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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耽美】殺手《淨土》章之二十 雪落

作者:牧葵│2018-04-07 22:39:14│巴幣:4│人氣:487
章之二十 雪落
  1.
  「那麼,讓我們謝謝王董──就讓在場的各位來賓,一起來瞧瞧這份給周先生的大禮吧!」
 
  主持人的音量大到幾乎穿透人耳膜,帶起的卻是更加激烈的掌聲。徐歌聽清了內容,才知道周以平上台,是為了收下王董替他帶來的禮物。他聽見細微的滾動聲摩擦著地板,那個剛剛瞥見過的行李箱被推上台,他立刻感到不對。
 
  上一場宴會的經歷猶在眼前。劇碼重複、觀眾卻不曾抗議──不論阿爾娜或者王董,他們所做的如此理所當然。
 
  前次他還覺得荒謬好笑,可現在……
 
  「那我們打開囉!」
 
  主持人並非在詢問周以平的意見,即便後者微笑地站在台上,現場的氣氛已高漲到壓迫人的程度。有人心裡早有預備、也有部分真心好奇,這一秒上百道目光聚集在行李箱上,只有徐歌把視線越過半個舞台,直直地扣住周以平。
 
  喀啦。他能聽見他們轉動箱鎖的聲音。
 
  他看見周以平忽然挑起眉,隨後才傳來「砰」的一聲、箱蓋撞上了木質的地板。他慢半拍地轉向「禮物」的方向,一個光裸的少女跌出行李箱,茫然無措地抬起臉。
 
  迅速浮現驚恐、鮮紅色的眼睛。
 
  長及腰際的雪白頭髮、真正一點黑色素都沒有的透明皮膚。
 
  啪。誰也沒想到最先忘記立場的竟是黃銘,他站了起來、掀翻椅子。一雙眼盯著少女,彷彿從類似的外表上找到了故人的身影。
 
  「純白白子!」
 
  不知哪個角落傳來賓客的驚呼,熱烈的交談聲旋即炸了開來、就像恨不得掀了宴會場的屋頂。如果說,之前徐歌見識過阿爾娜出現時眾人做作的表演,那他知道,此刻大多人是真正發自肺腑地感嘆。
 
  紅眼代表什麼?不參雜質的「白」、天價的「白」,更加稀罕而被定義成最美麗的商品──作為年輕女性,價格還要翻倍。若這少女姿色平平就罷了,徐歌卻得承認這項禮物從頭到腳都漂亮得驚人。
 
  並且,她正害怕的全身顫抖。
 
  「多麼美麗的生物!」
 
  主持人絲毫不吝嗇地讚嘆,抓住少女的上臂,把她提了起來。緊縮的肩膀被迫展開後露出了小巧的乳房,眾目睽睽下、不斷打著晃。她用哭音快速地說了段沒人聽得懂的語言,試圖掙扎了片刻,懸空的膝蓋一下便脫了力。
 
  王董得意地張開手,不僅展示著自己的財力、更像當眾宣示自己有足夠的力量保有這樣一名白子。騷動未平,徐歌過了良久才想起去看周以平臉色,那人一派淡然,垂著眼打量少女,王董似乎問了他「怎麼樣」,他卻沒有馬上回答。
 
  青城現在不做這種買賣了、他喜歡的可是男人、這白子是哪裡弄來的……徐歌想到了好幾種周以平可能的答案。他還沒意識到,他只是不想聽那個人說出任何肯定白子少女的話。
 
  「王董還真是費心了。」
 
  「沒什麼,之前不知道你喜歡白子。漂亮的、你應該也見過不少,但我實話實說,我還不信有哪個顏色純正的白子能比她更美。」
 
  主持人展示了一圈,終於肯放下少女。後者摔回地上時嗚噎一聲,馬上把身體縮成一團。真是個披著華麗表面的低俗禮物,王董和藹的笑意分明在說:送到你床上,隨便你用了……徐歌感到反胃。沒有任何人在意他在台下的反應。因他性別為男、他身為白子卻還睜著雙帶著些微色素的眼睛。
 
  他對少女的反感,竟然勝過了針對王董、還有過去對上阿爾娜時的厭惡。那副瑟瑟發抖的模樣像塊尖銳的石頭般,在記憶的外殼上鑿出了裂縫──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來不及想,雙腳已經本能地站起,他拿走了周予安的酒杯,走向台前。
 
  再回神,一聲短促的尖叫。玻璃杯砸碎在白子少女腳邊,她拖著沾滿酒水的腿向後退了幾步遠的距離、撞倒了原先困著她的行李箱。
 
  徐歌冷冷地瞪著她,明知道對方聽不懂。那些話卻像非說出來不可般,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
 
  「哭什麼?被做成藥材的機會妳已經沒有了。自己無力反抗,還有命出現在這裡,難道嫌運氣不夠好嗎?連站都站不起來!」
 
  即使在場根本不會有人理解他忽然爆發的理由。他像瘋了一樣地吼──
 
  「就哭、暗自期待碰上好心人放走妳。反正妳很無辜對吧?什麼都不知道就被帶離故鄉、像畜生一樣被扔在這裡,妳也覺得妳很可憐,是不是?」
 
  「徐歌,你在幹什麼!」
 
  他第一次曉得,周以平也會有這種挾帶怒意的聲音。音量不大,卻沉沉的、不輸一聲暴喝。徐歌站在台下,卻像自己把自己推上舞台中央,鴉雀無聲的宴會廳裡每個人都緊盯著這齣鬧劇,王董的臉色不用說,尤其難看。
 
  但真正讓徐歌如墜寒窟的,還是周以平凌厲的眼色。其實、他該了解,周以平動怒並非因為他對這名少女說的話,但即便為了他失控的舉動,此刻看在徐歌眼裡,兩者毫無分別。
 
  如果對這嬌弱的白子少女寬厚,那他之前吃的苦、負的罪算什麼?
 
  「……周先生,我以為你會明白。」
 
  「回位子上。」
 
  周以平稍微壓抑了聲音,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徐歌講出上一句話後更加不高興了。王董拍了拍手,把現場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擠出微笑,體面、圓滑地,打了個圓場:
 
  「好了好了。看看我,老糊塗了,忘記你這小情人還在這裡。小朋友,無理取鬧也難免,吃醋嘛──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回去哄一哄就是了。」
 
  讓周以平有臺階可下,王董的確禮貌周到,在這種情形下也不讓自己丟面子。周以平看了他一眼,眼角餘光又掃向尷尬的賓客,他終於恢復正常的口吻,唇角拉開若有似無卻恰到好處的笑意:
 
  「也不能慣壞他。」
 
  緊張的氣氛一解除,竟是那個少女猛然哭出聲來。周以平再也沒看向徐歌,倒是賓客們重新喧鬧著,視線全聚焦於徐歌背上。主持人仗了王董的勢,前一秒還粗暴地拉扯著少女、這一秒又親暱地蹲到她身旁,在光裸的肩膀上掐了一把,他有意讓所有人聽見,麥克風湊近嘴巴:
 
  「神經病呢。妳說是不是?」
 
  徐歌再也無法忍受這個空間一分一秒,記憶裡洶湧的感受、刺骨的冰冷同時包圍住自己。他記得的那個白子有著和少女一模一樣的眼睛,而他們同樣害怕無助。
 
  他無法忍受那樣的脆弱,這讓徐歌意識到,他竟然……
 
  竟然希望白子工業不要結束!
 
  
 
  2.
  全新的領帶被扯下、扔在門口。徐歌離開宴會廳,逕自出了飯店,他一路低著頭避開旁人的眼光,走向飯店對面的公園。這時間,公園裡的遊樂器上覆蓋了一層積雪,放眼四周,一個人影也沒有。
 
  街燈似乎壞了,黑暗與馬路那端的大樓形成強烈的對比。徐歌走進公園,找了張相對乾淨的長椅坐了下來。外頭很冷,他不自覺地便蜷縮起身體。
 
  「為什麼……」
 
  情緒久久無法平復,好像要吐,雖說他沒吃什麼東西才對。這股噁心感來自於方才的難堪與此刻腦內的暈眩,他一個人在這裡、好像隨時有誰在某處等著狙擊他。
 
  為什麼?他這輩子就這樣了,餘生躲著藏著,或唯有看周以平的臉色而活。至死無從祈禱也無從解脫,縱然他是拚盡全力活了下來。得到的結果並不比那些「運氣好」的白子們更強一些,甚至沒辦法被垂憐、沒辦法無辜地哭然後被人理解。
 
  他以為周以平能感同身受。在那人身邊能放心說笑、沉浸於彼此相視如對鏡的美好錯覺裡。他們肌膚相親,當他躺在周以平身邊,他真的能忘記所有坎坷,他有時覺得經歷過的事也算值得了,畢竟這男人有過和他相同的時刻。
 
  他以為、他以為,他以為他們互相理解。周以平卻好像只希望他更堅強更理性一些。
 
  周圍很冷。
 
  徐歌用顫抖的手摸出電話,他點開螢幕、找到那個走私者女人的號碼。他傳了封訊息給她,內容大致如下:
 
  ──現在,你們也透過顧醫生曉得我是誰了。我有幾件事,需要你們幫忙,相對我也會繼續協助各位。第一點,我想使用我的銀行帳戶、第二,可以的話請幫我弄到第二支手機、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請讓我與顧醫生見面的時間拉長,我需要一些時間躲過周先生自由行動。
 
  發出後,他刪掉了備份訊息,把臉埋入膝蓋之間。越來越冷了,他在簡訊裡說得冷靜,實際上卻茫然得心慌。這麼坐下去身體會失溫,但他動不了,有一瞬間想乾脆在這兒永遠閉上眼睛也好。
 
  手指末梢開始逐漸僵硬,他沒有聽見踩過積雪的腳步聲──
 
  「徐歌!」
 
  周以平?不,他立刻否定了無望的猜想。追出來的是周予安,在叫他時已經站到了徐歌面前,急切地將一罐熱咖啡塞進他手裡。手中傳來的溫度帶著一絲痛楚,那人仍未想過徵求他同意、伸手便去拍掉他身上的雪。
 
  「還好有看到手機的光線……你還好嗎?」
 
  發現雪花不斷落下,才終於想起撐開臨時拿出來的傘。陰影罩住了飯店那邊透過來的光,徐歌愣愣地望著前方,眼眶突然一陣發熱。
 
  他匆匆地打開鋁罐,顧不了別的,仰起頭便猛喝了一大口。咖啡燙著舌頭,他劇烈地咳起來。飲料罐內的液體因此灑出了不少,周予安七手八腳地找出面紙,蹲下來,便按到徐歌臉上。
 
  徐歌被他堵住了嘴,可還在咳著。周予安掌心的觸感隔了面紙貼著他臉頰,他閉上眼,眼淚滑了下來。
 
  「我不是……咳!不是跟你說過、我最早……掐死了一個白子,才活下來的嗎?」
 
  他一面平復著呼吸、一面斷斷續續地說話。看不見臉,卻都能感覺到周予安的手足無措。他怎麼看待剛才宴會廳裡的事?徐歌沒有心思探究了,他只顧掉淚、把那些快脹破腦海的痛苦傾瀉出來:
 
  「我想到了,當初那個少年……就是個紅眼白子。我殺了他,不光因為我想活下來,我就是、就是覺得他該死,我才把手放到他脖子上。」
 
  只會懦弱地問著「怎麼辦」、不停地發抖。徐歌想到那張臉,拳頭便不由自主地握緊。他相信任何人看到這時的自己,都會覺得面目可憎、認為他已經扭曲──更不用說周予安。這傢伙那麼在意無辜的白子們,他聽見了,現在在他眼前顫抖的白子不值得同情。
 
  手裡的咖啡逐漸冷卻,徐歌用力地搖了搖頭,以免淚水在臉上凍成冰花。他低著頭,試著打開眼睛,周予安的鞋尖停駐在眼前,他用盡力氣、從聲音裡擠出一絲笑:
 
  「現在你都知道了。你可以……把我丟在這裡了。」
 
  頭頂上的傘移動了幾寸,卻往他的方向更靠近些。周予安的手很慢很慢地,覆蓋於他握緊鋁罐的手背上。徐歌失聲慟哭,他的十指便越收越緊。很奇怪,徐歌都凍僵了,這男人的掌心卻依舊保持溫暖。
 
  「徐歌,不要這樣。」
 
  不要這樣。接下來半小時,他詞窮般地重複著同一句話。踩在雪堆裡的皮鞋隨著時間流逝被白雪完全覆蓋,但周予安始終沒有移動。
 
  把目光越過馬路,飯店刺目的招牌若無其事地亮著。裡面的宴會,想必會持續到很晚。周予安不打算回去了,他聽著白子哭聲漸漸微弱,用盡力氣,到一滴淚都流不出來為止。
 
  口袋裡的手機似乎震動了下,徐歌不知何時用頭靠住了周予安的肩、把上半身的重量全放在對方身上。他的嘴巴一張一闔、以細若蚊鳴的聲音問道:
 
  「我做的那些,你都覺得沒問題嗎?」
 
  「……也不是。」
 
  「那麼,因為我是白子?」
 
  因為你是白子。周予安肯定地重複一次。徐歌輕輕地「呵」了聲,他確實已經哭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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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沼白
嗷QQ
小白好可愛可是好虐( ´_ゝ`)

04-08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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