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獨角獸:
「妳」好嗎?對,別懷疑,獨角獸說的就是妳。至於原因,待會妳就會逐漸明白了。在此之前,我們先進入正題吧。
我之所以會寄信給妳,是因為妳的狀況糟透了,這件事我比誰都清楚──包括「妳」,妳可能不願相信,但我的確了解妳比妳了解自己還要透徹吧。
為什麼?
那是因為,妳的一切,我都「親身經歷」過──曾走過妳的人生,曾走在妳的道路上,甚至是妳所踏過的每一步足跡,都是在「重疊」我。
妳的所言所行,所思所想,都是「我」的再現。
看著妳,就如時光倒帶回從前,讓已經播放過的影像,再度播放。
恍若陳舊的紀錄片,明明是彩色的,但在我看來卻如黑白電影一般。
而且偶爾會有雜音,卡帶,一個不留意就會「沙沙──」的黑屏了。
這麼說應該已經很明顯了吧?妳應該認為,我是──
對,「妳」的未來──妳很想說「我」是妳的未來,對吧?
這麼想的話就大錯特錯了。
更正確地說,「我」不等於妳的未來,但「妳」的確是我的過去,這兩者是不能畫上等號的,能夠理解這種邏輯嗎?
簡言之,人終其一生都要面對選擇。有些是會影響整個人生走向的選擇,只要做了某種選擇後,結果就會大相逕庭。而選擇有無限多種,自然就有無限多的分支,而這些分支正是一條條的「世界線」。
妳可能會問:世界線?那是什麼?妳在玩文字遊戲嗎?說穿了就是平行宇宙吧?而且世界線、平行宇宙這些應該還是停留在「概念」階段吧?憑什麼說它們存在──
對,憑什麼,就是這個憑什麼,是故我證明給妳看了。獨角獸呀,妳之所以能夠收到這封信,就是因為干涉「世界線」成功了。
別問我使用了什麼手段,總之我是辦到了。畢竟在未來,科學發達後,或許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真要說比較可惜的,就是目前還無法干涉「多重宇宙」,亦即平行世界的能力。平行世界是各自發展,永不交集。目前能夠辦到的,就是干涉世界線。
世界線與平行世界的差別,在於各條世界線並非在同一時間運動。類似以開關進行切換,讓一個世界保持活躍的狀態。而其它的世界線,在世界線收束範圍內四處遊走。
世界線一旦收束,便會讓某事件通向「同一結果」。
那麼,要改變世界線的結果該怎麼辦?
這就是我要告訴妳的了,獨角獸。
聽好了,世界線既然有無限多條,那找到一條可以逃脫收束範圍的「世界線」,就能擺脫通向「同一結果」的宿命了。
而我,就是來自逃脫收束範圍的「世界線」的「未來的妳」。
是如何逃脫的?藉由我所屬的世界線的世界線探測儀,來找到「我」能夠跑入理想世界線的方法。或許不能找出最佳路線,但是能找到一個「比較理想」的世界線並不困難,或許還不能探測到最終結局,但至少可以保證改善現狀。要早點擺脫泥淖,移轉世界線無疑是個好方法。
於是,我藉由某種方法,來讓自己偏移到某條世界線,就改變現狀了。當然,這種方法並非萬能,在改動世界線的技術成熟前,能運用的範圍相當窄。
而且,要能夠更改世界線,關鍵點還是在於「自己」。
獨角獸,準備好了嗎?
讓我說明妳現在為何會落得如此境地吧──妳必須面對自己。
妳曾渴望戀愛,渴望萬分。那時候的妳還是白色的,只是還沒長出獨角,但是就快了,妳的頭頂已經蠢蠢欲動。
之所以會一直沒有長出獨角,是因為妳不斷否認「渴望戀愛」的事實。妳下意識地壓抑、逃避這種想法。為何如此?因為妳不想改變平和的生活。妳怕戀愛干涉生活,會讓自身變質。或許希望一直一成不變下去,但又認為千篇一律了然無趣、索然無味。妳潛意識是渴望改變的,渴望刺激的,渴望有誰陪伴孤獨的自己。
戀愛是種憧憬,但憧憬有時是夾雜恐懼的。類似於「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在渴望戀愛帶來幸福之前,「怕受傷害」這種恐懼早已先佔據妳的心間──它是無形的黑,不斷蔓延,終而滿溢心間。無形的黑流汨流而出,溢出了心,也流出了眼了。
一旦想要尋求什麼,就發覺眼前是無盡的黑,自然對於一切可能,視而不見了。
妳是很內斂、保守的人,對於未知的事物總是身懷恐懼,彷若那些未知,都立在鋼索上。要去尋求的話,每踏一步都是步步驚險。
加上,妳聽過太多故事了,妳擔心一個不慎,也會走進故事裡,成為故事中的悲劇女主角。
因此始終踟躕不前。
然而,戀愛是生物本能,無論如何都無法壓抑那種本能。當遇到「對」的人時,一切的一切,都會排山倒海而來,勢不可擋。
一切的一切。
內心會撲通撲通地小鹿亂撞,理智線會劈哩啪啦地斷開分裂,縱使根本不想意識到。
於是,妳在大三時,在某堂通識課,邂逅了某位外系學長。
在某次分組報告後,不知不覺地向他走近了;妳體內的獨角再也按捺不住,突破了頭頂,妳逐漸化為了獨角獸。
只是妳沒有察覺到而已。
妳的心,為他改變了形狀,獨角獸的形狀。
妳已下意識地認為,他就是「對」的人,縱使從來沒有承認過。但說來奇怪,什麼是「對」的人呢?那不重要,因為那只是妳一廂情願地認為,他是不是真的是「對」的人,根本來不及被驗證。
因為,在學長畢業後不久,就在某一個清朗無雲的早晨,妳一如往常地點開臉書,就看到他公開了與某個女孩穩定交往的貼文。
妳還記得當時的反應嗎?
妳始終以為學長心裡有妳,始終以為跟他有機會,始終以為逐漸曖昧,始終以為他跟自己約會、送禮,是在追求妳──結果事實證明,他的心中根本沒有妳,就連他跟誰交往,都沒有主動告訴妳。
妳笑了、不禁笑了。雖然學長曾走入妳的內心,驅散妳內心的黑流;但自己卻連敲學長心門的機會都沒有。
早就被排拒在外了,那些虛情假意,不過是微不足道的施捨,是他的娛樂。
縱使、縱使,他曾考慮過自己,但他根本不把妳當作獨角獸,而是魚──他不是獵人,是漁夫。他撒下漫天大網,打撈魚群,而妳只是其中一條灰色的、不起眼的小魚吧。
只要他撈到大魚,就會毫不考慮地把其它小魚放流。
說穿了,他或許只是找──
不對。
他真的,只是在找「備胎」嗎?
他真的,有像妳想得那麼不堪嗎?
妳反轉一想,學長是單身,他本來就有權物色其他女人,即便他做了「撒網」這件事情,也是他的自由不是嗎?他想尋找自己適合的人,這是人之常情吧?學過經濟學的話都知道,要分散風險,雞蛋不要放在同一個籃子裡。當然或許妳又會說,這是物化女性,把追求女性當作一種投資。但事實上戀愛本身就是一種投資,因為原理與投資相似,但不能與物化畫上等號。認真回想,學長真的只是把妳當作「物品」來看待嗎?他真的沒有把妳當成一個女孩子來看待、追求過嗎?或許也不盡然,若他真的是那麼輕浮的人,那妳當初還會喜歡他嗎?
還記得喜歡他的理由嗎?是因為他溫柔體貼、風趣幽默吧?妳覺得他很尊重妳,才會覺得他是比較值得信任的男性。只不過可能種種因素,才讓妳跟他沒有在一起罷了。或許是妳不夠積極,讓他無法確認妳的心意,而他可能身邊還有其他的女性朋友,因為種種因素而在一起了。或許是他主動的,也有可能是別人搶先一步,妳能夠斷言他真的只是對妳玩玩,毫無真心嗎?
虛情假意,這個指控是否太沉重了?
或許根本不是他撒網,而是別人倒貼;即便他撒網,他從中挑選一個最理想的,又何錯之有?甚至他有可能根本沒有充分感受到妳的心意,甚至是沒有感受到,因為妳太含蓄壓抑了。有那麼一點曖昧的機會,妳可能都會否認。
但妳又想過,同時跟很多人搞曖昧是不對的,但妳確定他真的是如此嗎?妳跟他是否真的有過「曖昧」呢?妳覺得有,或許是妳單方面認為,但他或許覺得沒有,畢竟每個人的立場、標準都不同,什麼是曖昧,都是因人而異。
即便他覺得有,那也不代表他同時跟很多人搞曖昧,他跟多少人搞過曖昧,妳根本沒有根據。而且,在妳眼裡是「曖昧」,或許在他眼裡根本不算。舉例而言,他給別的女孩蓋外套,在妳眼裡是曖昧;在他眼裡是體貼;在女孩眼裡是暖男;在別人眼裡──因人而異吧。
指控別人總是容易的,人容易本能地嚴以律人,寬以待己。別人的一個舉動都會放大檢視,一個不如意就像眼睛進沙般那麼刺痛;但當自己在做時,卻因為知道自己的動機而視為理所當然,或滿不在乎了。
或者,只是不想譴責自己。
就如持刀,刀鋒指向別人總是自然,要反過來指向自己是彆扭的。
這就是為什麼許多事情總是有羅生門,尤其是感情。對於感情,往往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去想。殊不知,可能想到了太多的自己。
妳有好好審視過自己嗎?
妳好好想想吧,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是希望妳能夠好好面對的。
在經歷過所謂的「失戀」後,妳對愛情更加消極,消沉了好一陣子。頭上的獨角不再有神奇的魔法,也不再鋒芒四射。
此後,大學畢業,進入廣告公司當設計師。但連夜加班,飽受壓榨,喪失自由,猶若囚禁牢籠的獸。在精神瀕臨極限時,唯一的至親,父親因急症猝逝,這讓妳徹底分崩離析了──披星戴月,許久沒徜徉陽光下,接受洗禮的妳,世界像是墜入永夜。
啪磯、啪磯──
妳的獨角,妳的全部,都像碎片一樣散落於永恆的黑暗中。
散落、散落。
散落。
但生活還是要過,卻又沒有人拼湊自己,那怎麼辦呢?只能自我拼湊了。
以行屍走肉的型態,努力拼回原貌。但無論如何都是殘缺的,因為妳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獨角獸,自然無法拼出原貌了。
但妳還是以破敗的身軀,擠出僅剩的時間與心力,執起畫筆,畫出妳思緒的殘片,放到某個網路平台上。
不久後,就有不少人來搭訕妳,妳認識了一些朋友,其中有幾個比較有深度交流的男性,妳曾想過他們會不會就是自己渴望的浮木,就是「對」的人。但總在開花結果前,妳發現對方總是與自己有很大的偏差,於是妳不再停留,而是錯身而過。
妳在尋找,能夠重新拼湊自己的男人。
過了好久、好久──其實沒有那麼久,終於有個男人,拾起妳其它的破片,將妳重新拼湊,並且拼回妳的獨角──那個男人,讓妳重獲新生。
姑且稱為C吧。
邂逅C是個意外,他是在看到妳畫了一張獨角獸後(妳也不知道為何會想畫獨角獸),就搭訕了妳,不知不覺間,就開始私下交流,進而擁有了更私人的聯絡方式。孑然一身的妳,就想抓住這根渴盼已久的浮木了。
妳想緊緊抓著、緊緊抓著,絕對不讓這根浮木漂走。
不久,妳跟他也越來越曖昧了。
跟學長不同,他是連面都見不到的網友,但他卻比學長更加溫柔體貼,更會照顧人。那是妳遇過多少男性都沒有的,活像是撿到了極品。
而且,C也是個繪師,他是畫漫畫的,主要畫的是插畫接案的日常,因為這就是他的本行。
因此你們很有「畫」說,光是繪圖方面的話題,就無窮無盡。
後來,你們開始約會,因為住得不遠,因此可以常約會。就在某次約會,陰錯陽差之下,你們一起告白了,就此開始交往。
C成為妳第一個男朋友。
妳十分依戀他,對他深深依賴,時常向他撒嬌,將妳在工作上所受到的委屈,都向他傾訴。當然,還有其它痛苦,都向他傾吐。
妳覺得自己身在黯然無光的世界,自己又隨時會再度分崩離析,因此必須靠近光源,依存那片光活下去。
他是唯一溫暖光明的依偎。
妳將殘破不堪的內心,毫無保留地託付於他,毫無保留。妳明明就不信任人,但對於他,卻是信了。
妳渴望更多,渴望更多的光、光、還有光。
陪伴化解孤獨,溫柔融化心牆,體貼撫慰傷痛。
妳認為,應該就會一直這樣愛下去吧──
然而錯了。
情感的消褪時常都很突然,等到察覺之時已經無可挽回。
不知為何、不知為何。
不可能,這不可能,明明曾是如此愛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他,依偎這片光明。完全無法想像沒有他照耀的日子,沒有他的話,不可能結束永夜,現在能夠逐漸步向「光明」,就是因為……
沒錯,所以這是不可能的,一定是哪裡搞錯了吧?
妳想了想還喜歡他的什麼,嗯,他的溫柔、他的體貼、他的明理,還有不經意的言語與小動作。對,一切,全部的一切都喜歡。
當然,還有他的漫畫,漫畫內容也很棒,畫風都很喜歡。
妳還是喜歡他的,所以──
可是不對,感覺出現偏差了。
不再是當初的熾烈火熱的情感,是熱戀期過了嗎?或許吧,可是又……不知道,有種說不上來的偏差。妳總覺得感情就會不斷消褪下去……
屆時會如何呢?
到底、到底哪裡出了差錯?
妳很認真地思考,始終想不明白。只能想到,或許──是因為他的性格與價值觀跟妳有許多出入吧。
他為人正大光明、積極正向、思慮縝密,總是凝望未來,對未來懷抱夢想。而自己呢?早已腐敗不堪,雖然被他重組,但本質早已腐化成不再純潔無垢的獨角獸了。
這是妳第一次察覺到自早已成為獨角獸,但不再是純白無垢的獨角獸,而是從獨角開始,逐漸浸染汙黑。
獨角獸,也是能染黑的。
他的光明無法洗禮妳,他的溫柔──沒錯,他很溫柔,妳也沉浸於他的溫柔。但正因為太溫柔了,妳似乎有些無法承受。他也為妳操心了很多,字字句句都在為妳著想。真要說的話,就是為了找出妳問題的癥結點,有時挖得太深,進而挖開了始終無法癒合的傷口。
但那是因為他太關心妳了,妳也很清楚。
可是,妳不太喜歡這樣。
因為妳習慣逃避。
妳還記得自己的老毛病嗎?習慣逃避不想面對的事情。情感也好,不堪的過去也好,妳希望自己看起來光明正向一點,但其實妳根本都是虛有其表,妳其實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女人──
不,早已變成破敗不堪的獨角獸起,妳就連金玉的外殼都逐漸崩解殆盡了。只有未曾真正了解過妳的人,才會片面看到妳身上殘餘的金殼。
妳知道他很好,但就是太好了,因此──
妳不配。
這樣好的一個男人,妳不配。
遇見他本身就是個奢侈。
妳曾以為自己是純潔的,但後來發現真正純潔的是對方,而不是妳。
妳跟C差太多了。
妳跟C根本不適合,是妳當時自私地想依偎他、擁有他,縱使妳沒意識到,或是不想意識到。妳有意無意地利用了他,來拉下永夜的帷幕,僅此而已。
只不過因為妳下意識覺得,C已經不是妳生命唯一的光,加上逐漸失去新鮮感,因此就不再如此珍惜罷了。
但當然妳抵死不認。
而且,妳一定會說,自己才沒那麼不堪,也對他付出過。但是,跟他對妳比起來呢?
妳羞愧了,羞愧不已。卻不敢表現出來,也不敢讓C知道,妳對他的情感逐漸消淡。
就這樣,讓C繼續溫柔地對待妳。
讓C以為,可以這樣繼續下去。
因為妳不敢離開他,當然妳不想承認,妳以「怕傷害他」作為妳繼續讓他付出溫柔的藉口。
妳只不過是貪戀他的溫柔善良罷了。
但是,妳又不願進一步付出,開始原地踏步,擺爛──
妳跟C的互動變成虛應故事。
不再像以前那樣,會含蓄地表達愛意了。
當然,C也是很敏感的,他不久後就察覺到了,開始試探妳。但妳敷衍了事,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C一直在強顏歡笑地容忍,妳大概可以預料到。
但妳當然──不說。
誰都沒有去說。
直至某日東窗事發。
那日,C約妳當週週末去外縣市玩,玩個大半天再回家。妳嚇了一大跳,因為最近約會也逐漸少了,近來更可以說是沒有。好不容易,C又提出了邀約,還是這樣的一個大邀約,妳應該要欣然答應──
才怪。
妳猶豫了,忽然意識到,真的要這樣繼續下去嗎?
要進一步嗎?
妳對感情越來越消極,基本上逐漸是虛應敷衍,還要再進一步下去?要是發展到更深了怎麼辦?
妳能夠,對這段感情負責嗎?
妳躊躇不決,只好說考慮。但C馬上察覺到不對勁,為何難得的一次約會要考慮?而且這次是更進一步的約會,應該是讓人欣喜的,為何要猶豫?
於是C問妳是怎麼回事。
糟糕,完蛋了,無法再隱瞞了。被問到問題核心的妳,無法再像之前那樣虛應故事,因為他一定會越問越深入,以致無法再找藉口──
但妳又害怕失去這段感情,怕自己又再度一無所有。
這樣的話,絕對──
會淪為全黑的獨角獸了。
於是妳已讀不回,選擇逃避。
他心急如焚,不斷傳訊、打電話給妳,但妳都避而不應。
就這樣人間蒸發。
妳知道妳很過分,可是沒辦法,妳就是這麼懦弱無能,妳以「需要思考」為由作為逃避的藉口。
然而其實妳什麼都想不出來,就算想出來一點可能的「理由」,妳都自知那根本微不足道。用那些理由來說明「感情淡化」這件事,旁人看都知道根本是妳不懂珍惜,或是因為妳根本不該跟他在一起,卻因為自己當初的死纏爛打,為了貪占那片光,才會將兩條平行線拉來交叉。
他很心軟,所以,才會接受破敗不堪的妳。
否則,他有更好的選擇。或許他也知道,妳根本不適合他,但他卻放不下脆弱的妳,妳的楚楚可憐,激發他的保護慾。
所以,他才──
妳明白的。
人間蒸發一天後,妳雖然想不到能如何回應,但也知道不能再逃避下去了,於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氣,回他訊息。他不斷問妳為什麼要消失,讓他多操心云云,但妳也無法回應什麼,最多就是,對不起。
他不斷地問,妳到底怎麼了,妳知道無法再用藉口糊弄過去,於是終於鼓起天大的勇氣坦承,妳對他的感情淡了。
淡了。
他不敢置信、一頭霧水、驚惶失措,一直問妳「為什麼」,而妳總是:
「」
吞吞吐吐、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做錯了什麼嗎?他如此問妳。
「」
妳忘了妳說了什麼,但總之,鐵定是答不出所以然來。
妳移情別戀了嗎?
「」
妳否認了,只記得這件事,但妳已經無法憶起當時的聲音。
妳心中還住著學長嗎?因為他知道有學長的存在,因此他如此問妳。
「」
妳依舊否認了,應該是說了「不是」或是「……」之類的吧。
支支吾吾到不行。
優柔寡斷到不行。
一直刪節號、刪節號,妳應該還記得這件事。
好像這樣比較可以表現出愧疚。
但妳是否知道,這種優柔寡斷,正是C最無法接受的呢?
為什麼連個答案都不給呢?
妳說不想傷害C,但事實上事情越是拖延,對C的傷害就越重。妳以為事情拖延就沒事嗎?不,事情總會東窗事發,既然早晚都要面對,妳為何就是不面對呢?
因為妳沒有勇氣。
因為妳不會溝通。
感情無法勉強,淡了就是淡了,這無可奈何。而妳跟他不適合,這也無可奈何,除非妳願意為他而改變。那好,至少要盡早溝通,好好把妳的想法說出來,並且安撫他,用正確的方式讓他心服口服,比方訂個期限,超過這個期限若無法改善的話再到此為止之類的。然而妳沒有這麼做。
別說妳想不到或他想不到,傷害他的人是妳,他就算有那麼一點不合妳意之處,也要想當初是誰無可救藥地接近、依賴他的?是誰付出的比較多?
到底是誰,比較對不起誰?
妳讓他瞎操心,讓他想「為何我付出了那麼多,妳也曾經如此愛我,結果為什麼沒幾個月就變成這樣?」妳罪不罪過?
C至少已經盡力跟妳溝通了,那妳呢?妳這個肇事者怎麼無法交代?
更需要積極溝通的人是妳。
別找任何藉口,不管溝通是否有效,只要妳不溝通,事態鐵定更糟,C只會被傷得更深。
對C而言,與其自始至終不明不白,不如給他痛快,讓他知道是怎麼回事。
當然,除了給他痛快,也是需要好好溝通的,而不是開了一槍後,就不去療傷了。
可是妳就是做不到溝通。
但無論如何,優柔寡斷絕對是一種罪過,無論用什麼理由──
別說妳有病,若總是不檢討自己,總是為自己找理由,那妳不會改進。別指望別人要體諒妳,沒有人有體諒別人的義務。就如在社會上工作,妳犯了錯,難道老闆同事客戶就有義務體諒妳嗎?犯了錯就是要付出代價。
而且,妳就體諒過C了嗎?好好站在C的立場思考過了嗎?
妳確定逃避現實,會是C真正想要的?
別傻了。
妳的優柔寡斷,不過是浪費他的青春。
妳真正該做的是溝通,如此一來無論結果為何,都比較不會有怨言。
但為時已晚。
你們始終談不攏,因此C忍痛提分手了。
沙沙──
雜訊。
妳想要回憶當時的感受。
沙沙──
更多雜訊。
妳想深入地回憶下去──
沙沙──
黑屏。
陳舊的紀錄片,就到此為止了。
跟C分手後,妳又再度分崩離析,崩塌、又崩塌。
妳一厥不振,用僅存的殘軀,行屍走肉地活著。漆黑破爛的獨角獸是沒人愛的,因為她不純潔無垢,獨角也因斷裂而失去了魔法,獵人只想要純白無垢、帶有魔法的獨角獸。
但妳自認不可能了,因為妳在感情上犯了大錯,是個罪人。
不過,妳還要繼續這樣活下去嗎?
人生無法重來,身懷罪愆活下去是注定的,誰沒有罪?與其死氣沉沉地活下去,不如努力贖罪,洗心革面,展開新的人生吧。
妳希望有新的未來嗎?
相信答案無庸置疑,這就是「我」會寄信給妳的原因了。
知道我是如何改變世界線的嗎?「妳」只要有心,將來一定就會明白了。
「妳」只要能夠展開「我」的輪迴,就代表妳成功了。
在此之前,妳知道妳的問題在哪了嗎?
是否該好好面對自我了?
「妳」最終能不能成為「我」,將取決於己。
來自γ世界線的「前」獨角獸 誠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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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就不想說太多了,不過有些事情還是註明一下:
一、原本只想寫成極短篇,沒想到字數超級大‧爆‧炸,字數爆炸已經是日常,但從三千字不到的極短篇構想,變成近八千字的短篇,著實始料未及。
二、這次是第一次參加自由象限的投稿活動,因緣際會下注意到這活動,就心血來潮來投稿了。除了是想寫書信體小說外,更是想要挑戰第二人稱小說。雖然不是沒寫過第二人稱,但寫到這麼長絕對是第一次。
三、世界線的構想很明顯又是借鏡於《命運石之門》的世界線概念,之前某篇短篇也玩過一次,不過這次用了不同的形式呈現。
四、女主角的原型其實不是我,是許多現實人物碎片的組合,以及自己虛構而成。基本上想刻意營造真假曖昧不明的效果。
原本有想過性別對調,寫個負心漢,但想想這太沒意思了,就決定寫一個讓人黑但很真實的女主角吧。
五、通篇沒有對白,最多只有「」,這是刻意留白的,感謝給我這靈感的朋友,這手法真的很棒。
六、這篇是刻意改成跟以往不同的字體的,為「微軟正黑體」,想營造出書信體的特殊感。(不過電腦版才看得出來)
七、獨角獸在本文有強烈的隱喻存在,若不了解獨角獸為何,可以參考
維基。
八、最後,這篇真的是嘔心瀝血寫出來的。因為相當燒腦,有許多反思。誠摯希望讀完這篇的每個人,都能有所得。思考也好、共鳴也好,或是──改變什麼也好。
僅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