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光想像就非常、異常地甜美。像蜂蜜牛奶似地麻癢著唇舌。
他靠近它,因食入他預謀好的藥物而昏睡的它。他溫柔地笑了,非常輕鬆寫意地,像在嘉年華乍見穿著蓬蓬裙的美麗女伴的回眸似地,那樣看著它。
預謀的過程的煎熬都是假象,什麼人性道德的考驗、什麼搖擺不定的掙扎、什麼法律規範的制裁,會受美好回憶牽絆之類的瑣碎種種,都是假的啊。
這分明是只有愉快的事。一點也不複雜。至高無上的喜悅,超然的、神聖的歡愉。如天使羽毛那般柔軟純粹。
他虔誠地跪在它身旁。它在恐懼,鼻息紛亂,它哀求軟弱的眼神,無力麻痺的肉體,它欲吐求情之詞的下唇,它以微小幅度顫抖的鼻翼,以及垂落眼角的不可置信,啊,都使他身心如此愉悅。
它朦朧又畏懼又束手無策的瞳孔,緊緊盯著他手上的刀,這真讓他愉快,這是愛。
是愛啊。
「嗯。」在刀鋒重重地刺入肚腹的剎那,它重重地悶哼一聲。
肉和內臟的阻力,摩擦刀面,發出極其細緻的噗滋聲,卻又混雜割破保麗龍的那種,奇怪的音符,真是他媽的太悅耳了,真美。
這使他興奮地戰慄,血液和多巴胺和心臟,都在劇烈地狂舞,頭皮瞬間佈滿冰冷的悚然,這是愛啊。喉間溢出的呻吟,比嘆息輕巧,是落葉跌地的音部。
強烈的快感流竄上脊椎,狠狠刮傷大腦,摧毀了所有的累積的傷痛和怨憤,只留下祥和的平靜的虛無。
他感到,一直以來勒緊心臟、鑲嵌進皮肉和肌理的佈刺的厚重荊棘們,竄動,一條一條萎縮、鬆開。
就算是淌著血且佈滿深淺不一的紫或青或粉或紅的傷痕,的失能的心臟,終於、終於獲得了解放,如此舒暢,全然、全然的救贖。
它的血像湧泉似地從深邃的傷口冒出,似乎有噗通噗通的可愛的聲音。漂亮的鮮紅色,刺目、醒目、爬上地面,流動,又再次湧出,規律。
啊對,是隨著心跳的規律啊,血。瑰麗。
再次拔起刀,它的肉體隨著抽出的動作吸咬著刀面,類似迷戀。他以優雅的手勢抬起,若天鵝湖的芭蕾舞者。這是他的演奏,他是樂手亦是指揮,他是自己的觀眾,而它,它是他的樂器……
一次性使用的款式。
Only tonight. Just one drama.
醜陋的躺地的樂器,單調的凶器,與一個因至上愉悅而崩解的人類。薄簾婆娑地飄搖,月色倒是恰好。
「。」第二次的刺入,力道不減,愉悅更甚。它已失去發聲的力氣,奄奄一息。連被刀子衝擊而顫抖的振幅大小,都脆弱地可憐,像早夭的雛鳥,快死的。快死的。
他好快樂,這輩子從沒這麼快樂過。
第三次,刺進心臟吧,怎麼還沒死啊。
他左手的食指筆直地伸出,觸上它的胸膛,抵上胸骨,比劃著,尋覓最適宜的下刀位置。啊,這裡,就這裡吧。
死吧?
「嗚。」他的眼角驀然溢出傷心的滾燙的淚水。事情不好玩了起來,他的靈魂撕裂了,憤鬱的內在崩塌後,他似乎什麼也沒了,他自始至終都是破碎的。
都是它害的。
都是它,害的。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他滿身大汗地將刀子丟在一旁。
他瑟瑟發抖,戰慄地像寒冬裡的白玫瑰,被污血一寸寸玷污、浸染,緩緩,爬上花瓣的粉面、脈絡、根莖。白色在凋零。
黑玫瑰盛開了,它徹底死了。
他終於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