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洲在購物中心的亞洲超市打工,每到準備打烊時他都要把店內一整天累積下來的廢紙箱用推車推到中心的垃圾集中處。垃圾集中處惡臭難聞,在大型塑膠垃圾推車之間,有一個紙箱壓縮機,可以將廢紙箱從上方丟入,然後透過內緣兩側的勾爪把紙箱向下推,在機器下方有一個空間,廢紙箱最後都會被壓縮在該處,形成一個紙箱方塊;方塊紮實後需要把金屬網鐵門拉開,用人力把長寬一點五公尺超大紙箱方塊拖出。
負責管理垃圾集中處的是一個中東人,他除了掃掃地外就是定時的去拖出大紙箱方塊,難說是不是件苦差。阿洲倒垃圾時常常會遇見他,不過因為語言隔閡,所以兩人沒什麼對話。
中東人蓄著鬍子,身材中等,對於環境打掃馬馬虎虎,但是顧紙箱機器倒是很仔細,有人要倒紙箱時都會在旁邊盯著看。如果亂丟非紙箱垃圾進去,他會氣呼呼的出聲制止。阿洲撞見過他整個人爬進機器開口內清潔,雖然知道是安全模式,但仍讓人看著心驚。
這天,阿洲推著裝著滿滿紙箱的推車來到垃圾集中處,看見中東人在操作機器,腳踏著節拍,還在自言自語。
難得看見他心情好。阿洲心想。知道有人來了那中東人還開始搖擺身體,自得其樂。
他把推把推上後轉過身,打著響指搖搖擺擺的走開;阿洲覺得有些尷尬,客套的問:
「Why you are so happy today?」
中東人笑著說:「Bro, I broke up today.」
「What?」阿洲沒有會意。
「With my girl friend, bro!」中東人說。
原來他昨天跟女朋友分手,阿洲乾笑說:「That you should be sad.」
中東人揮手,說:「No, No, No! She is crazy, I can do whatever I want now.」
「Finally be free, huh?」阿洲笑說。
「Yeah.」中東人回。
隔天阿洲老樣子推車來到垃圾集中處,在門口時發現門開著,但進去時卻不見一人,那中東佬平常最在意別人離開後不關門的,今天怎麼就這樣放空城呢?阿洲想。
把一般垃圾扔了後,阿洲推車來到機器前,操控版上紅燈亮著,表示容量已滿,必須把壓縮好的紙箱方塊拖出來才能繼續使用。阿洲左顧右盼,沒見到中東佬,於是他等了一會兒,想說他可能尿急吧。
但時間分分鐘過去,就是不見他人影,阿洲左思右想,決定冒著中東佬抓狂的風險自己來。
因為在旁邊看過中東佬做過近百次,整個流程他早就熟記了。操作面板,接著一陣勞動後,阿洲抓住壓在底下的繩子向外猛拉,大塊的紙箱方塊從機器中滑出。
「啊,他媽的重。」阿洲罵到,平常看那中東佬也沒出太大勁,沒想到自己拉時幾乎閃到腰。
不對啊。阿洲覺得奇怪,這大方塊確實跟平不太一樣,似乎……溼答答的。
阿洲向下看方塊底下滲出了紅黑色的黏液。他大吃一驚。
市場的肉販把肉丟到機器裡了?阿洲猜想,然後繞過大方塊——看見機器內部血肉模糊,一個長著鬍子的下顎殘塊清晰可見。
阿洲辭職了,他心理受創,需要接受治療。
警方調查得知那中東人單身獨居並沒有交女朋友,也沒有任何分手相關的通訊紀錄。他死亡前一天才被提拔為管理組長,終於可以不在垃圾場跟老舊的壓縮機器為伍。
最後判定為自殺,至於原因則是沒有人知道。
「She is crazy.」阿洲腦中迴響著這句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