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喜歡
土星說故事的方式,每一句都像是不經修飾的話語,卻難以增減刪改,行為舉止與內心思考交雜卻不紊亂,這種東西是為敘事風格,只屬於她的風格。
而這是一篇以戲謔為基底的
悲傷故事,或是反過來,以悲傷為主體的戲謔故事。
畢竟沒有人會認為屎是主角,這是一個沒有人會在意的存在擔任主角的戲碼,所以我們覺得新奇,定神一看,卻發現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點也不重要的屎長了條過於纖細、卻也不甚重要的神經。
於是眾人大費周章,像發現新大陸,只為得到那條沒什麼屁用的神經,好讓那坨屎回歸正常,變得和其他屎一樣。
「不過,請放心。這條神經割下來就沒事了。」醫生鬆鬆肩,輕快的語調像是在說穿件外套就不冷了。
「不、不行!這、這樣一來,我不就和其他陀屎一樣了嗎?……」屎怒了,對割神經這件事產生威脅性的剝奪感。他突然覺得這條神經,這個讓他來看醫生的原因,變成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是個讓他人生不再這麼屎的關鍵——
『因為有這條神經我就和其他坨屎不一樣了。』他心想。
「沒有不一樣。」醫生笑著打斷,專業地笑著,標準又好看。
「不、不一樣的……」屎懦弱又憤怒,維諾地抖著下唇。
「不,本來就沒有不一樣。」醫生的語調更加強硬,仍舊笑著,笑得更深。
「……可、可是……」屎氣急敗壞地想解釋什麼,強烈的羞辱感衝撞著內臟。他想推翻醫生的否定,他想證明有了這條神經,他就不只是屎。
醫生笑著看屎一會兒,富含耐心地,像是在等他把廢話說完,但屎就是屎,一句話也說不好。
「嗯,你的想法可能要再變通一下,我們醫院必須取走你的神經,這對你也好。你想想,你有這麼細的神經,跟其他屎社交上也不方便吧?工作上也更容易受挫吧?畢竟屎最大的價值就是對逆境的抗壓力。」醫生口齒清晰、流利地說服著。
可是屎卻逃跑了。
後續切碎成很多片段,像電影分鏡,除了屎自己,每個人都不在乎他的感受,不,或許就連屎自己也不在意,他只是為了爭一口氣,證明自己與其他屎不同,是值得存活在這世上,是可以證明自己還有那麼一絲絲價值的。
然後屎就死了,開出一朵異常妖豔的花。
屎身上開出的花,最後還是逃不過被部長帶回去收藏的命運,至少他有努力過……可是,努力過又如何?屎終究是屎,這是身為屎的悲觀宿命論,無法逃脫輪迴,建構在戲謔上、深深刻在骨子裡的悲傷。
就算努力掙脫了,最終也不過被一張過於拙劣卻搶盡風采的圖畫掩蓋,拙劣的戲謔、拙劣的努力、拙劣的讀者反應、拙劣的自己,然後繼續當坨長著纖細神經的屎,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我每篇都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