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頗獵奇又唯美的一個章節，不過回想到撰寫《後烏托邦》的初衷似乎也是如此，期間算是在文學、輕小說與致鬱間拿捏，基本上跟現在魔法少女成為高風險職業沒什麼關係，然而，本人倒是挺認同''幸福不會那麼簡單到手''的這個理論。
其實本作也沒有那麼沉重，雖然陰謀論倒是不少，等哪天又受什麼影響，說不定又會轉為輕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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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魔女之愛
毫無疑問，這裡不是原來的世界。
也不是時空跳躍面臨的某個場景，更不是穿越空間裂縫到達的另一個地點。
我敢肯定，現在自己的所在地不屬於原本的世界，不，是不屬於我所生活的後烏托邦世界中的產物，因為正穿越一片黑暗來到這裡的我，對澆淋在身上的驟雨完全沒有感覺。
我聽得到雷鳴，大地被雨敲擊的緊密節奏，看得見遠處在一片漆黑夜空下不斷竄出的火海，杵立雨中低垂面容身穿沾滿怵目驚心血跡與髒污女孩手上所持刀子，隱約閃耀而出的寒光，甚至是聽到那夾雜雨聲中，充滿悲痛、憤怒、絕望的低喃，幾乎微弱到快要聽不見的啜泣。
可是我宛如一抹飄零在這場景中某個不知名的鬼魂，自始自終就該扮演旁觀者角色的存在，不屬於這世界的正常法則中的產物，端看眼前突然闖入眼中的驚悚畫面。
不過，我在瞬間就認出這名情緒崩潰的女孩是誰，就算是幾秒前我未觸碰過她的肩膀。從那因為年幼更加嬌小的身軀，灰色長髮，側臉的神態，讓我確定站在眼前的她正是過去的梅庫西亞，那也是讓我快速判斷出這裡屬於幻象的依據，屬於這名穢土魔法師的過去經歷、過去的記憶。
因為我所看到的眼前景象並非與我有關，加上以旁觀者立場闖入的形式，所以梅庫西亞的記憶片段對我來說跟幻象沒有兩樣，但是，從看到如此「血腥現場」並判斷出情況為何後，我接著是急尋這一切發生的源頭。
只是，答案並非需要抽絲剝繭才能找出，因為我記得前幾天自己也曾經歷過一樣的遭遇，而那時將我從那有如無限輪迴的絕望片段中拉出的，正是此刻立場交換的梅庫西亞本人。
那正是我與她第一次相遇的夜晚，與她跟艾利在夜間無人教堂的對談中，突然面臨的敵人來襲狀況，因為敵人利用精神系攻擊使我墮入記憶片段，差點被暈眩幻象與精神刺激折磨到不成人形，心緒更是達到支離破碎的邊緣。我可以很明確確定，現在梅庫西亞跟我一樣面臨這樣的情況，因為理性又冷靜的她，不會突然於戰場上，轉變成魂不附體、一臉茫然的模樣，至少在剛才我叫喚她後，對方臉上的表情讓我看到是這個樣子。
她的心智沒有被控制，但卻在某個眾人都沒有留意到的時間點，陷入那名蝗蟲女的精神攻擊，如果真要追溯是在什麼時候，我研判大概就是對方不斷提到自己與梅庫西亞所謂的「相同之處」開始吧？
記得梅庫西亞也提過，只要回應精神型艾米安的暗示或提問，就會很快陷入對方所創造出來的幻象地獄中，而且因為跟自身的過往或記憶有所關聯，所以更讓人無法自拔，深陷其中的速度更是轉眼之間，當事人更有可能根本沒注意到自己已經中了這樣的精神陷阱。
另外，梅庫西亞也提過，位於最高階的皇冕級艾米安，擁有所有艾米安持有的能力，意思就是說，一名皇冕級艾米安，等同一般跟高級艾米安的總集合，是名排除自身特色後，全能型的敵人，這同時也是他們會如此棘手又稀少的原因，所以現在梅庫西亞深陷對方所製造出來的精神地獄中，我完全不感到意外。
並非對她無法防禦對方的精神攻擊做出的預想，而是面對強大敵人百密一疏的可能性，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蝗蟲女如今早動彈不得，甚至可能已經被光明會的研究人員賜死，所以相信我眼前所看到的幻想只會是暫時的過場，甚至不會對她本人造成什麼危害。
但是，我接下來所看到的一切證明自己錯了，同時也提醒自己，皇冕級艾米安的精神攻擊，與過去所面臨的敵人根本是無法相提並論。
因為，梅庫西亞遲遲未從自己陷入其中的記憶片段中甦醒，從我還無法從這則幻象中脫身的情況就可說明一切。
我看到遠處夜空下的火海越發猛烈，甚至開始出現零星光點穿過火海下方的樹海。那些簍火像是被賦予生命一樣，在狹小的森林廊道中前進，看似沒有秩序跟目標，但很明顯可以看出它們正在找尋某樣東西，隨著這些光點靠近，加上我眼前所看到的血腥慘況，我大概可以推估出它們所找尋的目標到底是什麼，就算不是，也絕對跟梅庫西亞拖不了關係。
是的，從脫口而出自己是「怪物」的梅庫西亞，還有眼前完全與年幼少女完全不符的殘酷行為，以及雙親身首異處的屍體，這些明顯再不過的線索，說明這名少女不能再在此地久留，她必須立刻離開這裡。
雖然知道自己正被設定成「旁觀者」角色，想必根本無法改變現況的情況下，我還是下意識出手去抓住梅庫西亞瘦弱的手臂，沒想到對方卻像感受到我的催促，瞪大眼睛吃驚的轉過頭來。
只是，她所看的對象並非是我，而是真正抓住她手臂的「那個人」。
我猛然察覺身後有人靠近，趕緊警戒的跳到一旁，不過如我身上的條件，她根本把我視為空氣，而從對方的穿著跟接下來說出的話，不只讓我感到震驚，更是很快了解到事情的來龍去脈。
那是一名有著一頭跟梅庫西亞一樣灰色長髮的成熟女子，她的身上穿著一件將其從頭到腳覆蓋的黑色斗篷，因為驟雨的澆淋下，使它幾乎完全貼合在女子身上，接近下半身處沾滿了泥巴與髒汙，更重要的是，上頭也有跟梅庫西亞身上一樣的大片血漬，雖然我無法與它接觸，但仍然有濃烈的血腥跟腐臭味傳入我的鼻腔。
此時，樹海中的火點更加接近了，距離已經近到我可以聽到裡面的人們大聲的吆喝與叫喊，隱約我可以聽到他們提到「魔女」跟「燒死」等驚人詞彙。
頓時我才想到梅庫西亞跟光明會都曾經提過，在第一次的人類世界時間軸中，那時人類年份計算為十七世紀前後，甚至是更早以前，有一場被艾米安第二次介入的大規模「狩獵」行動，被稱為「狩獵魔女」的可怕年代。
那同時也是三大賢者與七名魔法師失散後，創立「光明會」進行吃下艾米安的「殘酷實驗」之後數百年間所發生，讓魔法師跟異能者們幾乎滅絕的恐怖歷史。
另外，我更是從梅庫西亞說過自己跨過兩條人類時間軸來到後烏托邦的過去，並與眼前年幼的她推斷，此刻我所處於的背景正是那個時候！
當然，我同時發現，梅庫西亞竟然尚未從蝗蟲女的精神地獄中脫出，莫非對方在這個時候尚未死去？又或者皇冕級艾米安的精神攻擊效果，會在其失去性命後持續發揮？
只是，我最不想設想的假設是……不斷陷入這個記憶中的只是梅庫西亞本人，就如同站在懸崖邊，蝗蟲女只是扮演將她輕輕推入的角色，如果這時被攻擊者陷入痛苦的深沉記憶中，更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如果真是如此，現在我應該馬上脫離這樣的幻象，趕緊回到船上從外部的作用下手，甚至不排除直接殺害蝗蟲女這個手段，只是，這個步驟應該不至於到現在，那群光明會成員還沒實行。
那如果從內部下手呢？不可能，我根本是這則故事的完全旁觀者，使盡全力叫喚也沒有用，然而，腦中卻還有一個念頭使我在這猶豫不決。
我想透過持續觀察梅庫西亞的記憶，更加了解這名已經活到遠遠超過人類歲數的女孩子，即使我對其他的魔法師夥伴還尚未熟悉，但梅庫西亞的冷靜、智慧、知識、個性還有偶而才會出現的笑容，都令我隨著時間相處更令她產生好奇，而她也像是刻意隱瞞自己的過去一樣，我不曾從她口中或是其他同伴那聽過她的身世，想必連與她最熟稔的艾利與查理都不知道吧？
此時，我的罪惡感仍然無法抵抗內心深處的好奇，我甚至過分的認為，說不定某些答案就存在梅庫西亞的記憶中，所以、所以只要再一下，我就會立刻從這則記憶中抽身，我無法放下眼前正準備歷經悲慘遭遇的年幼的她。
那名灰髮女性開口了，在她伸出沾滿血跡的細長雙臂觸碰到梅庫西亞的臉頰後，也因她吐出的話，瞬間解開了我腦中數道疑問，其中更是包括在剛才海峽遭遇戰中，從敵人口中所帶來的謎團。
沒錯，從這女人開口開始，一切是令我多麼震驚。
「梅庫西亞．以蘭克雅，我的繼承者，穢土魔法師的繼承人啊……妳天生就擁有與我一樣會帶來不幸與苦痛的灰色長髮，即使是這雙幽藍的瞳仁，也會因這醜陋的世界沾染上汙濁。看看妳嬌小又瘦弱的身體，細長無力的雙臂，究竟能承受多少這個世界所帶給妳的悲慘，並且這如同原罪降臨在妳身上的枷鎖，往後還會繼續伴隨在妳身邊，最後讓妳在絕望與悲哀下結束自己苦痛的人生。
無論是我遇到了妳，還是妳遇到了我，都是我們彼此最大的救贖，當然，首先妳必須跨過雙親的屍體，因為他們正是擾亂妳人生的最大原罪，不能決定自己的父母，是生來最不公平的公平，妳聽見了吧？妳那內心深處渴望解脫的吶喊。」
灰髮女人不顧森林內人們聲音的此起彼落，如同帶著迷途羔羊的牧羊人，用血色木杖引導梅庫西亞仔細看著無聲躺在地上的屍身，還有那兩顆雙眼無神的頭顱，她嘴裡彷彿唸誦咒語，我知道她是七大魔法師之一的穢土稱號繼承者，但這樣彎下腰來，如同老嫗綣曲的姿態，配合上那張沾上血跡，因為歪斜又不寒而慄的笑容，使她略帶素雅的美麗臉龐頓時壟罩上詛咒與恐怖，那不是睿智的引導，而是來自地獄魔鬼的蠱惑。
梅庫西亞因為再次看到父母的頭顱而崩潰，整個人這時蹲下身來，手上的沾血尖刀掉落地面。
「這只是一個過程，親愛的以蘭克雅，往後妳將不再承受那名男人的酒後暴力，那名因為找不到生父，帶著後悔與怨恨，總是將痛苦與暴行遷怒到妳身上的女人也再也無法張嘴。妳不用再承受農場主人的辱罵與他兩名兒子的嘲諷，還有從他們手中飛來的石頭，更不用因為妳天生的灰髮與血紅的半邊臉蛋跟瞳仁，被指責成一名來自地獄的怪物。
看到了吧？看到魔法的偉大了吧？妳那張被人所恐懼的一面，被我的魔法給掩飾掉了，現在的妳比之前還要可愛與惹人憐愛了對吧？不過對於那些已知的人，他們依然認為這是流淌於妳身上的惡魔之血在作祟，所以才能夠使妳輕易改變容貌，他們所失去的牛羊豬隻、孩童大人，竟然從那些被艾米安啃咬的屍身狀況，就擅自判斷是出自妳手，這真是太可憐了。梅庫西亞，妳的父母甚至要把妳賣了，讓自己可以脫離懶散所致的貧窮，未免太不公平了不是嗎？
所以有什麼是公平的？死亡才是唯一的公平。」
簍火逼近，終於，數名人影開始從樹林中竄出，他們舉起手中的斧頭、犁耙、網絲，只要是任何可以用來當武器的器物，都會宛如展示大會的出現在他們手上。
這些人一看到梅庫西亞跟灰髮女性的蹤影，立刻疾奔向前，不過在看到兩人足前身首異處的屍體後，又不由得退卻，其中開始有人從遠距離丟出石塊或火把，頓時我所站立的地方陷入火海，火牆幾乎要把梅庫西亞跟女魔法師給包圍。
「就是她！這名魔女殺了奈特一家五口！」
「怪物！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她是怪物！她身上背負詛咒，雙手會使出魔法，我們應該遵循『教皇』指令把她們趕盡殺絕！」
「她已經將村裡五十多個人殺害了，絕對不能讓她逃出這裡！」
「這把火可以讓她們連殘渣都不會剩下！」
如同夜晚的祭典晚會，火苗瞬間連接天際，夜晚的黑被火光充斥，轉為虛假的白。我不禁心想，如果是自己身處在這樣的年代跟背景下，即使不會被輕易殺害，但又需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壓力，告訴自己這不過是拯救人們的一個過程，終究會苦盡甘來，受到他們的愛戴，人類最後一定會從愚蠢、憤怒跟絕望中覺醒，看清事物的本質。
然而，這樣的質疑，即使是現在身處在後烏托邦的我心中仍然也存在著。
無論身邊的戰友多士氣高昂，為了全人類的未來，就算全世界的人類都為我們鼓舞，但踏足在血腥、現實跟遵循本能的人性面前，堅強的精神跟信念到底又能堅持多久呢？
就算救得了人類，但最後我可以先救得了自己嗎？在面對這一大片的血海前提下。
「梅庫西亞，妳將繼承我的名號，成為新的穢土魔法師，當然，我也會成為妳新生魔法的一部份養分，成為妳黯淡無光未來的一盞明燈，唯有透過不斷的死亡跟殺戮，穢土魔法才會持續強大，而這些亡靈將會成為妳的靈魂能量，那些妳可以操控的穢土人偶，它們將保護妳到不老不死。看到妳手臂上的『死亡紋章』了吧？這是三大賢者之一的『他』特別賦予給我們的，妳將代替我再次見到他的尊容，而我……會成為妳的一部份。
另外，記得並不是每個人類都值得自己去拯救的，如妳、如我，還有眼前這群畜牲都是，我們有時不得不承認，人類是連艾米安都不如的物種，活該成為他人餌食的人類始終是多數，如果讓艾米安淨化世界後，我們七大魔法師再出手拯救與重建，不免也是一件好事？或許這才是對這個世界最好的做法，當然，這些可以由梅庫西亞妳來決定。」
灰髮女人不斷唸誦著詛咒般的話語，內容令人震驚卻也像催眠一樣在耳中嗡嗡作響，穢土魔法陣五光十色的不停展開，原本凶猛的大片火海隨著驟雨逐漸熄滅，一切的光輝、陰影還有焦土，提醒不久前這裡曾經有過的動盪，並非過眼於焉的虛幻片段。
我數不清滾落在成為泥沼血海中的頭顱到底有幾個，那些屍塊又是屬於哪些屍體身上的一部份，血液、慘叫跟哭喊，成為暗夜的華麗交響曲還有水彩畫痕，最後以黑色邊框大地當成基底，被站立於中央，全身已被鮮紅覆蓋的女孩完成。
此時的她早已沒了灰髮，也沒了原本的蒼白臉龐，彷彿也融入到這片風景當中。
她終於真正成為這個世界的一部份，不再受到嘲諷與排擠，然後另一名女子則是從身後緊緊抱住她，如同帶來失去已久的母愛一般。
創作內容
長篇奇幻-《後烏托邦的魔法師》(2)-13.魔女之愛(開始偏獵奇向+碎念)
《後烏托邦的魔法師》(1)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