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記憶
隔天，尤勒丹斯一大早起來，醒來時卻發現對昨天的印象居然有些模模糊糊的，完全不知昨天是發生什麼事，莫名其妙地就能跟那精靈像認識了好一陣子的朋友一樣聊天、問問題，絲毫沒有戒心。讓他突然懷疑，會不會是那條龍或那精靈在他身上動了什麼手腳……
身為一個獵人應有的警覺心到哪去了！為此尤勒丹斯不禁暗罵自己的愚蠢。如果他們真的有惡意，說書人尤勒丹斯可就要玩完啦！
他懊惱地撓了撓頭，在遇到那隻巨龍之後，已經發生了太多詭異的事情……
轉過頭去，卻驚訝地發現拉曼杜已經不在旁邊的床上了。
尤勒丹斯望向床頭的窗口，看了看天色，咕噥道：「天明明也才剛亮，他怎麼那麼早就起來了……」
又打了一個呵欠，好不容易才脫離被窩，準備下床。
不過他腳才剛碰到冰冷的木頭地板，房門便冷不防地被推開來，拉曼杜走進房間，看了尤勒丹斯一眼，「醒了？」語氣不像是在詢問，而根本就是知道他醒了之後才進來的。
他放了一堆東西在尤勒丹斯床旁邊的櫃子上，「這是你的衣服，換好之後才准出來。」拉曼杜以命令的語氣說道，「外面的桌子上有早餐和一張寫有誓言的紙，你先吃早餐順便把那誓約背下來，晚點就讓你跟瑟蕊簽約。」
說完，銀色長髮的身影隨即消失在木門之後。
尤勒丹斯坐在床邊，呆呆地盯著那包衣物。我要跟一隻巨龍簽約了？我……要成為龍騎士了？
即使拉曼杜的語聲好像還迴盪在他的耳邊，但尤勒丹斯仍不敢置信，他拿起那包衣物，拿出一件亞麻衣輕輕撫過，發現它的材質比其他任何他之前看過、穿過的衣服都還要細緻，若硬要比喻的話，這衣服就簡直像是液態一樣，以前穿的粗布衣就像是凹凸不平且磨人的砂礫。。
如果沒離開希斯凱，可能到死都不會知道有比粗布衣好上幾百倍的衣服存在！更不會知道外界是如此遼闊，光是昨天吸收到的資訊就已經讓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了……
尤勒丹斯又愣愣地坐了好一會兒，才被門外拉曼杜一聲「我先離開一下，你趕快處理好。」驚醒，這才起身開始換衣服。
這身衣服出乎意料的合身，彷彿是量身訂做的一般，接著他繫上皮帶，同時把獵刀掛在腰間。當然不是說尤勒丹斯信不過拉曼杜，而且他也相信一把獵刀根本無法奈何得了那個精靈，只是在這個新環境裡，他不想讓自己陷入手無寸鐵的窘境。
尤勒丹斯推開房門，坐到餐桌前。
餐桌上放了跟昨晚差不多的食物：麵包、乳酪、奶油、果汁……另外還多了一碗黑莓。
精靈他們是都不吃肉的嗎？尤勒丹斯不滿意地皺了皺眉看著滿桌的素食。
不過不管怎樣，填飽肚子還是必須的。
他左手抓起麵包，右手抓起墊在黑莓碗底下的那張紙，想看看到底所謂誓言是什麼。
那張羊皮紙感覺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邊緣都有些泛黃、捲曲了，不過上面的文字歪七扭八，活像是小孩的鬼畫符，完全看不出它的意義何在。不論這是什麼文字，絕對都不是現在通行的就是了……
他聳了聳肩，算了。把紙放到一旁去，拿起乳酪咬了一口。
才過了一會，拉曼杜又憑空出現在屋中。「背完了嗎？」他劈頭便問。
尤勒丹斯驚訝地看著突然出現的他，這是……傳說中的瞬間移動嗎？
愣了好一會後，才如夢初醒地揮了揮手中的紙。「看不懂。」
「真是……」他用力的拍了一下頭，不禁為自己的愚蠢感到無奈。「我怎麼會忘了……」
他手從空中一撈，憑空拿出一張新羊皮紙和筆，振筆疾書。
片刻後，精靈放下筆，無視尤勒丹斯震驚的眼神，把紙交給他。「把它背起來吧」
尤勒丹斯瞥了一眼，看到上面只有短短幾行，便放下心，把紙放到一邊。「你怎麼能這樣憑空出現，又憑空拿出紙筆的啊？」他已經顧不得形象，嘴巴張得好像隨時都會有一隻蒼蠅飛進去，畢竟這已經完全超出所謂「正常」的範圍了。
「在訓練後，你也會的。」拉曼杜平淡地說道，一句咒文後他又再度消失。
尤勒丹斯在記熟誓言之後，將原本滿滿的桌面一掃而空，正閒得發慌的時候，拉曼杜又出現了。精靈看到空空如也的桌面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瞥了他一眼，「背完了吧？」
他才剛點了點頭，拉曼杜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他的手，喊了一段意義不明的語句：「薩登！」
他們瞬間消失在原地，尤勒丹斯只覺眼前以飛快的速度閃過了一連串的影像，沒幾秒鐘影像便停了，他們身處的位置也不是木屋中，而是在某一處陰暗的林地。他好不容易站穩腳步，卻發現二龍早已在這塊林間空地等著，兩雙眼睛如叢林中的鬼火盯著他們。
尤勒丹斯還來不及對人生第一次的瞬間移動表示驚訝和感想，拉曼杜便放開他的手，劈頭說道：「在和瑟蕊他們討論過後，我們一致決定，在締約之前，必須先給你一個測驗。」
「測驗？」尤勒丹斯一時也顧不上兩隻龍的目光了，大驚失色地說道。他除了打獵和抄書，什麼都不會啊！剛才燃起的新奇興奮也瞬間被恐懼所澆熄。
「必須看你是不是夠格成為一名龍騎士。」精靈冷漠地說道。
「呃……如果我沒通過測驗的話呢？」尤勒丹斯試探地問。
拉曼杜深深看了他一眼，接著移開視線，「那就只能跟你說抱歉了，我們不能冒著讓這裡有被外界知道的風險；而且如果你沒通過測驗，就代表了你不是我們這邊的人，更不可能讓你活著。」
尤勒丹斯無言，這些傢伙威脅要殺人滅口還真不含蓄啊……他深吸了一口氣，同時心中評估著從兩條龍加一個精靈手下逃生的機率有多少，「好吧，來吧！」
不論是什麼測驗，我都準備好了；就算測驗沒過，我也不會這樣就束手待斃！他暗暗決定。
尤勒丹斯似乎在精靈眼中看到一絲激賞，「站好。」
在他就定位後，拉曼杜又命令：「閉上眼睛。」同時招手示意雷克斯過來。
雖然尤勒丹斯有些抗拒，不想讓自己陷入不可知的黑暗中，但最後仍順從地閉上眼睛。
拉曼杜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也閉上眼睛，他喃喃唸了一段咒文。右手中指和食指伸直併攏，其餘則握成拳，中指指尖輕輕地放到尤勒丹斯額頭上，左手則擱在伏在他身旁的雷克斯額上。
在精靈冰冷的手指碰到尤勒丹斯額頭的那一霎那，數不清的影像和聲音如潰堤的河水般瞬間吞沒了他，接著便失去了意識。
這是在一個峽谷中，峽谷內大大小小的龍少說也有百來隻，十數名精靈穿插在其中，不過他們卻遭到了猛烈的襲擊。
攻擊來自峽谷上方，弩箭和標槍自四面八方落下，四具能同時擊發百多枝箭矢的巨型連射弩以東南西北四個方位聳立在峽谷邊緣，對試圖飛離的龍隻施與致命的打擊，峽谷入口則被重重的盾槍兵和魔法師的組合死死擋了起來。龍族和精靈陷於一面倒的慘況。
「該死的！他們是怎麼發現這裡的！」一條通體漆黑的龍怒吼著，他體型在峽谷群龍中最為巨大，甚至比那連射弩還要大了一些。他飛向峭壁，一爪將一台架在峽谷邊緣的弩砲斬成碎片，並在人類士兵圍過來之前展翅高飛。
說也奇怪，這巨龍說的話尤勒丹斯明明聽不懂，卻能懂得他的意思。
「管他的！」這分明就拉曼杜的聲音，精靈看起來比現在要年輕了不少，右手持一把金色的寶劍，左手不斷綻出光芒，抵抗人類法師的法術。「但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達爾克！你帶著第一分隊和第二分隊的同伴離開，星會幫你！」
「為什麼我們只能挨打不還手？」一隻年輕的綠色巨龍跳到拉曼杜身邊，瞪著他問道，「我們已經失去好幾個同伴了！」
「那些垃圾要毀約是他們家的事！」拉曼杜臉紅脖子粗吼道，「而且龍后已經下令了，一概禁止造成任何人類死亡！」
綠龍的不服氣明顯就能看的出來。不過一個響亮的示警打斷了他的抱怨：「弩槍裝填！小心！」
示警來自位在較邊緣的一名女性精靈，她身著淡紫色的長袍，奶白色長髮在身後飛揚著，美麗的臉孔此時卻寫滿驚慌。她指間散發著光芒，似乎試圖挽救眼前的悲劇。
不過太晚了，弩槍挾著風系魔法呼嘯而下。
有魔法加持的弩槍威力和準頭遠超出常人想像，數龍頓時血濺當場。落空的弩箭也狠狠插入地面數公分，成為精靈和龍族行動時的阻礙。
拉曼杜暗暗咒罵一聲，轉過頭對綠色巨龍說道：「你先……」但他才轉過去便愕然停住了。
一支弩槍穿過了綠龍的頸子，滾燙的龍血流了滿地，原本翡翠般的雙眼，如今已變成了像枯葉的顏色。死瞠著，似乎抗議著一個年輕生命如此輕易的被剝奪。
「願光照耀你的歸途……」拉曼杜輕聲念著禱詞，伸手輕輕地替綠龍闔上眼。接著抬頭大聲喊道：「第五小隊！由星帶領，目標是毀去那四具連射弩！第七第八小隊由我帶隊支援！第一第二分隊由達爾克帶領，伺機突圍離開！其餘龍等以家族行動！顧好自己的安全，找機會脫離！」
「另外！以龍后的命令，不許造成人類傷亡！」拉曼杜的聲音經過魔法擴音，遠遠地傳了出去。
眾龍開始整齊地動作，照拉曼杜的吩咐去進行分組，並找到自己的帶頭者，不過拉曼杜傳達龍后的命令時，明顯的抱怨自眾龍間喃喃傳開。
「我得說，馬爾斯之女這次實在太蠢了點。」那奶白色長髮的女精靈跑過拉曼杜身邊時，這樣說道。
「但不管怎樣，她還是龍后。」拉曼杜面色凝重地說道，並跟上女精靈的腳步。「如果這次我們回的去，我會好好跟她談談的。」
他們各自找到了自己負責的龍群，隨即開始指揮。
「如果我們回的去……」星登上龍背之前，喃喃地低語。
由她指揮的七隻龍率先升空，拉曼杜指揮的十隻龍則跟在其後。
「北面先！」星幾番思量之後，決定。
編隊朝北邊的那具連射弩掠去，由女精靈率領的第五小隊主攻，拉曼杜則從旁支援。星所乘坐的那條墨綠巨龍揚頭放聲大吼，高亢的吼聲在山谷間迴盪，隨行的其他龍野放聲應和，吼聲震天，有些人類士兵嚇得胡亂放矢，馬上被長官斥喝。
不過他們才剛飛到峽谷頂的高度，東、北、西三面的連射弩便同時射擊，一旁的弩砲也同時擊發。
弩箭一時間如飛蝗般覆蓋了天空，死亡的大網朝龍群蓋下。
為首的星大聲喊了什麼，一陣刺眼的光芒，天空的弩箭頓時被卸掉了大半。
拉曼杜也跟進，伸出手掌喊出咒語，發出火球把剩下的弩箭炸成灰燼。
龍群順利進逼，但在龍群近的足以發出攻擊的時候，那三座理應還在填裝弩箭的連射弩卻又發出箭矢。
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龍群完全來不及閃躲，兩個精靈也來不及發出法術阻擋。
離最近的幾隻龍連哀號都來不及發出，便被射成了刺蝟，離較遠的雖然大都傷不致命，但也幾乎無一倖免的被擊中。
「吼！」拉曼杜隊下的一隻黃色巨龍被射中了翅膀，飛行立時變得不穩，他試著在空中振了幾次翅膀，卻發現力不從心。
拉曼杜彷彿看到他眼中的一絲決絕。「坎多……你要幹嘛？」他心中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名作坎多的黃色巨龍瞥了拉曼杜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吼了兩聲，彷彿是在道別。
他倏地收起翅膀，如一顆大石頭般朝那連射弩撞去。
「不！」拉曼杜猜出他的意圖時完全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直接撞上連射弩，把巨大的器械撞成碎塊後又拖著長長一道血痕，將後方的人類陣營撞了個人仰馬翻，在他終於停下來之後，已經完全看不出來那原本是一隻曾經很漂亮的黃色巨龍了。
頓時之間，無論是空中或地面，都因震驚而沉默了。
「願光照耀你的歸途……」拉曼杜愣了好一會兒，才右手轉了一圈，置在左胸的位置，喃喃念著。
而這時候無論空中或地面都像剛回過神一樣，人類像蟻群一樣忙亂地大喊著四處奔走，龍族則好幾名年紀較輕、較衝動的已經怒吼著朝地面俯衝而去。
「回來！」拉曼杜大吃一驚，急急忙忙以魔法擴大過的音量命令道。
即使被憤怒沖昏了頭，龍族服從命令的本性仍存，他們不情願地在空中急煞住，不滿地對拉曼杜吼著。
「還有三座。連射弩才是我們的目標！」拉曼杜大喝，「西面！」
在龍群轉向西面的同時，卻又再度出現了變化。
南面和東面連射弩所在的位置無預警地同時分別炸出火花和冰霜，地面上人類士兵頓時亂成一團，想找出攻擊者是誰。
而空中的拉曼杜則心裡已經有底了，皺了皺眉，指揮龍群趁著人類陣腳大亂，一股作氣將剩下的連射弩毀掉。
在人類士兵回過神來，弩箭漫無目的的發射時，拉曼杜已經指揮攻擊小隊降回峽谷內了。
他們降落時，拉曼杜見到了意料內的兩個人……喔不，應該說兩條龍才對。
「佳妮特。」拉曼杜見到紅色的巨龍，皺眉說道。
被喚作佳妮特的紅色巨龍位在空地正中央，所有龍和精靈皆環繞著她。「嗨，拉曼杜。」她輕鬆地說道，語調帶著一貫的輕鬆活潑，似乎剛那燒起來的連射弩與她毫無干係。
「我說……」拉曼杜咬牙切齒地逼近她，在距離夠近之後才吼道：「妳姐到底在幹嘛啊！連自己兩個親妹妹都拖下水？」
「喂，拉曼杜，她們姐姐再怎麼說好歹也是龍后……」星哭笑不得地想幫一族之后挽回一點面子。
「是龍后就該為同族的安全著想！」拉曼杜轉過身對星不客氣地說。
「所以姐姐派我們來這邊幫忙。」另一隻冰藍色的龍在拉曼杜背後淡淡地說道。
拉曼杜倏地轉回去面對藍龍，不過這次卻沒開口，只是又皺了皺眉。
佳妮特露出一抹笑容，「好了，也該走了。達爾克！」最後那句是對著另一頭的黑龍喊的，「準備開始撤退！你帶領第三分隊開路！」
「幼龍就由黎娜帶領第一第二分隊護送接著離開！其餘龍以家族行動！」佳妮特看著自己的手足，也就是那隻冰藍色巨龍說道。
眾龍立刻動了起來，所謂第三分隊不到五分鐘便整隊振翅起飛，他們承受了大部分的攻擊，但很明顯的，他們無一不是菁英，在漫天的箭雨之下，損傷不到一成，然後又分成兩個小分隊，開始攻擊崖壁邊的弩砲。
「第一第二隊帶著幼龍衝過去！」佳妮特望著天空看了一會後又下令。
幾乎在佳妮特剛說完，下一隊的龍立刻在冰藍色巨龍黎娜的帶領下升空。
「好，再來各家族見機行事！以自己安全為優先！還有，不准去攻擊人類！」
明明之前拉曼杜傳述有關不准攻擊的命令時，還有很多的抱怨聲，但現在佳妮特再次重申，卻靜悄悄的一片。
第一第二分隊帶著幼龍升空，崖壁旁卻傳出了數聲不規則而不詳的「登、登」聲。
一波新的弩槍在大家始料未及的狀況下從正下方射向第一和第二分隊……不，那些弩槍的目標根本不是第一和第二分隊，而是被這些成龍、壯龍所圍住的小龍、幼龍。
「不！」佳妮特在地面看到這情況卻束手無策，因為這距離已經超出任何魔法的射程，只能徒然地大吼出自己的憤怒。
她死瞪著天空，看著幼龍幼小的身軀如破布一般墜下，眼睛被憤怒和殺意充滿，呈現幾乎要滴出鮮血的血紅……
「剛那是……」尤勒丹斯坐在地上，一臉的迷惘，恍惚間彷彿自己仍置身在那被血染紅的峽谷中。
「我的記憶。」拉曼杜一臉疲憊地回應，「要讓你變成旁觀者，又讓你能聽得懂他們的語言，可費了我不少力氣。」
這樣有些疑點就說得通了……尤勒丹斯恍然大悟，這就是為什麼他能懂自己從未聽過的語言，自己有時又會感受到拉曼杜情緒的原因了。
他眨了眨眼睛，小心地看著精靈，卻難以按耐心中的好奇，仔細地選擇著自己的字詞說道：「為什麼……你們不直接突圍呢？我想那邊的人類應該擋不住你們的吧？」
拉曼杜眼中閃過一抹興味，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所以你認為我們應該展開屠殺？屠殺你的同族？」
尤勒丹斯嘴巴開闔了好一會，這精靈甚至那兩條巨龍都表現得太人性化，讓他幾乎都忘了，他們不是人類，是不管在想法、價值觀都與人類大不相同的種族……他頓時似乎知道拉曼杜讓他看這記憶的用意了。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緩緩說道：「照你的回憶看來，是人類侵犯了龍族的領地，你們的反擊頂多算是正當防衛。」
拉曼杜看了他一會，眼中光芒閃爍不定，「對，那次的確是人類先發起的偷襲，而以我們當時的實力，或許的確能將他們全殲在那裏，但……那又如何？」
尤勒丹斯困惑地看著他，如果能殲滅敵人……那為什麼不這樣做？
拉曼杜背倚在金龍前腳，手中隨意拋著一顆火球，輕嘆了口氣，「殲滅了這批，還會有下批，下批殲滅了還是會有新的敵人。而且更重要的，龍族那種邪惡的形象就更難被抹滅……所以你懂了嗎？我們忍氣吞聲的原因？」
尤勒丹斯羞愧地低下頭，同時突然意識到，傳說中威風八面的龍族在安塞隆大陸上的處境或許沒那麼好。他將傳說中龍族那恍若天神般的形象，再對照到在記憶中看到那些徬徨、恐懼、憤怒的眾龍形象，心中卻有種名的酸楚。龍族……似乎不該是這樣的……
尤勒丹斯腦子中依舊被龍隻翱翔天際的身影、激昂的高吼所占滿。如此高傲的種族……不該如此瑟縮在山谷之中。
拉曼杜悄悄從他思緒中退了出來，嘴角揚起一抹不明顯的笑意，搖了搖頭說道：「你這人類……真的很奇怪。」
「嗄？」尤勒丹斯愣住，抬頭看了眼睛精靈，不明所以。
「沒什麼。」拉曼杜搖了搖頭，緩步走到金龍旁邊，倚著他前腳坐下，疲累地嘆了口氣。「我晚點幫你們締約。」或許……瑟蕊是因為這樣才會選他的吧？
這樣就通過了？尤勒丹斯睜大眼睛。他幾乎什麼都沒做耶？
「一個人的內心會透露出的事情比你想像的還多。」瑟蕊的聲音毫無預警地出現在尤勒丹斯背後，把他嚇得往旁邊跳了好幾步。他完全不知道，以巨龍那麼大的體型是怎麼這樣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的。
「你們偷讀我思緒？」尤勒丹斯質問。
「這是必須的。」瑟蕊簡單地答道。雖然在未經他人同意下讀取思緒屬於大忌，但這也沒必要現在跟他說。
尤勒丹斯低聲咕噥著，但他卻也沒再多說什麼，看過剛才的記憶，他們對人類會有所防範……他完全能夠理解。
瑟蕊則默默將視線轉向正倚在雷克斯腳上閉目養神的拉曼杜。她自然知道剛才給尤勒丹斯看的那段記憶是什麼，那是她事先看過並准許的。
以一個人類而言，他的反應確實是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讓她稍微對人類這個種族改觀了一點，不過……父親和兄長的血債卻還是與他們脫不了關係！她想到這，又下意識地咬緊了牙。
拉曼杜感覺到瑟蕊情緒的波動，微微睜開眼睛瞄了她一眼，不禁嘆了口氣，看來等下締約的時候還得提防她不小心把那傢伙給殺了……對龍有好感的人類可不好找。
而尤勒丹斯對這些完全不知情，他腦中一遍遍地重複回放著剛才那回憶的片段。
「我們已經失去好幾個同伴了！」
「如果我們回的去……」
「願光照耀你的歸途……」
那些龍戰鬥的身影、紅龍令人膽寒的怒吼、年輕卻早逝的生命……
這些事情不該發生……不管是哪一族都一樣。沒有哪個無辜的生命應該受到這樣的對待……
「所以，我們需要站出來，阻止這些事情再度重演。」瑟蕊輕輕地說道，剛才神色間的凶狠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黯然。
「所以，我們需要一些新的方法。」拉曼杜不知啥時來到尤勒丹斯身旁，面容憔悴，彷彿突然又老了幾百歲。
這章前半段改的不多，大部分都是小地方的改動，改的還是主要是在記憶之後，師徒(?)倆的互動
不知道目前為止，大家比較喜歡以前的版本還是現在的版本？ (還是已經忘記以前在講什麼了 (#
另外有沒有推薦的小屋背景啊ｗ 這個已經看膩了 (喂
創作內容
龍影(完) (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