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我感覺自己在微笑,令人作噁的陰沉微笑。
她一點也不害怕:「沃卡?難得看到你笑呢,你該多笑一點,怎麼了?什麼事這麼有趣?」
沒什麼,只是迷上妳,我喜歡詩音。
太陽幾乎下山,我到廚房弄了些食物。
「我有做晚餐,要吃嗎?」
詩音碰碰側髮:「不……再打擾太不好意思了,而且我沒跟亞絲娜她們說要來找你。」
我打開調味料罐,把菜端上桌:「那就發個訊息吧。」
「要怎麼解釋?跟她們說我跟你在一起嗎?」
「說實話吧,誠實最好。」
我說了句自己也不相信的謊言。
我補充:「但是不要告訴他們地址。」
可不希望哪天雙刀流出現我家臥室。
她思考幾分鐘:「我知道了,那就說我跟沃卡在吃晚餐,晚點回去,這樣可以吧?」
不行,我看到很多粉絲一臉霸氣手持黃金勝利之劍,真要命,別過來你們。
洗過手,我跟她就坐,一開始她有些不習慣,但食物的香味是最好的社交潤滑劑,沒多久她便露出輕鬆的神情。
「沃卡……你的手藝不錯,這個好好吃……說不定比亞絲娜純熟?」
當然,那孩子幾歲、我幾歲?她煮幾年飯、我煮幾世紀飯?
隔著餐桌,我偷偷觀察詩音,從她的用餐習慣、喝湯動作與視線側動得知她的生活習慣、個人嗜好、私人準則與各種不方便公開的情報。
你說這怎麼可能?心理學跟演繹法可是種非常邪惡的產物呢。
她試探性詢問:「吶,沃卡,其實我今天來還有一個請求。」
我停住刀叉:「嗯?」
「我想請你教我狙擊術。」
嗯?線上狙擊遊戲第一神準的玩家向我請益?
「如果你是說之前那一箭的話,那是外掛。」我說謊。
她眼神肯定:「我不相信。」
妳哪來的自信相信我?
「不管妳相不相信,我無法改變事實。但是如果妳想學狙擊,我可以介紹別人給妳認識。」
我拿出一張白紙,在紙上畫一條直線,左邊寫0,右邊寫10000:「妳能指出7815的位置嗎?」
「唉……?」她愣住,然後看了一會才將食指放上某個位置。
「很好,沒有誤差。」
我在紙上再畫上一條垂直線,變成XY座標圖:「現在指出(5412,3179)。」
這次她花的時間略長,然後放下手指,幾乎沒有誤差。
最後我再畫上一條線,變成立體座標圖:「現在指出(1245,6795,4871)。」
她大概花了第一次兩倍的時間,手指有些猶疑:「……大概是這裡。」
出現些微誤差了。
她疑惑:「沃卡,為什麼要指座標?」
「太平洋上曾經有場小戰爭,一艘A船受到B國艦隊包圍,A船無法匹敵,只能全力逃往海平線上遠端的小島,B艦隊不斷包圍,但卻突然有部分開始減速,最後全都停止。A艦發現B艦隊的指揮室玻璃上有彈孔,子彈精確貫穿所有船長腦門。事後A艦船長便詢問是誰射擊,卻沒人承認。妳覺得發生什麼事了?」
她皺眉:「……有人從遠方狙擊B艦隊?」
「有人從遠方海島精確命中遠方所有艦隊玻璃,貫穿所有艦長腦袋,彈無虛發。」
「這怎麼可能!海平面狙擊……!?光靠狙擊槍的瞄準鏡不可能看得清船艦指揮室的位置!」
「那不是視覺,是感覺,對空間位置的絕對直感,那個狙擊手能精確指出座標上任何一點,就像絕對音感一樣,只差是空間概念。只要給他一把大槍,他甚至能狙擊月球上任何角落,所謂的天際線狙擊。沒有人聽過他的槍聲,因為他的狙擊範圍往往遠到聲音無法傳達便消散,美國的白羽毛狙擊手也無地自容。妳要學狙擊的話我能引薦他給妳認識,但我不是狙擊手的料,只會誤人子弟。」
「不,我還是決定跟你學。」
喂,妳有在聽我說話嗎?
「那個人再厲害也不在遊戲裡吧?那麼總不能勉強他來參加這場殺戮遊戲,再說你的技術也夠精湛了。」
「我的技術只是皮毛,跟他現學現賣的,想成為神乎其技的狙擊手還是找他吧。」
她有些高姿態:「你還欠我一副弓箭,別告訴我你打算欠一輩子。」
我按下交易按鈕:「錢給妳。」
「那可是相當稀有的武器,十分難入手,不是錢能買到的。」
講來講去就是要我教妳。
我嘆氣:「唉……狙擊我真的不是那個料,其他的倒是比較有戲。」
「其他的?」
「可以教妳近距戰鬥術。」
「但是我是弓箭手……」
「正是因為妳是弓手更需要及時解決靠近的敵人,妳應該不希望永遠依賴桐人他們站在前線替妳格擋吧?」
她表情認真:「……不想,我學!」
果然如此,她想變得更強,不想永遠依賴別人,這使我對她更有興趣,特別是她心中那道傷口跟過去的回憶。
我看看窗外:「今天很晚了,明天再說吧。」本來想讓她喝酒觀察她各種反應,想想還是算了,不想逼粉絲撕裂我的AT力場。
「我知道了,那明天我再來。」
「學得好還能教妳連鎖CQC跟信仰之躍。」
「信仰之躍?」
當我沒說,我絕對不會說是我教阿泰爾跟他的刺客好基友怎麼跳的。
Ψ
天色很暗,天空沒有月亮,只有閃爍的星光與深邃的森林。想回到市區必須穿越副本區,於是我跟著詩音帶她回去。
半路上她問我:「沃卡,你覺得桐人是個怎樣的人?」
愛哭鬼,每次轉開電視看刀劍神域都只看到他的哭臉。
「我討厭他,也喜歡他。」
「怎麼說?」
「討厭他的中二、討厭他的耍帥、討厭他的木頭、討厭他的戰吼。」
「那喜歡他什麼?」
「沒有。」
「這……那不就是討厭嗎?」
糟,還真是如此。
「喜歡他的黑刀。」
「那不是桐人!」
嘖。
「那妳喜歡他什麼?」
她臉紅:「唔!嗯……總覺得有他在會很安心……」
老實說暖爐也有同樣效果,下次妳可以考慮跟暖爐組隊。
我回了句:「那還真不錯。」
她突然冒出一句:「有個外掛玩家在,似乎也不那麼糟。」
「妳說桐人嗎?那傢伙的技術的確可說是外掛等級。」
她瞅我一眼:「我是說──」
我打斷:「到了。」
不遠的城門口閃爍街燈,再過去就是玩家們休息的市區了,我不想過去。
「再見了。」
「啊!沃卡──!」
沒等她回應,我獨自回到小屋。
Ψ
一邊洗碗我一邊思考詩音的事,仔細想想她真要命,一個人到男性的住處,一個人待到晚上,一個人也敢在陌生人家吃晚餐,她到底是多信任我?被信任到這種程度我反而覺得有種失敗感。
芙蘭來電,語調微妙:「行者大人,您說您喜歡詩音是真的嗎?」
「是真的。」
「芙蘭……芙蘭好高興,您終於喜歡上女孩子了!」
「也太誇張,不過嘛,詩音她真的很有趣,讓我想不斷探索她。」
「唉?探索?」
「是啊,很少看見有人的精神如此璀璨,就像一顆不斷碰撞而受傷的鑽石,那種殘破不堪的光輝才是真正的美麗,完美雕琢的鑽石根本不值一提,詩音的精神很漂亮,那種稀有的色澤跟光芒令我著迷。」
「等等,行者大人,讓我問你幾個問題,你想跟詩音約會嗎?」
「不想。」
「……您想跟詩音親密接觸嗎?」
「不想。」
「…………您想研究詩音的精神特質跟DNA結構因子嗎?」
「當然想。」
「啊啊啊啊啊啊啊!原來您所說的喜歡根本是科學家遇到自然界謎題的著迷反應,根本不是男性對女性的愛慕喜歡!!」
「嘛,這麼說來也是,我的確是喜歡她,喜歡她少見的精神特質。」
「芙蘭還以為您終於找到另一半了……!」
「芙蘭,戀愛這種事是年輕人的專利,我不年輕了。」
「就是因為您年輕時沒有過甜蜜的戀愛,這種時候才更要把握!」
妳是在激動什麼啦?
「我已經──」
「不喔您!請不要用那天文數字嚇芙蘭,請不要再次告知我您的歲數!」
於是乎我閉嘴了。
「我對您太失望了,現在要去浴室洗澡溫暖身心,請不要跟我說話!」
她掛斷通話,哼,可愛的傢伙。
我的選單突然發出音效,嗯?
有信件,是詩音。
關掉水龍頭,我打開詩音的信件,裡面只有幾句話:「沃卡,亞絲娜不見了!可以請你幫忙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