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某天，堯安特地起了個大早，隨著慈宣的腳步，第一次來的到了祀堂，跟著參與他們的晨禱。
早上的晨禱，是開放一般的民眾的，還有諸多的僧人，他在眾人的後方找了個位置，雖然沒看見鉛華，但他從遠處就聽得見他的聲音，在安靜的堂裡，一圈圈的迴繞著。
經節一輪輪的念過，堯安本身沒有特別的信仰，身在這樣的一個環境裡卻沒有絲毫的不自在，倒是覺得疲憊的身心，意外被人溫暖的包裹起，一種回到了安身之處的感覺。
「呼－－」
風揚起，彷彿所有人的心願，隨著香火點燃，隨著裊裊的煙霧上升著帶著祈願直達天聽。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了，堯安專心靜聽著，鉛華的聲音緩慢而拉長著，漸漸步入尾聲。
當堂裡敲起了鐘聲，眾人跪坐著起身，他亦然，只是在所有人低頭下拜的時候，他已抬起頭來，視線裡清楚的看見了那個人的身影。
「咚－－」
莊嚴而沉重。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鉛華身著祭司的正裝。
那人一身肅然的模樣站在豔陽底下，光，暈在了他身上，在眾人跪倒低頭之時，唯有他高高的仰著頭，孑然於世，而手裡正捧著不知名的純白花蕊。
不知怎麼地，堯安突然有股淚意，他似乎真正的感受到了，鉛華肩負的祭司職分。
無法言喻的一種神聖。
同時，也再一次感受到了，初見那時遙遠的距離感。
單純潔淨，也帶著寂寥，與世隔絕的美麗。
堯安努力地眨了眨眼。
「.....」
好像只要多眨一下眼睛，他就能多紀錄一個畫面。
只因為時間無法停下，他只能用自己感官去努力記下他的模樣，即使眼睛酸澀，而淚意勃勃而發。
許是光灑下來的耀眼，過度的刺傷了他的眼睛，堯安新想。
堯安隨手用著衣襬不斷擦著眼睛，低垂著的頭的模樣，就像個虔誠的信眾，周圍的人流也習慣似的，自顧自的散去。
而那偷偷注意著堯安的祭司大人，分明第一個離開了大堂，此刻卻悄悄的從祭壇的布簾後走出來。
「堯安...?」
然後，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此刻，偷偷的踩著步子，接近那滿身落寞的人。
「怎麼了？」，鉛華藏不住擔憂地說。
堯安垂下的視線，早早便看見了腳前的白色袍子。
「沒事，沒什麼...」，堯安有些心慌的說。
卻直到那聲響在頭頂響起，才有些後知後覺得退了一步。
總覺得這樣的他，需要保持距離。
「沒事....眼睛太乾了。」，堯安吶吶的說，不敢抬頭看去。
堯安強裝著鎮定，紅著眼睛總算停下了眼淚，又一次舉起手準備用衣襬擦拭。
想也沒想到，鉛華上前了一步，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
「停下。」
那是一雙溫暖的手。
堯安有些失神的看著，那比他還纖細乾淨的指節，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的眼睛對你而言很重要吧。」，鉛華抽出了自己的手絹，語氣透著不開心，一下按在了他臉上，動作卻很輕柔，就連眼神都溫柔的充滿笑意：「眼睛乾也會哭成兔子眼？我還是第一次看見。」
這一按卻是一發不可收拾。
堯安忍不住抓住鉛華那按在他臉上的手，就算埋進他的手裡，也忍不住淚一直滑落。
明明剛剛還覺得，我們如此遙遠，可現在的他們，又如此靠近。
竟讓讓堯安感覺心安。
堯安感覺好不容易吞下去的情緒一下上湧，讓他忍不住哽咽。
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後悔了，就算是要違抗皇命，他也真的後悔了，他從一開始就不應該來的。
「嗯嗚－嗚－－」
「堯、堯安？」
幸虧人群早已散去，要不然這畫面被看見了肯定會被人笑話。
一個大男人哭得像個孩子埋在另一個人手裡，而那被抓著手心的人，一向高潔的祭司大人，正揮舞著空蕩蕩的手，一下不安的抓住對方的衣角，一下愣愣的拍拍自己的臉，一臉慌慌張張不知所措的模樣。
「我是不...不應該來的？」，堯安貼著那人的掌心，顫抖的說。
堯安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不見鉛華那無奈又憂慮的臉。
短短的三個月以後，這個人又要被關在那小小的院落，這短暫的一生，又要孤孤單單的，不會有人知道這個人，記得這個人，他會笑會難過懂得體貼別人，在世人眼裡他只是個祭司，是死是活不會在意，甚至不知道他也有名字...
阿....他總算明白了，為什麼他老是覺得他辛苦了，原來是心疼。
他怎麼就覺得那麼心疼，他多麼的想，想一直陪伴他。
他不住偷偷吻著他的掌心，想起了慈宣要他保持距離的事。
當他畫著風景，他感受到了自己對風景的迷戀，那他又怎麼可能會沒有一絲的情感，卻投入時間、投入自己去畫其他的事物。
他很在意，在意他。
很想告訴他，不要，這麼孤單了好不好。
可此時，他的裝扮，他的身分，他的距離感，卻又明確的告訴他。
如此孤寂。
是因為太美好也太遙遠....
「對不起...」
請容他自私的，想再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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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夢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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