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當午,擂台上是百花樓與風月閣約賭武鬥的場子,一對一的七戰中第三局,目前兩方各執一勝,此局拿下對於士氣上有很大的影響。
擂台下不只大批的圍觀武林人士與好事群眾,更有兩方的人馬隔著擂台擺棧搭桌,在風月閣的其中一桌人當中尤為顯眼,素色僧袍以及那頭頂戒疤的僧人帶著三個帶髮小沙彌吃喝著桌上各式餐食。
同桌的男女與四周站著看熱鬧的群眾,越來越多人注意到三位小沙彌開懷大吃,心中都想是讓孩子餓了多久?更驚人的是眼前貌似「大師」的老僧人,兩頰紅通又兩眼迷濛,一手拿著大碗竹葉青,另一手夾著酸甜糖醋肉,旁若無人地吃喝著。
「老酒鬼大家看著呢。」其一小沙彌眼神瞟了四周,用手肘頂了頂老僧人輕聲道。
老僧人夾著肉食放入嘴中後喃喃道:「甚麼老酒鬼,要叫師父……」老僧人像似意識到場合氣氛,向周圍盯著這桌的群眾說道:「阿彌陀佛,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各位施主慢用慢用,別因老和尚耽誤好酒美食,人生無常,及時行樂。」
眾人心想,老和尚你老這話怎麼聽都很奇怪,你個出家僧人不守清規,在這場合大魚大肉的,合理嗎?在打擂台場子,不是宴客場子,你他媽的合適嗎?
但也只是眾人的心裡話,老和尚肯定是風月閣的客人,能在現場座席上都是些惹不起的大人物,怎麼樣也得罪不起。
大桌席上一位氣勢逼人的豪氣漢子起身道:「酒大師乃是我晉水幫貴客,各路好友們給我些面子,別叨擾大師與他徒弟們用膳,烏某先謝過各路好友。」語畢,端起一碗酒,向老和尚的方向一敬又敬了四周,一口乾掉整碗。
晉水幫是控制晉水流域內所有水運的幫會,同時是風月閣的最大後台,如此勢力的代表人物發話,眾人先是稱個好,便不再刻意注意那桌特異。
「烏施主客氣,客氣了,對酒當歌……不如老和尚我……」被稱為酒大師的老僧人起身意回敬整瓶的竹葉青後緩道。
另一孩童聽到師父說到歌,連忙放下手上碗筷,截過酒大師的話向他問道:「師父,你說咱來看門道的,來見聞的,擂台上的招式我跟師兄、小師妹都沒學過,要怎麼看?」
童音清朗而輕微,只有靠近鄰桌和同桌的賓客聽到童子所言,對這位貴客酒大師又提起興趣,而酒大師沒在意自己的話語被斷,偏過當歌的想法,回坐轉向徒弟道:「先罰三杯……枉為師教你多年,不到入門的打鬧還要求教。」說著便要取杯倒酒。
眾人先是無言,看著不到十歲的孩童,攤上個酒肉師父,還得罰酒,馬上又聽到酒大師對擂台局論為不入門的打鬧,話說得如此自然,滿是不屑之語。
「老酒鬼,師弟還小,別亂喝亂七八糟的……」最先提醒酒大師的小沙彌嫌道,小沙彌望向擂台頓了一會,與剛發問的童子續道:「精鋼扇對上熟銅棍……本來兵器一寸長一寸強,耍棍的該佔優勢,不過那個用扇的藏招,又是在擂台上,我看耍棍的要輸。」
桌席上的人不約而同看向發言的孩童,五官稚氣,眼神有些超齡,一身土素色小沙彌穿著卻頭上扎個道士髮髻,裝束與另兩個孩童一樣,年齡看上去比另兩個孩子大一些,他話聲雖有故意壓低,但孩童聲音尖銳明顯,令同桌在座的人都注意到。
礙於這位酒大師是晉水幫烏三當家的貴客,不給他面子也得給晉水幫面子,桌席上的人士臉色輕蔑也不敢說嘴孩童的胡亂預測,又都是大人了難道跟孩子計較,都是心中一冷哼帶過。
鏘──鏘──鏘──
擂台上替百花樓出戰的男子正使著精鋼扇,連連阻卻熟銅棍進逼,一番連速擊的銅棍打出主動優勢局面。扇棍連連碰擊的金屬聲響,座席上的賓客也連連點頭讚嘆,雙方的內功達一定程度才能抓穩碰擊後勁的兵器,何況是連環出招,銅棍男子走招攻敵必救,鋼扇男子倒也翻守得滴水不漏。
銅棍男子雖佔優勢主動,屢招不得奪下勝機,顯得有些躁動,使棍者迴身大揮,變招攻往下盤,揮向敵左腿脛之處。
「好!」風月閣大桌上傳來叫好聲,此招在他們看來將有奪勝之機。
百花樓桌席上的人臉色一暗,對方棍招封住挪移處,料想出戰的鋼扇勢必吃下一招重擊,接下的戰局大大的不利。此時,只有百花樓主桌大位上的老人家,一臉鎮定露出眉眼笑意,似對戰況頗為滿意。
使精鋼扇的青年男子,衣著稍嫌寬鬆,挪移轉跳時衣衫飄動,對戰時剎是好看,若不看其蒼白陰狠的臉面,可能誤認為某個世家公子。台下群眾大多料想他要吃下這擊中招,他的衣袖中閃出一細長約莫三寸黑影針狀物,射向使棍魁梧青年。
擂台上情勢扑變,黑影直取使棍青年男子的咽喉,他的棍式走逼使扇青年下盤,難以回守己身,性命堪憂。使扇青年男子此招心狠,打算以腿傷換你性命,台下眾人見狀,驚而起身離開座席,平和了前兩局,難道要在第三局擂台上見血。
晉水幫座席主位上的大漢驚呼道:「不!」縱身想躍上擂台阻止,身形未展開之際被一旁漢子拉住喝道:「幫主冷靜。」大漢回瞪一旁拉住他的漢子。
擂台旁的眾人鼻下一陣強烈嗆鼻酒氣,一酒氣十足的碗缽擋在了三寸黑影方向,只見酒碗越過台上兩人之中,撈過黑影平穩落在擂台一側,搖晃下碗內酒水竟然沒溢出任何一滴。
瞬息間,酒碗解了濺血局面,眾人一陣驚嘆。
擂台上銅棍依然砸在使扇青年腿脛上,使扇青年極為硬氣,嘴角一咧硬是沒哼聲,跌坐擂台後以扇翻開銅棍。使棍青年順著被盪開的棍勢後翻,落在離使扇青年兩棍身距離,雙手持棍警惕著。
「晉水幫外力干涉擂台約鬥,依約由我百花樓拿下勝利。」百花樓座席上一男子躍上擂台打破靜默局面,大聲指責風月閣方向並即宣布取勝。
「誰干涉?公證前輩都沒說話,你他娘的跳出來亂叫甚麼。」風月閣席上的晉水幫烏三當家大吼。
擂台上男子瞟向百花樓主位,見到主位點頭,瞪向烏三當家回道:「烏老三,別在那鬼吼,明眼人都瞧見了,這酒碗干涉約鬥,不然夏侯少爺早贏下。」又轉向擂台下另一方向說道:「相信公證的前輩們也都認同在下的說法。」
眾人一聽男子的話語才聯想明白,百花樓背景乃是走皇鏢的龍門鏢局,總鏢頭夏侯遠不只官方人脈深厚,一身橫練拳腳,據說還精通數十種兵器,最具名的是手上紅櫻槍,命喪紅櫻下的劫標賊匪不計其數,其威名鎮壓不少道上綠林悍匪。擂台上使扇的陰狠青年竟然是夏侯遠的兒子,年紀輕輕有這等心性與心計,假以時日龍門鏢局的威名肯定更上一層。
擂台約鬥的公證席上,幾位來見證的老前輩交耳後,其一人起身宣布道:「此局百花……」
「慢──酒碗誰扔的,怎能一口定調是我晉水幫干涉?」剛才拉住晉水幫幫主的男子發話,眾人耳中轟鳴不止。
此人看似粗曠外表,話語中點出對方誣陷漏缺,眼神中看似老謀深算之輩。眾人不是訝異他的話語,是他發話的力度猶如在耳邊大吼,在場所有人震撼其內功純厚。
擂台上男子表現不懼,侃侃道出:「宋二當家,虧你為晉水幫的頭腦,酒碗扔出方向與落點來判定,是你風月閣座席上,又有此等功力與判斷擋住攻擊,必出於你晉水幫幾位當家之手吧。」像是打臉般,宋二當家令人震撼的深厚功力,正是佐證那酒碗出現的力證。
「你──」宋二當家欲要辯駁時,「這局我們認輸。」風月閣主位的大漢道。
「幫主?」宋二當家不解地回看向主位的大漢。
擂台上兩方人馬接下己方代表各回到座席,公證方起身宣道:「第四局,請百花樓和風月閣出戰人上台。」
風月閣席上,宋二當家請示:「幫主,此局就由我來拿下吧。」
烏三當家道:「大哥,也才第四局就要二哥上場,不如換我上場打他娘的。」
風月閣一方眾也紛紛提出請戰,幕後決策晉水幫幫主面前,各個是力求表現。
主位上的幫主在上一局失態,他過於關注那位使棍的魁梧青年,原因是那青年正是李大幫主之子,還是晉水幫李大幫主的獨子,一般幫眾與出席的賓客都不知那使棍青年的出身,只知道青年是晉水幫新一代人物,而李大幫主為了砥礪獨子而隱瞞青年身分。場上兩青年皆是第二代領頭人物,沒想到晉水幫敗陣下來。
李大幫主魁梧身子一沉,落座在席上,緩聲道:「夏侯遠這老傢伙,手伸太長,用百花樓名義向風月閣挑臖,是要試我晉水幫能耐。」轉向烏老三又頓了頓,開個理由出來:「老三幫我請酒大師過來──說是主桌餐敘有陳年好酒等著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