰爭……我可不想。我不想死，也不想再看到更多的人因為這種鳥事而死了。所以我找上了Spetsnaz，比起其他PMC，還是要讓正規軍隊處理比較妥趟。」

 

   「你應該猜的到我幹走了兩個女人，身上帶著核武地點，對吧？」

 

   「第一時間我沒有。但是經過衛星追蹤晶片後，再對照一下資料就能吻合了。美國佬，我認得你……那個在紅場帶著血色骷髏面罩的男人，你對我們的奇襲和破壞，一輩子都忘不了。我有時甚至會想……若是當天就死了，也許就不用煩惱這麼多事情。」

 

   「唉……如果晶片提早毀了，至少事情會簡單許多。」現在我就算想痛罵列夫一頓，也覺得無濟於事了。「總之，你們是不會讓我殺了這個……鮑里斯，對吧？」

 

   「很遺憾的，我不能允許你這麼做。他雖然罪大惡極，且在核武這件事以前就做過不少骯髒事，但他還是要送上法庭，接受審判─嗚！」

 

   話才說到一半，附近傳來一聲槍響。列夫發出一聲低吼便向前倒下，身體因劇痛而不停地顫抖。無須號令，所有人立刻蹲下圍住列夫。

 

   「情況怎樣？」我說。

 

   「後背中彈，沒有射穿，子彈還留在體內。」阿隆佐迅速檢視傷勢，並馬上拿出醫療包處理。

 

   這時一個高瘦的身影從民宅出現，右手持著手槍，左手用一支獵槍當作拐杖，腳步蹣跚地朝我們走來。所有人的槍口立刻轉過去，輔助瞄準的紅外線全都對準那人，頓時衣服上顯現出斑斑紅點。我定神一看那人的衣物和臉型，不禁大吃一驚，立刻朝周遭的人大喊。

 

   「不要開槍，他是友軍，不要開槍！」

 

   在我後方的庫可夫也露出詫異的神情，隨即也命令俄國軍人放下武器。我搶到所有人前方，迎接那名我以為死在塔上的狙擊手……

 

   「科札克！你還活著！我親眼看到你的狙擊點爆炸……」

 

   「老美……我從上面摔下來了……咳咳……」我將他的手搭在肩膀上，小心地帶去與其他人會合。科札克的呼吸很粗重，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聲。庫可夫和卡馬洛夫也急忙趕來。「大尉……少尉……你們來了……」

 

   「安德，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見到過去的戰友，科札克仍是毫無表情。他用力把兩人推開，右手仍緊緊握著手槍，並對準受傷倒地的列夫。「這個傢伙……是誰？」

 

   「小安德烈，你冷靜點！」契甫琴科倏然站了起來，擋在列夫的前方。「這個人今天幫我們贏了戰爭，你不可以殺他！」

 

   「柳德米拉，真沒想到妳也來了……那，這個垃圾呢？」他看了看列夫，又看了鮑里斯一眼。「這也是幫你們贏得戰爭的傢伙嗎？」

 

   「他不是─」

 

   「安德，你聽我說！」

 

   「沒什麼好說的。」語畢，扳機扣下。庫可夫的呼聲來不及阻止，子彈已經在鮑里斯的眉心打出一個血洞。屠夫的身體一顫便沒了生息，死前雙眼仍睜的老大，彷彿是不敢相信自己會在此處落命。

 

   變化來得太過突然，貝雷哥等人還不及反應，科札克已經丟下手槍並給了我一拳，接著是卡馬洛夫，他被鼻子也吃了一記拳頭。

 

   「混蛋！」我倒在地上，看著馬汀大罵一聲，從科札克背後予以一記猛烈的托擊。後者被打到跪在地上，甚至吐了一口血出來。貝雷哥和一名夥伴連忙把馬汀架住，並往一旁用力拉開。

 

   「你冷靜點！」

 

   「不要動手，他不是有意的！」

 

   「幹，放開我！他打了傑瑞！」

 

   「所有俄國戰士，都給我退下！退下！」

 

   接連的暴力讓情況混亂起來，每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爭執。貝雷哥帶的那幫美國弟兄看到我挨揍，一度想衝上前把科札克痛打一頓，卡馬洛夫和其他俄國軍人努力架住衝動的科札克，並夾在雙方之間勸架。最後老貝朝天上開了一槍，庫可夫扯開喉嚨大吼才讓情勢緩和下來。

 

   阿隆佐和契甫琴科分別把卡馬洛夫跟我拉起來，關心了一兩句後我又回到科札克身旁。

 

   「小安德烈，冷靜一點，我們打退敵人了。」

 

   「戰爭結束了，半人馬已經被殲滅了，科札克。」

 

   「結束了嗎……哼！戰爭結束了嗎？」他抬起了頭，只見兩行淚水從那雙憤怒、布滿血絲的眼睛流下，下唇被牙齒咬著，幾乎要流出血來。「你們說戰爭結束了，那又怎樣！？看看周圍！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的家人，他們都死了！你看到了嗎，庫可夫？他們全都死了！」

 

   「安德，對不起……」

 

   「溫諾夫卡那麼的相信你，我那麼的相信你，耗盡所有心力牽制這群屠夫，苦苦等待你的到來……結果呢？你們是怕死還是怎樣？偏偏要等到我們死光了才出現，是不是？還是說，你想等我們死傷慘重，才要出手當英雄？你說啊，你說啊！對著那些死去的鎮民們說啊！」

 

 

   憤怒、悲痛且渾身傷勢的科札克已經語無倫次，他對著每個在場的俄國軍人破口大罵，甚至還想攻擊安撫他的契甫琴科……最後才把瞄頭指向了我。

 

   「臭老美……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帶著那兩個瘟神，溫諾夫卡也不會落到今天這一步！你去哪裡都好，偏偏找上我的家園……我當初真該把你……還有那兩個婊子殺了，棄屍荒野！你……日本人……還有那個白髮臭婊子，通通都會不得好死！」

 

   他侮辱我沒關係，畢竟那是我應當承受的……但是三度侮辱小蕾，我可無法坐視不管了。

 

   「傑瑞，不要這麼做……」

 

   拳頭正要揮出，卻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抓住。我掙扎了兩下都沒能甩脫，只能憤恨地罷手。「貝雷哥，我理解他的心情，但是─」

 

   「今天的暴力已經夠多了，兄弟。我們現在該做的事情是治療傷患，不是增加疼痛。」貝雷哥拍了我的肩膀，轉頭望向地上的科札克。「這個傢伙……我的直覺告訴我他不是壞人。只是他今天失去了太多朋友、親人……就像你失去她們的時候一樣。」

 

   我默然不語，回想著自己的過去……他說的沒錯，那個失去珍愛事物的模樣，是那麼的熟悉、與我多麼相似。而且，比起安德烈‧科札克，我其實幸運得多了。我得到了想要的溫暖、友誼的見證，而他幾乎失去了一切……我有什麼資格去打他？

 

   此時的科札克看起來是罵得累了。他靠著一張長凳子，讓庫可夫親手治療傷勢，一邊把頭埋在契甫琴科的懷裡痛哭。

 

   「你說得對。今天已經夠了……」在戰鬥結束後，所有的疲勞都在這一刻湧上來。我抱著自己的槍，倚靠在牆邊稍作休息。隨後馬汀、巴里等人也到我一旁坐下來，緊緊靠在一起取暖。這是擁有一批弟兄的好處。

 

   「喂！你們幾個，給我打起精神來，工作還沒結束啊！」貝雷哥看著我們縮在一塊兒，不禁露出苦笑。

 

   「讓我們休息一下嘛，反正傷患都處理了，現在不就是在等飛機？」此時的巴里傷勢緩和許多，已經能和我們說笑了。

 

   「是這樣說沒錯……我剛剛叫阿隆佐去叫人，幸運的話現在應該─」

 

   「老貝，我連絡上了。飛行員說他已經從機場出發，預計在十分鐘內抵達。」

 

   「來的正是時候，他們該帶的東西都有帶吧？」

 

   「Sí，醫療團隊、器材、擔架，全都在機上了。後送來不及的話，就在這裡搭野戰醫院處理。還有，尼可萊說他要開直升機過來載我們。」

 

   話剛說完，直升機的運轉聲從遠方飄來。我往天空看去，小小的黑色機身剛好迎上破曉的陽光，駕駛艙的玻璃閃爍著陣陣光芒。返航的象徵越來越近，我心中的壓力一點一點地放下了……

 

   「情報無誤，但是也太遲了吧？」貝雷哥笑著說，轉頭對我伸出右手。「準備好要回家了嗎？」

 

   「這個嘛……我還需要去帶一個人。」

一口氣更新了快一萬字，我這三天噴出的字數讓我超級滿意(腦細胞陣亡百分之八十)。明天會放上結尾與後日談，也就是俄國篇的最後段落了，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