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突然間，我又來到別的地方。
真的是夠了……已經快分不出什麼是現實了。
一名少年拿一炷香，對著前方神桌的黑白照片低下頭。
少年有著一張清秀的臉，細長的眼睛給人嚴肅的殺氣，身著正式的西裝，臉色凝重地看著地面。
奇怪？我的身體呢？
明明看得見少年，自己卻動不了，也沒有自己的身體，彷彿處在夢境之中。
這次讓我接觸的方式又換了，可以知道自己處在某個人家哩，沒有開燈，只有神桌前的燈光，其他地方都是一片黑，旁邊應該是大門，所以神桌大概是放在客廳的一角。
（某天，家父因為一次關鍵性的失敗，公司顏面掃地，外界舉凡媒體、企業與來自世界各地的網友，把公司與家父罵得狗血淋頭。）
視線中的少年沒有說話，聲音直接傳進腦海裡。
（整起事件都是來自於其他看不順眼我們企業所惡意做的造謠抹黑，沒有人去查清楚真相，每個人都只針對替人背黑鍋的我們，無止境的辱罵，騷擾的垃圾簡訊、郵件。）
（即使收到這麼多東西，法律沒有還給我們公道，也沒有意願替我們處理這些攻擊性言論的郵件，沒有那麼多時間去等一再的上訴了。）
（企業抓緊這個把柄，透過股票、商譽、蠕蟲程式的攻擊，公司就此倒閉。）
（我的父親，就在自責中自殺了。）
（死的人，根本不應該是他，是那些毀謗與胡亂跟風亂罵人的人！明明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明明不是當事人，憑什麼在旁邊亂講話？）
（就是因為這堆言論，無形中不斷帶給我父親心裡上的創傷，強烈的責任感才會逼得他走上絕路！）
（還有那些衣冠禽獸的傢伙們，因為自己無法研發出好的間諜程式與監視軟體，就把目標放在盜竊的手上，法律竟也沒保護我們的智慧財產權，或許私通的範圍，超乎我們的想像。）
（即使沒有刀、沒有槍，這無形的殺人手段比什麼都還要狠毒，透過金錢與精神壓迫逼迫父親走上絕路，這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是我們太小看人群的力量了，所謂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螻蟻團結起來也能擊潰雄獅，只看見光明面的我們怠惰於堤防，最後瓦解了自以為是的我們。）
（那現在的我，要怎麼擊倒他們？）
（沒有公司、沒有資金，外加被盜竊走的軟體，拔光獠牙的獅子，除了哀嚎，什麼也辦不到）
（我需要力量，足以擊倒他們的力量。）
（但是我，什麼也辦不到。）
（告訴我吧，父親。失去金錢與力量的我，該怎麼做。）
少年雙手合十，閉上眼默念著。
（他叫作蘇空凜，是這場遊戲的另外一名勝利者。）
小丑的聲音這麼傳進我耳裡。
就是他？也就是說他就是手刃其餘數名參賽者的殺人魔？
（哼……我真沒用，人只有在有所求時才會求助信仰嗎？平時明明對那種向神明伸手而無所回報的行為感到嗤之以鼻，現在竟然在做一樣的事情，我才是真正要被瞧不起的人嗎？）
「那就讓你自己救自己怎麼樣呢？嗚嘻嘻嘻嘻～」
小丑突然間出現在蘇空凜背後。
蘇空凜沒有任何恐懼的神情，放下雙手緩緩轉過身去。
「你是誰？」
「我是誰？那你又是誰？」
「隨便跑進別人家裡，又穿著奇裝異服，你絕對不是普通人。」
蘇空凜仰著頭，瞇眼瞪視著。
你也太冷靜了吧！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你家，又突然站在你背後，難道都不怕自己看見鬼了嗎？又或者是強盜小偷怎麼辦？跑也不跑還有心情質問別人！
「呼嘻嘻嘻嘻～我乃神明大人呦嚕嚕～」
「無聊。」
「嗚呼呼……你……你好冷淡啊……都這樣對人家。」
小丑轉過身去，雙手放在眼前拭淚，像個小女生大哭起來。
「再不走我要叫警衛上來了，給你最後的機會，你到底是誰？」
「嗚……」
小丑沒理他，繼續哭。
蘇空凜一個箭步上前伸出手，手卻完全穿透過去。
「你，難道是別的企業完成某種虛擬影像投影之類的嗎？攝影機在哪裡？你又是從哪裡監視我家的？」
蘇空凜站穩腳步，變得更憤怒。
超冷靜的！是因為碰習慣高科技，所以凡事都用科技來解釋嗎？
「好啊，都這樣！」
小丑蹲下身子，對著地板畫圈叉。
蘇空凜走到家門邊，正想開門請他出去──
沒有動靜。
不管怎麼碰把手都沒動靜。
「……」
蘇空凜看著門默然不語。
終於發現對方不是人了嘛！
「都這樣啊！我那麼熱情找你講話，要幫你解決你的困擾，你這什麼態度……」
小丑像是鬧脾氣的小孩，抬高音量吼著。
「行，你想說什麼？而且你是誰？」
「哼，說了你又不信～就說我是神明大人～」
「我信了。」
蘇空凜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答著。
你那張臉一點都不像相信！
「我可以實現你的願望喔，你不是想像企業復仇嗎？咿嘻嘻嘻嘻～」
「怎麼做？」
「我給你一個超能力，這個超能力會根據你的願望所打造。」
「代價呢？」
奇怪，這次倒是乾脆的可以，照剛才來看應該會打回票的，然後搬出一堆「科學」的理論。
「明年，請你參加我舉辦的遊戲，嘿嘿嘿嘿～」
「什麼樣的遊戲？」
「不告訴你咧～告訴你就不好玩了。」
「我拒絕，你可以走了。」
蘇空凜再次嘗試拉開門把，但門把像是被凍結而不為所動。
「真～的～嗎？我可以幫你復仇喔，如果你拒絕我，你有自信贏過那群企業主嗎？你有錢嗎？你有力量嗎？廢！物～！」
小丑不知道哪裡拿來一支大聲公，不斷對蘇空凜「廢物！廢物」地喊
「那也不干你的事，再見──」
蘇空凜三度想拉開門，身體卻全身不能動彈，定身在門前，只剩臉可以動。
「嗚啊啊啊，你真他他他他他的咧～我沒有看過你這麼龜毛又頑固的人啦！」
小丑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在地板上打滾，翻成大字形手腳垂著地板，不斷發出「咚咚咚咚」的聲音，聲音大到像是要把地板打碎。
「你為什麼要幫我。」
「Yo～干你什麼事？再來啊！你以為你會講的我不會講嗎？」
小丑站起來用中指指著蘇空凜，臉頰脹紅，身上不斷冒出白煙。
「我怎麼能保證你所謂的『超能力』真的有用？」
蘇空凜瞇著眼瞪著他。
真的是……到死都這麼冷靜。
「齁呼呼我好怕喔……煩死了！如果不接受我現在就把你給剁～～下來！」
蘇空凜的身體被強制往天花板拉，拉到距離一把憑空變出的電鋸般「滋咿咿咿咿」發出可怕的運轉聲，好像要他稍微亂動就會讓他血肉噴飛。
小丑似乎也懶得解釋了，越來越火大。
好像也不是沒道理的，在旁邊看得我都生氣了。
「算了，就答應你好了──噗嗚。」
一說完答應，電鋸瞬間消失，拉著蘇空凜的拉力也沒了，蘇空凜從空中重重摔到地面。
「姆哈哈哈你看看你～嗚哇哈哈哈哈～」
小丑捧著圓渾的肚子，用超尖的聲音瘋狂大笑，名符其實的「捧腹大笑」。
「再見啦～」
「吼真的有夠煩……」
（小丑消失在我的面前。）
（雖然只是敷衍了事的答應，當時我只認為自己做一場夢，但是我真的獲得他口中的超能力。）
原來只是敷衍嘛！真的有夠固執的！完全沒能想像他是遊戲的贏家。
快速的影像映入眼簾，是蘇空凜如何報復擊垮董事企業主的回憶。
（父親並非什麼也沒留給我，從他的遺物中我找到一片記憶卡，裡頭記載著毀滅這種程式的弱點，以及新版本的間諜程式「Chasers」。）
（我完成初步編譯，之後找到公司的老將私下聚會，每天日夜不停地檢討程式的弱點，還有進行除錯。）
（在一連串的測試之後，總算可以利用它無聲無息侵入戶政事務所與眾多可以讓我掌握各資的資料，找到那些加害我父親的人。）
（因為我的超能力「惡念」的因素，只要對我懷抱惡念的人就會精神錯亂，甚至影響身體機能的程度，惡意越強烈，這份能力便越強。）
（因為這個能力的因素，與我會面的企業主們倒的倒、瘋的瘋，法律沒有辦法抓我，不管警方做多少筆錄都沒有用，根本無法查出我利用什麼造成他們的瘋癲，企圖偵查我的人也因對我懷抱惡念而發瘋，沒有人攔得住我。）
（漸漸出現很多與我相關的新聞，奇蹟的是，不需要太久的時間，這些新聞便銷聲匿跡，而且都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解釋替我掩飾過去了。）
（我，完成我的復仇。）
（如同他們殺害我父親一樣，我逼他們自己自殺。）
（只要不對我懷抱害人的心，就不會受到能力的懲罰，全是因為他們多行不義與貪得無厭導致自食惡果，我只是讓他們了解到這件事。）
（沒有比這更令人高興的事情了，在別人以為勝利得到一切的那一刻，把他從勝利的寶座踢下，奪走自以為是的一切，在復仇中得到的快感，甚至難以從文字言喻。）
超能力不是不能用在普通人身上嗎？
難道說，連小丑也認同他的行為？
不過這個能力其實也是被動的，要說蘇空凜想主動害人其實也沒辦法……
（但這也替我帶來災禍，沒有人願意跟我做接觸，鄰居紛紛搬走了，網路傳出許多我的傳說。）
（接踵而來的是各種明槍暗箭，從言論上、從恐怖攻擊上、從經濟上、從各方面的打壓、攻擊沒有中斷過。）
（回不去以前那個輕鬆自在的人生，但我不後悔。）
（幾個月後，遊戲開始了。）
（聽完遊戲規則後，雖然有因懷疑而遲疑幾天，但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吧？）
（我要成為遊戲的王，之後掌握所有超能力，成為最公正的法官，裁斷這個世界所有不公不義的事情。）
（靠著惡念與「Chasers」，還有被繼承下來的超能力，我一個接一個征服那些參賽者。）
在我眼前，他與參賽者的戰鬥快速閃過──
有與破壞別人衣服的拖衣之狼的戰鬥，打到快結束時被戰神無情中斷，差一點輸在他手下。
之後是擊倒戰神無情的戰鬥，原來那時是你，打倒戰神無情，也就是說他擁有戰神無情的全部能力，那還真是棘手。
還有好多好多，他與參賽者的決鬥……
（要找出全台各地的參賽者也不是那麼難，每當發生一場超能力戰鬥，網路就會有相關的討論、新聞就會有相關的報導。）
（透過Chasers，很快就能掌握每個參賽者身在何處，再利用側錄程式與侵入監視器系統，甚至可以掌握每個人的一舉一動。）
（我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只要能夠保護好妹妹，我變成什麼樣子都無所謂。）
也就是說，他提供吳延讓關於我們的資訊，再借刀殺人，企圖讓他殺了我？
「湘依！」
畫面突然切換到夜晚的街道，蘇空凜大聲喊著一個名字，抱起倒在地上滿身是血的少女。
「你撐著點，會沒事的、會沒事的！我帶你去醫院。」
少女緊閉雙眼，露出痛苦的神情。
少女沒有回答，嘴巴微微上下動著，手不斷發抖，想握住蘇空凜的手。
「湘依……我不能沒有你……沒有你我就沒有家人了啊！」
握住她的手，蘇空凜激動的吼著，完全沒有先前看見的理智。
少女顫抖的身體，漸漸沒有動作，完全失去力氣的倒下。
「湘依！」
（我把一切，想得太單純了。）
（即便自己力量在大，總有伸手未及的地方。）
（這次真的……失去了一切……）
（沒有任何牽掛了……）
（我更加堅定自己的信念。）
（這個世界一定要有一個人站出來，站出來主持公道！）
還有家人的痛，所以才想成為王嗎？
「小琉學姐！小璃學姐！」
畫面又被拉到一間國中，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手電筒搖晃的燈光十分顯眼，我就看著自己這麼跑過黑夜的走廊。即使是從遠處的頂樓也看得一清二楚，我正站在頂樓上。
「差不多該了結掉你了吧！死人就滾回去該回去的地方！」
在我背後傳來蘇空凜深沉的怒吼，轉頭一看──
他正在跟一個穿著病袍的女子對峙，女子看起來十分可怕，凌亂而不整的長髮蓋住大半部的臉，蒼白沒有血色的肌膚另他看起來宛如恐怖片裡走出的女鬼。
即使面對蘇空凜的威脅，他依舊「哼嘻嘻嘻～」地笑。
「你不可能贏過我的，我也不打算讓你死得太乾脆，對湘依做了甚麼我全部會回報在你身上！讓你感受一下自己的惡意吧！」
「咿嘻嘻嘻嘻～嗯哈哈哈～才出這點事情就受不了啦？真是一位幸福的公子哥呢！你的『惡意』已經發動了喔！我感受到了，從胸口裡併發出像是火焰燃燒的感覺，接著看到你的畫面模糊，大概是這樣嗎？」
兩人的對話持續進行，但周遭看來不太對勁。雖然身體感受不到，但這場大雨似乎往這裡不斷集中，而且在蘇空凜和這名女子周遭也匯聚成了一陣暴風圈──
難道，這就是我在那時看見的？
「哼！你倒是不痛不癢的樣子嗎？」
「當然，這種事情每天在天聖醫院都會經歷過，你們這群溫室裡的花朵怎麼會有──咳啊！」
女子說到一半就往地上吐出一大口血，吐完只是繼續大笑。
天聖醫院？那不就是我住的那間醫院嗎？
「我改變心意了，就讓你死得乾脆點，毫無懸念給你個痛快！連敵人在哪都看不清楚的你，不可能分辨得出我攻擊的方向！」
（根據蒐集到的情報來看，他的能力是「壓力」，是可以把人心理上的壓力轉化成現實的壓力這種可怕、毫無科學常理的能力。）
（這也是為甚麼他能平安無事站在風暴之中的原因吧？吹過來的風被反向的壓力所阻擋，如同一面牆把他全方位保護住了。）
「哈哈哈哈──我的能力跟你們可不一樣，只要心中的憎恨越強，這個能力發揮得就越棒……你該不會想跟我比賽誰的體力先用罄吧？」
女子依然從容不迫，但是他腳底踩的地面漸漸破碎，龜裂的痕跡逐步在擴大。
「你不可能贏得過我的怨恨的，去死吧！」
方才的雨已經匯聚在一點變成一顆大水球，而風暴也轉移到與水球相鄰之處。
「喝啊！」
蘇空凜用來操控水球與風暴的雙手「啪」地擊掌，水球與風暴撞在一塊，細小的水珠四處散射，兩人被巨量的水花與水瀑淹沒，無法看見兩人的戰況。
同時，大樓的地板逐漸在崩解，最後整個大樓倒塌……
「吳若伶……」
「我知道你想問甚麼，學姊。」
小琉學姐坐在病床上，用有氣無力的聲音說著。
這裡是天聖醫院的病床，小琉學姐身上各處都包著繃帶，一旁還吊著點滴，雖然已經醒來，不過依然很虛弱的樣子。
「對不起啊，瞞著你我是參賽者的事情。解釋起來很複雜，但你要知道，我不是你們的敵人就是了。」
「你想問景須在哪嗎？他剛好躺在隔壁間病房呢！他沒事喔。」
「語璃呢……」
「他的情況，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對不起，我到現場時，就只剩下信物了。」
若伶展示一下手上的戒指給學姊看，小琉學姐失望地嘆一口氣，就沒有多說甚麼。
「學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雖然很難受，不過──」
「當天攻擊你們的參賽者沒有消失，很可能……他們會再度攻擊過來，我會盡力保護好你和李景須的，但……」
「對方的實力絕對不輸給我，而且對手有兩個，李景須現在又昏迷不醒，所以……」
創作內容
Chasers ９－１章 追逐者們Chas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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