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想太快把糟心事全攤開來說,可以先讓我們看看他的樣子。知道長相後應該會比較好追蹤。」陸子真率先提出線索的方向,這個提案既有效率還顧慮到尹若清的心情,因此無人反對。
「我爸啊……讓我想想。」提及自己的父親,尹若清臉上是毫不隱諱的厭惡,他暫時離席回房拿了自己的皮夾,坐回餐廳後,他便在裡頭東翻西找了起來。
翻了一陣子之後,他從皮夾深處翻出一張摺疊整齊的舊相片,儘管東西被藏得很深,但從他小心攤開相片的動作可以看出,他對此物是十分珍視的。
「呃,果然。有一陣子沒拿出來看了,這張被我塗過了。」尹若清把相片展示給湊過來的四名伙伴看,那是出遊時拍的全家福照,那時的尹若清看起來三、四歲左右,左眼還沒有受傷的痕跡。他頂著一頭耳上的清爽短髮,稚氣的臉上綻開燦爛的笑容。而站在尹若清身邊摟著他的,是一名留著及腰長髮的纖瘦女子,她眼神柔和、笑的含蓄內斂,從頭到腳都散發著古典美麗的氣質。
還有另外一人與他們同在,那人伸手攬著照片中的女子與她懷中的小若清,但只能看出其高佻的身材與挺立的站姿,因為脖子以上的部分全部被麥克筆塗黑了,遮掩的形狀還是工整的矩形,一看就知道是尹若清的傑作。
「其他張更慘,能剪的都被我剪了。我記得這張好像是完整的,但有點忘了是不是也動過了,結果還是……」尹若清說著,自己也有些尷尬,「小時候幹的事。現在想想,對那些照片趕盡殺絕還是有點可惜的。」
「從你的行為中感受到滿滿恨意啊……」陸子真不勝唏噓的摸了摸那格黑色方塊,而尹若清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出聲反駁。
「請問旁邊那位是阿清的媽媽嗎?好漂亮呀。」廖苡禮望著相片柔聲讚嘆,換來尹若清溫柔的笑。
「是啊……可惜,從她還在的最後幾年起,我就沒看過她因為開心而笑了。」
他再度凝視著相片中的母親,美好的時刻被凍結保存在相紙上,他每次把相片翻出來看,都是特別寂寞或想念母親笑顏的時候。但自從身邊有了伙伴之後,他就越來越少把照片拿出來,並非他不再懷念母親,而是他不必在一次又一次尋求精神依託之後,又墜入另一場關於往事的痛苦漩渦中。
現在清算起來,他與母親共同生活的回憶多半是痛苦大於快樂,就是幸福的片段,也相是被荊棘層層包覆的花朵,美麗,卻帶著足以把人割傷的棘刺。尹若清越是珍惜這段回憶,就越不敢正視它……或許,一直以來他都在逃避,選擇想起美好的片段,並有意識的忽略掉他不願細想的部分。
這麼多年,他始終隱忍著、壓抑者,就是對那個造成悲劇的禍首,也是默默恨在心裡,從來沒當面對他表示什麼,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珍惜著母親,不願再將他母子二人的瘡疤無情的揭開。
但現在,他同樣珍惜的妹妹尹若琳正面臨到與他相似的困境,不同的是,若琳還活著,母親已經走了。當年,他沒救到自己的母親,他現在不能因為猶豫不決而再次葬送若琳的幸福……想到這裡,尹若清下定決心——他不會再無視,也不會再逃了。
「有個地方,應該有更多資訊。但可能得找一下,我很久沒到那邊了。」尹若清把照片小心收回皮夾後,對伙伴們說,「下午要跟我去一趟嗎?或許在那兒我還能多想起一點事……」
這時,他感受到手背傳來一股暖流,撇頭一看,郭亞安已經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邊,輕輕握上他的手表示鼓勵。
她看得出尹若清說話時表現出的懼怕與不安,但她一向不擅於用言語表達,於是只好用最直接的肢體動作給他送暖。
「好呀!我們下午就跟著阿清去吧。」廖苡禮甜聲道,「但不用勉強自己擠出太多情報的,可以慢慢來沒關係。」
「清,那地方難道沒有其他人嗎?聽你的說法,我們似乎是想去就能去呢。」
陸子真琢磨著尹若清方才的說詞,覺得話中其實藏了不少信息量。
「呃,目前大概也只有我會回去了。」
聽了尹若清的答案,陸子真微笑著「喔」了一聲。
「那還是帶著掃具去吧。如果是很就沒回的地方,若清也許會想清掃一下?」
順著陸子真的話,趙含依友善提出建議,而前者在建言之後立即默契十足的接腔:「是啊!我們順便來個大掃除吧。免得到時候阿清你又潔癖發作,焦慮到啥都想不起來。」
「……唔。我怎麼覺得小真跟小乖正一起打著什麼壞主意呢?」廖苡禮不禁懷疑的嘟嚷,一旁的郭亞安也癟起臉,送上滿面的鄙視。
「就照他們說的做吧。這種時候沒人玩得過他們。」尹若清倒是噗哧一聲笑出來,他一手一個摸摸兩個女孩的頭安撫道,「想當年,他們就是這樣一搭一唱,然後我就入夥了。」
說著,他看大家吃得差不多,便著手收起餐桌上的碗盤與餐具,「餐廳根廚房就我整理吧,你們先去弄點自己的事,畢竟去大掃除的話可能就得耗到晚上。」
「那個家,我已經將近十年沒回去過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