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相遇在末日之前，重逢在末日之後
第一次與她的相遇是在戰前的公園。
那一天冬季剛過，春風剛吹拂不久，新的生命還未完全甦醒，整座公園只有淡淡的翠綠裝飾，其中還留有一絲懷念的雪白。
在遊樂器材或沙地這些孩童們喜愛的區域之中，早已聚集了許多名孩子，正組成了各自的團體玩起了共同的遊戲，祥和的景致讓人感受到了和平的愉快。
然而，在幾乎所有孩童都找到同伴，各自享受在自己的快樂世界時，一名黑髮的男孩，兩手環抱蹲在一旁，以既不是羨慕也不是忌妒，而是嘲笑的眼神，注視著和自己同齡的孩童。
那外表纖細且瘦弱，大約5歲左右的孩子，卻彷彿在以行為來向其他的人宣示──自己不是找不到一起玩的夥伴，而是自己不需要和這些人玩在一起。
不過，他的用心良苦並沒有任何人注意到，有的只是長輩在暗中的言語批評，以及來自其他同齡孩童的厭惡。
『獨自一人的可憐孩子』在大部分的人眼中，他是被這樣認為的。
而這名男孩也很認分的接受了這樣的稱呼，沒有做出絲毫的抗議，依舊一個人默默的蹲在角落玩著他為自己發明獨自一人的遊戲。
但每每看著別的孩子們露出微笑之時，他卻又在想自己是否做錯了甚麼?不然明明都是在玩遊戲，自己的心情與他人相較起來卻是如此的不自在。
直到了那一天與她相遇，自己才終於釐清了這個疑問。
那名比起陽光還要燦爛的少女，以一襲素白的連身裙直接地走到自己的身旁，連門鈴都沒按，掛著的天真微笑直接敲開了男孩內心中閉鎖許久的大門。
金色的秀髮在天空中閃亮飛舞，不閉上眼睛的話，拉爾恐怕會成為一個盯著頭髮看的奇怪男孩，只有暫時性的切斷視野，才能讓自己回過神來。
「你在玩什麼?我可以加入嗎?」
不是詢問男孩為什麼自己一個人?也不是特地來這裡嘲笑自己。
女孩只是抱著期待的心情，睜起滿溢著興趣的雙瞳，不管其他更有號召力的團體，而是就這樣不假思索的選擇了男孩。
這一刻，男孩感受到的不是喜悅，而是慌張的感情。對於這太過突然的邀約感到猝不及防，一時之間，那時常保持清晰的大腦無法反應，本來高人一等的自信，也被這句話逼得原形畢露。
「那….那個，為什麼要來我這邊玩?」
還沒來的及反應，男孩就已經從口中丟出了這句話。
為什麼要問出這樣的問題?
要是女孩就這樣走了怎麼辦?
剛講出去的瞬間，各種後悔的念頭就從男孩的腦中浮現，不過最為激烈的還是『自己真是個笨蛋』這樣直白的想法。
「嗚…….」聽了這句話，女孩頓時陷入了思考，望了望其他的孩子，在看了看男孩，短短數秒的猶豫，讓男孩的心情七上八下，彷彿無法停止的鐘擺，左右起伏。
但沒過多久，女孩皺著的眉頭也放了下來，擺出了一張和先前一樣的微笑，以在天真不過的口氣，理所當然地回應
「因為這裡比較有趣啊~」
只是這樣誰都講的出口的一句話，男孩守衛許久的孤城就陷落了，打開著閉鎖許久的大門，迎來了符合年紀的喜悅。
──久違的，他再次露出了微笑。
接下來的時光，他們一同遊玩，不論在哪裡都不離開對方，像個雙胞胎似黏在一塊，不論做什麼只要太陽不下山；沒到回家的時刻，他們總是一同遊玩。
『獨自一人的可憐孩子』這個稱號也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消失在眾人的口中，本來總是陰沉度日的男孩也變得開朗。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數年之久，直到……
「拉爾，這裡這裡!」
年歲增長的少女，修長的雙腳輕快的踏著步伐來到了半山腰前的大樹，呼喊著少年的名字。
將黑色的鞋子提在手上，赤裸著雙足在草地上跳著，像個舞蹈家般，喜悅的與大自然共舞，緋紅的臉頰在夕陽的照耀下的帶著漂亮的澄黃。
一如往常的白色連身裙，再夕陽的照射下，染上了稻鏸的金黃與原本的素白交錯相映，形成了一種迷濛的色彩。
「等等，索菲亞，你跑得那麼快，我可追不上。」
黑髮的男孩，不，現在該說是黑髮的少年了，和當年相比身形成長了許多，不論是身高，還是本來枯瘦般的身材，現在比起先前壯碩了許多。
不過比起總是充滿活力的索菲亞，拉爾大部分的時間還是跟在他的身後，不是說自己跟不上對方，而是欣賞著她的背影，使拉爾感受到了滿足。
「哼哼，拉爾還是老樣子慢吞吞，這樣的話今天又是我第一個到達目標。算起來的話……」伸起纖細手指，索菲亞一個個數著，露出深思的模樣，用她那小巧的腦袋瓜拼命回憶。
「999勝了吧，索菲亞。」
「對對，就是這個，搞不好我今天就能夠達到1000勝了呢~拉爾。」
說著和孩提般相似的話語，趁著夕陽尚未落下，兩人坐在了大樹的中央，重疊的雙手互相感受著對方不同的溫度。望著同一景象的兩人，用力的瞇起雙眼，打算將這光景，印在自己的腦海之中。
「拉爾，你接下來就要去首都讀大學了吧?」
「索菲亞不也是嗎?以妳的成績……」
冰冷的手指抵上了拉爾的嘴唇，索菲亞搖搖頭，少女的笑顏變得平淡，平和下來的眼神像是著向拉爾道歉。
「爸爸找到了新的工作，我們要搬回我的祖國了。」
「……是嘛。」
對話突然停下，拉爾不知道該如何將話語繼續接下。只能把自己的臉往一旁望去，將突然湧上來的寂寞隱藏起來。
「等等啦，別這麼失望，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我和你不都還好好的過活嘛?遲早有一天會在見面。」
發現拉爾的失落，索菲亞急忙揮舞雙手激勵對方，試著安撫他的情緒。
「別擔心，我沒事的。只要雙方都還活著，一定會再見面的吧……」
「是啊，所以不用擔心，拉爾。更何況……」站直了身子，將兩手大大的張開，像是在炫耀一樣，索菲亞將整個夕陽的景色抱在懷中:「我可是最喜歡這個世界了，所以絕對不會比世界早出事的喔。」
「畢竟，你可是會向聖誕老人許下希望能夠世界和平的人呢。」
「疑，拉爾竟然偷開了。太狡猾了、太狡猾了，這樣的話，世界要是沒有和平可是你的錯喔!」
小手握拳拍打在拉爾的肩上，索菲亞耍個性的嘟著臉，用著不會讓人感到疼痛的攻擊，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拉爾則是假意的喊著疼痛，享受著兩人這短暫的愉快光蔭。
「不過，妳的祖國嗎?真遠呢。」
「別這麼說啊，那裏可是很漂亮的。雖然遠了些，但佈滿雪白的世界，拉爾一定會喜歡的。爾且又有著無數的動物朋友們，每個人都是乖寶寶，絕對不會欺負拉爾的。」
「我可不會怕小動物，妳也太瞧不起了我吧?索菲亞。」
「不是喔，是因為拉爾太過溫柔了，所以我害怕你會被小動物們惡作劇~」
「才沒有這回事，妳比我更加溫柔，我如果真有一絲溫柔也是從妳的身旁學過來，所以說……」
話語還為落下，索菲亞便撲入了拉爾的懷中，嬌小的身軀就這樣沉入其中，比起絨毛娃娃更加柔軟、比起絲質的布料更加滑膩，突如其來的驚喜，讓拉爾不禁倒抽了口氣。
九成的興奮和一成的驚喜，拉爾的雙臉頓時紅了起來，直到了耳根子這股害羞才滿足地駐足。
「索菲亞，妳……」
「這樣就好，現在這樣就好了……」
拉爾沒多說什麼，理解對方話語的他，只是靜靜地把手放到兩旁。
「等等，手呢!」
「嗯!那個……這個……」
「真是的，拉爾就是遲鈍，這種時候就是要把手環抱懷中的少女，這種話還要身為女性的我特地說嗎……很令人……害羞的……」
把鼓起的小臉撇向一旁，隱藏住自己被染紅的臉頰。
止住顫抖的雙手，拉爾像是在處理爆破物般小心的舉起手，將其平放在索菲亞的身旁，即使有了索菲亞的允許，他也沒辦法就這樣粗暴的抱住對方，生平第一次與除了自己家人的女性親密的接觸，深怕會弄疼對方的拉爾，只是緩慢的抱了上去。
嗅聞著金色的秀髮傳來的薰衣草香，雖然覺得自己的行為與平時的自己有些不同，但體內的本能卻拒絕了拉爾的反抗。
稍微粗擴的呼吸聲只是惹來索菲亞的笑意，並沒有對拉爾提出斥責，而是閉上了雙眼，感受著對方與自己的交流。
兩人就這樣，享受著雙方的體溫，靜靜地看向遠方，享受著這以剩餘不多的時間；這甜膩到簡直不像真實的時光。
即便如此，時間並沒有因為這兩人的期望而減緩速度，夕陽繼續下落，取而代之的新月，從天空升起。
夜晚的黎明，應該就是指這樣的景色吧......
「要回家了嗎? 索菲亞。」
「說的也是，要是讓爸爸媽媽擔心就不好了。」
走下了半山腰，踏上了來時踩過的草原，唯獨這一次，兩人是平行前進。
穿過了山腳，來到了歸途的分隔道，兩人輕輕的相擁，作為最後的道別。
「再見了~拉爾。Ａｌｌ ｗｉｌｌ ｂｅ ｗｅｌｌ（一切都會好起來）」
「再見了......索菲亞。」
這一次，索菲亞並沒有拿下1000勝。
拉爾也沒拿下他的第1勝，這是唯一的一次，兩人打平的勝負。
即使到了最後，兩人都沒有說出隱藏在內心中的話語。本想述說的愛意就這樣化為薔薇的種子深植在內心之中。既是刺，也是一種愛的負荷，會隨著時間化為刺痛人心的痛，但也會讓其成長茁壯。
而這一次的再見，對他們來說將是最後的再見。
只是現在，他們還無法體會到這句再見的沉重。
十年後。
──世界在7日內毀滅了。
有人說是新世紀的武器造成的。
有人說是舊世紀的核彈造成的。
也有人說是外星人的秘密武器。
但實際上，卻是由人類所組成的士兵，以慘無人道的方式進行改造，以守護世界為名，向世界發起宣戰。
被改造的生命，配備各式的武器，一開始會執行這項計畫，是以為了將戰爭減至最低，在敵國高層進行行動前，先一步解決對方。以這樣的構想所研發而出的特殊改造型兵器。
連人的稱呼都捨棄，隱藏不人道實驗的背後，卻什麼都沒有改變。
任務是成功了，但戰爭卻失去了回頭的道路。
一旦產生殺戮，人類的仇恨便不會停止。
於是，僅僅只是盲從於復仇的意志，世界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
某種程度來說，所有人的猜測都是對的，因為為了挑起戰爭，所有國家用上了他們所持有的一切科技，只為了將一切都完全毀滅。
──戰爭……戰爭從未改變。
不論發生了什麼，人們會發起戰爭的原因都是一樣的。
不論科技如何的進步，永遠無法消除仇恨的情感。
因此，世界毀滅了。
但是，戰爭卻仍然沒有變化。
它只是悄悄地睡了，等待再一次甦醒的時候。
而在這末日的焦土中，一名男子正坐著老舊的卡車後方，以最愜意的方式，在崎嶇道路中進入夢鄉。
男子看起來大約二十歲上下，穿著一套標準的探勘服，由沙塵的顏色為底，沒有其他顏色的渲染，有些粗裝的身材讓衣服顯的緊致，但卻不影響男子的睡眠。
男子的身旁堆滿了戰前的物資，雖說在戰前這些不過是沒人要的破銅爛鐵，但在戰後，卻是可以稱得上寶物的物資。
也不知道航行了多久，卡車停在了一座染著白雪的城市廢墟，四周盡是荒蕪之物，沒有任何讓人可以感受到生命的存在，更重要的是，那在空氣之中不逕而走的破風聲，才是最讓人不願意靠近的原因之一。
「小哥，到了喔。」
在沒有雲朵的烈陽之下，駕駛的大叔；一名身材健壯的中年男人，以他那粗曠的聲線朝男子大吼。粗暴地敲著卡車的邊緣，同時也是男子躺著的地方。
敲打一聲，沒有反應。
敲打兩聲，依舊沒反應。
......於是，接著的連續敲打，終於讓這名男子從愛麗絲的故事中回到了現實。
睡眼惺忪的揉了柔雙眼，男子盡可能的伸值身體，咖咖兩聲，將身體的關節重新整頓一下。
「狀況良好！」以這句話為契機，就這樣翻身跳下了卡車，除了一個精緻的小盒外，男子什麼都沒有拿。
「說起來，小哥可真是厲害。在這種聽聽都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還可以這樣呼呼大睡。這裡可是幫派的人都不敢靠近，小哥竟然可以睡成這樣，該不會是什麼大人物吧？」
「哈哈，沒這種事。我叫做拉爾，一個普通人而已。不過是因為我和你們不同，是這裡主人的老朋友罷了。」
黑髮的男子豪爽地發出大笑，不顧駕駛那不明所以的神情，繼續的往廢墟走去。
「等等等等......老朋友，你知道在這裡的是誰嗎！那可是戰前的對人殺戮型兵器，你就這樣過去可是送死啊！」
「大叔，感謝你的好意了，但我有必須去完成的約定，『她』可是還在等我。」
「約定，為了這種可有可無的小事就要賠上性命嗎？如果是來找人的話，那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她已經死了，不可能有人可以從那個兵器的手中逃脫的。」
在這進入末日的世界，人與人之間的約定，早已經成為一條條利己的交易，為了這種事白白賭上性命的笨蛋，對駕駛而言，拉爾的行為沒有絲毫的道理。
至少，經歷大戰後的他，完全無法理解，為甚麼同為倖存者的拉爾，能夠有這樣的想法......
「別擔心了，大叔。她不會死的，至於我啊，在世界毀滅前，可是不死之身呢～」
留下啞口無言的駕駛，拉爾將盒子拿在手中把玩便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一同帶來的物資則是當作這一趟的報酬，將其留在了卡車上。
「這傢伙......瘋了吧？」
目送著對方的離開，駕駛再次啟動了車輛，在腦中將拉爾的記憶慢慢的消除，畢竟，大概再也不會見面了。
在這個時代，如果還要保持默哀死者的心，那不論有多少時間大概都不夠吧......
「只是在這個時代，也已經好久沒見過了。這樣子在臉上掛著希望的瘋子，說不定......這個時代也並非一無是處。」
看向外頭的沙漠，駕駛重複了自己已經操作過無數次，再熟悉不過的動作──發動了引擊。
離去前，望著拉爾躺過的地方，他那過於耀眼的樂觀，讓駕駛想起了戰前的時光，喃喃地說著自己也不理解的話語，能夠理解的只有一點，自己的臉上掛上了平淡的笑容。
或許是對拉爾的祝福，又或著回憶起了某段美好的回憶。而如果是回憶，那一定是十分甜美，且讓人的心中再次被希望充飽的美好回憶。
走了好一陣子，拉爾穿越了半個城市。
步伐最終停在了城市中央的蓄水池前，將視線緩緩地停在那上方的一位『少女』
和拉爾的記憶一樣，穿著素白的連身裙，金色的秀髮在太陽下飛舞，雖說因為乾掉的血漬讓衣服帶了點淡淡的粉紅，飄散的美麗秀髮也因為末日的空氣有些乾燥。
不同於記憶的，大概是從她的背部延伸至天空的兩根鉤爪，曾經雪白的肌膚不在，被無機質的金屬所取代。刻印在心中的笑容也消失了，現在的她，表情比起北極的冰山更加冰冷。
眼神透露出的，不是重逢的喜悅，而是錯愕，接著轉為害怕。
對此，拉爾只做出了一個反應，在直白、再簡單不過的反應。也是他現在最想對她所說的話。
「好久不見了，索菲亞。」
努力止住在潰堤邊緣的淚水，拉爾只是像兒時那樣，癡癡的望著眼前的少女，只是這一次不是從背面，而是從正面。
「為什麼......為什麼......要來？我可是......毀滅世界的幫手，我可是殺了許多的人，這些......你應該都知道啊！拉爾。」
「是啊，我知道。但即使不問妳我也清楚、即使不用去想我也能明白，妳不是故意的，我所認識的妳，永遠都不會去做那樣的事。」
笑著回應著對方的疑問，在拉爾的眼中，少女不論變成什麼樣的存在，都不過是和十年前一樣。
一個任性且善良，雪白的金髮少女。
「十年的時間，經歷了多少你跟本不知道，憑什麼做出這樣的保證、憑甚麼說出這樣的話。」
「那還用問嗎？索菲亞。因為十年前的妳，我比任何人都熟悉。更重要的是，十年前我就在心中發誓，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站在妳這一方，因為是妳選擇了我。」
「拉爾......不要、不要再說了。」
搖著頭，明明是兵器的她卻後退了。將沒有溫度的手掌蓋在耳上，把頭低下不願意再去聽、不願意再去看，因為她深深也知道，如同拉爾了解她一樣──他一定會走過來，而自己一定會殺死他。
「滾回去，不要在靠近我了！」
聲嘶力竭地嘶吼，索菲亞的眼中以被淚水填滿，她真的不想在殺人了，不能死亡又不能控制自己的生活以將到逼進崩潰的邊緣。
自己腦中發出著警告，不屬於自己的鐵製身軀開始晃動。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無數的指令從腦中復甦，為了不繼續殺人而用握緊雙拳，用盡全身的力量想去違抗這被設定的命令。
但要是能夠做到，自己也不會躲在這裡了。本想要就這樣等到能源耗盡，孤單一人獨自的死去，所以......見到拉爾的時候，索菲亞真的非常的高興。
本以為這一生再也沒有機會相見的人，就這樣出現在自己面前，但這充斥在腦中，被建立在本能上對人類的殺意，卻又迫使她無法坦然地露出微笑。
只能繼續的呼喊著，像是祈求般的話語，說著嚇人的謊言，只希望能讓拉爾轉身離去，即使，那會讓自己早已破碎的心更加的痛苦。
「沒關係的。」
並沒有照著索菲亞的話所行動，拉爾踏出了步伐往索菲亞的所站的地方一步步地靠近。
拉爾看的出來，索菲亞那時年來都沒有改變的習慣──
──寧可刺傷自己也不讓他人受傷，這種吃虧的個性，拉爾並不討厭。
「拉爾......」
「過去，是妳闖入了我孤獨的世界之中給了我直面光明的勇氣，這一次，換我闖進來了。」
踏出了靠近的第一步，緊接著第二步、第三步，拉爾並沒有減慢速度，而是越跑越快。
一定要趕上！抱持著這樣的信念，把握住盒子的手往前伸，盡可能加快速度只希望能早一步碰觸到對方。
然而，冷血的機器，依舊依循著程式的指令，對擅自闖入的人類，發起了自我防禦的行動。
不理會索菲亞的想法，背上的鉤爪擅自動了起來，以快上拉爾許多的速度襲向對方。
死亡兩字化為實體的威脅印入了拉爾的眼中，但他卻沒有後退，反抗著死亡的本能，他全力地向前。
鉤爪撕裂的他的左腹、絞碎了他的左手，足以壓碎神經的劇痛如同毒素注入腦中，快速且致命，緊接在後的是一陣暈眩，過多的失血讓其呼吸更加緊湊。
鮮血濺上了荒蕪的大地，讓本來什麼都沒有的地面，多了一份血色。
即便如此，混雜著鮮血的步伐，卻沒有停止奔跑。
「為什麼拉爾，明明說了趕緊離開，變成機械的我能夠見到你已經很開心了，所以……拜託了，唯獨你，我不想親手殺死。」
「......Ａｌｌ ｗｉｌｌ ｂｅ ｗｅｌｌ（一切都會好起來），不是嗎？索菲亞。」
「......拉爾。」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索菲亞的臉龐早已掛上兩行熱淚，一半是對於自己的無力，另一半是再一次看到希望的淚水。
將不知道已經忘卻多久的話語由拉爾的嘴中回給了自身，索菲亞此時此刻已經不再擔心，現在的她全心全意的相信拉爾。
──一切都會好起來，哪怕是在這讓人放棄一切的末日之中。
深吸一口氣，在來是最後的衝刺了，無視於自己的軀體發出的哀嚎或不滿，男子踏出了最後一步；在後頭的鉤爪即將把自己粉碎前。
男子手中的盒子碰觸到了索菲亞的鐵製肌膚，一道特殊的電流穿過了她的全身，一瞬之間像是短路般，索菲亞的思緒從這個世界硬生生的被切斷，再睜開眼睛，自己腦中的聲音已經消逝。
襲向拉爾的鉤爪也停了下來，自己能夠清楚地感覺到，睽別數年，重新掌握自己身體的喜悅。彷彿斷掉的手腳重新接回，這樣的感動不是三言兩語能夠清楚說明。
索菲亞抱起了拉爾，像個十歲孩子般，不斷的大聲哭泣，嘴中不斷的重複著同一個單詞：「謝謝。」
她想不出其他的話語來闡明自己對拉爾的謝意，只能不斷的重複，就這樣說了數百次、數千次，但還是不夠，自己的感謝，還是無法完全的表達。
自己的感謝，還遠遠的沒辦法用這循環的兩字來說盡。
「索菲亞，不用再說也沒問題的。我可不是為了讓你說謝謝而救你的，只是單純的想拯救你，這樣再簡單不過的情感，所以不用再道謝了，畢竟......我們還有一整個末日的時間，把那些感謝，留給那時也不遲。」
「可是......可是......」
「真是的，過了十年，妳怎麼變成了這樣個愛哭鬼呢～比起哭泣，妳明明更適合微笑。」
將手中的盒子緩緩的開啟，失去功用的盒子，只剩下放置物品的功能，在那之中，一枚金黃的指環上鑲著一顆最為通透的鑽石，雖然在這個末日之中，連一瓶毫無汙染的水都比不上，但卻讓索菲亞的雙目流出了無法停止的眼淚。
「雖然有點唐突，而且因為失血過多只能依偎在妳的身上說出誓言。」清了清喉中倒流的鮮血，將其吞回口中，拉爾把盒子半開，遞到了索菲亞的手中。
「在這沒有明天的世界中，即使神已經拋棄我們，我也沒有辦法陪伴至妳死亡之時，即便如此，我也願意已我剩餘的人生起誓妳的幸福。索菲亞，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少女，妳願意嫁給我嗎？」
顫抖的雙手接過了拉爾遞來的盒子，將那小巧的鑽戒拿了起來。即使停不下眼中的淚水，還是擺出了最美的笑容。
即使遭遇了世界的末日。
即使經歷了十年的時光。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已分崩離析，唯獨兩人的感情卻更加靠近。
「──我願意。」
隨著話語的結束，末日之後第一對的夫妻，在這沒有祝福的世界中，悄然的誕生了。
沒有親人的祝福。
沒有典禮的禮炮。
沒有朋友的掌聲。
有的僅僅只是那真誠不過的愛意，而對他們兩人來說，這才是──
──能夠聯繫到未來的最美祝福。
************************************************************************************************************* 實本來只想寫3000多字，不小心就打到近8000字，但還是有些地方感覺描述得有些簡略(懶懶~)
接下來想寫原創的小說來試試，希望下周能夠寫出來~
題外話，最近找不到什麼好遊戲，完全不知道要玩什麼!!
創作內容
【自由象限常駐活動】相遇在末日之前，重逢在末日之後
箱庭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