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的是阿芙拉並未來得及在出港之前把信寫完,所以也就只能在之後再將未能寫完的想法一一補述在下一封信上了。
她已經出海了,正在前往無盡之海的路上。
其實阿芙拉也不知道,海上信鴿到底能不能夠準確的收送信件,要是可以的話,想必也是這個信箱背後的負責人或是負責機構有些特殊的方法吧。
這個奇特的大陸從來不缺乏一些無法解釋或是讓人嘖嘖稱奇的神秘事件。
沒想到三天後,海盜還真的就在大海之上收到了信鴿送來的信。
已經是見怪不怪的白色獸皮紙了,也薰了上次的薰香。只是阿芙拉一樣聞不出來這是什麼樣的香味。海上的腥鹹氣息已經最大程度的毀去了信紙上面的味道。經過風吹雨淋,想要保留的完整也是相當困難。
不過也許是因為經過想法與價值觀的激盪,可以發現商店老闆的用字遣詞也變得隨意了些。
也許對方擁有什麼特別的能力也說不定,商店老闆說即將有大事件發生。阿芙拉也知道,是北地的事情。雖然還沒有明確的事件發生,但不安的前兆已經埋下了發芽的種子。只待日後成長茁壯,變成影響整個大世界的一個大事。
北地的梵亞斯聯合大教國——這名稱太長了,還是世人簡稱的「諾爾斯」更方便提及些——離阿斯嘉特不很近,也說不上真的很遠。但對於她這個長年在海上漂流的人來說,哪裡發生了什麼事件對她來說都是差不多的。
她愛發戰爭財,但更喜歡追尋寶藏。
阿芙拉更願意將注意力擺在無盡之海的雙子座船與手中的信上。
她們已經不只是探討如何評斷善、惡、原則、利益的程度了,又開啟了永恆的命題——命運。
商店老闆稱,命運是生「命運」行的軌跡。真會用使用比喻。她說生命是水,世界是容器,而水注入其中。
她說能夠對世界產生影響的不只是人也有其他的智慧物種。
她說阿芙拉提及的「個體思想行動共同得出結論後執行」是「一為全,全為一」的概念。但她說一可以是全部,但全部並不是一。世界是全部,卻沒有自我。
她說你影響我、我影響你。就是一部分的人影響大部分的人。而那樣少部分的人就是擁有特別強大能力的人,也就是神祇。
已經到達了談論哲學的地步了。
阿芙拉想,談個筆友可以談到如此深奧境界的,商店老闆是她所遇上的第一個人。
以前她寫信的時候,寫給那些貴族小姐,更喜歡談些風花雪月、情情愛愛,說最深情的詩人寫最深情的詩、念最傷感的愛情故事,歌頌愛是生命永恆的真諦、用最動聽的誓言換取少女最純真的心。
也從未寫過這麼多的信,她覺得非常有趣。
不過她就快要到達無盡之海的範圍了,到時候能不能準時回信還是難說。於是就著海上艱難的環境,只能用船板當做桌子,用了臨時帶上船的信紙與墨水書寫一封信,好在她還有記得帶上油燈、火柴,否則封蠟還真沒有火可以融化了。
不只要回一封信,還有一封她上次未能來得及寫完的信。不過好在她出海沒多久,就已經先把信寫好了,現在只要再把這封新寄來的也一並回了就行。
阿芙拉分成了兩封,一封新的、一封舊的。
但是這次就沒有肯定能夠把信完整寄到了,沒辦法,人在海上,條件有限。將就著用條繩子綑信,免得鬆脫了。但是要是信鴿回程的路上,風吹雨淋,那她也無法了。
兩天後信鴿返航。
「親愛的 商店老闆,
在回覆妳的信件之前,請先容我說聲抱歉。
此封信寄出信件的時間是出發冒險之前,也許我在外頭的時候信鴿能夠準確的送達,又或許不行。我的回信也可能趕不上信鴿來回的時間。
這一座水上之都,和平可說是歷史悠久,然而中間總免不了來些波瀾壯闊的起伏。以我的角度而言,我更喜歡來點刺激的。
不知道博學的老闆,妳的直覺也告訴了妳,該怎麼應對這一次的大事件了嗎?
用我自己的說法。我更喜歡說『命運』只是一條繩索。沒有任何的意義。卻可以綁住許多的人。也有許多人是自願抓著而不肯鬆開。若是放手想來就能夠結束這份糾結。
說是容器,我倒覺得像是一個平面,世界困不住任何一個物種,物種卻會把自己劃進世界的領地之內。
老闆如此深諳哲學的譬喻,在成為商店老闆之前,難道又還是個老師?或哲學家、文學家?
不過請容我表達,以人類個體與細胞來形容世界與物種之間的關係,是顛倒了認知也說不定。又或許細胞其實可以思考。那我會欣然接納這個新穎的觀點。
智慧也許是貪婪的原罪。如果老闆有篤信的宗教,並且我已經因此而冒犯,請接受我誠懇的歉意。
然而我依然還是認為,『知』才是貪婪的起源。知其滿足、知其不滿足、知其所知、知其所不知。
『智慧』與『認知』是相互的關係。而這因此成為人類前仆後繼,仍在追尋『未知』的動力。
A.H 」
這一次收到的是總共有兩封信。壓在一塊用一根細繩隨意地打了一個十分漂亮的蝴蝶結。都蓋印上了紅蠟。
拆開繩結之後,就能看見上頭的是嶄新的信封。底下則壓著另外一個相比起來厚度十足的信。也許就是上一次所說的,那些來不及回覆的內容吧。
信裡的筆跡看來依然潦草,似乎是在忙碌之中抽空書寫的。某方面來說,大概也證實了內容所言的冒險並不假吧。
抽起另外一封信,攤開來看,字跡稍舊一些,墨水色澤也較淺。
✵
「親愛的 商店老闆,
此封信延續了上一封未能明確闡述完的事情,雖然此刻再補足或許也遲了,既然如此,老闆也就隨意看看就行。
我倒是更樂意把重心擺在新來的那一封信。如果那封信能在我把這信寫完之前抵達的話。
老闆若是希望有個直接一點的解決辦法,向城衛隊檢舉不肖黑心廠商也許是個法子。
雖然我覺得在這座什麼樣正當、不正當背景的人都能進來的城市裡,也許影響程度必須擴及整座城市的安危才有可能被完全注重。
當然,這依然還是一個法子。或是老闆更喜歡接受商場中無形操控的那一隻手,用民眾的『意志』給予市場機制上的自然淘汰與制裁。
我這是與一個『惡魔』成為了筆談的對象嗎?
這個不精準的形容更能讓人快速的明瞭相似的概念,雖然存有誤差。若是讓老闆產生不喜,我也道歉。
黃金珠寶都有可能因為時代而貶值,因為價值觀與概念而貶值。到底什麼是珍貴的,我想是那些讓人們捨不得捨棄的,就是最為珍貴的。
相信老闆也贊同這一句話?以此作為貨幣來流通,想來不管支付什麼,那都是終於可以秤量的單位了。
沒想到老闆是擁有這樣興趣與嗜好的人,也真是讓我吃了一驚。
這故事的發展就像小丑的笑話,令人發噱。之後事態到底會如何發展,還得看個人吧。也許最後,他寫出來的『故事』會有些不一樣。
我想這也是老闆妳的趣味之一了?畢竟先看到結局的故事,總是讓人感覺無趣。能夠翻轉出新的一條道路,才有關注的意思是吧。
這麼比較起來,我的經歷可能無趣的多吧。到達另外一個世界這種事情,我還真的就碰上過一次。
只不過比起撿起垃圾這種輕而易舉的小事,我可是費了一翻工夫啊。
世界的盡頭還能銜接另外一個世界。所以我才能抵達這裡呢。
A.H 」
雖然這封信看來比較舊一些、折痕也多了一點。可以明確看出信的內容被分成了三個大段,從偶爾停頓又偶爾流暢接續的字跡中大概也能感覺得出來,對方在書寫的時候也許是在一心多用吧。
最後的收尾也像是突兀的斷筆,想來也許是因為有其他的事情才讓這一封信草草的結束。不過至少,這一封信確實遵守著承諾,到達了該抵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