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殺意輪迴-10
眼前一亮，終於有好心人幫我把頭上的塑膠袋拿開。
這裡布置的就跟所有邪教的刻板印象一樣。
兩旁燃燒著蠟燭、蠟燭閃爍的光芒照亮下跪的信眾，他們頭上均套著本校發的購物袋，看不清楚臉龐，雙手合十、嘴巴微動好似在訴說些什麼，卻聽不見說話聲音，牆壁上畫滿著意義不明的畫像與塗鴉。
正前方有一座雙人沙發，坐在上頭的女生肯定就是教主了。
她長得很漂亮，頭上戴著很像是嬰兒搖籃上面會出現的那種旋轉玩具、身上穿著補釘風格的斗篷。
教主開口說話：「還來。」
現場詭異的氣氛讓我沒打算接話，不過沒頭沒腦地對第一次見面的人討東西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還來！」他大聲吼著。
同時旁邊的信眾突然一齊拍打地板，重複教主的話。
還來，還來，還來，還來，還來，還來，還來，還來，還來。
數十個人在狹小的空間裡面細碎的呢喃，聲音雖然不大，可是嗡嗡嗡的讓人感覺非常難受。
教主好像很滿意似地高舉拳頭，眾人馬上回復先前的模樣，鴉雀無聲。
「我是混沌魔神赫芙拉給予凡人唯一的珍貴救贖。殘暴的懲罰將降罪於每個人身上，唯有信我才能獲得救贖，唯有信我才能逃離這個遊戲！」
救贖，救贖，救贖，救贖，救贖，救贖，救贖，救贖，救贖。
重複數次後，眾人再度安靜。
「可是我們之中出現了叛徒，可比猶大的叛徒！把赫芙拉賜與的神諭偷走了！沒有神諭，羔羊將迷失在荒野小徑上，而偷走神諭的雜碎將會被千刀萬剮！」
千刀！千刀！千刀！千刀！千刀！
信眾安靜下來以後，兩個頭套著黑色塑膠袋的男人架著一個人出現。那兩人的裝扮讓我聯想到中世紀的劊子手。
被他們架住的傢伙好像被痛打到意識不清，身上的制服破破爛爛，渾身烏青腫脹。
套塑膠袋的人把他綁在支架上，而架子旁邊放置著水果刀、球棍、竹籤、開山刀、菜刀等凶器讓我一陣暈眩。
為什麼學校會有這麼多凶器呢！？
「魔神是平等的。」教主說。
教主甩開斗篷，原來底下什麼都沒穿。
她拿起水果刀，對準昏厥的男子，像是在唱歌那樣訴說著：「給予，救贖。」
語畢，尖刀落下。
重傷的男子被劇痛驚醒，左右甩著頭。
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慘叫，只是發出嗚嗚嗚的悲鳴。
我盡量避免去猜測他的嘴巴沒被堵住，卻發不出慘叫聲的原因。
這個過程大概進行了十分鐘吧，或許更久，或許更短，我搞不清楚。
最後男子跟螃蟹一樣不斷的吹出大小不一的紅色泡泡，頭軟軟地垂下。
教主雙手深深的探進男子的腹中，像是在挖掘什麼保養聖品，小心翼翼地捧出，然後澆淋在自己的身上。
教主轉身面對她的信眾說：「他的靈魂、他的意志將會與我同在，就算是叛徒，我也不會放棄拯救任何一個人的機會。」
她拿著美工刀步下台階，在我兩側的信眾馬上把我架住。
教主用拇指沾了點自己身上的血液，伸出舌頭舔食著。
「還給我。」
所以說，到底是要還給你什麼東西啊！
她嫣然一笑，把美工刀對準我的眼睛，咖搭咖搭地伸出刀刃。
「還給我。」
「妳不說是什麼東西我怎麼知道！妳到底要什麼東西！」我豁出去了，「妳這個變態殺人魔，妳殺人就像怪物一樣……」
死人內臟的氣味與她身上血液的味道直衝腦門，終於我無法控制自己的反胃，吐了。
不只吐了，站在我面前的人還首當其衝，被我吐了一身。
完了，我死定了。
教主看著自己胸口被淋滿黃綠色的臭水，好像被沾滿穢物的不是自己的身體一樣。
「沒有信仰的羔羊，可憐啊。」
她打了個響指，一直在等待她指示的信眾馬上提著清水往她身上潑去。
一桶接著一桶，洗去她身上的血腥與酸臭，也潑醒我暈眩的腦袋。
教主年歲與我差不多，大概也是高二吧，濕潤的長髮黏在臉龐上，冷酷的雙眼與朱鴻的雙唇、肌膚如牛奶般細緻、身材苗條、豐滿的胸部隨著呼吸微微顫抖著。
與死亡比鄰的少女絢爛的讓我睜不開眼睛，血液肯定是專屬於她的妝容，否則怎麼會如此相搭呢？
洗滌退去血腥，淡紅色的血水還沿著她的大腿不斷流淌著。
我查覺到在極度害怕的感情中有個陌生的東西開始萌芽，無法解釋的、第一次的、凌駕於恐懼之上的感情。
好比第一次無法想像的壯麗奇景。
那是神智被震撼所產生的憧憬。
「見過吧，本座寫下的神諭──主宰世界的唯一！」
教主說到主宰的時候，聲音突然放大數倍，高舉雙手；信眾們再度拍擊地面。
說不害怕是騙人的，要是教主大人突然決定要把美工刀插進我的身體裡面，我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們學校是這個縣市裡面排名第二的高中，錄取的分數可不低，這證明了學業不代表一切啊，看看眼前這個宗教狂熱的瘋子，平時是怎麼掩飾自己暴露狂外加瘋狂的本性啊？
眼睛實在不知道該看哪裡的我，只能把視線投往她身後的遠方，看到那具被虐殺而死的屍體，肚子又翻騰了起來。
教主說：「本座的神諭呢？」
「我真的不知道妳在說什麼，真的。」我用我最誠懇的眼神看著她。
「積極！」教主大吼。
「在！」跪在旁邊的其中一個信徒大聲舉手，原來她就是把我壓過來的那個學妹。
「告訴他本座的事蹟！」
教主瀟灑地轉身，烏黑的長髮飄起，光滑的背部、纖細的腰、如蜜桃的屁股，讓我忍不住起了生理反應。
拜託不要注意到啊，要是這個女瘋子一個不開心，我的小老弟可能就不保了，剛剛看她在掏腸子的時候可沒有半點猶豫啊。
教主回到她的寶座上，兩旁的信眾馬上拿起披風蓋住她的身體。
這位叫做積極的學妹跪在她的前方，恭敬地打開一個木盒子，拿出紙張，似唱非唱地歌詠出教主的神蹟。
大意是在說這位教主在世界異變之時領悟到自己是天選之人，能夠與神明感應連結，寫下關於這個世界的，記載預言的那本筆記本被稱之為神喻。
教主帶領追隨者躲過災厄的攻擊，並且在凡人逃避災厄之際，集結跟隨者之力，將災厄予以某殺。
當天晚上，教主再次感受神的呼喚，隨即提筆在神喻上加筆，添加之事無不靈驗。
結果神喻隔天早上就被偷走了。
真他媽的廢物，既然有能力起乩就該知道會有內鬼啊，再說，再寫一本不就成了？等等……筆記本？
「正是如此，抹殺災厄為本座同率領之跟隨者所為，凡人皆不得而知，你為什麼知道？」
「知道什麼？」
「災厄，用你們的方式形容，那頭鱷魚人被我們抹殺的事情，你怎麼知道？」
幹！接二連三的生死問答欸！
剛才那位老兄被活活切開肚皮的下場我絕對不要！他媽的，快說點什麼啊！
我張開嘴巴，心中的千言萬語說不出口，只有零碎的單字與氣音：「我，呃……不是，因為很久沒看到怪物，所以以為牠被幹掉了。」
「是嗎？」教主大人翹起腳來，從長袍下露出整條雪白大腿，「然後呢？你躲在櫃子裡做什麼？」
「躲怪物呀，雖然覺得怪物不見了，可是還是很害怕啊，那鱷魚一拳就可以把人殺掉，小心一點比較好吧。」
「這樣啊，那你為什麼不去老師那尋求庇護呢？」
老師？啊，根據我的設定，事發當天老師與守規局的學生馬上就組成「磐石」隊，眾人分工合作，沒多久就做好對鱷魚人用的臨時堡壘。
她說的沒錯，任何有腦的正常人都會選擇混入群體之中尋求庇護，儘管赫芙拉放話只能有一個人生還，但是還是先躲過眼前的死亡為最優先事項。
「因為在外面走，我怕碰到鱷魚人。」
「說的也是，要是碰到鱷魚人就麻煩了。」
「再說……」教主換跨上另一條腿，白色補丁披風沿著曲線滑下，「『毒蛇』那邊現在也處於很危險的階段，聽風聲，他們打算搶奪『光明』的自動販賣機。我想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麼對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魔法機器還需要搶奪。」
因為亂接話而慘死的傢伙我在電影漫畫裡面看過很多，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聽這個女瘋子說故事，不過……沒想到毒蛇這麼快就要光明翻臉了，巨大壓力下的極端選擇嗎？
咻！地一聲，有東西高速飛過我的耳朵旁邊。
教主保持著投擲姿勢說：「不准無視我的問題，下一次我不會失手。」
失手？回頭一看，水果刀插在後面的門板上，左右輕搖著。
「說話。」
「是！」
「你很好奇他們為什麼要開打的事情對吧？」
「是！」
「那麼，說說看你的見解。」教主倒回她的座位，一臉滿足地看著我。
她媽的變態。
「因為……食物不夠的關係嗎？」
「對，專門派一個人按販賣機，產出的速度還是有它的極限在，鱷魚人殺的人雖然很多，但是在整體上來看終究還是少數，本校有一千多人，死掉一百個人也還有九百多個人的飲食要處理，而且那個賤人不知道會不會突然把機器收掉。」
賤人指的就是赫芙拉吧，這還真是貼切的形容呢。
「而且還有一個最根本的理由，換你說。」
「會不會是遊戲的關係，赫芙拉不是說這個遊戲只能有一個勝利者嗎？不管怎麼樣，互相殺害是難以避免的。想要獲勝，就要殺人，毒蛇這麼做也……」
說到這裡，我的背後整片冰涼，冷汗竟然把衣服打濕了。
我意識到在這裡絕對不應該說出不的話。
我這麼說不就在提醒對方記得把我殺掉嗎？
剛才的話在對方聽起來應該就是──遊戲只有一個勝利者喔，就算你們組隊要先排除障礙，也別忘眼前的蠢蛋喔。這樣的感覺吧！
「也怎麼樣？」教主撐著下巴，眼中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也太壞了。」
「本座不討厭使壞呢，要不要壞，就看你回答的好壞了。」
教主刷地一聲站起身子，用冷到不能再冷的聲音說：「記載著未來的神諭在哪裡！別想要自己當英雄啊，別活不過今晚啊。」
「我不知道……」
話才說完，水果刀毫無猶豫地飛射過來，大概是角度不好還是力量不夠隨便！刀刃確實切開我肩膀上的肌肉，灼熱的劇痛瞬間燒灼神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