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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魔戰歌:恐懼之王》卷一罣礙.10

山容 | 2018-03-01 08:15:07 | 巴幣 2 | 人氣 154


卷一:罣礙


10.

那天葛笠法發現亞儕的時候,他正在生氣。

「你要去哪裡呀?」葛笠法搓著手問,灰色的大眼睛閃閃發光。
「你少煩我!」亞儕本來不想這麼兇,可是眼前是每天戲弄他的兇手,他壞心眼的同夥正等在一旁,準備看亞儕笑話。葛笠法對他吐舌頭,帶著同夥跑回村子。

亞儕自己一個人離開,偷偷鑽進草原深處。等找到一個確定不會有人發現的山坡後,他努力彎腰,張嘴瞄準自己的尾巴。


今天會很忙,不過才下了幾天雨,恐怖的小花澤蘭就長滿了溪谷旁的坡地。黛琪司和爸爸一整天都會待在那裡,老巫婆會帶著帕家阿姨們和大胸脯瑪拉的兒子過去幫忙,把新鮮的藤蔓和葉子摘回村裡。砍下這些綠魔鬼能拯救樹林,還能順道來頓大餐,全村的羊人都很樂意幫忙。

亞儕有一整天的時間。沒有人理他,也沒有人會找他。他們愛笑就去笑吧,等亞儕把尾巴咬下來,看他們還能拿什麼笑他。他用力扭著背伸長舌頭和嘴巴,可是那條惹人厭的長尾巴好像有自己的意志一樣,硬是捲成一團不肯伸直。

亞儕低吼一聲,用地踏地把身體震起,騰空轉了一圈。
他飛起來了,他感覺到力量,他——

摔個狗吃屎,長鼻子插進爛泥巴裡。


只差一點,他就要溺死在草原中的泥沼裡。好在亞儕胡亂掙扎揮手的時候,抓住了一叢粗壯的牛筋草才幸運逃過一劫。
黛琪司說咬尾巴是蠢事,他連蠢事都做不好。

太陽下山的時候,又餓又累的亞儕拖著腳走回村子。他知道等一下回去的時候,自己看起來會什麼蠢樣子。滿臉泥巴、草枝,身上黏著瘋女草的黑刺,纏腰布髒得像沾過豬屎,尾巴末端禿了一塊。

他好想哭。
他討厭所有人,所有人都笑他。每次只要靠近槍恩和他的玩伴,長薄耳家的孩子就會大聲模仿他的歌聲,帕家姊妹老是喜歡扯他的尾巴,連油斑嬸的三隻羔仔也從來不曾放過咬他耳朵的機會。

還有葛笠法,最糟的就是葛笠法。
亞儕恨他。如果不是邪惡的偽族轉世,亞儕想不出為什麼葛笠法為什麼要靠著取笑他搏取大家注意。黛琪司和爸爸會幫忙亞儕,可是就連黛琪司也沒辦法全天候保護亞儕。而就某個角度來說,他們愈幫愈忙。

亞儕走了好一陣子,才發覺為什麼今天回村子的路比往常還要長。他的左後腳歪了一點,走路時會自己偷偷縮回半步。被他拖著走過大半個草原之後,這沒用的腳踝變腫了。無奈之下,亞儕只能趴低身體,用手幫忙右腳爬回村子。
他什麼事都做不好。


「亞儕?」
亞儕縮起脖子,趕忙壓低鼻子、抬高視線尋找敵人。
「你怎麼了?」是哈耐巴,還有幾個木栗家的大孩子。
「我跌倒了。」亞儕縮起雙手,聲音小到自己都聽不見。哈耐巴不會欺負他,可是這不表示他不會把事情告訴黛琪司。
「你有麻煩嗎?」哈耐巴問。他聞起來是真的關心亞儕。
「沒事,只是到處晃一下而已。我可以自己回家。」
「那就好。」哈耐巴不怎麼相信他,但是其他弟妹正拉著他,要大哥快點。「沒事就快點回村子,葛叔叔在找你。我們要想辦法把葛笠法放下來。」
亞儕眨眨眼睛,豎起耳朵傾聽,這才聽見村子的方向鬧亂成一團。「發生什麼事了?」
「我不知道,只聽說很嚴重。」哈耐巴說:「你先跟著我們,我也要找黛琪司。」

亞儕點點頭。村子裡把火把都點亮了,火光照亮昏暗的天幕。
聞到火的氣味,亞儕不自覺發抖。火不好,火會傷害草原和樹林,有火卻沒有湯和麵包就表示壞事發生了。他很緊張,葛笠法發生什麼事了?哈耐巴帶著他和其他木栗家的羔仔,擠過跳舞石前的群眾,所有的羊人臉上帶著獰笑,不停交頭接耳。亞儕腦子一片空白,只能緊跟著哈耐巴,半步也不敢寸離。

他聽見恐怖的慘叫聲,嚇得摀住耳朵。

慘叫聲來自跳舞石後的五月柱。前幾天慶典過後,還沒有人去把它放倒。穿過人群的亞儕總算看清楚倒掛在頂端的葛笠法,那模樣活像遭受酷刑折磨的罪人。黛琪司和爸爸站在柱子下方,身旁還有老巫婆和老艾草。
他們兩眼發直,摀著嘴巴,瞪著倒掛在柱子上的葛笠法。

「黑寡婦顯靈吶……」老巫婆喃喃自語:「他是怎麼掛上去的?」
亞儕也很想知道。他趕緊跑向神情緊繃的爸爸和姊姊,他們兩人憋笑憋得全身發抖。柱子上的葛笠法破口大罵,難聽到奈惠恩阿姨趕緊摀住小拉梅的耳朵。

「小葛你不要笑了。」老巫婆罵道:「你到底是怎麼教兒子的?」
「他自學能力很好。」爸爸說。
亞儕瞇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有人——顯然是葛笠法自己——在他哥哥脖子上圍了一大圈小花澤蘭的藤蔓,意圖裝扮成獅子或是類似的怪物。然後又因為某個原因,他在屁股後加上一大把狗尾草。除此之外,他身上還有一條用途不清的刺藤。亞儕猜想,他大概是怕自己摔下去柱子,所以多帶一條刺藤以防萬一。

用來以防萬一的刺藤把人絆倒後發揮作用,將葛笠法倒吊在花柱上。就在他一邊掙扎一邊胡亂罵人的時候,身上的纏腰布無聲無息鬆脫,緩緩飄落在地上。
所有羊人盯著那條纏腰,然後抬頭爆出大笑。

亞儕笑到連眼淚都流出來了。黛琪司跌坐在地,老巫婆得和老艾草共撐一根手杖,才不至於四腳朝天。木栗家的孩子們抓著彼此,互捶對方的背,醋栗姨張著嘴巴指著天空,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爸爸掩著臉,不知道是不忍卒睹大兒子悽慘落魄,還是笑到不能自己。
柱子上的葛笠法發出尷尬的哀嚎。

這麼蠢的畫面就是在山泉村,也要十幾年才有一次。葛笠法正創下前所未有,難以攀越的高峰。他吊在柱頂轉圈圈,像條魚一樣左右扭動屁股。亞儕盈滿熱淚的眼睛看見葛笠法偷偷對他使眼色。難以解釋的溫暖滿溢他的胸懷,有個一身軍裝的人類站在他身邊,面露微笑看著這一幕。

「你說葛笠法從此成為山泉村的蠢王之王。」他說:「就算是長薄耳家的孩子聯手合作,也難出其右。」
「沒錯。」亞儕笑著說:「羊人們不再笑我。至少有他在旁邊,被笑的絕對不是我。他沒有承認,但我知道他做了什麼。他到處惡作劇,讓全村的羊人天天追著他跑。」
「真好。」人類嘆口氣。「真希望我也有這種兄弟。」
「如果你每天睡覺前,都要擔心明天早上睜開眼睛,會不會又被綁在不同的懸崖邊,你就不會許這種願望了。」
「是嗎?」

亞儕還想說些什麼,四周卻慢慢變暗,滿盈的月光消失在夜色裡。

「起霧了。」人類說。
「山泉村常常起霧。」
但霧中不會有煙硝的味道。亞儕伸長脖子和耳朵,煙霧逐步掩蓋他的所見的世界。笑聲消失了,四周的身影變得淡薄。

「這裡是山泉村。」亞儕喃喃自語。「你從來沒來過這個地方。」

人類沒有回答,只是用憂傷的眼神看著柱子上的葛笠法。刺藤在葛笠法腿上割出大大小小的傷口,他灰色的雙眼變得空洞,張大嘴巴,任舌頭吊在半空中。風好大,濃重的煙霧隨風奔馳,掩蓋他放眼所及的世界。羊人消失在霧中,只剩亞儕跪坐在原地,面對生命逐漸流失的哥哥。

「不,不要,不要又是……」亞儕張著嘴巴,身體向後退縮,四肢卻像石塊一樣拖著他,幫助邪惡的霧氣限制他的行動。
「這算什麼?你想告訴我什麼?」他對著天空咆嘯:「你要告訴我所有的一切終將逝去,你想告訴我我註定孤單一人嗎?」

他知道有人在那裡,某個巨大卻虛無飄渺的東西,躲藏在煙霧之後。

「為什麼?」他怒吼道:「是你嗎?你編織了命運,再用夢境嘲笑我嗎?」
煙霧吞沒了人類。在亞儕做出反應前,海浪般的煙霧打散了他的形體。那張錯愕的臉,瀕死的臉,恐懼的臉消失在他眼前。
「不!」亞儕想伸手抓住他,但是觸手所及只有一片虛無。

為什麼?
他們都在那裡不是嗎?他做錯了什麼?
他攤開雙手,所有一切都成了煙霧,溜過他的指間,匯向虛無。
他向後望,有個笑意盈盈的黃色身影。在虛無中,隱隱可見潮濕的尖刺,等著受害者自投羅網。

亞儕縮起身體,不停顫抖。他沒有祈禱,或是祈求任何人事物。他只是縮著身體,不停流淚,讓憤怒和苦痛滿盈他的身心。他用痛苦鞭策自己成長,憤怒是他心跳的動力。有個聲音在呼喚他,在他煎熬的夢境裡,有個聲音……



冰冷的手指滑過他的臉頰,亞儕乍然清醒。
剛下過雨,柔和的月光帶著濕氣,鋪在亞儕腳下。他抬起頭看著天空,明亮的月光幾乎遮蔽了所有的星星。這裡的星星和他在故鄉所見不同,這顆殘缺的月也許早就不是老巫婆故事裡,那顆能夠洗滌人心的魔眼。

他愈來愈常陷入昏睡。那幾乎成了毫無自覺的反應,只要獨處在某個安靜的地方,神術心防鬆懈下來,睡意就會突然從黑暗中竄出掩蓋他的雙眼。他緊緊把守這個秘密,也要薰風和若夜照做。亞儕很清楚這個病從哪裡生出來的;過度勞累,自我壓迫,但這都不是他藉口偷懶的理由。

發病時他會想起他們。只要停下腳步,那些畫面便不斷在他眼前重現,排列,重組,直到整個世界消失崩潰為止。然後會有個聲音,在他全然絕望困頓的時候,會有個聲音還有一隻冰冷但熟悉的手指。

不對,他不知道什麼手指,那東西也許只是屋簷滴下的露水。四周靜得像墳場一樣,他聽見的是自己心裡的回音。

他早該忘記那一切,來自山泉村,軟弱的葛亞儕已經死了。

他吸吸鼻子,聞得到花草的味道,但是更多的是破敗與殘缺。這個庭園沒有半點符合他的想像,那個人記憶中的庭園裡,除了天真的妹妹之外,沒有任何值得回想的角落。如今他們都死了。他活在這裡,生活卻不比一隻籠子裡的寵物鳥開心,他的敘述無助於亞儕了解這片庭院。
亞儕原以為自己應該心緒澎拜,但事實上,勾引他心思的不是這片庭園,而是那個人的身影。他快記不起那張臉了,也沒辦法把他的身影放進這座庭園,只有一個噩夢般的呢喃揮之不去。
他不知道宓楊帶他到這個地方有什麼用意。

薰風和若夜在心海與現實中為他守望,但是他躁動徬徨的心思卻是他們遙不可及的遠方。亞儕要守護好自己的弱點,他不能再像過去一樣軟弱。亞儕拿出腰包裡的長笛,如果他想吹奏一曲,這裡會比狼人屠殺過的人類城市適合。

不對。
他收起長笛。
他不配吹奏這個樂器。辜負了這麼多人之後,他哪來的顏面吹奏他們的禮物?
茉莉。他聞到茉莉的香味,就在一座假山旁邊。花朵已經半枯,純白的花瓣轉為黃色的枯葉。這朵花開得太早,花期還沒到就要枯萎了。亞儕捏斷枯枝,將整叢花樹從土中扯出,把失去光澤的枝葉搗爛。



「我不懂你為什麼這麼做。」
宓楊早該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躲著風選太久。這頭狼人是老了,鼻子和耳朵卻完全不輸年輕一輩。

「這裡很大。」宓楊說:「我只是叫崽子們探查過,知道這附近有個好地方能休息,又不怕行蹤敗露。睡在農莊裡有吃又有拿,總比在樹林裡泡露水來得好。」

他們站在農場的田埂上,不遠處就是農場主人的莊園。亞儕待在裡面,身邊只有薰風和若夜。他們不怕意外,殺手如果能闖過超過兩千頭狼人包圍,找出亞儕的位置,那再多護衛也只是送死而已。農場和大宅裡的人類都被集中關進一間小屋裡了。他們今天晚上會不太好受,但至少還能保住一命,不會像桂溪的人類,因為一個錯誤的決定送掉全城的小命。

「如果我沒猜錯,下一個目標就是桂瀧南首府了。」宓楊說:「等你們把桂瀧南首府攻陷,人馬的承諾就完成了。他們會為了如何分食金鵲南方三州這塊肥肉,自己廝殺得不亦樂乎。你覺得亞汗下一步會是哪裡?」

風選看著她,遲遲沒有說話。因為身高的緣故,宓楊習慣抬高下巴看人,但是被風選用視線團團裹住,壓得喘不過氣來,倒是她成年之後頭一遭。


「我聽說黑水來的莎羅,因為你的推薦,現在成了薩汗雅真的顧問。」風選說:「我還記得莎羅。紅毛很漂亮,夠凶狠,是隻很會生的母狼。」
「你都用這些條件評斷母狼嗎?」宓楊說:「而且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和你很像。」風選像是沒聽到她說話一樣。「我會說一匹狼把另外一匹很像自己的狼,推上相同的位置,背後絕對不單純。」
「你想暗示什麼?」
「你失敗了。以前你想控制薩汗,為了爭取她的信任,所以把亞汗帶回薩部陀。可是亞汗得寵,你卻失敗了。你趁著還有一點影響力,把莎羅拱上你原本的位置,希望延續你的布局。」

宓楊真的很討厭這些肌肉和腦子一起長大的狼人。這兩樣東西只要不是長在自己身上,就沒有任何好處。

「我好奇的是,為什麼亞汗得勢,你卻被逼出薩部陀。」
她終究還是要面對這個問題。宓楊耳朵搧了兩下,金鵲南方的燥熱真令人受不了。「風選老傢伙,我們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了,你應該知道我是個怎樣的角色。比起你們衝鋒陷陣的武勇,我更擅長和人慢慢喝茶,磨一個下午只為了一個結論。你要我實話實說,那我也不隱瞞。只是在我說實話之前,你有想有沒有想過,汗奧坎當年的目標是什麼?」

「汗奧坎?」
「沒錯,就是奧坎之子每天掛在嘴巴上,心心念念的母親。」
「亞汗的征途延續了他母親的腳步。」風選說:「如果你要答案,這就是我的答案。」
「真的?那我請問你,汗奧坎的遠征為什麼會變成復仇的屠殺?」

話說出口的瞬間,風選的雙耳豎立,肩膀和手肘壓低。如果宓楊要撕裂敵人的喉嚨,她也會擺出同樣的姿勢。

「你說的話,會將你逼上刀鋒邊緣。」風選陰沉地說:「你該慶幸我們曾經並肩作戰,而我的記性還沒衰退,直到今天還記得你衝向豬人的英姿。」
「我不在意你記得什麼,我只希望你看見奧坎之子的道路,即將走到一個令九黎崩潰的未來。白鱗大士在上,看過你們的戰場,我甚至要以為應驗豬人預言而生的狂魔不是鹿人,而是我們一直視為珍寶的——」

亞儕的臉出現在月光下,宓楊倒抽了一口寒氣!

他是怎麼靠近他們的?風選往後退避,慌亂的氣息蓋過他故作鎮靜的神態。放輕腳步不難,要挑選一個風吹不到的方向,鼻子好一點的狼人都辦得到。可是亞儕完全無聲無息,甚至連神術在心海中的投影,也利用心術完美隱藏。薰風和若夜呢?為什麼他們沒跟在亞儕身邊?


亞儕露出笑容。「我看你們聊得很開心,就偷偷爬過來了。嚇到你們了嗎?」
「我膽子都嚇破了。」宓楊努力保持冷靜,不讓聲音顫抖。「你一定是在報仇。我以前嚇過你一次,想不到你這麼容易記恨。薰風和若夜呢?」
「就要過來了。」亞儕對著暗處招手,兩匹小母狼臉上的竊笑一接近三人,隨即消失在月光下。

兩匹沒用的崽子。宓楊費盡千辛萬苦,排擠掉其他長老提出的人選,好不容易讓他們兩個跟在奧坎之子身邊,可不是為了當他惡作劇的幫兇。

「你們在聊什麼?」亞儕問。
「狂魔。」風選說。宓楊暗地握緊拳頭。
「狂魔怎麼了?」
「桂瀧南瀕臨覆滅,金鵲卻遲遲不肯動用狂魔。汗宓楊認為我們先前考慮太多,是時候放手一搏了。」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睿智的汗宓楊?」亞儕眨眨大眼睛,好奇的表情令宓楊寒毛倒豎。
「桂瀧南維繫金鵲超過一半的貿易流通。我們拆了桂瀧南,卻沒看見他們採取任何不尋常的動作。也許亞汗之前說的話才是對的,狂魔已經死了,金鵲皇朝沒有任何能和我們匹敵的力量。人類軍隊反應得太慢,沒保住他們南方的金雞母,現在不要說打仗,光用餓的我們也能餓死所有的羽人。」
「所以你認為我們接下來應該如何?」

風選幫她鋪路撤退,亞儕也順勢問下去了,宓楊知道她得抓緊機會。財魔的好運可不會天天報到。

「我有辦法強迫金鵲對我們伏首稱臣。他們無力反抗,但我們也沒有多餘的狼人控制金鵲全境。我們不如把羽人賣給羅浮塔和人馬,佔領北方的山關戰境,接通塔倫沃和終端之谷。未來要殺進樓黔牙的時候,這三個地方才是真正有用的籌碼。
「亞汗可以把這個任務交給我,我保證在秋天之前,就會從羅浮塔和跳馬關帶回好消息。」

至少這個計畫能多救一點人類。戰爭殺一兩個人是常態,但是像亞儕這種殺法——這麼說吧,就算是捏螞蟻,也沒有人能在雙手沾滿蟲屍後保持冷靜。

她看見藍灰色的毛皮閃閃發光。宓楊原先還以為是自己太緊張了,才會在月光下產生錯覺。但是仔細盯著他的臉,她能看出那不是錯覺,而是兩片貨真價實的淚痕,浸濕了他眼下的毛皮。他也許沒有發現,或是毫無知覺。他變得像一把劍,沾滿鮮血還是發黑生鏽,通通無動於衷。他藍灰色的美麗毛皮,柔軟的邊緣在月光下透出銀色的微光,宛若毒蛇的蛇皮般閃亮。

他們到底做了什麼?

「你是對的。」
宓楊趕緊從胡思亂想裡喚回意識。「抱歉,一時出神了。亞汗你說,我是對的?」
「你是對的。」亞儕對她點點頭。「我們沒時間在這裡虛耗軍力。狼人很兇猛很厲害,但是再凶猛也有極限。我們不能這樣逼著他們打仗。桂溪和其他不重要的小城沒什麼軍隊保護,但是桂瀧南首府肯定沒這麼簡單。雖然我成功打垮力達堡,但是誰也說不準人牛會不會伺機報復。」
「太好了。」宓楊鬆了好大一口氣。
「我決定要離開這裡。」亞儕說:「汗宓楊,我想請你跟我一起回塔倫沃去,進行下一步計畫。我和其他人有約,不能一直耗在這裡。」
「亞汗都開口了,當然沒有問題。」
「我想只要帶一千個狼人,應該就能達成目的。」
「目的?」宓楊豎起耳朵。
「沒錯。」亞儕說:「我們要暴露行蹤,再佯攻山關戰境。等到人類受騙調動軍隊的時候,汗風選可以和汗溫柏的支援部隊,一起殺進桂瀧南首府。等到金鵲發現鑄下大錯的時候,人類的鮮血早已經流乾了。」
「我、不——」
「你說的沒錯,現在測試也測試得夠了。金鵲毫無反擊能力,我們最忌憚的狂魔也沒有出現,是時候放手一搏,把該我們抓在手上的東西抓穩了。」

他眼裡金色的火焰是什麼?宓楊覺得天旋地轉,這不是她的本意,她要的不是這個結果。風選不曉得知不知道自己偷偷退後了一步;這個善戰好鬥的狼人長老,居然因為一個瘋狂的狼崽而退縮。

「誰知道呢?」亞儕露出利牙微笑。「說不定我們還能順道拜訪獅人。我一直很想見見他們,汗宓楊你呢?」

尊貴睿智的汗宓楊,有生以來第一次,嚐到有口難言的酸楚。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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