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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物獵人、起源之章》壹

作者:克勞德│2018-02-23 00:06:57│巴幣:0│人氣:460

以血為飲,以骨為劍,其膚披澤大地,其眼傲視虛妄。
旅人唷,暴雨來臨時切莫擱下行囊
走得慢的話,狂風撕裂的可不只襯衣。

──伊卡路思‧亞恩《古龍談‧七》
第一章
 

認真說起來,叢林的探索應該是雷納最不喜歡的事情了。
雖然獵人就是一份刀口上玩命的工作,無論走到哪意外都很多,但是叢林探索卻絕對是獵人意外死亡排行榜前三名。
蟲螫、中暑、被隱蔽性很強的魔物襲擊、踩到奇面族的陷阱……等等,各式各樣的意外在這類型的獵場都會發生。根據公會的統計,在叢林裡輸給討伐目標而失去性命的獵人,其實只佔三成,剩下的七成都是輸給了叢林。總而言之,未曾開拓過的叢林絕對是雷納最不喜歡的地方。
不過也是自己選擇往這種開拓度低的地方走的。
只要穿過這片森林,就到達目的地斯德恩村了。
據說那裡的獵人身手都不錯,居民也相當淳樸不喜與外交流。雖然是處於大陸東部和西部的交通要衝上,但由於西部荒涼而且強大魔物眾多,獵人開拓意願低,斯德恩村與其說是要地還不如說是邊疆。
雷納猜想那裡的居民若非法外之徒,就是熱愛危險的人吧?
進入這片廣袤叢林的第五天,身體已經習慣了叢林的濕度,雖然有些疲憊,但雷納對這種感覺早就習以為常。不如說,這種狀態才是日常。
魔物襲擊村子的狀況其實極少,大部分的狀況都是探索隊外出探索時發現魔物,上報之後由公會判斷威脅性,才會派發任務組織討伐。大部分大型魔物居所都是離村莊有幾天的路程,放任讓大型魔物離村莊太近是不可能的事。
於是長途跋涉成了獵人的第一項考驗。即使是開拓度高的路線,到達魔物領地也是一件累人的事,而到了魔物領地之後,想要安穩的休息調整狀態根本不可能。
所以說這種身體疲倦,略略乏力的感覺,才是正常狩獵時的身體狀態。
而且,雷納此行的目的只是到達斯德恩村,並非討伐魔物,現在這種狀態對於雷納來說,還是比較輕鬆的。
然而,依靠著巨木而坐的雷納吃著備用糧食的心情卻輕鬆不起來。
雖然這種除了營養充足方便攜帶之外一無是處的備糧乾巴巴的很難吃是原因之一,不過另外一個原因佔據的比例要更大。
──未免也太安靜了。
雷納一邊咀嚼一邊思索著。
一般來說,這種生態多樣性豐富的原生林應該是充斥著各式各樣的動物甚至是魔物,但他已經接近兩天沒有見到任何魔物了,這令雷納有些不安。

──嗡

過於詭靜的叢林,只有幾隻預兆蜻蜓在遠處樹冠之下盤桓的振翅聲,卻彷彿就在雷納耳邊似的。
一般來說,這裡的環境應該是要有許多魔物定居的。各種族群互相的爭鬥、廝殺,最後劃出地盤。可是這裡幾乎沒有那種痕跡。
可能性有兩種,第一種是這裡已經非常靠近村莊,村莊所屬的獵人為了村莊安全掃出了一片安全區,讓小型魔物在這裡幾乎無法生存,也就是說人類「佔了地盤」。

──嗡

但根據地圖,這裡距離斯德恩村還有兩三天的路程,也就是說,斯德恩村掃出了一片長達四天路程的安全區?即使是王城也沒有這種規模。
雷納幾乎是瞬間就否定掉了這個答案。
那麼,也就只剩另一種可能。
有強大的魔物在這裡出現,輾壓了其他魔物的生態圈。

──嗡

預兆蜻蜓規律的振翅聲讓雷納的思緒漸漸和緩了下來,難得舒服的姿勢令他漸漸闔上眼皮。

──吱

陡然間預兆蜻蜓的振翅聲陡然一變,發出略為刺耳的噪音。雷納立馬睜開眼睛,卻看到黑影撲面而來。
雷納身子一沉,由背靠巨木盤坐的姿勢變成幾乎躺在地板上,黑影直直撞擊在巨木上,發出的聲音卻和雷納原本想像的並不一樣。
不是重重的撞擊在木頭之上,更像是劈伐木柴時發出的聲音。
雷納定睛一看,卻發現深深嵌進木頭的,是一把寬厚粗糙的骨制大劍。

「呀,抱歉抱歉抱歉!咦不對,怎麼會有人?小心小心小心!」

清脆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多日不曾見到人的雷納也是精神一振,然而,與期待不同的是,下一個映入他眼簾的卻是一隻黃褐色的魔物。雷納連忙一個翻滾,勉強躲過了襲擊。又驚又怒之餘,抬頭卻發現剛剛的黃褐色已經不偏不倚的砸在大劍的劍鋒上(也許大概是,在雷納看來那劍鋒跟鈍器沒兩樣),身子分成兩截軟軟滑落。
凶豺龍!

「呀,真抱歉,沒受傷吧?」

一個滿身髒亂的嬌小少女從叢林中竄出,明亮的眼神弄得雷納一愣。

「沒事吧?是哪裡受傷了嗎?抱歉,都怪我太魯莽了,把大劍和凶豺龍都丟了過來。」

雷納終於弄清楚這巨大的違和感是從哪裡來的了。

「等等,你說,你是把凶豺龍丟過來的?」

少女明亮的眼睛裡出現了一絲慌亂。

「……先、先說好我沒什麼錢可以賠你哦,我帶你去蓓特阿姨那裡敷藥吧!她的藥很有效的!」

看來她完全誤會了。

「不,我沒有受傷,也不會跟妳要求賠償的。」
少女鬆了一口氣:「呼,太好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在這裡,都怪那把大劍太滑了,居然飛了出去,不然我也不用把凶豺龍丟過來呢。」

雖然沒有正面回答問題,不過雷納還是得到了想要的情報。
這個看起來不滿一百五十公分的少女剛剛把重達一百公斤的成年凶豺龍直接拋了過來。
雷納仔細打量了眼前的少女。
一頭金色的長髮簡單的用髮繩紮成高馬尾,嬌小的身軀、纖細的手臂,雖然雷納並沒有以貌取人的習慣,不過就用這樣的身軀,能輕鬆拋飛凶豺龍?
興許是盯了太久,少女黝黑的臉頰似乎帶了些紅暈。

「大哥哥,難道你就是蓓特阿姨說的那種變態嗎?專門瞄準小孩子的那種?」

少女捏起小小的雙拳,守在了微微隆起的胸口。雷納這才反應過來,臉也變得潮紅。

「啊、那個,不是,我只是……」

生性木訥的雷納一時說不上話來,手足無措的樣子並沒有讓少女放下戒心。

「……蘿莉控。」
「啊?」

少女這高級的指控讓雷納啞口無言,定了定神正欲解釋,卻見少女背後的叢林彷彿活了起來,草木聳動。

「小心!」

雷納瞬間踏出步伐,向前撲出,將少女壓倒在地。巨大的黃影將雷納原先待著的巨木撞的傾斜,黃影的背更是直接撞在嵌進巨木的大劍上,但黃影一翻身,堅韌的鱗片卻幾乎看不出任何異樣。
雷納帶著少女一撲到地面便立刻改變姿勢,半伏手撐地,將身子轉回正面。

「大凶豺龍……」

叢林與幽谷中常見的魔物凶豺龍一般大小約莫在兩公尺長到四公尺不等,眼前這隻凶豺龍卻足足有十米長,在族群裡絕對是霸主級別。強壯的下顎據說能一口咬碎岩石,手指比較一般的凶豺龍更是長了許多,能緊緊嵌進獵物的要害,毫不懷疑的是即使再強大的防具在那鉤爪下也撐不住一擊便會被洞穿。爬蟲類的蛇眼緊緊盯著雷納。
被這樣的一名獵食者盯住,彷彿下一秒就會撲過來將兩人一口吞下,雷納伏在地上的手不禁緊了緊想隨時可以發力躲避下一次攻擊。
不過……這泥沙的觸感卻似乎委實柔軟了些。
總有種抓不牢的感覺,手只好再用點力。

「──嚶!」

有點可愛的聲音從身下傳來,雷納疑惑的往下一看,只見金髮少女目光含淚惡狠狠地盯著他,那眼神遠比眼前的大凶豺龍還要更加的兇惡。
僅僅半秒,雷納便意會到自己做了甚麼樣的事情。
自己手下的地面,不,事到如今改說是小沙丘也許少女還會放他一馬吧?

「你這個……變態蘿莉控!」

這種強烈湧上,彷彿嘔吐般的厭惡感並非第一次感受。在許多對戰魔物的經驗裡,被巨大的力量拋飛幾乎都是這種感覺。
一瞬之間傳到身體上的強大動量讓身體無法輕易改變姿勢,就像是被土砂龍狠狠撞飛似的,強大的暈眩感和失重感還有眼中迅速變換的景色都會導致判斷能力變得低下。
在狩獵中,被大型魔物的物理攻擊擊中一般並非致命的原因。狡詐的魔物都是非常擅長狩獵的,在和獵人的對戰中,牠們深知最大的優勢就是身體的強大,只消輕輕一撞,獵人會立馬東倒西歪失去防備,見到如此龐大的破綻,熟練的獵殺者會近乎本能地立刻接上下一計攻擊,因此對於獵人來說,永遠保持平衡就是戰鬥的第一要點。
不過,即使犯了狩獵大忌,也許此時根本就無須擔心,因為他是被少女一把拋飛的,而且他被拋飛的方向正是直直的朝著大凶豺龍而去。
要說驚訝,也許大凶豺龍遠比他還驚訝。
雷納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狩獵並不僅僅是指獵人對魔物進行狩獵,若是稍一不慎,魔物便會撕開獵人的喉嚨。獵殺者與被獵殺者,其實僅僅一線之隔。
就在雷納被拋飛的下一瞬間,兩位熟練獵殺者的驚愕都只持續了短短的一瞬,大凶豺龍隨即張開了血盆大口,朝著雷納咬了過來。身在空中的雷納能做的事情卻非常有限,他盡力的改變著自己的姿勢。
少女此時也意識到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事,雖然過程有點不如意,但對方畢竟是為了救她一命,然而她卻因為憤怒將對方拋進了魔物的口中。
少女除了張開發不出聲音的嘴巴之外,卻是連一根手指也來不及動。她的腦海中,充滿了黑髮少年被撕碎的畫面。
但,在少女目瞪口呆中,雖然僅僅些許,這位黑髮褐眼的少年卻在空中改變了姿勢,準確的把腳踏在大凶豺龍的上顎接近鼻孔的位置。
大凶豺龍完全沒料到少女的力量有多龐大,龐大的身軀居然被踢的一歪,連扣在地上的前足都掀了起來。
雷納順勢一翻落在地面上,抄起了自己留在傾斜巨木下的武器,並將掉落一旁的大劍一腳踢到仍在微微張著嘴的少女身旁。
劫後餘生,但雷納看都不看少女一眼,而是直直的盯向前方。
他們的敵人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
不,應該說,獵人的敵人,從來就只有一個。

「快站起來!妳是獵人吧?」


二、


凶豺龍,目前所目擊的個體約莫平均值在兩公尺到四公尺左右,是一種由爬蟲類演化而來的群居型魔物,常被發現與另一種族平分地盤,甚至曾經有資深獵人報告族群領袖共同狩獵,但未曾查證。
喜歡陰暗,常在不見天日的叢林深處與洞穴中發現其族群的足跡。
凶豺龍族群在經過長時間的競爭,其中較強大的個體勝出後,能成長至長達九公尺以上的大小,為大凶豺龍。全身的鱗片都足以抗衡一般的銳器劈砍。會壓制並殘殺族群中成長超過其身長一半以上的凶豺龍。公會對大凶豺龍的威脅度判定為B級,是足以單槍匹馬摧毀沒有獵人駐守的百人村莊的存在。

「喂!妳還打算發呆嗎?」

雷納的斥責聲讓金髮少女從未曾消散的訝然中回神,連忙抓起自己的骨製大劍,站了起來。
雷納打量了一眼重新擺出備戰姿勢的少女,令他訝異的是少女持著大劍的姿勢並非正常大劍手的方式。在雷納看來,少女所擺出的姿勢與其說是持著大劍,更像是掄著,彷彿隨時就會將大劍投擲出去似的。
另外,少女似乎正輕輕搖晃自己的身體。考慮到少女的爆發力,恐怕是一種極為特別的戰法。
身為一名算得上資深的獵人,擔心自己無法與隊友配合好的雷納思索了一下納悶的問道。

「……請問妳有過狩獵大型魔物的經驗嗎?」
「不、不就是大隻一點的凶豺龍嗎!?」

原來如此,那根本不是什麼戰法,這名金髮少女正在發抖啊!

「喂,害怕的話,還是退到後面去吧?」
「不要什麼喂喂喂的,我叫米拉!米拉‧庫亞納!」

雷納出於善意的這句話卻像是激怒了少女似的,少女大吼道。
少女獨有的尖銳聲線彷彿挑釁了大凶豺龍,原先就一觸即發的局勢立刻就被打破,大凶豺龍朝著兩人撲了過來。
雷納一記肩撞將米拉撞開躲過大凶豺龍的爪擊,順勢,雷納也展開了自己的武器。

「不用跟我說也沒關係,我不想記下未必能活過這場狩獵的人的姓名。」

那是一把漂亮的黑色長弓,雖然不知道打造的素材是什麼,但是光是看其鑄造的工藝就知道這把長弓並非凡物。
聞言,米拉不甘心的咬著下唇,但她卻非常清楚,自己正在發抖。她從沒見過那樣的魔物,光是那呼出森森白氣的巨口中露出的銳牙就不知道曾經咬穿多少防具、奪去多少性命。
啪!
雷納納悶地看向少女,少女黝黑的臉龐上浮出了兩道掌印。

「那我一定會讓你記住的,我的名字,叫做米拉,庫亞納!」

幾乎是做出那樣宣言的瞬間,米拉便扛著大劍向前衝了上去。
──這笨蛋!
雷納在心裡低語。
這樣的舉動簡直就跟自殺沒有兩樣。
果不其然,面對帶著巨大衝力的米拉,大凶豺龍只是覷準時機,伸出爪子一掃,便逼的米拉束手無策,只得橫起大劍。尖銳的爪子在骨製大劍上留下深深的爪痕,米拉更是如遭雷擊,被狠狠擊飛。
大凶豺龍並沒有打算放過這個機會,調整了一下姿勢便張開血盆大口撲了過去。
然而,一隻鈍頭箭矢卻在此時將大凶豺龍的頭撞得一歪,咬了個空。
米拉落地,大凶豺龍似乎意識到什麼,幾乎要被編髮似的毛掩蓋的蛇眼一轉,銳利的眼神盯著雷納。
雷納早已捏著三根箭矢對準了大凶豺龍。
弓弦振,風沙揚,大凶豺龍完全沒有反應的空間,箭矢便已穿透堅硬的鱗片,狂暴的吼叫宣洩著憤怒與痛覺,龐大的身軀朝著雷納狠狠地撞了過來。
不過雷納並不是米拉那樣的新手獵人,他早就清楚憤怒的魔物會選擇自己最有優勢的方式進行攻擊。雷納蹬步,踩上一開始就被大凶豺龍撞的傾斜的巨木,在大凶豺龍撞上巨木前便已向側邊跳開,手中早已捏好的箭矢不偏不倚的射在大凶豺龍的後足腳趾上。
劇烈的疼痛讓大凶豺龍翻滾了一圈,原先傾斜的巨木轟然倒下,即使是雷納也是後頸一涼。
有著堅硬鱗片與龐大身軀的魔物,即使是任何一擊都是無法承受的,然而獵人竭盡全力的攻擊卻難以造成真正傷害。插在大凶豺龍背部和腳趾的箭矢就是最好的證明,盡管穿過了鱗片,不過箭矢也僅僅深入大凶豺龍體內不足五公分,這對於足足有十公尺長的魔物來說,僅僅只能算是皮肉傷。
翻滾了一圈,大凶豺龍重新站起,眼中的憤怒卻絲毫不減,龐大的身軀逼近。雷納落地卻早已朝著大凶豺龍又射了一箭。
大凶豺龍身為族群的霸主,也是一路經歷廝殺成長,牠了解到傷害並不大,一開始的憤怒勁過了後,牠明白只要一擊就能撕裂眼前可恨的蟲子,於是不躲不閃,任由箭矢嵌進自己堅韌的胸膛,牠只是冷靜的調整位置張開了雙爪和巨口,小小的幾步卻確實封死了雷納的逃跑的空間。
接下來,只要撲上去,將他的手與身體撕開,就能享受那滾燙的鮮血噴湧而出的暢快感,伴隨的,還有熟稔的慘叫聲。
就在牠要踏出腳步,勝利在望的那一刻,牠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凶豺龍的弱點是不耐火,對於麻痺的抗性更是非常低,若非如此,我怎麼會挑選穿透能力不強的麻痺箭矢呢?」

大凶豺龍當然聽不懂通用語,牠只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望著牠的眼神並沒有從前那些獵物眼中的害怕。
幾乎是瞬間,牠想起自己以前苟延殘喘,在一次又一次獵殺與被獵殺中勉力求生的感覺。只是這次牠回想起的,卻是那份久未見面的恐懼感。

「呀!」

嘹亮輕脆的喊聲從背後傳來,大凶豺龍的蛇眼見到的,是拿著鈍劍、躍至半空中的少女狠狠朝自己脖頸斬來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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