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那陣扭曲往旁橫掃過去，一名穿著輕甲的蜥蜴人旋即倒在血泊之中。校場上傳來了人們的吼叫以及號角聲。瑟薇安認得那是緊急集合的信號，但現在沒空管這些，她盯著站在指揮所門口的人。該死的霧，根本看不清楚。
瑟薇安探向了體內的風元素。雖然不知道哪裡來的，但那是會使用魔法的敵人。既然會使用魔法，那那群獸人就別想擊倒那個人了。她感覺自己四肢力量充盈，雙眼能看見的元素細絲又更加明顯。
或許這也是龍原神子的力量？她心想，然後舉起了右手。
風元素在她手中形成了道颶風。房裡的桌椅隨著狂風積聚而翻倒，母親用來放斗篷的人體模型更是直接倒在床上。儘管迷霧看不清楚那人到底站在哪，但沒關係，只要朝著扭曲的區塊扔過去就好。
瑟薇安暴喝一聲，直接將手中的颶風以扔東西的姿勢朝那區塊奮力一砸。颶風打破了窗戶的玻璃，吹散了原本瀰漫在空中的濃霧，它發出某種摩擦般的詭異聲響朝著那人直奔過去。
但颶風就像撞上了一座扭曲的牆，瞬間潰散。但因為狂風將迷霧稍稍吹散，所以讓瑟薇安得以看見站在指揮所前的人──是精靈。而且她認識這個人。
「莉茵？」瑟薇安一愣。
只見莉茵往自己這邊抬頭一望，跟那雙暗紅的眼眸對上時，只見精靈微微一笑。她右手隨即被那扭曲給佔滿，隨手一揮，那玩意兒直直地朝著瑟薇安這邊猛襲過來。
瑟薇安咋舌一聲，再次喚來風元素。那聲音比自己剛剛的颶風還要俐落，它沒有將一旁多餘的雜物給捲起來，反而就像是某種銳利的東西般劃開了迷霧。簡單、又俐落，就像──
瑟薇安將雙手的風元素護住雙手，在那東西飛過來時趕緊雙手合十。
「哇！」
那東西直接打穿了窗戶旁的石壁，在兩個元素接觸時直接炸開。瑟薇安纖瘦的肉軀往後飛去，撞倒了剛剛被自己翻倒的長桌才停下。在漫天的石屑和灰塵中，她慢慢地站起身，低頭看著自己雙手。
雖然沒有顯著的傷口，但手指和手掌心卻破了皮，而且剛剛的震盪，讓瑟薇安到現在還能感覺到雙手酥麻。瑟薇安從來沒有見過，甚至是遇過這種情形。可腦海卻想起了先前曾在白樹洞發生的事，莉茵魔法造詣極高，而且也是龍原神子之一。
「媽媽！」瑟薇安想起了原本準備跟靈一起前往指揮所的母親，她看了破開的窗戶一眼，大小石磚灑了滿地，雪白的迷霧從那裡灌了進來，但元素卻沒有扭曲的跡象，看來莉茵並沒有跑上來。
但她還是聽見了外面有廝殺的聲音。瑟薇安站起身往門口衝去，不管其他人怎樣，她第一要務都是得找到母親。
打開門以後便直直地往樓梯跑去，但走道上卻擠滿了準備往外衝去的士兵們。瑟薇安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衝出兵舍，甚至差一點就想用魔法把這些人通通轟出去，擋路擋在那邊實在是很討厭。
一跑出去，瑟薇安便馬不停蹄地直接往指揮所衝去。而士兵們似乎正在照自己的編隊集合，所以正往各個方向集結。她一來到指揮所，便看見母親從門口退了出來，但雙手緊握著長劍，看上去呼吸急促，顯然有負傷。
過去在貧民窟曾經歷過的絕望心境又湧上心頭。她悲憤地咬牙，緊抓著內心的暴風，瑟薇安雙手凝聚起雪白的風暴，當指揮所門口踏出一名穿著重甲、拿著斧頭的獸人時，她便將手上的風元素擊打過去。
元素颳起了地上的砂土，經過了一臉驚恐的裴蒂，直接撞上了指揮所大門。厚重的木門被粗魯地扯開，獸人身上的甲冑更像是被某種壓力給擠壓般碎裂開來，他大喊一聲，往裡面倒去，在昏暗的屋內仍能看見一絲絲煙幕。
裴蒂一愣，然後往回看。「瑟薇安？」
「媽媽！」她趕緊跑上去，抱住了母親的腳。
裴蒂呼吸急促，朝門口看了一眼，把劍收起，將她抱了起來。「莉茵呢？」
瑟薇安搖搖頭，但卻又感覺到風元素的波動，她順手指了過去。「應該是那邊！」
裴蒂往她手指方向望去。「居然是南城──」
「裴蒂！」
她倆一同往裡邊望去，發現菲梅爾正在咆哮，接著另一名重甲獸人正邁開步伐朝這裡衝過來，身上的裝備發出匡啷啷的聲響。但即使披著那笨重的裝甲，獸人依舊跑得飛快。
「瑟薇安。」裴蒂嚥了口口水，顯然在猶豫什麼，但最後仍說：「把這獸人打到旁邊去。」
瑟薇安一愣，這是母親第一次對自己下達這樣的命令。但她並沒有感到不愉快，反而還很開心，因為這是自己最能直接幫助母親的方法。她從母親懷裡跳了下來，雙手再次喚來元素，看著獸人衝出指揮所大門，跟剛剛同樣，瑟薇安再次把元素打在這人身上，他往後飛了出去。
「好，走！」裴蒂抱起女兒開始拔腿狂奔。
瑟薇安跟著母親繞過指揮所，往兵器庫的方向跑去。瑟薇安看著後面，部隊似乎已經集結完畢，如果菲梅爾這時走出來，那他們肯定就會開始追殺──這樣媽媽的處境會更加危險。
但某個爆炸聲又喚回了瑟薇安的注意，她朝著南城門的方向看去，卻看見了地上一個又一個大窟窿。那裡躺著殘缺不堪的獸人、原本應是黃褐色的泥地卻被血給染黑。黑色城牆上更是散射出大片裂痕。
而站在士兵正中央的，正是那染血的精靈。
＊
凱瓦爾從地上爬了起來。吃力地晃著腦袋，剛剛被莉茵打得那下可不輕，弄得現在腦袋還是有點脹脹的。他站起身子，活動了下四肢，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大礙。
他轉過頭去看著眾人，戰士們也依序起身，看上去都沒什麼問題。凱瓦爾低頭看向牆邊的門板，那木門就像被槌子砸到一樣，中間凹了個洞，就連用來固定的釘子都被粗魯地拔起。凱瓦爾印象中莉茵比起這種粗暴的方法，她應該更喜歡用風刃才對。因為更簡單。
「我們居然還活著。」其中一名戰士的聲音喚回了凱瓦爾的注意。
他哼了哼。「既然現在活下來了，那我們也不要放過這個機會，準備出去吧。」他收起了劍，然後朝著門外走去。
但門外卻出現了熟悉的人影。那頭長髮和尖耳，凱瓦爾皺眉問道：「瑞爾斯？你也被關起來了嗎？」
他翻了個大白眼。「當然沒有，我原本準備要去長官室報到，結果聽到了集結的號腳，接著又聽說你們被關在這……哎，別說了，現在外面可是一團亂。」
凱瓦爾立刻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招呼上後面的戰士，他們跟在瑞爾斯身後跑上階梯。現在這指揮所裡幾乎沒有多少人，但門外卻傳來了人們的喧囂與戰吼，還有那再熟悉不過的號角聲。
「莉茵去哪了？」凱瓦爾對著躲在門邊偷聽的瑞爾斯問道。
「菲梅爾居然在集結部隊？」瑞爾斯蹙起眉頭，看了看已經亂成一團的大廳，還有躺在旁邊暈死過去的重甲獸人。「莉茵大使？」他回過頭來，滿臉錯愕。「等等，現在在外面大開殺戒的是大使？不是吧。這玩笑可不好笑。」
凱瓦爾嘖了聲。「我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但看上去是莉茵沒錯。」他不耐煩地說道：「她往哪去了？我現在就得去找她。」
「等等，閣下。」瑞爾斯臉上充滿了震驚，顯然對突如其來的解答感到無所適從。「找她？你知道現在你們是什麼身分嗎？是囚犯。外面有著從南境上來的大批獸人，我們連離開這裡都有問題。」
「少囉嗦，莉茵的問題要是給不出一個解答，我們會更麻──」
指揮所的牆壁忽地被炸開了大洞。凱瓦爾跟瑞爾斯停下爭執紛紛往那望去，雪白的迷霧從缺口流瀉進來，但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他覺得迷霧變淡了。而從缺口看過去，隱約能看見一個人站在那裡。
「是那女人？叫什麼名字來著……裴蒂？」凱瓦爾認出了她身上的黑色斗篷。「弗洛斯保佑，我們走。莉茵肯定在那。」
＊
裴蒂完全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莉茵要攻擊這裡的人？而且剛剛在發現她們以後，二話不說就直接用風刃攻擊，若不是瑟薇安發現的快，興許她們兩個就會直接死在這裡。
但莉茵卻沒有堅持要攻擊她，反而直接轉頭，雙手再次凝聚風元素，甚至連遠遠在外的裴蒂都能感受到風的流動。傷口上的鮮血已經將身上那件緊身衣褲給染深，難道她都沒有注意到自身的傷勢？
「莉茵，不要再繼續下去了，妳會死的！」裴蒂叫喊出聲，但精靈顯然沒有聽到，或是刻意忽略。
只見莉茵張開大嘴，雙手往前推進，失控的元素直接在那堅固的南城門上打出了個大洞。莉茵喘著氣，踏過了倒在地上那早已殘破不堪的屍首，朝著外部走去。
裴蒂咋舌一聲。要跟上去嗎？但弗司妲的人仍留在這座矛尖城寨裡，她不能拋下這些人離開。但是莉茵又要怎麼辦？她打破了南城門到底是要去哪？南邊、南邊──
「白樹洞。」裴蒂忽然想起了前幾日的報告。「龍原神子的長眠之所，難道她是要去那裡？」
裴蒂短時間裡也想不到南境有哪些地方值得莉茵這樣大費周章，但現在她的狀況真的很差。一路從指揮所走來，那傷口肯定流了不少血，但為什麼還動得了？這種出血量……四神啊，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裴蒂！」
她回過頭，看著靈騎馬繞過指揮所跑了過來，身後還跟了一群穿著黑色斗篷的弗司妲士兵。裴蒂鬆了口氣，但隨即繃緊精神。他們是怎麼穿過在校場上集結的獸人們？現在菲梅爾應該發了瘋地想找到她。
靈一到便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急忙地問：「妳沒事吧？現在校場可是大混亂，菲梅爾那女人還說妳背叛了什麼的，到底──」
裴蒂伸手制止她那一股腦的詢問，這樣聊下去根本沒完沒了。「所有人都在？」
「沒有。當然沒有，還有些人躲在了兵宿和馬廄裡面，一些朋友幫我們藏了起來。」靈懊惱地嘆了口氣。「我們要去救他們嗎？」
「不，我們自保就很難了。」裴蒂低頭看著站在自己腳邊的瑟薇安。「看來得跟菲梅爾來場談判才行。」
「有人來了！」靈身後的一名士兵吼道。
裴蒂右手握緊劍柄，往旁望去，但並不是從校場來的獸人士兵，而是剛剛被莉茵打出一個洞的指揮所裡跑出了一群洛索達人。裴蒂看著帶頭的戰士，她先是欣喜，但內心卻緊繃了起來。
且不論莉茵的異常，現在英雄凱瓦爾對自己的見解又是如何呢？背叛者？還是朋友。
凱瓦爾跑了過來，瞥了周遭的人一眼，然後看向她。「裴蒂，是嗎？」
「是。」她回答。
「很好，妳計畫進行的如何？」凱瓦爾問道。
裴蒂打從心底鬆了口氣。四神在上，感謝他知道自己當初宣告拿下他前，伸手拉著斗篷的用意。「計劃失敗了，閣下。」她收起開心的情緒，哀慟地說：「我原本計畫拿下他們的槍械，然後偷襲因為疾病而戰力低下的獸人們，但現在卻因為這場動亂而全部告吹。」
聞言，凱瓦爾僅是點點頭。「莉茵去哪了？」
「白樹洞。」裴蒂脫口而出，然後一愣。「呃，它在……」
「我知道它在哪。」凱瓦爾伸手拍了拍裴蒂的肩膀。「我去搞定莉茵，妳來搞定這裡。」
「什麼？」
「團長，沒時間了。」洛索達戰士說道。
果不其然，聚集在校場上的獸人們喊出了高亢的戰吼，那沉悶的鼓聲、獨有韻律的號角都在在地影響了這裡所有人，裴蒂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跳好像也隨之起舞。
「完成它。」凱瓦爾堅毅地看著裴蒂。「我從指揮所出來時，看妳似乎不想放棄，而且有第二項計畫的樣子，對吧？」他微笑。該死，看起來真的跟艾洛有夠像。「完成它，我們晚點見。」
接著凱瓦爾不給裴蒂任何機會，帶著其他戰士們往破了個洞的南城門跑去。裴蒂在隊列中似乎還看見了一位精靈，但不管了，現在根本不重要。
「都去城門，排好方陣！」裴蒂拔出長劍，指著洛索達人離開的方向。
起先她以為弗司妲的人會有所遲疑，就像當初命令抓走莉茵時一樣。但裴蒂錯了，弗司妲幾乎在語氣剛落下便開始執行，他們紛紛邁開步伐衝向城門，在靈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排成了方陣。
「敵人來了！」
「快、快點排好！」
裴蒂站在方陣前，瑟薇安則杵在她身旁。不到百人的弗司妲隊在南城門前聚成了長方型的方陣。他們握著在瓦安城被配置的武器。持矛的人在前，持劍的人則保護弱側。這幾乎是他們目前可以擺出的最佳姿態，而且裴蒂知道隊列中甚至有人沒有武器。
但她欽佩在自己身後聚集的人們，因為即使手無寸鐵，但仍然忠誠地執行了命令。即使被大量獸人包圍，但他們卻沒有絲毫地退縮。這股勇氣，已經值得讓她帶去另一個世界，跟隊長好好誇耀一番。
然而，在獸人們集結過來時，那被莉茵打出的指揮所缺口裡卻率先走出來了幾個人。菲梅爾跨過了地上的碎石，不同以往的貴重長袍，如今身上僅穿了件襯衫和緊身褲。而且腰側還繫了把長劍。
「裴蒂。」菲梅爾站定後，用低沉的語氣問道：「我承諾過不會傷害同族。就算是現在，我依然打算遵守這項承諾。」她看了看聚集在南城門的弗司妲人一眼。「妳是明智的人，我相信妳會做出一個對我們雙方都好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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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創作內容
《其他‧短篇集》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