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德把我這麻煩的客人送走。你們一定萬萬沒想到，他是開著車在我回城裡。回去前，他跟我說。
「你等下要去哪？」那時天空轉陰，開始飄起毛毛雨。
「我要去跟哈洛談清楚。」
「你是想把話跟你那個老大說清楚對吧？」
「我不知道哈洛是誰，但聽著，你現在的狀況很糟。」他說。「這樣吧，你去這家咖啡廳，裡頭的老闆我認識，他會好好招待你。這家店就在等下下個街口的右轉處。休息一下，或許能想到更好的辦法。」
我沒心情感謝他的好意，我還有要事要做。但是，沒走幾步，我發現蓋德說的對，我太累了，根本什麼都不成。而那家店就這麼近在咫尺，我去裏頭休息小憩一下，不為過嘛。這一點咖啡完，我就趴在桌上，很快就不省人事。
有人叫醒我，起初我以為我聽錯了。我可能含糊幾句，但那聲音還是未絕。於是我抬頭一看，有好幾個人影圍住我。這一下可驚醒我。盡管我極力否認自己是他們所說的那人，但他們就是如此肯定？他們自稱是我的粉絲，他們是怎麼認出我的我就搞不懂了，我可是被重重包在衣服底下。也許裏頭有人曾出現在我的簽書會上也說不定。
「你一定就是艾爾‧傑生先生。」一個黃皮膚的男子首先發聲，一看就是亞洲人，他說他是雙重洞見的會長，他帶一副眼鏡，書呆子的氣息。
「不，你們一定認錯了。」
「不，你一定是，如果你可以拿下圍巾和口罩的話。」另外一個，跟在亞洲人後面瘸腿的男人說道。他有張恐怖的臉和濃密的鬍子。
「我還有事，先走了。」
「你是怎麼從醫院出來的？」
好險當時咖啡廳就我一個客人。不然我一定揮拳打那問這話的瘸腿先生。
「怎麼想是你們的自由。」我說。
「傑生先生，你不能就這樣走啊。」亞洲男子說道。「我們有很多事情想知道。」
「你們想知道結局？」
「那是當然囉，不然我們出現在這裡幹啥？」可能是中東或者那邊的人說道。
「很可惜，我跟你們一樣，也不知道結局會怎麼寫。」
「你這麼說是……」中東人說。
「兇手到底……報紙上寫的是真的嗎？」這裡面最後一名，女的，小個頭，手上拿著一本小筆記本，她好像難掩興奮。
「兇手死了。」我很快地說。
「死了？」
他們得好好思考我這句話的涵義。而我，就可以這樣趁亂離場。
就在我剛要離開，卻在門框的玻璃上撞著一雙吃人的黑眸。離我不到一公分，不由得我嚇了一跳。那男人就盯著我，黑衣黑褲，蓬頭垢面，可怕的是那黑眼圈裡的血色瞳孔含幾近瘋狂的笑容。他爆出一口。「找到你了！」
「安多！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喬瑟夫人呢？怎麼不在你旁邊？」
他根本不想聽，直接用手；死命地，抓住我的肩膀。那蠻力能以掙脫，要我面對他那對眼睛。「殺人兇手！」
「快放開他！」
我嚇呆了，要是他們在晚個幾秒，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來。
他看似力大，卻弱不經風，很快就不支倒地。
「你沒怎樣吧？安多。安多。」
蕭恩忽然問道。「傑生人呢？」
「沒看到。」
「跑了？」
「是我，傑生。」
我緊握著電話亭裡的電話筒，手不斷打顫。這條電話竟成為我最後的希望。
我掉進多大的深淵，我現在才領教。我看見街上閃爍的警車，雨越下越大。兇手已經死了，他留下了一疊完整的資料和輿論。我該怎麼對付他？他死了，再也說不出對自己不利的話。
「嗯。」
「很意外吧？我以為我不會打這通電話，看來我真走投無路了……我需要你。」
話頭另一端，奧托說。「我可以幫你，不過你得照我的方法做。」
「都聽你的。」
「那好，你先去找一個叫約瑟芬‧崔佛的偵探，先問他意見，不管他跟你說了什麼，到白夏洛特圖書館等我，我會在那裏裝作事跟你碰巧碰面。」
我們那個打手，我真不太明白。「幹嘛搞的神秘兮兮？」
「你不是要我幫忙？」
我掛上電話，正要往工讀生的事務所方向前進。走出電話亭，那小個子女孩卻站在我面前。她大口喘氣。
「找到你了……」
「妳來幹什麼？」
當時我才被嚇得驚魂未定的膽，差點忘了叫我呼吸。
「我想為剛才的事道歉，安多不是有意的……」
「我現在很忙，沒時間聽妳道歉。」
「他是個痞子沒錯，你想罵就盡管罵吧，反正我也不喜歡他。可是，他本來還有點自制，呃……我是說，他本來精神還正常，今天卻受到刺激，他說漢卓克的鬼魂在一處廢棄的小屋裡抓住了他。」
「妳認為我殺了漢卓克是嗎？」我停下腳步，再也忍不住了，大聲扯開喉嚨。「妳也認為我是主謀，這一切都是我幹的，是這樣嗎？」
「你先不要生氣……」
「怎麼？一切都是我的傑作，我有通天的本事設計這一系列的計畫，把艾莉絲耍得團團轉，卻又笨到把所有的線索寫在小說上，讓你們這些庸人把我抹黑！」
她愣住，於是我繼續罵。
「妳還不懂嗎？我是被陷害。他，他的目的就是要毀掉或殺掉艾莉絲！漢卓克死了，但他把一個大謊言留下來。而這謊言因為他的死而更加堅固。」
「不，我、我相信你。」
「我還要告訴妳……妳說什麼？」
「我相信你不是。」
「為什麼？」我都不太確定自己在說什麼了。「連我都開始懷疑是我做的，妳怎麼會認為我不是？」
「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呃……」
「我們之前……書展曾見過一次……你可能還記得有個女的把手中抱著的一堆書跌到地上。是你幫我拿起來的。」
好像有這麼回事……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個人，我忘了叫誰。我當時會有印象除了掉書之外。是她跟我小聊一下，因為她那一下摔得不輕，於是我特地到後面替她擦藥(反正當時前面沒什麼人，距今大概一年前)，她說她也要寫小說。她讓我想起了當初的自己，但著一份赤誠和不安，寫的不怎麼樣，卻還是花費精力在上面，曾經，我也像她一樣，忘了自己是誰。我鼓勵她，要她不要放棄，繼續保持。總有一天、或許總有這麼一天……
「是妳，」我說。「可是，就算這樣，你有甚麼理由相信不是我做的？」
「我、我說不上。」她怯生生地說。「只是，我想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這一刻，我感覺之前不斷拉我向下的漩渦，此時終於停了下來。我不再下墜，拉我一把者，是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人。停止了，心頭不再下雪。
「你哭了？」
「謝謝妳。」
「你一定很痛苦吧。」
我趕緊把眼淚擦掉。「今天，算我交上妳這個朋友了。妳叫什麼名字？」
「雪拉。」
「時候也不早了，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妳先回去吧，我還要去為我的清白努力。」
我以為她會往反方向離開，誰知她竟然跟了過來。而理由更誇裝。
「怎麼？」
「那個……我不知道怎麼回去。」
創作內容
2020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